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轉去脈心未明1
第二天一早,李越霆就組織小分隊浩浩****從長春出發,先開車走高速到沈陽,然後從桃仙機場直接飛澳門。
葉顏早已經習慣了他這種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打法,估計馮先生從昨晚開始就守在機場等著堵人,然而他們卻悠哉地看了一路東北平原的浩**風光。
頭等艙隻有他們三個乘客,讓李越霆總有種包機出遊的錯覺。
漂亮的空姐顯然對這兩位款式完全不同的帥哥格外感興趣,一會兒送飲料一會兒送點心,十分殷勤,這讓李越霆越發紳士起來,聲音低醇,態度和善,笑容滿麵,然而卻藏不住一身驕傲,那感覺就跟一隻開了屏的孔雀似的,分分鍾就要把自己的尾巴來回抖一圈,隻為博美人一笑。
相比起他來,蘇雲時就淡定的多了,他對空姐們的示好完全視而不見,因為飛機一起飛,他就閉上眼睛開始補眠,之後就再也沒有睜過眼。
李越霆一手端著咖啡,一邊側頭低聲跟葉顏商討接下來的計劃,李樂婷成功從保安公司經理那裏打聽出範致國跟人見麵的時間地點,在澳門要談點事情,上檔次的場麵不是賭場,就是遊輪,顯然李越霆比較慶幸對方選的是遊輪,要是賭場,可能想要混進去要麻煩很多。
上遊輪也很有趣,李越霆眉飛色舞地暢想:“我是不是應該買套新西裝?Tom Ford的這季新款怎麽樣,我想買很久了哎!”
蘇雲時睜開眼睛,側目掃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如水:“扮個廚子,買西裝幹嘛?”
葉顏忍不住笑出聲來,要說這世界上誰最能拆李越霆的台,那肯定非蘇雲時莫屬了。
李越霆把眉頭一皺:“憑什麽又是我扮廚子?格格你評評理,咱們幾個人裏頭,到底誰廚藝最好?”
葉顏原本想要實話實說,但是轉念一想,李越霆這是挖了個坑等著自己往下跳啊,在他和蘇雲時當中,明顯還是腹黑的小蘇先生更不能得罪,於是她假裝遲疑了一下,卻把目光投向蘇雲時,等著他出來繼續插刀,順便幫自己解圍。
蘇雲時默默把電腦打開,一邊說:“我廚藝好,跟我要扮廚子,沒有任何關係。金冉廚藝也很好,不然你讓他扮廚子?”
李越霆頓時無言以對,讓金冉扮廚子,估計自家寶貝妹妹能把廚房直接拆了吧?
他默默咽下一肚子苦水:“為什麽一定要扮廚子?難道上遊輪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葉顏想了想:“有是有,但是如果要掩飾身份混上船的話,還是扮點什麽比較好,應聘廚子會比較容易吧?或者洗碗工也行啊!”
李越霆覺得胸口頓時又是砰砰兩槍,蘇雲時也跟著想了想,很認真地說:“我可以去應聘荷官。”
葉顏忍不住扶額:“馮先生認識你,你就別扮了,直接上船藏起來,別讓他看見就好了。”
三個人一番討論,最後決定金冉跟李樂婷假扮遊客上船策應,葉顏以某位土大款千金的名義,高價雇幾個保鏢,然後蘇雲時混在保鏢的隊伍裏一起上船,至於李越霆,他是扮成大廚還是扮成洗碗工,就隨他心情自己看著辦了。
奧利安娜公主號是一艘五星級豪華遊輪,從澳門出港,在海上環遊一圈,三天兩夜,船上除了各種娛樂博彩設施,還有酒吧和高級西餐廳,以及極度奢侈的總統套房,當然,李越霆是肯定住不上的,他最多就是在餐廳的後廚偷吃兩片剛切好的燒鵝。
葉顏在李樂婷的建議和幫助下,成功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暴發戶家的富二代,項鏈上的大顆寶石亮閃閃,恨不得在十個手指頭上都套上寶石戒指,妝容濃重,怎麽看都像是被人掄拳頭把眼睛給打腫了。
蘇雲時一上船就躲起來了,他並不適合留在明處,藏在暗處的黑客,就像是一場戰爭中的狙擊手,悄無聲息,沉默肅穆,但是卻能在頃刻之間掌控生死,長槍一劃,八百米無人區。
李越霆把自己打扮成一個邋遢的窮屌絲,他演戲的功力出神入化,幾乎是演什麽像什麽,再加上逼真的扮相,導致當天晚上他在餐廳裏跟葉顏擦肩而過的時候,葉顏竟然完全沒認出他來!
