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群雄逐鹿汾王事

馮千秋比李越霆晚一天到達瑞士,這讓他很是惱火,畢竟千麵狐狸詭計多端,讓人防不勝防。

他第一時間去了銀行檢查保險箱,工作人員的回複讓他大感意外,因為並沒有人來過,保險箱安然無恙。

馮千秋辦理了各種手續,包括撤銷那個掛失的程序,他心裏恨不得把那隻討厭的狐狸大卸八塊或者砍成十八段,然而並不知道李越霆前一秒正笑嗬嗬地看著走進銀行,笑得很是歡暢。

他們在瑞士銀行對麵租用了一間民宅,架了望遠鏡,李越霆喬裝去銀行裏轉了一圈,回來笑容滿麵地對葉顏說:“我去,他們的安保簡直太差了,我估計著吧,我要半夜進去撬了保險箱,都不能有人管。”

葉顏把目光收回來,不以為然地:“撬保險箱這種事對你來說太沒技術含量了吧?”

李越霆打了個響指:“那是當然了!這回我們不動武,隻動腦,看演技,必須讓馮千秋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他把一旁衣架上的西裝套上,又從口袋裏掏出什麽,衝著葉顏陰陰笑了下,葉顏朝他揮揮手,叮囑到:“小心點兒!”

說著自己先站起來,快步推門出去了。

十五分鍾之後,李越霆化妝完畢,把自己裝扮成個粗狂的留著絡腮胡子的黑人。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把自己露在外麵的皮膚弄得很黑,粘上了雙眼皮之後眼睛放大了整整一圈,如果要是走在街上,葉顏覺得自己根本認不出來這人就是李越霆。

他說一口流利的英文,然而卻不再是地道的舊金山口音,而帶著一點布魯克林混混的腔調。

銀行的職員對他的態度很冷淡,因為麵前的這位先生實在長相欠佳,說話粗魯問題又多,她被問得心煩氣躁,實在是很想把手上的文件都摔到那個人臉上去。

他要在銀行開個保險箱用來存放自己的現金,放心不下又來回詢問安保措施,用的還是英文,職員的英文一般,好多單詞都聽不懂,兩個人對著比劃了半天,這才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掉。

然而最後這位先生到準備簽約的時候,竟然又反悔了!

他朝她搖搖手,隻說自己還是不太放心,還是要回去考慮一下。

職員有點急了,剛想跟他理論幾句,就看黑人先生起身甩了凳子就走,她上前順手拉了他一把,李越霆心中得意,瞥了一眼旁邊,馮千秋正從出口走出來,保鏢還沒來得及圍上去。

他於是假裝掙脫,身體側過去,直接撞上旁邊的凳子,隻聽咣當一聲,他結結實實地摔了出去!

這一撲恰好撲在馮千秋腳下,摔了個四肢著地,飛快地在他的鞋子上粘了什麽東西。

馮千秋頓時一愣,下意識地把手裏的皮箱往懷裏抱,然而並沒有察覺李越霆的小動作,他隻確定對方似乎對他手中的東西並沒有興趣。

李越霆踉蹌著爬起來,指著那銀行職員說了一大串英文,意思似乎是“你們服務太差,我再也不想跟你們合作了之類”的雲雲。

說完狠狠瞪了她一眼,完全不管馮千秋,直接掉頭大步走了。

馮千秋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原來隻是個小插曲而已。不過他不敢放鬆,還是招呼保鏢圍過來保護好他,然後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往外走去。

李越霆走出銀行,迅速脫掉西裝,露出裏麵的黑色連帽衫,低頭鑽進早已經停在路邊的一輛車裏。

葉顏戴上墨鏡和口罩,然後迅速開車跟上了馮千秋的車。

李越霆已經開始在後座上重新給自己上偽裝。他卸掉了身上的黑色,塗上一層深棕色,然後換上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戴上墨鏡和耳機。

搖身一變就成了非常有型的保鏢,而且跟馮千秋身邊的那些保鏢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再開快一點”,他對葉顏說:“千萬不能跟丟了。”

葉顏點點頭,把車速又加快了一些。

他們跟著馮千秋一路到了酒店,他為了安全,幾乎是每天入住一個新酒店,害怕千麵狐狸發現他的行蹤。

李越霆把遙控器扔給葉顏,對她說:“等一下看我的手勢行動。”

葉顏把車停在距離馮千秋的車不遠的地方,保鏢在幫他按電梯,有三個守在電梯口,另外三個護著他下車。李越霆和葉顏對望了一眼,推門下車,他手中拎著一個跟馮千秋一模一樣的皮箱,悄悄隱蔽在另外一輛車的後麵,朝著葉顏比了個Ok的手勢。

葉顏當即立刻用力按下遙控上的按鈕!

馮千秋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炸開了一樣,濃煙從他的腳下傳來,他頓時站不穩,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手裏的皮箱也因此脫手,他十分慌亂地四處摸索,語氣慌亂:“發生、發生什麽事了?”

濃煙滾滾,立刻就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保鏢們還是非常有職業素質,立刻聚集過來想要保護馮千秋,一時間隻能看到大片的黑影,都是身穿黑西裝的人。

馮千秋摸索到了皮箱的把手,於是趕緊拎過來,牢牢抱在懷中。

但是下一秒臉色立刻變了,怒吼到:“箱子被人換過了!是千麵狐狸!”

葉顏的車猶如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穿過濃煙,李越霆單手抓著車門跳上車:“走!”

