(五)抽絲剝繭局中局

窗外風雨大作,雷聲轟鳴,震得整個黑夜都為之瑟瑟發抖。

柳青青攜著一身濕漉漉的水汽推門進來,她雖然梳起利落的馬尾,還披了雨衣,但還是無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濕了頭發,這會兒早已經摘下了蛤蟆墨鏡,換了一架黑框眼鏡戴著。

“這雨也忒……大了”,柳青青站在門口頓時愣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把門輕輕帶上。

房間裏沒開燈,暴風驟雨中,城市的霓虹燈依然璀璨明亮,映在大幅的落地玻璃窗上,折射出一地流光溢彩。

蘇雲時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床,麵前是萬家燈火,光華流轉,他卻截然一身,白的褪盡了所有的血色。

他雙手圈著膝蓋,腳邊放著罐裝牛奶,柳青青快步走過去,彎腰在他身邊蹲下,溫柔地喊到:“蘇哥哥。”

蘇雲時別過頭看她,黑漆漆的眼眸裏落了光華萬點,但卻沒有一點能在他眼底停留。柳青青覺得好像從他眼中看到一彎殘月,頓時無盡悲傷莫名湧上心頭:“蘇哥哥,你怎麽了?”

蘇雲時慢慢閉上眼,把頭又轉過去對著窗外,他從澳門回到廣州,已經是筋疲力盡,平時他最晚十點鍾也會上床入睡,可是今天卻怎麽都睡不著。

柳青青看到他的嘴角和臉頰還帶著一抹淤青,盡管擦了藥消退了少許,但是能看出來李越霆這一拳打得還是挺重的。

她輕聲問:“你餓嗎?要不要吃點夜宵?”

蘇雲時動作遲緩地搖頭,他是真的累,不光是身體,四肢感覺沉得抬不起來,更多是心累,不想思考,不想回憶,也不想提起任何事,任何人。

每每閉上眼,總是會想起葉顏挽起衣袖為他泡茶時那灑脫溫雅的笑容,李樂婷如同新生的奶貓一樣彎起眼靠在他身邊,乖乖挪動慵懶的身體討好地蹭著他的腳背。

還有李越霆,他仍然記得當年文物獵人成立時,李越霆風塵仆仆來到新加坡見他,邀請他加入時的情形。

他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牛仔外套和牛仔褲,戴著一副招搖至極的酒紅色太陽鏡,一隻腳踩在他家門口的大理石台階上,限量版的球鞋在陽光底下閃著光,那荷爾蒙爆棚的氣場,能視而不見的絕對都是瞎子。

蘇雲時拎著一份剛出爐的海鮮炒飯回家,遠遠就看到家門口站了這麽一位祖宗,頓時哭笑不得。

他走近兩步,李越霆抽著鼻子聞了聞,自來熟一樣地指著蘇雲時手中的炒飯問:“哎,分我一半唄?”

說著身形利落地從台階上跳下來,雙手抄兜,唰唰大步走過來,站到蘇雲時麵前,笑到:“咱們還真是有默契呢!我下了飛機就過來找你了,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蘇雲時對這種自來熟加無賴的打法向來都是一種對策,那就是裝冷耍酷,把炒飯往李越霆懷裏一塞,徑直從他身邊繞過去,拿出鑰匙開門。

李越霆興高采烈地捧著炒飯,顛顛跟上去。

一個盤子兩雙筷子,新加坡的海鮮炒飯獨具風味,李越霆吃得狼吞虎咽,差點把頭埋進盤子裏去。

蘇雲時根本沒動筷子,熱了杯牛奶坐在他對麵圍觀他極為不雅的吃相,等了半天見這位爺吃飽喝足往椅子上一靠,十分滿足地打起了嗬欠,竟然沒有半分要解釋一下來意的打算。

他抬了抬眼皮,問:“這次又打算找我幫什麽忙?”

李越霆笑嘻嘻地反問:“你上次連聲招呼都沒跟我說就偷偷跑了,你不覺得還欠我一個解釋嗎?”

蘇雲時氣定神閑地糾正他:“招呼是打的,不是說的。”

李越霆被岔了話題,思路差點被一下子帶跑:“反正話都是說的,哦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不打算給我個解釋嗎?”

蘇雲時很從容地開始道歉:“是我不好,為表歉意,我請你吃飯。”

李越霆露出很期待的神色,蘇雲時隨意抬手點了點他麵前已經被掃**一空的盤子,輕描淡寫地說:“嗯,請你吃炒飯,看來,你挺滿意的。”

“喂!”

李越霆感覺自己陰溝裏翻了船,雙手拍桌,神色卻是無可奈何的。

蘇雲時表麵看起來單純無害,但實際上從來坑人不打草稿。

他發現他得認命,放棄掙紮和抵抗心甘情願被坑才是正確的,因為他自認也就是個十分不要臉的境界,然而蘇雲時這廝厲害就在於,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臉。

蘇雲時彎起眼眸露出笑容,如同此時新加坡的天氣一樣,風輕日朗,萬裏無雲。

“蘇哥哥,你在想什麽?怎麽又笑了?”