“網絡正常,金冉,畫麵清楚嗎?”
蘇雲時輕而易舉地接進了船上監控係統的主控製網絡,把畫麵傳送到房間裏,金冉把筆記本電腦橫在膝蓋上,飛快地調出各個畫麵檢查,一邊評價:“嗯,這組攝像頭的像素不錯,挺清楚的。”
李樂婷幸福地在**打滾,床墊子又柔又軟,是她的最愛,金冉隨手扔了根削好的甘蔗過去,她接了就捧在手裏“哢嚓哢嚓”地啃著。
“我想乖乖了,也不知道最近它瘦了沒有。”
李樂婷把甘蔗嚼成渣吐出來,一邊念叨,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她家親愛的兒子了。
“我覺得它瘦了的可能幾乎為零,我爺爺不把它喂成肥豬才怪!”
葉顏笑語盈盈地接話,她此刻正在甲板上的露天餐廳吃榴蓮蛋糕,順便盯梢範致國。
範致國坐在靠甲板的那張桌子旁喝咖啡,身後站著四個高壯的黑衣保鏢,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葉顏距離他並不遠,她身後也跟著四個保鏢,不過站的比較遠。於是這麽看過去,兩個人坐著,一堆人站著,那場麵還真是挺搞笑的。
範致國喝完咖啡,起身離開,帶著一小隊保鏢從葉顏麵前經過,因為這風格實在太過類似,於是忍不住停下來看了一眼。葉顏那一刻正巧抬起頭來,迎上他的目光,於是嫣然一笑,笑容嬌美動人,範致國一愣,與她點頭示意,然後匆匆走了。
葉顏一手掩著嘴輕聲低語:“他走了,看方向應該是去了保齡球館。”
金冉拍拍床,招呼李樂婷:“我教你打保齡球怎麽樣?”
李樂婷一臉興奮:“好啊好啊!”
兩人迅速收拾好東西出門去保齡球館,繼續盯梢範致國。葉顏用手機翻了翻遊輪上的行程,晚上有個假麵舞會,她暗自小聲嘟囔著:“不知道範致國會不會去啊?”
蘇雲時的聲音低低響起,他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聽起來十分安靜:“他應該會去,我聽到他的保鏢對講頻道裏說,晚上會安排兩個人便裝去舞會保護他。”
“那正好,想辦法找個機會把他弄過來灌醉,套套話,最好能混到他身邊,讓他帶我們去跟馮先生交易。”
李越霆興致勃勃地插話,間隙傳來潺潺水聲,聽起來他似乎是在刷碗。
李樂婷和金冉肩並肩往球館的方向走,半開玩笑地提議:“那還不容易,把他找個地兒關起來,打一頓,等他全都招了再放出來不就行了?”
蘇雲時皺了皺眉:“我總感覺這件事有點奇怪。”
葉顏繼續坐在那兒吃蛋糕:“哪裏奇怪?”
李越霆關了水龍頭,抖掉手上的水珠:“哪裏都奇怪,範致國冒著生命危險跑來跟人見麵,馮先生到現在為止還沒露麵,見麵的時間定在明天中午,他們要幹什麽,為什麽選了這艘船?”
葉顏忽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碟子和叉子嘩啦啦直響,幸好旁邊沒人,才沒引起注意,倒是把保鏢嚇了一大跳,葉顏抬手示意自己沒什麽事,見他們都沒上前,於是壓低聲音又說:“明天中午,遊輪會開到哪兒?”
頻道裏一片安靜,蘇雲時低頭嘩啦嘩啦打字,很快給出答案:“臨近公海海域。”
李樂婷拉著金冉的手走進保齡球館,果然看到範致國正一個人在那裏揮汗如雨地打球。
金冉腳步停了停,忽然冒出一句:“公海海域,這個詞我怎麽總覺得在哪裏聽過?”
葉顏把最後一口蛋糕塞進嘴裏:“港片裏都這麽說,船開到公海海域,殺了人沒人管。”
“什麽片?好看嗎?”