馮千秋奮力揮開麵前的煙霧,卻隻看到那輛車飛快地拐出了停車場,追都追不上了。

他憤憤地把手裏的皮箱扔在地上,卻聽到裏麵發出清脆的“當啷”一聲,他打開箱子一看,裏麵竟然放著一部手機。

手機上有一條未讀短信,寫的是:“嗨!有興趣談筆大生意嗎?”

馮千秋不知道千麵狐狸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但是畢竟剛到手的樂俑,根本連看都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人給直接搶了,他肚子裏憋著一股火可是真的。於是連回複短信的語氣都十分暴躁:“你到底想幹什麽?”

李越霆收到短信的時候,正在車上悠閑地卸掉臉上和身上的偽裝,葉顏悠閑地把車開去事先約定的地點跟向導會合,按照計劃,他們會原路返回。

“你給馮千秋留手機幹什麽?”

葉顏不解李越霆的舉動,李越霆笑眯眯地擺弄著手機寫了一串英文,然後抬頭解釋:“當然是想要跟他談些特別的合作了!”

他刻意把“特別”兩個字咬得很重,葉顏對馮千秋此人非常厭惡,於是忍不住抱怨:“跟這種十惡不赦的人還有什麽好合作的?!”

李越霆抬起頭,眼睛裏閃著光:“十惡……不赦……他的罪名這麽多啊?”

葉顏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我就是個比方!”

李越霆笑得很誠懇:“嗯,我知道這是個比方。我開個玩笑嘛!”

葉顏的語氣很認真:“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到底出於什麽打算要跟馮千秋談合作,但是我非常不讚成你這種與虎謀皮的行為。”

李越霆輕鬆地露出一排白牙齒,無辜地笑著攤開手:“嘿!我冤枉啊!我並沒有打老虎的皮的主意呀!”

葉顏又氣又惱,但是還偏偏對他無可奈何:“李越霆你夠了!我要不是在開車我一定揍得你滿地找牙你信不信?我就是一個比方!比方!”

李越霆持續笑得十分誠懇:“嗯,我知道這是個比方。我開個玩笑嘛!”

葉顏憤怒地怒吼:“你丫的還沒完了是吧!”

李越霆嘚瑟地秀出自己的一口大白牙,瞪圓了眼睛,朝著葉顏搖頭晃了晃:“嘿嘿!我開個玩笑嘛!”

正好前方遇見一個紅燈,葉顏把車停下來,轉身作勢揮拳頭,李越霆跟見了鬼一樣捂著自己的嘴巴,靈巧地把自己縮回車座裏去繼續搗鼓卸妝了。

葉顏用食指朝他點了點:“我看出來了,您是好久沒陪我練詠春了,手癢了是吧?”

李越霆殷勤地賠笑:“格格大人明鑒,小的不敢。”

紅燈又變成了綠燈,葉顏轉頭又把車開起來,不過還是被他這溜道的腔調給逗笑了:“您這最近又看什麽電視劇了啊?別的沒學會,宮裏公公的腔調可真是學得個十成十呢!”

李越霆摸著頭,在心中給自己比了個小樹叉:轉移話題功力一級棒,哦耶!

他笑道:“其實也沒看什麽,主要是為了了解點兒隋朝和唐朝的曆史,我就順便下載了些電視劇看看。”

開車也挺無聊的,討論電視劇也算是一種解悶的方式,葉顏於是問李越霆:“你看的什麽劇啊?《隋唐演義》還是《唐太宗李世民》?”

李越霆笑眯眯地否認:“哦不是啊!我看的是《武媚娘傳奇》……”

“……”

葉顏眼前一黑,差點把車開到河裏去。

果然李越霆先生的品位十年如一日,當年看《還珠格格》,現在看《武媚娘傳奇》。

李越霆絲毫沒覺得這事兒有什麽不對,還樂顛顛地跟葉顏推薦:“你看過沒,真的挺好看的!”

葉顏崩潰地:“你怎麽不看《唐明皇與楊貴妃》呢?”

李越霆好像完全沒聽出來她嫌棄的語氣,非常認真地拿過電腦開始搜索:“唐明皇與楊貴妃?好看嗎?講什麽的?”

葉顏覺得自己的腦子瞬間被一萬隻草泥馬給踩了,她當即開始百科全書模式,發誓要用各種典故砸暈李越霆:“‘一騎紅塵妃子笑’知道嗎?‘三千寵愛在一身’聽說過沒?還有‘貴妃醉酒’、‘馬嵬坡之變’、‘安史之亂’,對了,還有‘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白居易的《長恨歌》知不知道?”

李越霆滿頭黑線地把臉埋進手掌裏:“……格格,我錯了,咱們好好說話行嗎?”

葉顏輕巧地聳聳肩:“哦!我就是開個玩笑。”

李越霆終於把短路的大腦接回來,捧著電腦淚光閃閃:“悲劇呀!”

葉顏這才很認真的說:“我覺得你現在惡補曆史估計是來不及了,有這個時間,你還是研究一下樂俑到底跟唐代古墓有什麽聯係吧!”

李越霆把卸完妝留下的雜物裝好扔在一邊,然後仔細地戴上白手套,把箱子打開。

一組古舊的伎樂俑整齊地擺在箱子裏,分為六格,共有六個不同造型,全部都是坐姿,手持各種樂器正在演奏,有琴、排簫、箜篌、琵琶等等,形態栩栩如生。

李越霆取了一隻樂俑,小心地捧在手中觀察,一邊說道:“這應該是有名的坐部伎吧?”