柳青青親昵地湊過來,遞給他一杯溫好的牛奶。蘇雲時的回憶頃刻間被打碎,回過神接過杯子捧在掌心,舒適的溫度讓血液重新開始流動,他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讓幹涸的喉嚨重新濕潤起來:“我想起,從前都是我在坑李越霆,這一次,終於讓他找到報複的機會了。”

柳青青挽著他的手臂輕輕拍著,仿佛溫暖貼心的安慰:“我覺得你應該把真相告訴他,他應該會體諒你的。畢竟,你們是那麽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

“你不懂他,他看起來挺不著調的,但實際上心很軟,假如他知道了真相,我保證他這一拳就打不下去了。”

蘇雲時輕輕蹭著嘴角,因為疼痛而不由皺緊了眉。

柳青青抬手用手掌按在他額頭,幫他撫平那些褶皺不悅,看了看窗外仍舊如同瓢潑般的大雨,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明天早上,這雨能不能停。”

蘇雲時拉下她的手,攏在掌心輕輕拍了一下,說:“一定會的。”

一場暴風雨,機場裏滯留了無數旅客,飛機留港停飛,他們的計劃也不得不因此擱置。

但是無論多大的風雨,都總有結束的時候。

這一整夜,雷雨恣意洗刷著天空與大地,無論是香港,還是廣州,一線之隔,同樣的大雨滂沱,但是,向往晴朗的心,卻始終堅定。

第二天一早,台風終於結束,留下一片狼藉的街頭,以及萬裏無雲的好天氣。

機場出發的大廳裏,李越霆身邊站著重新換上一身湖水綠色小旗袍的葉顏,兩個人一起歪著頭看著李樂婷上躥下跳地在背包裏找護照,滿臉都寫著“你怎麽不把自己丟了”的無奈。

後來金冉默默地接過她手裏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包,終於從某個雜物包裏翻出了硬皮小本子,李樂婷露出歡喜的眼神:“呀!原來在這兒呢!”

李越霆看向金冉,不由感概:“幸好有你。”

葉顏看了看時間,她的手腕上新戴了一隻電子表,銀灰色,看起來貴氣又典雅。李樂婷和金冉手腕上也同樣戴了,不過是粉色和藍色,看起來十分登對,至於李越霆,他腕間那金光燦燦的就別提了,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金冉把自己的護照和李樂婷的護照放在一起,對李越霆說:“那我們走了。”

李越霆點點頭,非常鄭重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叮囑說:“一定要小心,看好婷婷,她要是有什麽,我找你是問!”

葉顏很不給麵子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為你是問,為啊!”

李越霆“哦”了一聲,努力辯解:“就錯了一個字而已嘛!”

李樂婷已經笑得栽倒在了金冉懷裏,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朝著葉顏和李越霆揮手:“拜拜,旅途愉快喲!”

李越霆笑容燦爛地朝著妹妹揮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葉顏也忍不住叮囑:“路上小心,保持聯絡。”

李樂婷朝她揮了揮手,給她看手腕上那一抹粉色:“好的呢!”

李越霆看著李樂婷和金冉肩並肩歡快地走遠,忍不住歪著頭靠過去跟葉顏炫耀:“放心啦,這可是我新入手的裝備,用的是戰術手表的材質,無論是上山下海,居家旅行,保證好用又方便。”

葉顏瞪他一眼:“你這是在打廣告嗎?”

“我確實是打算讓公司技術部門開發一款這個手表賣一賣的,再申請個專利什麽的”,李越霆嘿嘿摸著腦袋樂,他的頭發有點長了,沒打發膠,垂下來有點擋眼睛,他隨手抓了兩下,結果成功抓出一個軟萌的齊劉海。

他炫耀地朝著葉顏亮了亮自己的手表:“到時候都做成金色的,多酷啊!”

葉顏扭頭很幹脆地“切”了一聲:“暴發戶才喜歡的顏色”。

李越霆對此表示不滿:“蘋果筆記本不都出土豪金了嗎?這是時尚,是潮流好不好!”

葉顏假裝不理他,找出護照:“走吧,我們也該去辦登機手續了。”

李越霆殷勤地追上去:“出一款銀色的也沒問題啊!”

葉顏推了他一把,李越霆誇張地連同行李車一起往旁邊滑開,葉顏無可奈何,隻能又伸手拉他一把,兩人邊走邊鬧,機場廣播甜美悠揚的聲音在四處回**著。

飛往柏林的航班,已經開始辦理登機手續。

抵達香港之後,李越霆首先找機會跟遠在北京的小白老板通了個電話,小白老板,也就是白薇通知他,她已經根據陳昭提供的線索,找到了保險箱的下落。而令李越霆更加驚喜的是,白薇竟然還查到了一些關於六位富商當年舊事的線索,他於是派李樂婷和金冉趕過去繼續追查。

李越霆和葉顏趕往瑞士伯爾尼,樂俑至關重要,隻有拿到樂俑,才能搶在馮千秋之前,破解古墓的秘密。

“伯爾尼位於瑞士西部高原的中央山地,德文名字叫做‘Bern’,意思是‘熊出沒的地方’,始建於十二世紀,從1848年起,這裏就已經是瑞士的政治和文化中心了。”

一輛寬闊的牧馬人奔馳在連綿起伏的山間公路上,葉顏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瑞士,看到什麽都覺得好奇。

李越霆很喜歡葉顏侃侃而談的模樣,她幾乎是無所不知的,就像是個百科全書一樣。那種從骨子裏透出的自信而驕傲的風采,令他不由為之心神**漾。

他們雇傭了一個當地的司機,這裏的居民主要講德語,李越霆不擅長德語,試著跟他講了兩句英文,結果對方一臉茫然,李越霆隻好用磕磕巴巴的德語勉強說清了他們的目的地,轉頭向葉顏感歎:“唉!白瞎了我這地道的舊金山口音。”

然而語言不通也有一點好處,英文都不會,更別說繞口的中文了,他們在這裏可以肆無忌憚地用中文對話,也不用擔心被別人聽到。

不過,李越霆心細如塵,這一點小小的防備都不肯鬆懈,重要的事情仍然要確保沒有外人在場才能說,如果不行,就用微信打字對話,事後再把信息都刪掉。

“八百多年前的老城啊!”