李越霆提問的重點完全錯誤,一邊把腰上的圍裙解下來,他穿著最廉價的白色T恤和藏藍色短褲,腳踩一雙人字拖,戴一副黑框眼鏡,頭發亂糟糟跟鳥窩差不多。這個打扮,再加上他稍稍修了一下五官,於是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完全是個生活不得誌的屌絲形象,順手從盆裏抽出根洗好黃瓜咬在嘴裏,晃晃悠悠往外走,跟對麵的廚子打招呼,說著一口流利的粵語,意思是廚房太熱,他出去甲板上透口氣,抽根煙就回來。
蘇雲時合上電腦:“我查了登船乘客名單,當中沒有馮千秋,估計用的也是化名。”
李越霆哢嚓哢嚓嚼著黃瓜,靠在甲板的欄杆上放風,眯著眼睛往海上看去:“這年頭,誰出來行走江湖用真名啊?”
“我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蘇雲時抬手按了一下心髒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思慮過重,他這兩天的心髒總是不太舒服,幸好藥一直帶在身上。
李越霆把黃瓜吃完,拍了拍前襟上的水,點了一支煙,夾在指尖卻不抽,眼神深邃,好像在思考些什麽:“把人騙上船殺人滅口,好像有點……呃,大材小用?不對不對,大失所望?”
葉顏隻覺得黑線掛了滿臉,李越霆最近一定是成語字典看多了:“你想說,大費周章?”
李越霆彈了一下煙灰,眼神挺誠懇的,隻不過葉顏此刻看不見:“好像是這個意思吧?”
蘇雲時默默吐槽了一句“完全詞不達意”,然後表示了讚同:“從之前幾個富商的遭遇看,確實這次他們對範致國,把事情搞得有點複雜了。如果隻是要殺人滅口,何必要費這麽大的勁?”
李越霆說:“難道他們還有別的陰謀陽謀?”
葉顏特真誠地回答:“這個真不知道。”
李越霆想了想,實在沒什麽頭緒,於是又說:“誰把範致國的資料再發我一份,我再研究研究。”
蘇雲時大手一揮,直接把一份簡單扼要的資料發到了他的微信上,李越霆把煙掐掉,拿著手機邊走邊看,範致國改過名字,而且資料不全,因為那時候電子檔案還沒那麽發達,所以很多事情,尤其是他們非常想知道的從前那部分,都是空缺著的。
“生平資料、興趣愛好、家庭住址、股票不動產、就醫記錄……”,李越霆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嘟囔著,蘇雲時和金冉兩個黑客聯手,基本上快要把範致國的老底都掀了。
可是到底哪裏不對勁呢?
李越霆想,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他的第六感向來十分靈敏,可是這一次,他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好幾次,硬是找不到破綻在什麽地方。
既然如此,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目前來看,他們最為重要的是晚上的舞會,如何想辦法控製住範致國,並且將他保護起來。
晚上的舞會在遊輪的甲板上舉行,露天遊泳池旁排開一字長桌,上麵堆放著精美餐點和水果,李樂婷和金冉一組,在葉顏周圍活動,隨時瞭望並向她通報情況,蘇雲時仍舊躲在暗處總控一切,李越霆換上了服務員的白襯衫黑馬甲以及銀色麵具,端著裝了香檳和果汁的黑色托盤,在現場四處遊**。
“範致國喜歡收藏圍棋,格格,我在你的房間的保險箱裏放了兩顆雲子,圖片剛發到你微信上了,他一定會感興趣,到時候你就找機會,邀請他到你房間裏去坐坐。”
蘇雲時慢條斯理地說,葉顏看了一眼剛收到的圖片,一黑一白兩顆溫潤的雲子擺在湛藍色錦盒裏,色澤明亮動人,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範致國酒量不行,估計有個三五杯紅酒下肚,應該就可以套話了吧?”
李越霆對葉顏的酒量十分有信心,雖然她平時很不喜歡喝酒,但是事實證明,從小就跟著爺爺品茅台嚐杜康的葉顏,基本上可以憑真本事灌倒兩個李越霆。
第一次得知這個真相的李越霆當時腦海中隻想到一個人,那就是《蕭十一郎》裏的風四娘,永遠喝著最烈的酒,笑容明媚動人,爽朗又不失溫柔。
假如活在古代的話,葉顏也一定是那樣一個恣意瀟灑的俠女吧?