對於李越霆的見多識廣,葉顏已經見怪不怪,他雖然沒什麽文化造詣,偏偏對古玩文物很有研究,她想了想,說:“1959年,河南省安陽市北郊的張盛墓曾經出土過一組彩繪伎樂俑,也是坐部伎,一共八人,均頭梳平髻,腦後插梳,長裙係於胸前,雙帶下垂。你看看你手裏的,是不是也是這樣?”

李越霆把樂俑舉起來對著光看了看,答道:“除了看不出是彩繪的,剩下的都一樣。”

“不是彩繪的啊……”,葉顏琢磨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應該是年代久了,衣裙上的彩繪都已經脫落了。”

李越霆點點頭:“有道理。不過,張盛又是誰?”

葉顏隻好連著張盛一起解釋:“他應該是個官二代,隋朝的時候被封為征虜將軍、中散大夫,哦,就是一種官職,類似於現在的省長之類的再往上點兒吧!”

李越霆歪著頭琢磨:“伎樂俑是隋代的,但金銀器是唐代的,這兩件事之間到底有什麽聯係呢?”

他認真思考著,葉顏也不敢出聲打擾他,半天忽然聽到李越霆很大聲地怪叫:“啊!”

葉顏急切地:“你想到了?”

李越霆把樂俑放回箱子裏,低頭四處去翻手機:“我忘了給馮千秋回短信了!”

葉顏一顆心差點沒讓他給晃飛出去:“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李越霆笑眯眯地按下“發送”,信心滿滿地對葉顏說:“別著急嘛!好戲才剛剛開始呢!既然我要破千門的傾天局,自然就要先找一個熟悉千門的合夥人了!”

葉顏神情漸漸肅穆起來:“你要利用馮千秋,去幫你破傾天局,打敗小蘇?”

李越霆帥氣地打了個響指:“沒錯!既然他選了劉江帆,那麽,我總要搭上一個馮千秋,這場比賽才夠公平嘛!”

葉顏有些猶豫:“你說的是沒錯,可是馮千秋是什麽人,你我都知道。除了陳昭,其他的五個人都死在他手裏,你跟他合作……”

李越霆瀟灑地抬手敲敲駕駛座的椅背:“喂!這有什麽好怕的!你可別忘了,我是什麽人呀?”

葉顏又無奈地被他逗笑了:“您不是人,您是隻狐狸,還是隻修行千年,有九條尾巴的狐狸精!”

李越霆十分不解地摸摸頭:“狐狸精不都是女的嗎?也有男的?”

葉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起來:“當然有了!狐狸也有公有母,狐狸精當然也就可以有男有女啦!”

李越霆越想越覺得不對,眼珠子亂轉,葉顏從後視鏡裏看到他這個古怪的表情,實在憋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李越霆看她笑得肩膀抽搐的模樣,於是終於反應過來:“你騙我!”

“我沒騙你啊!”

葉顏把車停在路邊,遠遠地看到向導正在路邊朝他們熱情的招手,她特別開心,因為終於不用開車,可以跟李越霆盡情地打嘴仗了。

李越霆半信半疑地盯著葉顏看了一會兒,終於認命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騰出一個空座來。

接下來的路途都是向導開車,兩個人各自休息了一下,天黑之前入住了酒店。

下車時,李越霆已經給樂俑更換了箱子,雖然一上車的時候他就檢查過了原來的箱子裏並沒有裝追蹤器設備,但是他還是覺得用馮千秋的東西實在是很別扭,所以在向導上車的時候,順手就把原來的箱子給扔到路邊去了。

酒店定的是個大套間,裏外正好一人一間,李越霆關上門拉上窗簾就開始查紅外線,確認安全之後才把樂俑規規矩矩地擺上桌子。

葉顏戴上白手套,好奇地看了會兒樂俑,然後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按照李越霆的計劃,他們需要在柏林住一晚,然後第二天一早從柏林飛北京,再從北京飛西安,到潼關跟金冉還有李樂婷會合。

李越霆掰著手指頭盤算時間,不由感歎:“看來未來兩天都要在飛機上過了啊!這可太悲劇了!我得多下幾集電視劇存著。”

“看來我們去西安的計劃要提前了。”

葉顏把一個樂俑轉過去,那是個正在奏琴的樂女,手機遠遠進近地比劃著角度,一邊感歎:“說好的五星級旅行啊!哎……就這麽變成路過了。”

李越霆很認真地表示:“西安是一定要去的,我們可以等解決了正事兒之後,留在那兒多玩幾天。”

葉顏問:“婷婷金冉他們有消息了嗎?”

李越霆搖搖頭:“沒有,定位還在,看起來應該是山裏的信號不怎麽好,暫時聯係不上。”

葉顏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兩邊兒有六個小時的時差,現在他們那邊還是淩晨呢!我看我們還是明早再聯係一下吧!”

李越霆戴了白手套,捧起樂俑開始端詳:“可以確定是隋代的,跟張盛墓出土的那一組外觀基本上差異不大,但是少了兩個。”

葉顏抬手指指點點地數著數,笑道:“唐代的宮廷宴樂上,最多的坐部伎可以有十二個,不過陪葬的明器,一般六個到八個都是比較常見的。能有六個,看來,這個陪葬主人的級別也不低啊!”

李越霆把樂俑翻過來看:“難道說,古墓的主人也是個什麽王侯之類的?”