李越霆笑嘻嘻地感歎:“有空去古玩店逛逛,說不定能淘到什麽好東西呢!”

葉顏輕哼一聲:“八百年就當寶啦!長安光建都史就一千兩百年了,要說建城的話,估計都超過三千年了。”

李越霆頓時露出向往的神色:“說起來,我上次去西安,都沒來得及好好逛逛十三朝古都呢!什麽兵馬俑,大明宮,我都沒看過。”

葉顏一聽也興奮了:“這麽巧,我也是啊!上次好歹去了趟回民小吃街……別的都沒逛成。”

李越霆立刻興致勃勃地邀約:“等這趟忙完了,我們一起去西安逛逛吧!我請客,全程五星級接待,怎麽樣?”

葉顏想起李樂婷說過的那個笑話,李越霆的公司基本在各個省會城市都有分公司,又想起上次長春機場那個窘迫的“歡迎董事長蒞臨檢查”的條幅,忍不住又笑起來,答道:“好。不過,千萬別讓你們分公司的經理再拉大條幅去機場歡迎你了。”

李越霆被她這麽一說也想起那件事兒來,囧得不行,連忙擺手:“對、對,不能了,不能了!”

葉顏看他又囧又可愛的樣子,於是忍不住抬手揉了兩下他的軟萌劉海,說:“那我等著,你要是說話不算話的話,我可要生氣啦!”

她這話其實軟綿綿的,沒半點要生氣的樣子,李越霆連忙拍著胸口保證:“我辦事,你就放心吧!”

葉顏朝他笑了笑,輕巧地抬手拍在他的掌心,語氣悠揚,習慣性地飆著京片子:“得了!就這麽說定了!”

李越霆難得約到葉顏一起旅遊,心裏十分高興,喜悅終於衝淡了他這些天來的陰霾,笑得見牙不見眼。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李越霆率先下車,為葉顏開門。

葉顏站定環視一圈,深深吸了一口略帶著濕意的空氣,河流蜿蜒在城市中間穿梭,不同於始終飄**著浮光掠影的繁華城市,這裏靜謐、恬淡、平和,沒有快節奏高強度的生活,人們安居樂業,生活平順。

李越霆朝葉顏做出一個優雅紳士的“請”的動作,早有酒店的行李員幫他們把行李箱都搬下車,李家大爺到哪裏都是一副“我是土豪我有錢”的做派,葉顏已經見怪不怪,跟著他往裏走去。

典型的哥特式建築,氣派、開闊,站在陽台上幾乎能將整個城市的景色盡收眼底,葉顏很喜歡這種感覺。

“瑞士一直是中立國家,所以沒有被卷入一戰和二戰,遠離戰火,這些珍貴的老建築才得以被完整的保存下來。”

伯爾尼老城還保留著當年的風貌,圓石鋪就的街道,地麵閃著自然而溫潤的光芒,兩旁是極具十六世紀代表性的典雅拱形長廊,與紅瓦白牆的尖頂古老房屋交相輝映,一路上能看到不少青銅浮雕,還有街心的彩柱噴泉,此情此景,葉顏也禁不住被深深震撼了,一疊聲讚歎:“這裏真美啊!”

李越霆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吹著風,點頭表示讚同:“是啊,戰爭隻能摧毀文明,所以人類才那麽向往和平。”

葉顏隨手把自己盤著的發髻散開,撥到身後,問:“你說,我們現在做的,算不算的上是在守護和平?”

李越霆感覺到輕柔的發絲掠過臉頰,一時心動,湊過去用高挺的鼻尖在葉顏的鬢角上輕輕蹭了蹭,尾音拖得很長:“守護和平是軍人們的責任,我們守護的,是信念,還有曆史。”

李越霆難得正經說上一句話,但可惜做派太過輕佻,葉顏為此不免心跳加速,輕輕將他推開:“收拾一下,我們去銀行看看吧!”

李越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說:“別那麽著急嘛!既然來都來了,我們先去街上逛一逛,然後吃頓好的。”

葉顏仔細端詳他的表情,似乎是懂了點什麽:“你要守株待兔?”

李越霆自從上次把好好的成語說成了“守樹待兔”之後,就對這個記得特別清楚,悠然點頭:“我們沒有密碼,去了也打不開保險箱,當然是要等馮千秋來幫我們開箱子啦!”

葉顏啞然失笑:“讓馮千秋幫我們開箱子?你可真敢想!”

李越霆笑著嘀咕了一句:“那當然,一切皆有可能!”

葉顏扶額:“你打廣告打習慣了是吧!”

李越霆抬腕在手表上按了幾下,戴上藍牙耳機,又遞了一個藍牙耳機給葉顏,做了個手勢示意她把耳機也戴上。

通話聲音很清楚,內置式的藍牙耳機十分輕便,也不用擔心跑動的時候會掉,葉顏看著手表上已經預先安裝的各種APP,低聲嘀咕著:“除了表盤小一點,這跟手機也沒什麽區別啊!”

“區別可大呢!”

李樂婷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語調歡快地:“它可是粉色的,多好啊!”

金冉頗有些無奈地:“婷婷,那不是重點。”

李越霆興高采烈地插話進來:“是重點,是重點,我們家婷婷喜歡的都是重點。”

葉顏暗暗嘀咕了一句“真是一個大寫的妹控”,金冉已經無視李越霆討好自家妹妹的行為,開始為裝備正名:“這手表裏裝載了衛星定位裝置,還集成了伯爾尼的城市地圖和交通路線,除此之外,還能進行LED照明、語音識別,另外,還有射擊彈道測算程序……”

葉顏一愣:“彈道測算?那不是軍用的嗎?”

