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轉去脈心未明2

李樂婷和金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葉顏聽他們這麽說話實在是累,於是直接伸手過去,在蘇雲時麵前用力拍了一下他麵前的沙發,京腔飆得淋漓盡致:“麻煩您二位,咱們能不能先不用腦電波交流?這個地球上還有其他人類呢好嗎?”

蘇雲時臉一紅,低下頭不吭聲。

李越霆臉皮厚自然不在乎這個,於是興高采烈地邀功:“我讓小白問了一下陳昭,當初那個保險箱是用誰的身份辦的,然後繼續借用這個身份,去銀行掛了個失,就說忘記密碼了,申請重辦一個,現在應該還在走流程吧?”

金冉頓時就懂了,這就是當初蘇雲時說的那種不要臉,耍無賴的打法:“這種單獨的保險箱,VIP客戶,對安全要求非常高,假如流程沒辦完,他們是不會再接受客戶打開保險箱的申請的,就算是馮千秋有密碼,也要先申請撤回找回密碼的辦理申請,而這個撤回流程,也需要時間。總之就是,怎麽著都得拖著。”

李越霆得意地哼了一聲:“敢坑我?上一個敢坑我的人,都破產好多年了!”

知道馮千秋一時半會兒動不了保險箱,葉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李樂婷不解地問:“上一個坑你的?那不是潘俊嗎?他破產了嗎?”

李越霆冷哼一聲:“你不提我都把他忘了,他破產了沒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的墳頭應該都長草了。哦不對,他的屍體能不能找到都不好說,不一定有墳。”

葉顏很真誠的評價:“說實話潘俊死得真不值當,那岩洞裏什麽寶藏都沒有,你說他要是知道真相,會不會直接氣活了啊?”

李樂婷興致勃勃地發表意見:“很有可能哎!直接變成粽子詐屍了!”

李越霆很好奇地問:“粽子?粽子不是之前我們過元宵節吃的那個帶葉子的點心嗎?”

葉顏很想一巴掌拍死他:“那是端午節吃的!不對,那個粽子不是這個粽子……”

李越霆發自內心地感慨:“國語真是太牛了,粽子和粽子原來都不是一個意思。”

蘇雲時無語地扶額:又跑題了,又歪樓了。他們這群人歪樓的功力怎麽就那麽強?

遊輪全速回航,很快就回到澳門的碼頭,早就有警車等在那裏,上船來錄了口供,然後把葉顏和蘇雲時帶回警局去問話,也把命案現場進行了取證。

但是很可惜,現場人多物雜,範致國用過的杯子早就不知道哪兒去了,所以他的死因隻能等待警方的檢驗確認。

葉顏在警局待了一整夜,待遇倒是十分禮貌,有熱水還有單獨的地方休息。第二天一早,葉顏被人帶出了房間,說是有人來保釋她。

來的是個陌生的律師,辦理手續全程都不肯透露委托人的姓名,葉顏知道這種情況下李越霆不可能親自出麵,這人的套路倒也符合他辦事神神叨叨的風格,不過她一直沒有看到蘇雲時出現,有些詫異,於是就主動問了問。

男人一臉嚴肅地與警方交涉,整理好所有需要的手續,忙碌完了才回答:“他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葉顏信以為真,於是跟著那人一起往外走。

警察局的走廊是回字型,所以葉顏並沒有看到,當她往外走的時候,另一個方向的電梯門打開,身穿筆挺西裝的金冉手裏拎著一個公文包,正大步向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葉顏跟著律師上了另外一部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金冉拐進了辦公室,微笑著向辦事的警察詢問保釋的事宜,然而對方在聽到被保釋人名字的時候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指著葉顏剛剛簽下的保釋文件說:“她不是已經走了嗎?”

金冉瞬間臉色大變,又問了另一個名字,那是蘇雲時的化名,得到的答案是他因為有不在場證明,所以當天晚上就已經先離開了。

他知道事情緊急,立刻掏出手機給李越霆打電話:“糟了!有人搶先我們一步把格格帶走了!”