葉顏過來檢查另外一個樂俑,女樂師的表情似笑非笑,手中捧著排簫吹奏,她小心地一寸寸摸索著,忽然摸到什麽,頓了一下:“咦?這是什麽?”

李越霆正巧目光掃過,眼底光芒一亮,幾乎是與此同時驚呼出聲:“這是……”

兩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會心一笑。

葉顏迅速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把樂俑放在一邊,放大照片看去:“這應該是個……好像是字?”

李越霆立刻敏捷地把所有樂俑都翻過來檢查了一下,發現每個樂俑底下都有幾個小字。然而他看不懂繁體字,隻能求助地看向葉顏。

葉顏辨認這種字體駕輕就熟,說:“你先把字都拍下來,有幾個字不太清楚,等傳到電腦上,我想辦法複原一下。”

李越霆立刻殷勤地擔當起了助理的角色。

葉顏找出紙筆,打開電腦,李越霆把拍好的照片傳到電腦上,她打開了個軟件放大,然後根據字跡和筆畫逐步修複起來。

好在缺失的筆畫並不多,葉顏一張圖一張圖地對著抄寫,寫完了把紙拎起來一抖,滿臉詫異:“啊!易經?”

李越霆探頭過去掃了一眼,整個人都淩亂了。

隻見葉顏在紙上寫的是:

火木未濟 火地晉 天火同人 艮為山 地水師 澤水困

他收回脖子,悻悻摸著頭說:“完全看不懂啊?”

葉顏用筆尖點點第一句:“周易,懂不懂?”

李越霆認真地搖搖頭,葉顏又問:“九宮八卦,聽說過沒?”

“這個我知道,小說裏有,八卦陣嘛!那種特別神奇的,能把人困在裏麵的陣法。”

提到這個李越霆立刻就有話了,葉顏說:“沒錯,就是那個。兩個八卦裏的卦象組合在一起,就是周易的一卦了。”

她抬手流利地在紙上畫了一個卦象,指著它對李越霆說:“呐,這個叫‘乾為天’,上乾卦,下乾卦,乾卦就是三個橫杠。”

李越霆看到上麵六個直直的橫杠,完全看不懂:“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葉顏知道李越霆會有這種反應,笑笑不理他,又找了張白紙,把各個卦象都畫出來,她雖然對《周易》也算有點研究,不過記得不算太詳細,這種關於詳細卦象的內容還是需要再查一下,於是一邊開電腦搜索查詢,一邊就陸續地都給畫出來了。

火天大有 上離下乾

地則臨 上坤下兌

風雷益 上巽下震

地山謙 上坤下艮

火水未濟 上離下坎

澤地萃 上兌下坤

李越霆雖然不懂這是什麽,但是刻在樂俑底下的,肯定是有關的東西,於是在一旁看得格外認真。

“不知道樂俑的排列順序,又沒有編號,不知道這些卦哪個在前哪個在後啊?”

他摸著鼻子思考:“這些到底是什麽呢?”

葉顏在自己大腦的記憶庫裏篩選了一遍:“我從來沒看過樂俑底下是帶字的,單單在這套底下刻字,除非這些字別有用途。”

李越霆分析道:“如果是跟那個神秘的古墓有關,那麽,要麽是位置地圖,要麽是通關密碼之類的。”

葉顏想了想:“我覺得還是通關密碼比較靠譜,這要是位置地圖,我覺得我們這輩子都找不到這座墓了。”

李越霆沒說話,摘了手套去拿手機,他收到一個短信,拿出來看了看,笑道:“看來馮千秋的肺要被我氣炸了。”

葉顏看都沒看:“切!炸了才好呢!”

李越霆嘚瑟地伸手把屏幕放在葉顏麵前晃晃:“看,我說的吧,這老家夥生氣歸生氣,肯定還是會答應跟我合作的。樂俑在我手裏不說,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對付得了蘇雲時?”

葉顏朝他潑冷水:“想拔老虎的牙,小心老虎把你給吃了!”

李越霆悠然地運指如飛,給馮千秋回複了三個字:“西安見。”

抬手朝著葉顏笑得很得意:“放心,我可是職業給老虎拔牙的,保管他一顆牙都不能剩下!”

葉顏開玩笑:“你還給別人拔牙呢,小心有人生氣了把你牙都打掉了。”

李越霆挑眉:“誰敢?”

這時候葉顏的手機突然響了,她低頭一看號碼就樂了:“哎喲,敢的人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說著接了電話隨手把免提也開了,李越霆詫異地看去,就聽到一個清脆輕快地聲音響起來:“嘿!葉顏姐姐,好久不見啦!”

這語調聽起來有點熟悉,李越霆摸著頭想了一下:“曹操?哦,不對,那貌似應該是個形容詞。”

主要是這聲音一聽就是個女的。李越霆疑惑地目光飄向葉顏,她笑笑,抬手在紙上寫了個“青”字,李越霆恍然大悟,接著又覺得有點頭痛,柳青青那個機靈古怪的丫頭怎麽又來了?

“怎麽老追著我們不放啊?”

李越霆做了個抱怨地口型,沒敢出聲,葉顏衝他擺擺手,笑道:“青青啊!怎麽這個點兒還不睡覺?”

李越霆看了一下表,現在是當地時間晚上九點多,按照時差來說,國內應該是淩晨三點多的樣子。

青青笑得很爽朗:“時差?哪有什麽時差啊?現在才九點多,這麽早睡什麽覺啊?”

葉顏眉毛一挑,李越霆更是警覺,搶先一步開口問:“你也在瑞士?”