李越霆神秘地一笑:“偶爾我們也是能用上一用的!”

葉顏雙手抱著肩膀,作勢打了個哆嗦:“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李越霆拿出手機連上藍牙,把畫麵調到手機上,打開地圖,一邊查看位置一邊問:“你們現在這是往哪兒走呢?怎麽這麽多山?”

自從蘇雲時失蹤過一次,他就下定決心要把大家的裝備升個級,尤其是追蹤定位這一塊兒,於是現在這個手表就可以隨時顯示四個人的所在位置。

李樂婷抱著薯片抬著頭看窗外:“好像是往叫什麽‘天門山’的方向去的。”

李越霆皺皺眉:“張家界?不對啊?你現在不是在陝西渭南境內嗎?”

金冉在旁邊糾正:“是去潼關,說是在秦嶺裏,有個叫‘天門山’的地方,不是你說的張家界的那個。”

李越霆有點搞不清楚地名,摸著頭問:“潼關,那是哪裏啊?”

葉顏笑著給他解釋:“《水經注》中有記載,‘河在關內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潼關自古以來被稱為‘天下第一關’,那裏易守難攻,是長安的一道天然屏障,當年安史之亂,安祿山的叛軍攻破了潼關,才逼得唐玄宗帶著楊貴妃出逃馬嵬坡。後來唐玄宗在馬嵬坡賜死了楊貴妃,逃入蜀中,而太子李亨更厲害,直接跑到了寧夏靈武,在那裏登基當了皇帝。”

李越霆想了想才理順:“潼關距離西安不遠是吧?”

葉顏點點頭,李越霆已經把線索全都整理到了一起:“潼關、長安、隋代樂俑、唐代金銀器、還有神秘的古墓……”

他大膽地猜了一下:“莫非,我們要找的那個古墓就在秦嶺裏麵?”

葉顏點點頭:“很有道理。”

李樂婷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哇哦!難道我們要下鬥了嗎?”

李越霆很無奈地糾正:“哎……下鬥是盜墓的,我們可不盜墓……”

李樂婷興奮不減:“無所謂嘛!下去看看熱鬧也好啊!”

葉顏笑嘻嘻地參與討論:“看千年粽子嗎?”

李越霆坐在沙發,腦子裏各種淩亂:“啊?到底粽子是什麽啊?為什麽千年了還不壞?”

李樂婷和葉顏兩個人笑作一團,金冉也眉眼帶笑,畢竟是事情有了點進展,大家都挺開心。這時候李越霆的手表響了,他低頭看了看,臉色頓時嚴肅起來,把通話接近頻道,白薇的聲音響起來:“馮千秋已經到巴黎了,預計明天就能到伯爾尼。”

李越霆拍拍手:“太好了,就等著他來了!”

白薇聲音很平靜地又說:“蘇雲時他原本預定了今早的航班,但是,他沒有上飛機。”

李越霆的笑容僵在臉上,猛地站了起來:“什麽?他沒有來伯爾尼?”

“能查到他去了什麽地方嗎?”

葉顏走過去抬手按在李越霆的肩膀上,沉沉往下壓了一下,示意他要冷靜。

白薇回答:“查不到。”

李越霆用力握了一下拳頭,忽然問:“金冉,你還記得上次讓你查的那個護照身份嗎?”

金冉想起以前蘇雲時也曾經用過另外一個護照的身份,趕忙打開電腦開始搜索,很快眼前一亮:“有了!”

李越霆急切地問:“他去了什麽地方?”

金冉答道:“北京,早上的航班,現在早就到了。”

李越霆當即臉色一變:“遭了!小白,快,快去陳昭那裏!”

葉顏立刻明白過來蘇雲時要幹什麽,馮千秋和李越霆爭奪樂俑,蘇雲時不願插手,所以,他轉向了另外一條線索。

千門的傾天局除了事關古墓、樂俑和金銀器,也必然與那六位富商二十年前的共同經曆有關。

蘇雲時這時候去北京,顯然是已經知道陳昭被暗中保護在那裏。

陳昭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除了密碼,他還知道另外一個秘密。

關於六個人過去的秘密。

李越霆自詡為君子,自然不會逼供,白薇礙於身份,也不能下手太過,所以陳昭不說,他們也就隻能自己查。

但是蘇雲時不同,他認為有價值的東西,自然會用上十分手段,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白薇已經開始踩著高跟鞋往外跑,一邊吩咐司機準備車,同時聯係保鏢確認陳昭現在的位置。

“他、他在房間裏洗澡。”

保鏢們被嚇了一跳,半信半疑地集體衝進了房間,一腳踹開浴室的門,花灑還開著,水流擊打在地麵上發出嘩啦啦的水聲,然而裏麵竟然空無一人,浴室的窗戶開著,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保鏢們頓時傻了:“人、人不見了……”

白薇徹底被氣瘋了:“還不快追!”

這時候要再追哪還有那麽容易?

柳青青把車開得就快飛起來了,陳昭裹著件浴袍,蜷縮在車座一角,頭發還在滴水,膽戰心驚地盯著蘇雲時手裏閃著鋒利寒光的小匕首:“你、你要幹什麽?”