李越霆眉毛一挑,感覺心被揪了一下:“那小蘇呢?”

金冉快步往外走,到地下停車場去跟李越霆他們會合,一邊把自己問到的結果都告訴李越霆。

與此同時,葉顏跟著律師一起走出門口,她看到麵前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商務車,拉著窗簾,擋得嚴嚴實實,心裏頓時覺得有點奇怪。

雖然他們的車有時候也會拉窗簾,但是很少遮擋的這麽嚴實,她警覺地立刻往駕駛室看了一眼,開車的身形雖然看不清楚,但是看輪廓完全不是李樂婷那纖瘦的模樣,她頓時往後退了一步,看向那人,語氣裏充滿了敵意:“你是誰?想幹什麽?”

對方忽然上前一步,寒光一閃,一把刀抵在了葉顏的腰間。

葉顏頓時什麽都明白了:“你是馬二先生的人?”

“何小姐,我奉勸你一句,知道的太多了,對自己沒什麽好處。”

男人毫無反應,上前推搡葉顏,想要讓她盡快上車。葉顏知道刀子離自己太近,現在硬拚顯然是不理智的。她向來都不是那種憑著一腔熱血就動手的人,這個時候,等待一個好時機逃走顯然更加重要。

她默默地抬手,趁著對方拉扯她的時候,把耳環用力拽下來一隻扔在地上,這才冷靜地任憑對方把自己塞進車裏。

葉顏一上車,關上門,他們立刻把她的雙手綁起來,男人沒有收刀子,而是在她麵前比劃著,一邊警告她:“識相的話,老實待著,否則,我劃花你的臉!”

葉顏點點頭,假裝出一幅害怕到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趁機偷偷打量了一下車上的情況,一個司機,另外有兩個男人,一個守在她身邊,就是把她從警察局保釋出來的那個,另一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雖然是一對三,但是,這些人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不知道葉顏的身手,假如換了李越霆的話,他一定會把除了司機之外的所有人都安排在葉顏身邊,一左一右牢牢控製住,保證葉顏武力值再高也跑不出去。。

不過幸好這群人不是李越霆,葉顏想,希望她留下的記號,同伴們能夠看到。

車子開上馬路,穿過老街區,直奔濱海的方向而去。

這時李越霆急切地衝出警察局的門口,他們的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他已經盡量讓自己跑到最快了,可惜還是沒趕上,他喘著氣懊惱地抬腳踹飛了路邊草坪上的石頭。

金冉匆匆追下來跟他會合,李越霆四下張望沒有發現葉顏,不過看到草叢邊有光線一閃,他順著跟過去,彎腰查看,落入視線的一隻玉耳環,正是之前他在香港買來送給葉顏的禮物。

“他們應該剛走不久,金冉,你試著調取附近監視攝像頭拍到的畫麵,大約5-10分鍾裏,有沒有形跡可疑的車輛從這裏開走,比如拉著窗簾的,牌照有問題的都算。”

李越霆把耳環揣進口袋裏,麵不改色地分配任務:“婷婷,把車開出來,我們追上去!”

李樂婷突然一個甩尾,車輪擦地發出尖銳的響聲,從停車場直接衝出來:“來了!讓我知道是誰綁走了大姐,我揍死他!”

她小小咆哮,像隻牙尖嘴利的貓。

車子很快開到門口,李越霆和金冉跳上車,金冉已經把所有的畫麵調出來搜索,很快鎖定最有嫌疑的車輛,於是直接追蹤位置,然後送到李樂婷的麵前。

她掃了一眼,然後立刻加速換擋追了上去。

“奇怪,小蘇去哪兒了?為什麽會有人給他做不在場證明?他出來之後為什麽沒來找我們?”