葉顏完全沒把喝酒這件事放在心上,隨口應付上來搭訕的路人甲乙丙丁,然後慢慢往範致國的方向移動。
金冉和李樂婷手挽手在一旁分吃一個布丁,看似秀恩愛,實際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葉顏周圍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他們的眼睛。
金冉的手中還握著手機,他隨時監視著遊輪的航行路線,另外,他還接著遊輪保安的對講頻道,可以及時獲得船上的各種動向。
李越霆在人群中穿行,不經意間目光已經環視一圈,馮千秋並沒有出現在這裏,直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露過麵。
他心念一動,背過身低聲問蘇雲時:“你能檢索一下船上的乘客名單嗎?”
蘇雲時立刻回複:“怎麽檢索?”
李越霆想了想答道:“擁有單獨的套房,年齡40歲以上,亞裔,沒有女伴。”
蘇雲時抬手在鍵盤上敲擊關鍵字,他們上船之前已經弄到了乘客名單,但是並沒有在當中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沒有。”
很快蘇雲時回複給他一個明確的結果,李越霆眯起眼睛看向不遠處的範致國,他正在與葉顏交談,葉顏把手機遞過去,似乎是在給他看雲子的照片,範致國果然露出了十分感興趣的神色,連聲追問起這兩枚雲子的來曆。
“《徐霞客遊記》當中記載,棋子出雲南,以永昌者為上。雲南盛產瑪瑙和琥珀,用這兩種材料製作成的雲子晶瑩剔透,白子微帶翠綠,黑子厚重,最正宗的雲子產於明代,如今傳世的隻有一副半。”
葉顏侃侃而談,卻在最為關鍵處欲言又止,給範致國留下無盡想象的空間。
實際上蘇雲時給她的這對雲子是仿製的,隻不過他的手藝精妙,如果不仔細分辨,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葉顏開始有點理解蘇雲時的師傅當時的顧慮,如此精湛的技藝,假如再得到那套工具,恐怕會引來更多如同馮千秋那樣不安好心的人的覬覦吧!
範致國的臉被一副國王麵具擋去了大半,露在外麵的眼睛放著光,就像是獅子看到了獵物一樣。
葉顏隨手把手機揣進口袋裏,故意笑著轉移話題:“可惜啊,我隻弄到了兩枚而已。”
“兩枚足以,這兩枚,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價值連城了!”
範致國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吊起來了,於是對葉顏的態度也越發禮貌:“我冒昧的問一句,這兩枚雲子,何小姐有轉手的打算嗎?”
葉顏歪著頭,裝出一副不怎麽懂的模樣:“真的那麽值錢嗎?我是在國外一個小拍賣會上淘回來的,老外不懂,才花了三萬八千歐,聽範先生這麽一說,這錢我倒是花的很合算了?”
蘇雲時盯著李越霆要他檢索的乘客資料沉默了半天,忽然抬手關掉耳機,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你在哪裏?”
誰也沒有留意蘇雲時此時此刻的沉默,對於他們來說,他平時多數時間也都是這樣沉默著。蘇雲時悄無聲息地把自己藏在暗處,低聲與電話那端的人說了幾句話,最後又道:“好吧,那就這麽辦吧!”
他掛斷電話,長長歎了一口氣,心想,非到萬不得已,他真的不想走出那一步。
這邊範致國和葉顏的對話還在繼續,話題都是關於那兩枚雲子的,葉顏把“欲擒故縱”這個策略發揮到了極致,一邊轉移話題,一邊不時吊一吊對方的胃口。範致國則一心想要把這個難得一見的藏品弄到手,所以言語間對葉顏十分討好。
葉顏端著一杯香檳,範致國手中的杯子空了,恰好有服務員走過來,托盤中裝著剛倒好的果汁,葉顏見範致國的目光已經飄了過去,為了禮貌,於是主動幫他接過杯子,換了一杯果汁遞給他。
範致國朝她禮貌一笑:“謝謝。”
說著舉杯示意,雖然隻是果汁,但是禮節總是要有的,葉顏於是舉杯與他相碰,儀態優雅地喝了一小口香檳。範致國可能是有點渴了,一口氣喝了半杯果汁,放下杯子,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個送果汁的服務員很快又端著托盤消失在人群中,樂曲聲響起,男男女女各自邀約共舞,葉顏和範致國都沒興趣跳舞,於是仍是站在一旁聊天。
李越霆目光環視,仍是保持著隨時戒備的狀態:“金冉,婷婷,你們那裏有什麽異常嗎?”