蘇雲時隨手把一條毛巾扔到他臉上,說:“沒什麽,就是想跟你聊聊。”

柳青青把車拐上環路,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反正他們也沒有目的地,她就隨便開著玩。

陳昭都快被嚇尿了,這高瘦的男人在他洗澡的時候直接翻窗進來,二話不說就用匕首抵著他的脖子,把他給劫持了。

陳昭多少也算是個人物,社交圈沒少混,看人也算準,對方明明看起來柔和優雅,但是眼神卻是帶著殺氣的,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劍,被裏斂藏在精致的劍鞘裏,不出鞘則已,一出鞘,勢必吹毛斷發,見血封喉。

蘇雲時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一塊木頭,轉了個花兒拿在手上,陳昭戰戰兢兢擦著頭發,小心地瞥過去,那塊木頭是淺黃色的,還帶著點香氣,蘇雲時就隨手用匕首輕巧地削著木頭,一時間木屑紛飛,他的手又穩又快。

陳昭總覺得那每一下都像削在自己身上一樣,縮著脖子用力往後躲,那麽大個人,都快把自己縮沒了。

蘇雲時把木頭削成一朵花,扔在一邊,撇嘴說到:“無聊。”

他這時候終於抬起眼淡淡瞪了陳昭一下:“花梨木,認識嗎?”

陳昭抖篩子一樣地點頭:“知道!知道!”

蘇雲時嘴角一抹冷笑:“花梨木質地硬重、耐磨,強度高,我也照樣能把它削成一朵花,你覺得,我要是用這把匕首削開你的皮,抽出你的筋,會有多難?”

陳昭忍不住瑟瑟發抖,他經曆過死亡的威脅,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然而麵前這位爺說的,顯然比死還要可怕,削皮抽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

他說話都結巴了:“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蘇雲時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地自言自語:“從哪兒開始呢?”

陳昭抽搐著試圖去扒窗戶,然而所有的窗都是電子遙控的,早已經上了鎖,他絕望地拍打著玻璃。

蘇雲時輕輕笑了一下,隨手一拽就把陳昭拉回來,扔在座位上,他手指一翻,匕首在指尖輕巧地翻了個花,他隨手揮出,在陳昭耳畔直刺,陳昭隻覺得耳畔一涼,頓時恐懼地慘叫一聲:“啊!!!!!”

蘇雲時收了手,指尖一抹冰涼,抖掉上麵的發渣:“開個玩笑,別緊張嘛!”

他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特別像李越霆,柳青青自己嘀咕了一下,但是沒敢說出聲。

陳昭大汗淋漓,冷汗一陣一陣地往下淌,四肢都癱軟了。

蘇雲時又把花梨木撿回來開始削,一邊悠悠地問:“說吧,二十年前,你們到底幹了什麽,保險箱裏的樂俑是從哪裏來的?”

陳昭支吾了一下,他已經被完全嚇破了膽,柳青青這時候在駕駛座上輕笑著出了聲:“我勸你還是早點說實話的好,提醒你一句,他身上的匕首,可不止那一把。”

蘇雲時冷冷瞥了柳青青一眼,鋒利無比地吐出兩個字:“多嘴。”

柳青青嫣然一笑,繼續開她的車去了。

陳昭看著寒光四射的匕首一下下削著木頭,無力地抬手擦了一把冷汗,真相說出來他就是個死,然而在死和生不如死兩者之間,顯然還是後者更可怕一些。

“二十年前,我們六個人,實在窮的過不了了,聽說鄰村有人在秦嶺的山裏撿到過金器,所以我們就商量著,冒一次險,賭一把……”

明明發生在二十年之前的事,但是現在回憶起來,仍然還是那麽清楚,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陳昭的回憶很漫長,蘇雲時把匕首在指尖轉了個花兒,然後收進口袋裏,聽得很認真。

秦嶺深處,大山起伏錯落,在山與山的交接處,散落著很多小村莊。

就像是一條玉帶上點綴的珍珠,每個村落都隻住著三五戶人家,村落之間如果想要往來的話,徒步要走幾個小時的山路。

群山當中,有座不起眼的小山,當地村民稱它為“天門山”。

天門山的半山腰有個村子名叫韓家村,二十年前,這裏隻住著幾戶村民,大部分人都姓韓,源出同宗。

韓家老五韓成和平時以打獵為生,有一天追一隻山豬追進了一個山洞,一腳踩下去,竟然踩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奇怪的大碗。

他把碗抱回了家,洗洗涮涮,用來裝湯盛菜。

後來有一天,這碗被村裏的老人看到了,說可能是金器,韓成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碗擦得幹幹淨淨,帶到城裏找了家古玩店去看,老板是個講究人,直接給了他五萬塊現金,把碗給買下了。

對於韓成和來說,這絕對是一筆巨款,隻是全村人都看過這隻碗,他當然不敢獨占這筆錢,所以回村之後就跟村長商量,要用這筆錢,給村子修一條能通車的路。

這樣一來,幾乎全村人都知道,後山的山洞裏有金器,包括韓成和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上了山,試圖去尋找更多的財寶。

韓成和領著大家找到了山洞,可是大夥兒把裏裏外外翻了個遍,卻什麽都沒找到。大家失望之餘,又在山裏四處尋覓了一陣子,仍然沒有半點收獲,後來也就淡了,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了。

韓成和還跟以前一樣,繼續上山打獵,硝了皮毛晾著,把肉風幹做成臘肉,第二年入秋的時候,村裏的路修好了,韓成和租了輛車,說要把攢了一個夏天的皮毛和臘肉拿到城裏去賣錢,順便帶上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然而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半年後,有個外出打工的年輕人帶回一張報紙,在報紙的一角,用不是非常醒目的標題寫著“一家三口離奇身亡”的字樣,而報道的主人公,名字恰好就叫韓成和。

蘇雲時的目光淡然卻自有威嚴,從陳昭身上掃過:“韓成和提前藏起了金銀器,然後找機會帶著老婆孩子離開村子,遠走高飛,這樣就沒有人知道是他拿走了那些財寶,是嗎?”