李越霆確認李樂婷已經追上了帶走葉顏那輛車的方向,終於騰出腦子來想別的事情。他為了不暴露身份,不能直接上門保釋,隻能透過小白的關係,想辦法打探警局裏的消息,得知可以保釋之後第一時間就讓金冉趕過來了,但是沒想到還是讓人搶先一步。

葉顏沒救著不說,竟然連蘇雲時也不見了。

“我總覺得雲時哥哥有事情瞞著我們。”

李樂婷心思單純,但第六感也最為靈敏,李越霆對於她的這種天馬行空的套路早已經十分熟悉,歪了歪頭:“沒證據,光靠感覺不算哦!”

李樂婷說:“他的手機關機了,追蹤不到位置。”

李越霆閉著眼睛,仰頭躺在座位上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卻不知道在問誰:“你們說,傾天局到底是什麽?”

李樂婷:“啊?”

金冉一愣,還沒來得及思考,李越霆接著又說:“你死我活。”

李樂婷先驚後喜:“恭喜你哥!你會用四字成語啦!”

金冉輕輕戳了戳她的胳膊,把一隻手指按在唇上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打斷李越霆的思路。

李越霆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說白了,他們就是在互相牽製,互相利用,互相陷害,馮千秋、劉江帆,還有小蘇……”

他忽然想起那天蘇雲時阻攔他上前去找葉顏,最後放開他的手臂的時候,蘇雲時問他是不是會一直相信自己,最後還說:“我就當這,是個承諾了。”

現在回憶起蘇雲時那時候的眼神,李越霆忽然明白了些什麽。

“當時小蘇過來阻止我的時候,他已經料到馮千秋會有此一招。因為當馮千秋已經控製不了蘇雲時的時候,他們必須立刻找到下一個能絆倒他的籌碼。”

李越霆長歎了一口氣,他其實非常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他當時確實疏忽了。

“其實當時想幫助葉顏還有其他的辦法,不一定非要去一個人,當時我太著急了,所以也沒及時想到。那時候小蘇走到葉顏的身邊,其實就是在告訴這個局中所有人,葉顏就是那個與他有關的籌碼……”

李越霆有些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一隻手托著鼻梁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被人欺騙的感覺確實不怎麽好受,尤其是被自己最重視的朋友。

“馮千秋設局,蘇雲時被擺了一道,所以現在,輪到他設局給馮千秋了?”

金冉跟著猜測,他雖然跟蘇雲時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好歹也曾經並肩戰鬥,對這人的脾氣還是了解一些的,蘇雲時向來都是個有仇必報的人,讓他忍氣吞聲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雲時哥哥想利用大姐對付馮千秋?這……好像不太可能吧?”

李樂婷有些詫異,把幾乎要掉下來的下巴用力拖上去。

李越霆點點頭:“倒是很有這個可能。”

金冉有些著急:“那接下來他會怎麽辦?我們是想辦法救人還是……”

李越霆皺著眉頭覺得自己頭痛的厲害,靠在座椅上無力歎氣:“我也說不好,小蘇的心思,我從來都猜不透。”

他很想繼續相信蘇雲時,但是假如他真的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利用葉顏,甚至利用文物獵人去破這次的傾天局,他也不知道他們的下一次見麵,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他從來沒有想過,也不願去想。

李越霆從來沒有這麽困擾過,他向來自詡自己的智謀和策略無人能比,但是,卻從沒想過要把這些都用在自己最好的兄弟身上。

這時候就聽到李樂婷提高了語調興衝衝地喊了一聲:“耶!終於追上了!”

前方那輛劫走了葉顏的商務車已經進入了他們的視線,路況很好,以李樂婷的技術,不下幾個並線超車就能追上。

李越霆的心裏這才興奮了一些,衝散了之前蘇雲時給他帶來的陰霾。

也許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糟,李越霆在內心暗暗地想,他還是願意相信蘇雲時的。

葉顏一路上都安靜地閉著眼靠在座位上休息,她此刻的心緒非常平靜,顯然是這些日子的經曆很好的磨練了她的性子,當她清楚地感覺到車子突然加速又開始變道,她立刻就明白,應該有人追上來了。