金冉和李樂婷各自確認回複,一切平靜,沒有異常。
蘇雲時仍然沒有出聲,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人一樣。
舞會進行的非常順利,一開始現場DJ放的是優雅的華爾茲,大家表現的都比較矜持,後來氣氛越來越熱鬧,天也越來越黑,夜空中繁星點點,燈紅酒綠,不知道什麽時候樂曲也跟著High了起來,炫動的節奏讓人忍不住跟著想要扭動身體起舞。
狂歡的時間已經到來。
葉顏趁機邀請範致國到自己房間去觀賞那兩枚雲子,範致國心中正盼著如此,立刻一口答應了,兩人各自帶著保鏢,穿過人群,沿著甲板邊緣慢慢往客艙走去。
蘇雲時坐在黑暗的角落裏,隻有眼前電腦的屏幕是亮著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滄桑慘白,他緊盯著監控攝像畫麵,目光一動不動,忽然在觸及到某一點的時候,頓時一停!
是他錯了!
他們竟然犯了這麽大一個錯誤!
與此同時,李越霆放下手中已經全是空杯子的托盤,重新端起補充了新鮮果汁的托盤,微酸甘香的味道讓他一愣,眼前卻忽然浮現出一張全英文的記錄單來!
他竟然沒有注意到!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李越霆放下托盤,不顧一切地衝出人群,奔向葉顏。
金冉和李樂婷都注意到他異常的舉動,不解地望著他的背影,就聽到蘇雲時急促的聲音響起:“攔住格格,不能讓她跟範致國單獨離開!”
兩人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立刻跟了上去。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範致國和葉顏一前一後,剛走到客艙入口處,葉顏就看到範致國的背影忽然肩膀**了一下,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範致國突然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範先生!”
保鏢猛衝上來,葉顏也跟著一個箭步衝上去,卻被保鏢們擋開,她有些著急地探頭看去,見範致國痛苦地按著胸口躺在地上抽搐,保鏢當中沒有醫生,隻能大喊向船上的服務人員求救。
範致國抽搐了幾下,半睜著眼睛朝著葉顏指了指,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但卻半個字抖說不出來。
李越霆已經衝出人群,直奔葉顏而去,他跑得飛快,出了這種事,他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有人陪在葉顏身邊,不能讓她獨自麵對這一切!
但是,當他馬上就要到葉顏身邊的時候,卻不知道從哪裏伸過來的一隻手,忽然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李越霆沒有準備,被一下拽到了旁邊,他反手正想掙脫,但是抬頭迎上的卻是蘇雲時靜如止水的一張臉,他頓時一愣:“小蘇,你……幹嘛拉著我?”
蘇雲時雙眸低垂,朝著他搖了搖頭:“你不能過去。”
李越霆這時候心急如焚,哪裏來得及聽他的解釋,反手就要掙脫:“不行,我得過去,沒能及時發現馮千秋的陰謀,這是我的失誤,這錯不能讓格格來背!”
蘇雲時抓著他手腕的手五指用力收緊,竟然如同鐵鉗一般,牢牢牽製住李越霆,他掙脫了兩三下竟然沒有成功。李越霆知道蘇雲時雖然表麵上平靜如常,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但是,他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多了橫劍出鞘的縱橫殺氣,淩厲地讓人害怕。
“不,你不能過去。”
蘇雲時冷靜地把這句話重複了一次,看著李越霆眼中的焦急神色一分分褪去,這才單刀直入地問:“馮千秋早就已經知道千麵狐狸插手了這件案子,你這個時候主動走出去,你覺得他會怎麽想?”
李越霆臉色一沉,心中已經明白了蘇雲時的用意,確實,剛剛他因為葉顏的關係影響了情緒和判斷力,千麵狐狸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現在去幫助葉顏,無異於主動告訴馮千秋,他就是千麵狐狸。
可是這個時候,他怎麽能把葉顏拋下不管?
蘇雲時看出他眼中的憂慮和矛盾,於是主動放開李越霆的手,轉而上移,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問:“你相信我嗎?”