青青笑道:“喲?這麽巧,大叔你也在啊!”

葉顏頓時差點笑得從椅子上翻下去:“大叔哈哈哈哈哈!”

李越霆真想衝到電話那頭把青青小姑娘拎過來揍一頓,這時候青青又說話了:“我不在瑞士啦!我在柏林。”

葉顏立刻收斂了笑容,抬手刷刷在紙上寫了四個字:“來者不善。”

她和李越霆對望了一眼,見他一臉不解,於是黯然又在旁邊寫了一行字解釋:“她這個時候來,動機不純。”

李越霆卻笑起來,很誠懇的笑容:“這麽巧啊?我們也是。”

青青故作驚訝:“那太巧了!正好我正無家可歸呢,能求收留一晚上嗎?”

李越霆笑眯眯地回答:“好啊,我們住在帝候大道的凱賓斯基,你現在過來,我們在樓下的餐廳等你吃夜宵。”

“好咧!我這就來!”

青青很開心地答應了:“拜拜葉顏姐姐,拜拜大叔!一會兒見!”

李越霆把牙咬得咯吱咯吱直響:“這丫頭,我遲早要狠狠揍她一頓!”

葉顏疑惑地:“她這個時候過來……”

說著低頭,目光掃過桌上的樂俑:“不會也是要打這些樂俑的主意吧?”

李越霆狡詐一笑:“如果她有這個本事的話,可以試一下。”

葉顏突然雙手托腮朝他嫣然一笑:“小心陰溝裏翻船啊!大……叔……”

她的尾音拖得很長,帶著悠揚京味,又有些可愛俏皮。

李越霆突然撞進她眼波清澈**漾的神情中,有些失措地頓了頓,這才恢複過來,抬手輕輕刮了一下葉顏的鼻尖:“你確定要叫我大叔?”

葉顏感覺鼻尖那一點皮膚灼熱,空****的似乎還在想念肌膚緊貼的感覺,她愣了一下,李越霆忽然一下子靠過來,彎起眼睛與她直視,褐色的瞳孔裏還帶著些灑脫的笑意:“那樣的話,婷婷就不能喊你‘大姐’,要喊你‘小侄女’了!”

葉顏被他灼熱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突然找不到話接,兩人各自保持著這個古怪的姿勢,彼此對望。

葉顏覺得一顆心頓時變成了機關槍,就差突突突地掃射了。

李越霆笑著看她,眼底的光不減反增,明亮如同窗外皎潔的月光。

葉顏連耳朵尖都紅透了,終於搶先把李越霆從麵前推開,說:“不是要下樓去吃宵夜嗎?”

李越霆伸了個懶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始收拾桌上的樂俑:“走,我帶你嚐嚐德國最好吃的豬腳和香腸!”

葉顏用手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回答:“我正在減肥,晚上要吃得清淡一點。”

李越霆手腳麻利地把東西鎖進保險箱,笑嗬嗬地哄她:“沒事兒,他們的香腸一般都會搭配酸菜。”

葉顏把抄寫了字的那張紙用手機拍了照,然後仔細地折好,揣進自己的手包裏,撇嘴作不高興狀:“我才不吃酸菜呢!”

李越霆認真舉手,像個孩子似的:“不要緊,我吃酸菜!”

葉顏被他逗的忍不住笑,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出了門。

餐廳的夜宵確實很豐富,還供應非常新鮮的德國啤酒,這讓李越霆非常開心,不過他看了看餐牌最後還是給自己要了一杯橙汁當作飲料,一抬頭就看到葉顏雙手托腮望著自己,眼睛裏泛著盈盈波光:“咦?酒鬼竟然轉性喝橙汁啦!”

李越霆合上餐牌交給服務生,他的德語一般,用的是英文,交代了兩句做法,然後這才笑眯眯地說:“明天還要趕飛機,我像是那麽分不清輕重的人嗎?”

葉顏似笑非笑地橫他一眼,語氣卻好像是在撒嬌:“你呀!”

李越霆幹脆往桌上一趴,學著葉顏此時的動作回看她:“我怎麽了?”

葉顏抬手點他鼻尖:“不!靠!譜!”

李越霆順手把葉顏後撤的手拉住,看她手上那隻透水白玉的鐲子在手腕上一晃一晃,語氣悠長地問:“哪裏不靠譜?”

葉顏有點害羞,抽出手,嬌嗔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哪裏都不靠譜!”

李越霆對葉顏的指責笑嘻嘻,輕輕摸著手背:“沒有證據,你這是汙蔑好嗎?”

葉顏正想再說話,李越霆的目光突然轉向門口,她隨之看去,就見到柳青青戴著一副大號的墨鏡,走路帶風,穿著一身迷彩裝扮,英姿颯爽地走進門來。

葉顏朝她揮手,柳青青摘下墨鏡看去,頓時笑成一朵花。

歐洲的女人大部分身材都比較豐滿,像葉顏和柳青青這種典型的東方麵孔實在少見,再加上柳青青的著裝實在太顯眼,現場大部分男士的目光此時都齊刷刷移了過來,就看到葉顏站起來,與她熱情地來了個貼麵的擁抱。

李越霆一看柳青青就覺得頭痛,心裏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但是人到了麵前還是要努力保持微笑:“嘿!來的挺快嘛!”

柳青青隨手把長發撥到身後,挨著葉顏坐下:“給你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巧離這兒不太遠。”

李越霆很紳士地問:“想吃點什麽?”

柳青青很果斷地去翻餐牌,一臉雀躍:“那我不客氣啦!”