這幾個人也算是老手了,再加上路上車又不多,沒過幾個路口,他們那就發現了有輛車不遠不近地吊在自己後麵,頓時警覺,立刻打電話喊人來阻攔。

葉顏不動聲色地聽著,這些人打電話講的都是粵語,她聽不太懂,但聽得出來語氣比較著急,應該是李樂婷車技太好,他們甩了半天都沒能徹底甩掉。

李樂婷此時開車正開到興頭上,她曾經是地下車場的賽車手,開這種寬闊平坦的道路自然是沒有任何難度,任憑對方左躲右閃,她還是能緊緊咬住不放,就像一張粘人的狗皮膏藥。

車子開上濱海大道,直奔某個方向而去,金冉及時查詢位置,一邊預估對方的動向:“前麵再有十公裏是個廢棄的貨櫃碼頭,繼續往前就沒路了,我覺得他們很有可能要去那裏。”

李越霆點點頭,對李樂婷說:“他們一定想要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把我們甩掉,這段路千萬小心。”

金冉把沿路的情況告訴李樂婷:“繼續向前三公裏有個岔路口,再往前到五公裏的地方,是一段坡路,不太好走,他們很有可能在這兩個地方圍堵我們。”

李越霆也湊過去看了一眼地圖,分析道:“岔路口的可能性非常大,有沒有辦法繞過去?”

李樂婷掃了一眼地圖,答道:“兩邊都是海,根本沒辦法繞過去,那個路口假如被人堵住了,想要追的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從海上走。”

金冉皺眉:“現在去找遊艇根本來不及啊!”

李越霆歎了口氣,語氣聽起來非常沒有信心:“到時候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樂婷想了想說:“那我想辦法超過去,在到岔路口之前把車攔下來。”

金冉看了看時速表,其實李樂婷現在的車速就挺恐怖的,無奈他們的車跟對方的性能差不多,雙方都已經飆到速度極限,誰也沒辦法再快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眼看著對方的車子衝進岔路,李樂婷剛想追上去,無奈前方忽然衝進來一輛破舊的麵包車,直接將頭一扭橫在路麵上,徹底攔住了一側的車道,李樂婷眼疾手快,直接一個轉彎,車身斜著壓過中線,幾乎貼著麵包車的頭,從逆向車道上超了過去!

李越霆和金冉各自用力抓住了車上的扶手,兩個人都被結結實實嚇出一身冷汗。

李樂婷原本以為躲過這輛車就萬事大吉了,然而定睛一看,對麵又是一輛麵包車從路邊衝了過來,這次竟然是徑直朝著他們的車頭撞過來的!

這還得了!

李樂婷在頃刻之間轉彎減速甩頭,然而因為車速太快,她還是無可避免地一頭撞在路邊的護欄上,幸好這車的安全性能比較不錯,車並沒有翻,隻是車頭凹進去了一大塊,機關蓋高高彈起,被海風吹得嘩啦啦直響。

李越霆第一個爬起來,他剛剛被從車座上甩下去了,肩膀撞在車座上,這會兒隻覺得骨頭疼。他疼得咧著嘴揉著肩膀,一邊問:“婷婷,金冉,你們怎麽樣?”

李樂婷經驗豐富,知道怎麽保護自己,她輕鬆地拍拍手,回答道:“我沒事,沒受傷。你們呢?”

金冉隻是拐彎的時候頭撞在了車玻璃上,撞得有點狠,耳朵此刻還在嗡嗡作響。李樂婷擔憂地湊上來看他,見他隻是額頭有一塊淤青這才放心,但還是心疼地淚光盈盈。

李越霆說:“我剛剛撞到肩膀了,骨頭沒事,不過可能有點拉傷。”

李樂婷擔心地問:“有藥酒嗎?”

下一秒自己就想起來,蘇雲時不在車上,也沒有人準備藥箱,藥酒是肯定不會有的。

車被撞得太狠,李樂婷試了好幾次都沒發動起來,李越霆看著路上一左一右橫著的兩輛麵包車,笑嘻嘻地說:“車啊,這不是已經有人給我們準備好了嗎?”