陳昭點點頭:“原本他是這麽打算的,可說來也巧,我們六個一開始隻是聽說了這件事,想著賭一賭,就悄悄上了山,沒想到竟然被我們撞見韓成和在偷偷把那些金銀器藏起來,他因為經常要進山打獵,所以根本沒有人懷疑過他還有別的企圖,他把那些金銀器一點點夾帶在背囊裏帶下山,然後藏在家裏。等到村裏的路修好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東西運出去賣掉了。”

蘇雲時眉梢輕挑:“但是他沒想到會遇到你們,所以,就許了好處給你們,讓你們幫他保守秘密?”

陳昭表情痛苦地回憶起來:“是的,他答應我們,隻要能夠順利把東西運出去,就把發現的東西平分一半給我們。可是……”

蘇雲時很自然地接話,語氣裏充滿了輕蔑:“人心不足蛇吞象,那麽大一批金銀器,恐怕誰也不會願意跟別人平分吧?”

陳昭戰栗著點頭:“沒錯!當時我們私下商量,反正我們人多,等他把東西運出去,我們可以趁機搶奪。但沒想到,他也是這麽想的。”

那一夜,韓成和約他們見麵,他在山洞裏發現的金銀器一共有三十六件,其中有大有小,按照約定,他要分十八件給陳昭他們,但是他十分不甘心,因為東西是他發現的,也是他瞞著村民,想辦法偷偷運下山的,憑什麽要分給這幾個不相幹的人?

雖然進了城,但是韓成和身上還帶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而且,他還會做一些打獵時用來麻醉大型動物的麻藥,於是,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六個知情人也都除掉。

陳昭他們發現中計,於是雙方動起手來,慌亂爭執中不知道是誰推了誰一把,誰砸了誰一下,總之最後大家停了手,才發現韓成和的小腹不知道什麽時候刺入了一柄匕首,血流了一地。反正韓成和是救不了了,但是他的老婆孩子還活著,六個人已經紅了眼,也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了,所以幹脆想辦法把韓成和的老婆孩子也騙了過來,一起殺了。

他們清理了現場,拿走了所有的金銀器,連夜開車逃到了外地。

這些金銀器可以換來不少錢,足夠六個人平分,但是最後他們發現除了金銀器,裏麵竟然還有一套精致的樂俑,做工精致,栩栩如生,上麵還刻著許多奇異的圖形和文字,他們六個人誰也辨別不清這是個什麽玩意兒,覺得珍貴不敢隨便扔了,賣又賣不掉,所以隻能小心地收藏著。

後來他們六個人用這些錢開始做生意,陸續出國,改換姓名,就把樂俑存進了瑞士銀行的保險箱,並且把六位密碼分開保存。

陳昭說到這裏已經滿臉汗水夾雜著淚水,看起來十分悔恨又懊惱:“我們以為這件事不會再有人知道了,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蘇雲時很直接地說:“出賣你們的是範至國。”

陳昭猛地抬起頭,眼底爬滿了紅血絲:“他?”

蘇雲時說:“是他。雖然我不知道他跟我師弟馮千秋談了什麽,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馮千秋,而馮千秋看過樂俑的照片,恐怕是從樂俑身上看出了什麽端倪,所以,才給你們招來了殺身之禍。”

陳昭一口氣鬆懈下來,整個人都癱軟在車座上:“事到如今,你已經什麽都知道了,要怎麽處置我,都隨你吧!”

蘇雲時抬頭對柳青青說:“回去吧。”

柳青青歡快地回答了句:“得咧!咱們剛剛走的是環路,現在轉了大半圈,其實距離剛才來的地方也沒多遠了!”

蘇雲時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咱們繞了這一圈,估計小白這會兒找人要找瘋了。”

陳昭聽說他要回去,又驚呆了。蘇雲時拍拍他的肩膀,說:“勸你一句,回去就自首吧!到時候,他還能保你一條命,否則,要是再被我師弟抓到你,不但你,連你的老婆孩子,恐怕也都要沒命了!”

陳昭這時候完全慌了神,哪還有拒絕的道理,一疊聲地答應:“我去!我去自首!”

柳青青把車開回剛剛陳昭住的地方,停在大門口,還特別禮貌地下車去按了個門鈴。

白薇正安排人手滿城找人,焦頭爛額地坐在沙發上滿肚子火,拿著手機就開始狂罵:“蘇雲時是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清楚!我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了,可這地兒那麽大,你讓我上哪找人去?他要是誠心想跑,還能讓我找到什麽蛛絲馬跡的?還有,明明就是你跟他翻臉,你們倆鬥氣,為什麽倒黴的是我?憑什麽啊!”

她在罵誰顯而易見,電話另外一頭的那位李先生陪著笑聽著:“小白你別急,別急,我忘了跟你說了,其實你不用去找人,他到時候會把人送回來的。”

白薇一聽更火了:“那你剛才那麽急著催我過來攔人幹什麽!”

李越霆摸摸腦袋,特無辜地說:“我不是怕他搶了先機嘛!要是那樣我多沒麵子呀!”

白薇氣急敗壞地把電話往沙發上狠狠一摔:“滾你丫的!你們自己吵去吧!愛誰誰,老娘不管了!”

白薇氣還沒消:“沒看到老娘正生氣呢嗎?讓他滾邊兒去!”

那人差點被白薇暴怒的氣場嚇得當場跪了,可還是很執著地說:“那人說,您想找的人,在她車上。”

白薇目光驟變,騰一下站起來,踩著高跟鞋就氣勢洶洶地殺過去了:“不早說!人在哪兒呢?”