她喊來服務生,指著餐牌點了幾樣,李越霆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看一旁看著,手握著杯子,指腹在杯壁上輕輕摩挲著。

葉顏直來直去,李越霆有耐性耗著,她卻沒有,所以一開口就很直接地問:“你來找我們有什麽事?”

柳青青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相冊,隨手點了一張圖,扔在桌上:“有件東西,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李越霆把手機撿過來看了看,又遞給葉顏,使了個古怪的眼色。

葉顏低頭一看就知道李越霆那眼神兒是什麽意思了,柳青青給他們的照片其實拍的是一本手劄的翻拍,豎版繁體字,他能看得懂才怪。

不過這種東西對葉顏來說並沒有什麽難度,她一目十行地看著,臉色越來越凝重,看完立刻抬頭,看向柳青青的目光裏透著警覺:“這本手劄,你是從哪裏來的?”

柳青青嫣然一笑:“你們猜。”

李越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非常無辜地問:“嘿兩位,我還在這裏好嗎?”

葉顏對李越霆長話短說:“這是一本民國流傳下來的手劄,記載了當時軍閥、古玩商人和日本人三方爭奪一組隋朝樂俑的事情。傳說,樂俑上記載著唐汾王寶藏的秘密。”

李越霆瞬間明白過來:“所以,其實不是古墓?而是寶藏?”

葉顏說:“手劄上說,唐汾王是一個非常喜歡收藏古玩珍寶的人,甚至經常跟盜墓人混在一起,挖掘明器,那組隋朝樂俑,就是他的收藏品之一。”

李越霆詫異地問:“唐汾王是誰?”

葉顏想了想說:“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唐玄宗的一個親戚吧?”

李越霆更詫異了:“還有你也不太清楚的事情?”

葉顏皺了下鼻子:“當然有,我又不是百科全書。”

李越霆立刻深情款款地說:“在我心裏,你就是最萬能的百科全書。”

柳青青隻覺得眼前劈裏啪啦地冒火花,就算把墨鏡戴上都一樣會被閃瞎眼,忍無可忍地抗議:“喂!兩位!我還在這裏好嘛!”

李越霆非常紳士地欠身:“抱歉,聽故事聽得太投入了,所以把沒什麽存在感的人給忘了。”

柳青青憤憤鼓起腮幫子,像隻小貓:“大叔你現在這麽說,很快就會後悔的!”

李越霆悠然一笑:“我們李家的字典裏,從來都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葉顏很從容地補充了句:“嗯,就算字典裏有也沒關係。反正你也不會查字典。”

李越霆差點身子一歪眼前一黑跌出去,語氣崩潰地:“喂!”

柳青青掩著嘴笑得東倒西歪。

服務生無視這一桌人大相徑庭的表情,陸續開始上菜,大大小小的盤子擺滿了桌。

柳青青自從飯菜上桌,眼裏就再也沒有了李越霆葉顏或者是她的手機,拎起餐具就開始埋頭狂吃,那樣子就跟這輩子從來沒吃過飽飯一樣。

葉顏一邊把香腸切成薄片,一邊繼續給李越霆翻譯手劄上的內容:“安史之亂時,叛軍攻破了潼關,圍困長安,唐明皇李隆基帶著楊貴妃,還有大批的皇親國戚一起出逃。當時汾王正跟幾個盜墓人一起勘探一座神秘的隋代古墓,收到要逃跑的消息,因為他府中收藏了很多珍寶文物不方便隨身攜帶,又怕被叛軍搶走,所以就匆忙地把這些東西都藏進了古墓裏,然後就跑了。”

李越霆聽得興趣悠然:“‘安史之亂’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說過,所以,汾王跑了,就再沒回來,他收藏的那些東西,也就一直放在古墓裏了,對吧?”

葉顏點點頭,一邊優雅地咀嚼著香腸,身邊趴著一隻刀叉齊飛,吃得極為熱鬧的柳青青。

李越霆瞪過去:“你開個價吧?”

柳青青把頭從盤子裏抬起來,用力咽下嘴裏的食物,放下刀叉,比了個“二”的手勢:“你能做到兩件事,我就把這份手劄給你。”

李越霆笑到:“手劄的內容我已經看過了,你給不給我,我都無所謂。我想知道的是,這份手劄是誰的,你又是怎麽拿到的,你送這個來給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柳青青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嘴,語調悠揚:“你能做到我說的兩件事,我就回答你這些問題。”

李越霆攤手:“成交,請說吧!”

柳青青指著自己說:“第一件事,告訴我,我是誰。”

葉顏一愣,李越霆卻笑了:“你是柳青青。”

柳青青也笑了:“柳青青又是誰?”

葉顏卻疑惑了:“你姓柳……對啊,你姓柳。”

她想起初遇時,自己和李越霆都曾經做過一件事,那就是去摸柳青青的手,尋找對方的手上是否有著跟蘇雲時一樣細小的傷痕,但因為沒有找到傷痕,所以他們才對她的身份一直心存懷疑。

李越霆歪頭看向葉顏,語氣溫柔:“看來,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葉顏迎上他坦**明亮的雙眼,看到對方眼中肯定與讚許的神色,他們雖然沒有交流過心中所想,但是在那一刻,他們都能確信彼此心中的想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葉顏看向柳青青,語氣篤定起來:“你姓柳,你是柳遠的女兒,蘇雲時的師妹。”

柳青青慢慢拍手:“很好。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我已經告訴你們了。”

李越霆若有所思:“這手劄,是千門的?”