三個人戴上口罩,迅速把自己包裹嚴實,準備下車搭個“順風車”。

李越霆拉起黑色連帽衫的帽子,讓自己之露出一雙光芒銳利的眼睛,他第一個下車,看著第三輛麵包車一個急刹車停在麵前,然後跳下一車手持棍棒的人來。

金冉立刻把李樂婷擋在身後,這個情況非常不樂觀,對方三輛車加起來怎麽也有二十人了,他們隻有三個,其中還有一個戰鬥力一般的李樂婷。

“想辦法搶車突圍!”

李越霆雙手交疊在一起,用力一握,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語氣篤定而決然:“你帶著婷婷先走,我斷後!”

這時候矯情和推來推去沒有任何意義,金冉知道李越霆已經做了目前情況下的最佳選擇,於是果斷一手拉起李樂婷,將她護在身後,另一手從口袋裏抓出幾枚硬幣,夾在指尖,目光環視,想辦法從包圍圈裏衝出一個口子來!

李越霆主動衝進人群中,試圖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他隨手一甩,將許久不用的伸縮棍抖了出來,那東西比較長,橫掃一圈能同時絆倒好幾個人。

金冉帶著李樂婷磕磕絆絆地往車門邊移動,上來攔他們的人打退了好幾撥,但他們還是停留在原地,而李越霆也好不到哪裏去,對方手裏也有武器,他的後背、手臂和腰間上都被打了幾下,尤其是後背的那下,震得他的骨頭都要碎了。

“這真是陰溝裏翻船了”,金冉氣喘籲籲地和李樂婷背靠背短暫休息,對方也被打怕了,不太敢圍上來。

李越霆滿頭大汗,後背的衣襟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了,他努力把氣喘勻,心想這次真是太丟人了,沒想到堂堂千麵狐狸,竟然被一群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人給揍了。不過好在李越霆從來都是那種識時務的人,有麵子的時候要麵子,要保命的時候,當然是有多快跑多快。

臉皮這種東西,在他麵前根本等於不存在。

李越霆伸手在腰間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到一個煙霧彈,隻是這地兒風大又空曠,使用效果基本上好不到哪裏去,但是總比沒有強,他看準了方向直接扔了出去,很快散開一片煙霧,還帶著刺鼻的氣味,

金冉把李樂婷推上車,自己衝到駕駛座上發動,身子探出窗外朝著李越霆招手:“這裏!”

李樂婷也焦急地看向李越霆,隻是他距離他們確實還有一段距離,而眼看著那些人就要追上來了!

李越霆大聲吼道:“快走!”

轉身手中的伸縮棍橫掃,攔住試圖要去搶車的人,金冉知道再耽擱下去誰也走不了,於是朝著李樂婷吼道:“打電話報警!”

一邊把車開走,李樂婷一遍掏手機,一邊朝著李越霆拚命揮手:“要小心啊!”

看到李樂婷走了,李越霆才暫時放心下來,他現在這個狀態,估計要撐到警察趕來有點難,不過對方要抓也隻能抓住他一個人,隻要他死咬住自己不是千麵狐狸就行。

他一晃神的工夫,後背又被結結實實砸了一棒!

李越霆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砸移位了,腳下一滑差點摔倒,身子前傾,搖搖晃晃半天,最後還是努力站住了。

但是耳邊傳來呼呼風聲,他下意識將頭一低,棍子幾乎貼著他的耳朵擦過去!

李越霆迅速後退幾步,眼看著棍棒再一次鋪天蓋地的從各個地方襲來,他已經顧不得盤算自己能躲開多少,附身就地一滾!

與此同時,一聲清亮而有威嚴的嗬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住手!都給我住手!”

眾人手上的動作有些遲疑,李越霆趁著這個間隙如同泥鰍一樣從包圍圈裏脫身出來,就看到人群後麵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兩個人,一個極瘦,幾乎像一副會行走的骨頭架子,另外一個高瘦挺拔,身形卻是李越霆再熟悉不過的!