那人連忙給女王大人指路:“就在,就在大門口。是一、一個年輕小姑娘。”

白薇腳步一頓:“嗯?小姑娘?”

詫異之後才重新邁步,走出門口就看到迎麵站著個高瘦的小姑娘,戴著一副大蛤蟆鏡,單手扶著車門,用一個自認很威武的姿勢站在門口乘涼,看到白薇,於是笑著朝她勾了勾手指:“嘿!你就是小白姐姐吧?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啦!”

白薇沒心情跟她寒暄,直入主題:“陳昭呢?”

柳青青朝著車上指了指:“後邊兒待著呢!”

白薇揮手示意,立刻有兩個人上前去拉開車門找人。然而車門一開,陳昭的身軀迎麵砸下來,似乎是被誰直接從車裏扔出來的一樣。

“你把他怎麽了?”

白薇看到陳昭癱軟的跟一灘爛泥沒什麽區別,頓時怒目一瞪看向柳青青,柳青青無辜地聳了聳肩:“冤枉呐!我可真什麽都沒幹呢!”

這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車裏傳出來:“有這個時間廢話,我勸你們不如早點找輛車,送他去警察局自首的好。”

白薇的臉上頓時閃過無數種顏色,這聲音她聽過很多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頓時怒到:“蘇雲時!算你厲害,你既然把人劫走了,幹嘛還要再送回來!”

蘇雲時一隻手撐在車門上,穩穩跳下車,停在白薇麵前:“沒什麽,隻是想托你給李越霆帶句話。”

柳青青在一旁似笑非笑,神色古怪,蘇雲時淡淡瞪她一眼,她於是立刻轉身走到一邊,開始扭腰抻腿做運動狀。

白薇冷哼一聲,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你們倆這是情侶冷戰嗎?自己有手有嘴有手機,不會打電話發微信呐!兩個大老爺們兒加起來都六十了,還跟七八歲小孩兒吵架一樣嗎?你不跟我說話我就不跟你說話,你們倆打架,拜托能不能別連累無辜的人?”

“哈哈哈哈……”,柳青青實在忍無可忍,在一旁笑彎了腰,抱著肚子用力拍大腿:“說的太對了!太對了!”

蘇雲時一向淡漠如水的臉上也有了尷尬的表情,雖然隻是一閃即逝,不過看起來花花綠綠的也十分精彩,他動了動嘴角,聰明的腦袋裏硬是沒編出半個字來反駁,最終隻能非常蒼白無力地說了一句:“是我騙了他,是我不對。”

白薇一看蘇雲時示弱,於是更來勁了:“你還知道你不對啊!他什麽都相信你,幫你說話,還不讓別人懷疑你。那時候我說你來曆不明,身份很有問題,想要查查你的底,他竟然攔著我,說你絕對可靠,一定不會有問題。可你呢?你現在這是在打他的臉你知道嗎?”

白薇立刻發現他的臉色不對,她也知道蘇雲時的心髒一直都有些問題,剛想上前柳青青已經衝了過來,把她擠在一邊,像保護幼崽的老母雞一樣,語氣焦急而關切:“蘇哥哥,你沒事兒吧?”

蘇雲時垂著眼眸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艱難地吐出口氣來:“還好。”

白薇隻是在氣頭上,見蘇雲時身體不舒服,那股火倒也降下來了,隻是還是不太肯服軟,站在那兒望著天說:“上個月四院進了一批特效藥,李越霆讓我托關係給你留了兩瓶,你趕緊拿走,別老放在我這兒占地方!”

蘇雲時淡淡笑了,白薇也是個嘴硬心軟的家夥,他難得放輕柔了語調,軟糯而妥帖地回答了一句:“哎……”

白薇聽得出蘇雲時這是在哄她,所以無奈地笑著,食指朝他點點:“你啊你……我這輩子真是欠了你們的!”

蘇雲時慢慢走過去,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往下一沉:“謝謝。還有,對不起。”

白薇嬌嗔地把頭扭過去不看他:“別廢話了,想讓我給那隻狐狸帶什麽話,有話快說,有……”

她其實是想說個很不文雅的詞匯的,隻是忽然想到人太多實在是不怎麽合適,正糾結呢,柳青青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鑽出來,挽著蘇雲時的手臂笑著看著他說:“小白姐姐說的有道理,有話快說,有什麽說什麽,趕緊的!”

蘇雲時隨手拍了下柳青青的腦袋,還是對白薇說話:“幫我跟李越霆說,既然我能帶走陳昭,就一樣能帶走樂俑,讓他可千萬小心了!”

“你……”,白薇氣急敗壞地十分想踹死蘇雲時,但是蘇雲時說完這句話,已經敏捷地退開半米,轉身拉開車門進了駕駛座。

他搖下車窗,對白薇說:“青青正好要回城裏去,麻煩你送她一程,正好到時候把藥給她就行了。”

柳青青完全沒有即將被拋棄的悲傷,歡快地朝著蘇雲時搖搖手:“蘇哥哥!再見!”

白薇十分無語,滿肚子又氣又惱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看著蘇雲時開車走了,柳青青在她身邊笑得一臉花癡,最後隻能轉身狠狠踹了地上的陳昭一腳當作泄憤。

陳昭無辜中槍,心中十分哀怨:“我都答應要去自首了,你踹我幹什麽啊!”

白薇狠狠瞪了柳青青一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扔她臉上,最後朝著陳昭怒到:“我樂意,你管不著!”