李越霆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這件事他不用想就能做出回答:“當然。”
蘇雲時聽到他的答案,忽然揚起嘴角淡淡一笑:“我就當這是個承諾了。”
在那一刻他垂下眼,擋住了眼底細微如水的波動:“希望你,不要反悔。”
李越霆被他這幾句古怪的話搞得有些找不到頭緒,稍微晃神,蘇雲時已經轉身朝著葉顏走去。
“我看過登船時遊輪入口處的視頻記錄,馮千秋根本沒有上船。”
蘇雲時淡淡地低聲說著,從黑暗中慢慢閃出身形,走向燈光閃亮的地方。
李越霆恍然間就明白了蘇雲時的用意,馮千秋並沒有要跟範致國做什麽交易的打算,這場所謂的交易,不過是一個餌,他在用範致國做餌,假如上鉤的不是千麵狐狸,那麽,就隻能是身為千門傳人的蘇雲時了。
範致國此刻已經停止了呼吸,臉色青紫,眼睛緊閉,仿佛陷入一場漫長的沉睡當中,身體逐漸變得冰冷。葉顏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她是距離範致國最近的人,她親眼看著他被痛苦折磨然後死去,卻始終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糟透了。
葉顏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她像個小醜,又像是被他們所懷疑的凶手,她明明是無辜的,但是,看到他們此刻的眼神,連她自己都快要相信自己有罪了。
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就連求助都不敢。
下一秒,她就看到蘇雲時從黑暗中緩緩走來,他並沒有帶麵具,溫文爾雅的麵容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猶如黑夜裏的一道光,瞬間為她照亮了眼前的路。
他堅定地向著她走來,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平靜優雅。
葉顏覺得自己忽然就沒那麽害怕了,至少這一刻,有蘇雲時陪著她。雖然看不到李越霆,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正在某個角落裏默默注視著自己,他不走出來,不是害怕承擔責任,而是他要顧全大局。
他們所有人當中,隻有千麵狐狸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
蘇雲時走到她麵前,及時拉住了葉顏的手,給她遞過一個安慰的眼神,語氣溫柔:“別怕,我陪著你。”
“嚶嚶嚶嚶……這本來應該是我的台詞。”
李越霆委屈地對手指在角落裏畫圈圈,一不小心淪為醬油角色的李先生心情十分不明媚,但他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出如同言情偶像劇的對白還挺唯美的,尤其是有這麽帥氣漂亮的男女主角,礙於情勢複雜,也隻能咬牙硬忍著了。
遊輪上有人突然死亡而且死因不明,所以船長跟公司商量之後,決定立刻返航,並及時通知了船上的安保人員來做處理。
但葉顏仍是一頭霧水,她完全不明白到底範致國是怎麽掛掉的。
“難道是下毒?可是船上供應的飲料那麽隨機……”
葉顏托著腮靠在沙發上思考,她和蘇雲時被安排在同一個房間裏,好在隻是被監視起來,並沒有被搜身,所以他們身上戴著的通訊頻道還在持續工作。兩個人先是把房間裏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監聽設備,這才坐下來待著,但是因為幹坐著實在無聊,隻能靠分析案情打發時間。
“應該不是,投毒的針對性太強,在舞會那種公眾場合,可操作難度實在太大。”
蘇雲時其實也不太能想清楚,但是他唯一能確認的一點是,馮千秋這次設局的手段確實棋高一著,利用他們急於追查真相的心態,用範致國給他們造成了沉重一擊。
李越霆已經回到了廚房,現在船上的一切娛樂運作都暫停了,隻不過大家都要吃飯,所以廚子暫時不會失業,他一邊洗菜一邊低聲道:“問題出在範致國最後喝的那杯飲料上,他喝的是柚子汁。”
“柚子汁不是很健康還能減肥嗎?為什麽範致國喝了卻會有問題呢?”
李樂婷疑惑地要命,她平時有時候也會喝柚子汁,也沒發現有什麽問題啊?
金冉不說話,卻立刻在電腦上搜索起來,他們倆這時候也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回到房間休息等候返航了,客房區十分安靜,可能是因為出了人命案的關係,所以大家都表現的很配合,待在房間裏都不怎麽出來走動。
蘇雲時抿著唇思考李越霆的話,在觀察細節方麵,恐怕沒有人能比得上李越霆的思維縝密,雖然當事人李先生可能根本不知道思維縝密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卻能看到很多別人注意不到的關鍵性線索。
比如這杯要了範致國性命的柚子汁。
廚房裏有些悶熱,李越霆把洗幹淨的西紅柿甩幹水裝在盆子裏,然後隨手撈起一個咬了一大口,微酸清爽的感覺瞬間讓他清醒過來:“小蘇,你把範致國的就醫記錄發給大家看看……”
大家立刻收到蘇雲時傳到微信上的資料,範致國的身體基本健康,但是因為平時應酬太多,經常喝酒,飲食也不清淡,所以有點血壓高,所以醫生給了他每天早晚服用兩次降壓藥的建議,服藥是從上周六開始的。
“柚子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以及胰島素等成分,所以能夠降低血黏度,但是,如果服用了降壓藥之後再喝柚子汁,效果就等於一次服用了十倍的降壓藥,血壓急速下降,會引發心絞痛和心肌梗塞。”
李越霆咬著西紅柿解釋事情始末,讓大家聽得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能夠殺人於無形的,竟然是看似健康營養的柚子汁。
葉顏眼中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接著說:“範致國這一死,徹底打亂了我們的計劃。但是馮千秋為什麽那麽急於滅口,然後嫁禍給我們呢?他難道已經拿到了第六位密碼?”