竟然是一直沒有跟他們聯係的蘇雲時!

他怎麽會在這裏?

李越霆隻來得及大略詫異一下,現場的情況顯然已經容不得他多想什麽,一個箭步上前兩步,挑了個安全的地方站好,一手拎著伸縮棍,在胸前擺了個戒備的姿勢。

那骨頭架子這時候說話了:“這位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千麵狐狸’吧?我可真是久仰大名了,今天一見,真是不同凡響呐!”

他這話語氣說的酸溜溜的,盡管李越霆聽不太懂他這話裏麵四個字連著四個字的都是什麽意思,但是聽得出,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蘇雲時的聲音很淺淡,就仿佛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那樣:“這不關他的事。”

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就好像是不認識李越霆一樣,連看一眼都懶得看。

“哦?是嗎?師弟啊,這就是不對了,這麽多年不見,你這口是心非的本事,可是越來越長進了啊!”

那骨頭架子笑眯眯的拍了拍蘇雲時的肩膀,一副良朋益友語重心長的樣子。

蘇雲時不動聲色地往後側了側身,他對於這人並沒有半點好感,他心裏其實更擔心李越霆和葉顏,隻是礙於情勢,隻能都默默忍在心裏。

他瞥了對方一眼,冷然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我給你就是了。”

瘦男人臉上閃過得意的神色:“師弟你放心,這絕對是你做過的最正確的選擇。我保證,馮千秋是贏不了這局傾天局的!”

原來這人不是馮千秋,李越霆在心裏默默地想,既然如此,那這人必然就是千門玄宗的劉江帆了。

他這時候氣力也都緩了過來,呼吸也平穩了,於是開始習慣性找存在感,硬是把之前劉江帆評價他的一番話給憑著記憶複述了一遍:“這位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千門玄宗傳人劉江帆先生吧?我可真是久仰大名了,今天一見,也很不同凡……響嘛!”

蘇雲時覺得這人實在是太欠了,這種時候還不忘跟人家鬥嘴鬥氣。

劉江帆定睛看了李越霆一眼,這麽多人包圍還能全身而退,氣定神閑玩笑照開,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你放他們走,我把你要的東西給你。”

蘇雲時顯然不想再跟劉江帆廢話下去了,跟這人多說一句話他都覺得惡心。他的臉上幾乎要結了冰,一改往日溫柔和煦的模樣,淡淡一眼掃過去,劉江帆頓時就覺得自己後背莫名有些發涼。

雖然蘇雲時比自己要小很多,但是或許是因為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的關係,劉江帆竟然覺得自己有點兒怕他。

劉江帆揮了揮手,示意讓眾人後退,放李越霆走。

然而李越霆卻絲毫沒有想走的意思,雙手左右按在伸縮棍上一撐,將它合攏收在掌心,抬眼看向劉江帆:“何小姐呢?”

那是葉顏的化名,劉江帆嘿嘿一笑:“隻要我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會放了她。”

李越霆於是將目光移過去,直直落在蘇雲時身上,與他目光交匯,眼底似乎藏著千言萬語。

蘇雲時垂下眼眸,不想再觸及他的目光:“你快走吧。”

李越霆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他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但是卻自信蘇雲時能夠聽懂。蘇雲時定了定神,最終隻是回答到:“你走吧。”

李越霆隨手將伸縮棍扔進衣袖,果然二話不說掉頭就走。蘇雲時望著他果斷決然的背影,思緒翻湧,他從來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如果知道無法挽回,就不會再開口多問一句,甚至,連原因都不想知道。

蘇雲時抬手默默按著胸口,悶聲咳嗽了兩下,代表著文物獵人的紅玉掛墜還垂在他的脖頸間,硌得他掌心隱隱發痛。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明明是天氣晴朗,風輕雲淡的大好時光,但湛藍的天空與海岸交匯處竟然突兀地冒起一股滲人的黑煙!

那黑煙,正是從廢棄貨櫃碼頭方向傳來的!