柳青青答到:“這是千門首任明王展鳴親筆寫的,是他日常的劄記。後來展家被滅門,這本手劄幾經輾轉,後來第二任明王李雲起繼位時,又尋回了手劄,並且將它和明王令一起,作為千門執掌者的信物傳承。不過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傳到這一代,隻剩下了這幾頁。”

李越霆歪著頭,單手扶額:“展鳴……李雲起……這兩個名字怎麽總覺得之前在那裏看過呢?”

葉顏敲桌子提醒他:“那本《八門傳奇》裏寫過這兩個人,李雲起是展鳴不記名的弟子,後來娶了展鳴的女兒。”

李越霆恍然大悟:“哦……所以這手劄,是小蘇給你的。”

柳青青讚到:“看來蘇哥哥說的沒錯,你確實挺聰明的!”

李越霆被小姑娘甜言蜜語一表揚頓時驕傲地尾巴都要翹上天了:“那是!這還用說嗎?”

李越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你要樂俑?”

柳青青笑著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樂俑本來就是我的。”

李越霆頓時變了臉色,起身就往外走,柳青青笑眯眯地把他拉住,坐在那兒仰頭看著他:“我第二個條件,就是今天這頓,要由你來結賬。”

葉顏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李越霆已經板著臉甩開柳青青的手,掏出錢包,隨手甩出一疊美金扔在桌上。

“蘇雲時來了。”

李越霆冷冷丟下這句,大步往外走去,葉顏恍然大悟:“調虎離山!”

兩人趕回房間,一切如常,隻是窗子開著,夜風輕柔地掀動窗簾,白色窗紗飄**起落,李越霆匆忙去開保險櫃,但是輸入密碼卻發現已經打不開了。

李越霆試了兩次都顯示密碼錯誤,站起來,轉身看到開著的窗,窗外夜色深沉,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回身一拳重重砸在保險箱上!

“砰”得一聲巨響,但保險箱畢竟質地堅硬,完好無損,葉顏心痛地上前握著他的手查看,勸到:“你別這樣……”

李越霆冷笑:“當年我們一起用這招找回了獸首,沒想到現在,他竟然用這招來對付我!”

葉顏看到李越霆的手隻是手背發紅,沒有傷口,這才完全放心下來,隻能安慰:“反正,樂俑的秘密我們也已經知道了,他讓柳青青帶了汾王寶藏的線索給我們,把樂俑給他,也算是一物換一物吧?”

李越霆無奈地笑:“現在已經這樣了,難道我還能說不給嗎?”

這時候有人按響了門鈴,柳青青的聲音清脆悅耳:“嘿!現在,我能把我的東西拿走了嗎?”

葉顏看向李越霆,他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去開門。

葉顏把門打開,把柳青青讓進來,她笑眯眯地朝著李越霆揮了揮手:“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附贈一個消息給你,馮千秋設這個‘傾天局’,不隻是為了明王之位,還想要找到寶藏,他的背後,有位QS公司的合夥人在提供支持,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對外的代號,叫做‘銀狐’。”

李越霆神色頓時變了,與葉顏對望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那條銀色的狐狸尾巴!”

柳青青笑著說:“沒錯。之前在新加坡,偷偷跟蹤調查你們的那輛掛著銀色狐狸尾巴吊墜的車,就是‘銀狐’的。”

李越霆嘴角慢慢**,少有地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太好了!我正打算教訓一下QS公司的人,沒想到,他們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柳青青無辜地聳肩:“話我已經帶到了,樂俑我可以帶走了吧?”

李越霆抬手行雲流水地做了個優雅的“請隨意”的手勢,柳青青快步走到密碼箱前,輸入密碼,輕鬆地打開了密碼箱,從裏麵把箱子拿了出來。

李越霆背過身不看她,葉顏見他毫無反應,所以也不好出手阻攔,畢竟在李越霆看來,承諾這種事是很重要的,說到就要做到。

柳青青拿了樂俑開心地離去,葉顏關上門,轉身就看到李越霆正沉悶地坐在飄窗上,指尖翻動,手裏夾著一根沒點燃的英國細煙轉來轉去。

她猜想李越霆又在蘇雲時手上吃了虧,心情非常不爽,於是對他也格外寬容,問:“想抽煙?怎麽不點?”

她看到打火機被他隨意扔在桌上,於是拿了過來打著了想給他點煙。

李越霆抬手推了一下拒絕:“不用,不抽了。”

他邊說邊把打火機按滅,從葉顏手中接過來,裝進口袋裏。

葉顏難得想要哄他一次,溫柔地說:“我也不是那麽矯情的人,你偶爾抽一兩次,我還是受得了的。”

李越霆把煙卷在指尖轉了兩圈,也順進了口袋裏,抬頭看葉顏:“算了,怕熏著你。”

葉顏蹲在他麵前,稍稍仰頭,微微笑著彎了眼眸,像兩道可愛的月牙:“李越霆,這個世界上還有你害怕的東西嗎?”

她的笑容溫柔而漂亮,帶著令人炫目的光芒,就如同窗外皎潔的月光,能夠在瞬間治愈心裏全部的傷口。

在她麵前,沒有勇氣說謊,也不必再悉心偽裝。

李越霆長長歎了口氣,憋著嘴也開始賣萌:“當然有啊!我又不是超人,Superman or Batman,我其實挺羨慕他們的,有超能力,有事沒事兒就拯救地球。”

葉顏覺得他這個表情呆萌的可愛,於是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臉,又戳了一下他的臉頰:“可你不是超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知道中國有句古話說得好,沒有那個金剛鑽,就不攬那個瓷器活兒。”

李越霆反手握住她的手,貼在臉頰上,笑著問:“那是什麽意思?”