“不對”,蘇雲時忽然勾起手急促地敲了兩下電腦:“我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順序了!”
李越霆吃完西紅柿在水龍頭底下衝著手,雙手骨節分明,交錯在一起,濺上晶瑩的水珠,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是的,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們按照正常的順序來推斷,從第一個跳樓身亡的富商開始,一共六人,各自保管一位密碼,到範致國,正好是第六個。
但實際上,他們卻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越霆把手擦幹,一手蹭著鼻尖,把腦海中所有他們已經掌握的線索重新排序:“我們以為的第一個,其實並不是第一個。”
他這句話說得有些玄妙,說白了就是意思不清不楚,蘇雲時卻明白他的意思,接著補充下去:“馮千秋能夠利用他們六個人來設局,並且企圖幫助QS公司尋找古墓的下落,那麽一開始,他們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葉顏猛地一拍沙發:“那六個人當中,有人泄密!”
李樂婷小小地“哦”了一聲:“怪不得對付其他五個是一個套路,而範致國是另外一個套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事情就合情合理多了。
金冉接著她的話往下說:“範致國就是那個泄密的人,他把保險箱和古墓的存在,透露給了馮千秋,馮千秋應該是給了他一些好處,所以範致國才會從加拿大來到澳門,想要跟馮千秋見麵談這筆交易。”
李越霆誇張地歎了口氣:“可惜啊,馮先生從來都是大忽悠。不但忽悠了範致國,這回連我們都給忽悠進去了。”
葉顏被他俏皮的語氣逗笑了:“老李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詞兒啊,忽悠,你知道大忽悠是誰,什麽意思嗎?”
能博美人一笑,李越霆也跟著開心了起來,得意一笑:“當然了,國外也是能看春晚的,雖然本山大叔好多年不上春晚了,但是他依然活在我們心中。”
葉顏原本還在樂,繼而眼前一黑:“呃……這話聽得怎麽那麽奇怪呢?”
金冉實在忍不住就插了句話:“依然活在我們心中這種話,一邊都是用來說革命烈士的。”
李樂婷笑著伸手,用手指頭輕輕戳他:“喂,別那麽認真啦,我哥恐怕連‘革命烈士’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跟他解釋了也是白解釋。”
李越霆很無奈地抬手擼過自己的一頭短發,他今天沒做造型,有一些頭發散下來擋在額前,看起來比平時軟萌了一些:“其實我知道啦,我就是想開個玩笑而已。”
葉顏頓時有些哽咽,笑中帶淚:“我明白。”
她知道李越霆是在刻意哄自己開心,剛才蘇雲時已經把事情都解釋給她聽了,當她知道一開始李越霆不顧暴露身份的危險想要過來陪她的時候,隻感覺整顆心都是暖的,不過,她更支持蘇雲時及時拉住他。千麵狐狸這幾年名聲在外,仇家也不少,假如他的身份暴露,必然會非常危險。
李樂婷聳了聳肩,一臉無辜:“親愛的哥哥,你看不出來我在配合你開玩笑嗎!”
李越霆立刻點頭:“看出來了,看出來了。”
蘇雲時覺得樓已經徹底不知道歪到哪兒去了,他們一開始討論的話題是什麽來著?
金冉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所以馮千秋已經集齊了六位密碼,他騙我們入局,就是想要用範致國的死拖住我們,然後搶先去瑞士打開保險箱,取出裏麵的東西?”
李越霆點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搖搖頭:“他現在想打開保險箱,估計有點難。”
蘇雲時眉頭一皺,語氣意味深長:“你不是真的……”
李越霆嘿嘿一笑:“是真的。”
蘇雲時淺淺歎了口氣,語氣中有幾分無奈:“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