李越霆頓時轉身,心中一涼,李家的字典上從來都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是怎麽寫的,但是那一刻,他的的確確是害怕了。

因為葉顏還在那裏,那是曾與他並肩經曆生死的紅顏知己,他知道她冰雪聰明,可是,卻仍然忍不住擔心。

蘇雲時被這巨大的動靜震得胸口發悶,喉嚨裏梗著一口氣不上不下,隻硬撐著問:“發生什麽事了?”

劉江帆恨不得把手裏震得發燙的手機扔出去,有人用十分慌亂的聲音向他報告,聲音大的幾乎連他身邊的蘇雲時都聽到了:“那女的搶了車想跑,弟兄們開車要攔,結果撞車之後爆炸了……”

劉江帆怒吼道:“那人呢?”

“車子爆炸之後掉海裏了!”

劉江帆氣急敗壞地喝道:“那還不快去救人!”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傳來,看來現場的狀況相當慘烈,電話信號有些不清楚,隻聽對方十分為難地支吾回答:“根本……找不到人啊!”

蘇雲時在旁邊聽到這番對話,臉色當時就全白了,李越霆也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也顧不上其他,上前一步就要去揪劉江帆的衣領質問,兩個人上前去攔,被他當場扭斷了胳膊扔在地上。

李越霆是徹底發怒了,像一頭咆哮的獅子:“人呢?”

蘇雲時往前走了一步,攔在劉江帆身前,對李越霆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有想到……”

他語調一沉,帶了幾分哽咽,竟然是說不下去了。

他們兩個人身高相仿,目光對視,蘇雲時的眼底沉了一抹血色,一張臉白的就好像所有的血都已經流光了,李越霆定了定神,忽然反手揮起一拳,毫不客氣地砸在了蘇雲時的臉上!

蘇雲時絲毫沒有動彈,隻是硬生生挨了這一拳,被打得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幾步,胸口悶得快要喘不過來氣,更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劉江帆在旁邊扶住了他,他不知道其中的隱情,但是蘇雲時對他來說還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下意識也要護著他。

李越霆看了半掩在劉江帆身後的蘇雲時,遠處爆炸的濃煙好像被風吹了過來,熏得他眼角發疼。他氣急敗壞地指著蘇雲時問:“你想跟誰合作,我不攔你,但是你為了破傾天局,竟然利用我們,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蘇雲時定睛看了李越霆一眼,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什麽,手一揚扔進劉江帆的懷裏。

劉江帆仔細一看,心中立刻一喜,原以為那位何小姐出了意外,蘇雲時會反悔,沒想到他竟然依照承諾,還是把東西給了他。

“明王令已經不在我手中,以後,傾天局裏你們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蘇雲時單手按在胸口上,語氣低沉,半轉過身,不再去管劉江帆,而是看向李越霆,淡淡對他說:“何小姐的意外,是我的錯,你要打要殺,我都無話可說。”

他慢慢走到李越霆的麵前,看著對方目瞪口呆的樣子,頓時心裏更難受了:“隻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李越霆忽然收斂起眼底的悲傷,臉上迅速抹過一絲少有的冷笑:“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明王令嘛!原來這麽久以來,是我失敬了。”

明王令象征著千門內的最高權力,隻有破了傾天局的千門弟子,才能執掌明王令,六年一任,被天下千門子弟,奉為“明王”。

六年前,破了“傾天局”的人並不是他的師父柳遠,而是蘇雲時自己。

劉江帆並不知道蘇雲時與千麵狐狸到底是什麽關係,但他知道是千麵狐狸出手救走了陳昭,又有人從長春接走了蘇雲時,當時他就隱約猜測,這兩人或許是認識的,現在看來,這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恐怕還不光是認識那麽簡單。

現在蘇雲時已經將明王令交給了他,也就代表著這任明王屬意傳位與他,也願意退出傾天局的競爭。這個時候,蘇雲時與千麵狐狸反目,這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蘇雲時的笑容慘淡:“是的,我欠你一個真相。”

李越霆隨意地揮手阻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六年前的傾天局,就是當時在法國,我們一起參與的海晏堂獸首拍賣,對嗎?”