葉顏說:“意思我就不給你解釋了,我覺得這句話實際上要告訴我們的是,在自己能力範圍內,能做到最好,就夠了。”

李越霆的聲音有點沙啞,悶悶的,有點撒嬌的語氣:“那句話真的是這個意思嗎?你可別欺負我不懂中文。”

葉顏不答反問:“不然你去查查字典?”

李越霆握著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你明知道我不會查字典的。”

葉顏無辜地攤開手,說:“那太遺憾了。”

李越霆慢慢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容:“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也知道我的問題在什麽地方,我對自己太自信了,我覺得自己能控製一切,所以絕對不會輸。”

葉顏笑著搖搖頭:“如果你不自信,不驕傲,不永遠掌控一切,那就不是你了。”

她把手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突然用力捏了一下他臉頰。

葉顏笑容可掬地放開手,問:“這是什麽?”

李越霆答到:“臉。”

葉顏意味深長地點頭:“對,這是臉。雖然你平時臉皮厚,不怎麽要臉,但是,你還要顧著你的麵子。蘇雲時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讓柳青青過來拿樂俑,他太了解你了,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欺負人家小姑娘。”

李越霆握住葉顏的雙手,把她微涼的指尖攏在掌心裏:“你這是在勸我更不要臉一點兒嗎?”

葉顏撇嘴:“我的意思是,敵軍太過狡猾,我們輸這一局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就別太在意了。”

李越霆恍然大悟:“所以,你在安慰我?”

葉顏頓時滿肚子的關切散了個幹幹淨淨,眯起眼睛瞪著他:“我已經安慰你半天了好嗎?”

李越霆舒展眉宇露出一個招牌的笑容:“勞煩美人這麽記掛著小生,我太感激了。”

聽他這半文不白的話,葉顏忍不住嘟囔:“你這中文的水平啊,還是少看點電視劇吧,看看,都快學雜了!”

李越霆摸摸頭:“那我應該怎麽說?無以為報,以身相許?”

葉顏又羞又惱,格外崩潰地指著他:“你、你、你……這句你倒是記得挺熟練啊!”

李越霆認真誠懇地點點頭,臉上重新露出深情款款的表情:“婷婷說,這句話是用來跟喜歡的人表白的,我學了好久才記住呢!”

葉顏頓時眼前一黑,表情古怪又無奈,李越霆似乎是看懂了她的神情,眼皮耷拉下來:“唉!看來我又被騙了。”

葉顏被他這個無奈的樣子逗笑了:“表白應該用‘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這種,基本上都是人家姑娘們才用的。”

李越霆聽到聽不懂的句子,頓時來了勁:“什麽是比翼鳥,為什麽要做連理枝啊……你給我講講唄!”

葉顏其實有點為難,這話的意思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尤其是中國語言文化這種博大精深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明白,看著李越霆一臉迷茫好奇的表情,葉顏還不好意思拒絕,最重要的是她心裏還覺得有點囧,嘟囔著:“明明是我安慰你,怎麽話題就跑偏成這樣了啊?”

李越霆笑得像隻可愛的大白鯊:“沒事兒,跑題就跑題吧!”

葉顏想了半天,終於決定給把《長恨歌》的故事從頭到尾給李越霆講一遍。

她找了紙筆,把整首詩抄寫下來,然後一句一句地解釋給他聽,李越霆向來對這種情節狗血的題材非常感興趣,聽得都快入迷了。等葉顏把整個故事講完,他眼淚汪汪地抽了兩下鼻子,感歎到:“這也太慘了!不過,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真的很感人啊!”

葉顏點點頭,但是想了想又搖搖頭:“是啊,不過很可惜,這都是詩人寫出來的故事。真實的曆史總是很殘酷的,朝堂政治、權謀鬥爭,還有兵變,一座王朝的衰落,遠比一個愛情故事來的更精彩,但也更血腥。”

葉顏輕輕一笑:“有時候真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說話不靠譜像個無賴的也是你,說出話來像個哲學家心靈雞湯的也是你。”

李越霆忽然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我這是反差萌嘛!”

葉顏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看來你的心情已經完全好了是吧?”

李越霆把頭一歪:“誰跟你說我的心情不好了?”

葉顏反問:“難道不是?”

李越霆笑嘻嘻地攤開手比劃出一個很無辜的表情:“我沒有啊?我現在的心情不知道有多麽好呢!”

葉顏假裝生氣,板起臉瞪他一眼,站起身,整理好了衣襟,一言不發地轉身要走。

李越霆一個箭步從飄窗上跳下來,忽然從背後抱住了葉顏,把下巴貼在她的肩膀上,聲音溫柔下來:“謝謝你。”

葉顏沒有說話,隻是將手心貼在李越霆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背上,慢慢地又笑了。

窗外天空中月色被一團淡淡的雲霧籠罩,朦朧縹緲。

李越霆一動不動地靠在葉顏肩頭,雖然彼此都沒有言語,可是,擁抱似乎卻給了兩顆心源源不斷的力量和勇氣。

他望著窗外被風撩動的淡淡雲絮,忽然意味深長地感歎了一句:“起風了。”

葉顏轉頭望向窗外,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風起雲散,月明星稀,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