柳青青抱著肚子又一次笑到了地上。

白薇雖然對此很憤怒,但是她還是很稱職地盡到了一個傳話筒的職責,回去的路上她給李越霆打了個電話,原原本本把蘇雲時的話給他複述了一遍。

李越霆此時正帶著葉顏坐遊船賞景,伯爾尼水路環繞,海水清澈,河流蜿蜒,再加上微風徐徐,又有佳人在側,李越霆的心情簡直不能再美好了,所以語氣裏都帶著三分笑意:“行啊!來就來,你告訴他,我等著他!讓他趕緊來,可別讓我等太久了哦!”

白薇這聲怒吼聲音實在太大,隔著話筒連旁邊的葉顏都聽到了,於是嫣然一笑,把手機接過來,一口利落的京腔悠揚婉轉:“小白老板您別生氣,這是倆幼兒園小朋友吵架呢!您可別管這事兒,可別跟他們倆一樣,忒沒勁,忒幼稚您知道嗎?”

葉顏邊說邊用目光瞟了李越霆一眼:都是你們惹的禍,你還不趕緊哄哄的!、

李越霆眯眼攤手,用眼神回話:這事兒不怪我啊親!

葉顏皺著鼻子回瞪過去,把手機往他麵前一戳,似乎在說:不怨你怨誰?

李越霆跟她對視了片刻,最後幽怨地垂頭對手指,對著話筒說:“嗯,我忒沒勁,我忒幼稚……嚶嚶嚶。”

白薇也不是個矯情的人,笑得很是爽朗:“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們計較!”

李越霆朝著葉顏做了個鬼臉,葉顏於是又問:“對了,陳昭是不是全招了?”

白薇看了一眼坐在後排認真玩手機的柳青青,拿不準這位姑娘跟蘇雲時到底什麽關係,不過估計她這會兒也已經什麽都知道了,所以也就沒什麽顧忌,她於是說到:“嗯,我剛剛又問了陳昭,他承認自己夥同其他五個人一起殺死了韓成和全家,搶了他在天門山上發現的金銀器和樂俑,現在我正在送他去警察局的路上。”

李越霆收斂了鬼臉,嚴肅地叮囑到:“路上小心,千萬別再讓千門的人鑽了空子。”

白薇點點頭,答應了一句“放心,我會的”這才掛了電話。

被陳昭的話提醒,李越霆思路又飄得遠了:“看來,天門山上,一定藏著我們想要的東西。也不知道婷婷和金冉到了沒有,有沒有發現什麽。”

李樂婷氣喘籲籲的聲音這時候橫插進來:“到了,我們正在、正在爬山呢!”

李越霆這才想到他們四個人的通訊頻道其實一直沒關,金冉緊跟著在解釋:“我們已經到了天門山的韓家村,小趙正帶我們去韓成和住過的房子,村長在那裏等我們。”

李樂婷很開心地說:“哥,這裏空氣好好,有好多樹和花,還有超級萌的小鬆鼠呢!”

李越霆聽見妹妹歡快的語調,於是笑著問:“你喜歡呀?喜歡的話,我們在那邊蓋一棟別墅,讓你沒事兒帶著乖乖過去度假怎麽樣?”

李樂婷把頭點得跟撥浪鼓一樣:“好呀好呀!”

葉顏在旁邊很不屑地嘀咕:“土豪,暴發戶……”

李越霆湊過去貼著她的耳朵吹氣:“你不喜歡別墅?那我們去完西安再去杭州怎麽樣?”

葉顏頓時一個激靈閃出去好遠:“你、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娶何撩’懂不懂?”

李樂婷在頻道裏笑得上不來氣,直接歪在金冉懷裏:“不娶何撩,用來形容我哥還真是貼切啊!”

李越霆很疑惑:“喂!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

葉顏故意扭頭不看他,臉色泛紅,都滾燙到了耳朵尖:“就不告訴你!”

李越霆還想問問金冉,結果就聽到金冉說:“就是這兒嗎?”

他於是知道他們可能已經到了。

給李樂婷和金冉帶路的是個膚色黝黑的年輕人,自我介紹叫小趙,開著一輛破舊的金杯麵包車,但是車技很好,盤山的彎路又穩又快,看著他開車,李樂婷高興地眼睛都亮了。

大山深處天氣晴朗,依稀聽得見蟲鳴鳥叫,一隻灰尾巴的鬆鼠從李樂婷麵前活潑靈巧地跳過去,然後停下來,瞪著好奇的圓眼睛看了他們一眼。

寧靜而淳樸的村落,他們的到來,無疑是一樁很值得圍觀的事情。

幾乎在家的村民都出來看熱鬧了,多半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輕的男女都到城裏打工賺錢了,隻有過年時才會回來,而李樂婷和金冉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從大都市燈紅酒綠當中走來的,所以他們看向他們的目光裏有羨慕,也有畏懼。

李樂婷很熱情地把隨身攜帶的糖果和薯片分給孩子們,沒過多久就很開心地跟他們玩成一團,在山石和磚牆圍起來的小院子外麵歡笑打鬧。

韓成和的房子如今荒廢已久,沒有人願意住進來,山裏人有時候總會願意相信一些不切實際的怪力亂神,老人們認為韓成和當初是因為偷走了山神的財寶所以才遭到懲罰,導致了一家人的離奇死亡。

村長是個五十歲出頭的男人,不過看起來很蒼老,頭發花白,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大上七八歲。

他很嚴肅,金冉會意地遞上一盒上好的進口煙,又幫他點上一根,無形之中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小趙見時機差不多了,於是小心地問:“韓叔,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全村應該就你最清楚了吧?那個山洞,你還得記得在哪兒嗎?”

韓叔默默抽著煙,半響點了點頭:“這種事,我怎麽可能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