蘇雲時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沒人騙得了李越霆,尤其是當他得知一條重要線索之後,他可以順藤摸瓜,將所有的真相都一次揪出來。

他隻能默默將手按在李越霆的手臂上:“對不起。”

“我不在意什麽傾天局,我在意的是,你沒有對我說實話。從一開始,直到現在,你都在騙我!”

李越霆忽然一把推開他的手,憤憤道:“我和你,已經無話可說。”

他銳利如冰的目光從蘇雲時身上,緩緩轉到劉江帆身上,停留片刻,又回到蘇雲時身上,雙眼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千門傾天局又怎麽樣?明王是誰又怎麽樣?你聽好了,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千麵狐狸’,一定會比你先破這一局!!”

他單手按在手臂上,用力揪了一下,抬手對著蘇雲時點點,朗聲補充了一句:“你,給我等著!”

話音未落,他大步轉身,踩著馬路中央的標線,就這麽毫無顧忌地走了。

劉江帆被他這一番挑釁氣得夠嗆,正打算揮手喊人去把他解決掉,蘇雲時忽然冷冷地問:“是不是沒有了明王令,我這個時任明王說的話,就沒人聽了?”

劉江帆隻能悻悻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蘇雲時默默站在風裏看著李越霆越走越遠,終於堅持不住,彎下腰用力咳嗽起來。

想起葉顏那張笑容明媚的臉,蘇雲時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髒被無數利刃穿透,拔出再重新刺入,知道血肉模糊,他原本以為能夠保全她安然無恙,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是因此連累了她。

現在隻希望還有奇跡發生,葉顏能夠安全無事。

否則,他不知道怎麽再去麵對李越霆,麵對白發斑駁的葉老先生。

他越咳越狠,幾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嗽出來,許久沒有困擾他的心髒此時又劇烈抽搐起來,他從口袋裏摸出藥瓶,匆忙地吞下一片,這才慢慢站起來,腳步踉蹌地朝著與李越霆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車就停在前麵不遠的地方,劉江帆頓時有點懵,不過轉念一想,反正他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蘇雲時又或者是千麵狐狸之間的恩怨,他並不想過多幹預。

他曾經參與過六年前的傾天局,也記得蘇雲時的師父柳遠是如何喪命的。柳遠那時候已經重病在身,隱居多年不過問千門的事務,但當得知馮千秋的師父羅先生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海晏堂獸首的身上,終於忍不住出手阻止,最終病情加重不治,客死異鄉。

他臨死前說:兩隻海晏堂獸首身上,一直背負著百年前的國之屈辱,然而此時大國已經崛起,難道我們還要為了一門一派的榮辱得失,而繼續讓外國人看我們祖國的笑話嗎?

柳遠死後,銷聲匿跡一年的柳遠首徒蘇雲時終於露麵,他當時勢單力孤,劉江帆原以為他並沒有勝算,羅先生才是唯一有威脅的對手,但是沒想到,蘇雲時竟然贏了。

他從當時的明王手中接過“明王令”,隻對在場眾人說了一句話。

他說,從這一刻起,明王已經死了。

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過,有人說他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回新加坡休養,也有人說他在法國,為了尋回兩隻獸首,完成師父的遺願而繼續奔走。

誰也不知道他最後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但是數年之後,海晏堂鼠首和兔首曆經波折,終於漂洋過海,重回祖國懷抱。

至於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除了親曆者們,沒有人知道。

劉江帆早已經很清楚,自己並不是蘇雲時的對手,其實從頭到尾,他也沒想過破傾天局,明王令被他緊緊攥在手裏,貼合掌心,因此有了溫度。

假如誰都破不了傾天局的話……劉江帆心情愉悅地想,他這個擁有明王令的人,一樣可以成為執掌千門的唯一人選。

既然有簡單的辦法,為什麽非要去選難的那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