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魂轉換

“什麽?”幽幽和湯旭相互對視了一眼,十分不滿地說道,“夏江,你別鬧了。我跟師兄都快要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思跟我們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啊。”夏江一臉嚴肅地說道,“我真的不認識你們兩個。而且,你們為什麽管我叫夏江?”

“那我應該管你叫什麽?這位帥哥。”幽幽真的生氣了,她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麵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她熟悉的朋友。

湯旭倒是察覺出了問題的所在,用試探的語氣問道:“你就是藍雙雙吧?我們終於見到你了。”

“藍雙雙?”幽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藍雙雙的靈魂不是被夏江給吞噬了嗎?怎麽可能又出現了?”

湯旭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那隻是我們之前的推測,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猜,藍雙雙的靈魂入侵到夏江的身體裏,因為受到宿主的壓製暫時陷入了沉睡狀態。當夏江接受到某些外部刺激時,比如觸碰其他死者的靈魂,藍雙雙就會對此做出反應,使夏江看到一些屬於她的記憶碎片。當刺激強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她就徹底醒過來了。”湯旭說完,用征詢的目光看著“夏江”問道:“藍同學,我分析得對嗎?”

“可能,大概是這麽回事吧……”藍雙雙自己也搞不清狀況,她沒想到自己死去了那麽長時間,現在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活”了過來。“我當時確實是想借助這個男孩兒的身體逃離那片水域,但不知怎麽就被迫休眠了。我沒想過要傷害他,請你們相信我。”

“那你現在醒了,可以把身體還給他了嗎?”幽幽別扭地看著眼前這個既是夏江,又不是夏江的人,焦急地催促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藍雙雙停頓了一下,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我把身體還給他,他就一定能醒過來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幽幽的心髒猛烈地跳動了幾下,忽然想到夏江被藍雙雙附身的時候正處於瀕臨死亡的狀態。他溺水昏迷,在重症監護室裏躺了二十五天才奇跡般地蘇醒過來,死而複生之後便擁有了能讀取死者記憶的超能力。如果藍雙雙突然離開他的身體,他會回到哪一個狀態?是清醒,是昏迷,還是……

幽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她害怕出現最壞的那個結果,怕夏江一睡不醒,往後餘生隻能躺在重症監護室裏,靠呼吸機維持生命。

“師兄,我們該怎麽辦啊?”她無助地看向湯旭,希望湯旭能幫忙拿個主意。

事關到夏江的生命安危,湯旭哪敢輕易做這個決定。他考慮再三,覺得這件事隻能交給師父去處理。“藍同學,要不咱們先穩一穩?你不用急著出來,剛好我們有事想找你打聽一下。”

“對對對,保險起見,你先別出來了。”幽幽怕夏江有個三長兩短,連忙改口道,“等我們找師父商量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你再離開夏江的身體也不遲。”

“我倒是無所謂啦。”藍雙雙聳了聳肩膀,“隻要宿主不排斥我,我可以一直待在裏麵。”

幽幽鬆了一口氣,言歸正傳道:“趁著彭晞也在這裏,我們來聊聊去年冬天發生的那起爆炸案吧。”

“什麽?”藍雙雙一時沒反應過來,轉頭看了看一直沒有開口的彭晞,感歎了一聲說,“學姐,想不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麵。”

“是啊……”彭晞苦笑著說道,“命運對我們兩個太不公平了,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名凶手,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說到那名凶手……”藍雙雙忽然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副極度憎惡的表情,“我已經知道她是誰了,隻是沒找到她的犯罪證據而已。”

“警察都沒抓到的凶手,你是怎麽查出來的?”幽幽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試探出來的。”

“怎麽試的?”幽幽還是沒明白,“有條件作案的人太多了吧,你不可能挨個去試探啊。”

“可能是我運氣好吧。”藍雙雙對幽幽他們解釋道,“我當時也是瞎貓碰死耗子,順著自己認定的方向去調查,很快就鎖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要不是我故意接近她,試探她,我恐怕會被她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給欺騙了。我真沒想到學姐身邊竟然有那麽可怕的人。”

“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啊?”彭晞在一旁聽得著急,迫不及待地問道。

藍雙雙提醒她道:“學姐,你想想看,當初是誰陪你一起去取快遞,拆快遞的?那個人的行為舉止難道就沒有什麽不自然的地方嗎?”

“你說的是……”彭晞驚恐地瞪著她那雙凸出眼眶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搖頭否認道,“不可能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理由用那麽殘忍的方式傷害我……”

“嗬嗬,朋友?”藍雙雙輕蔑地笑了笑說,“有的人表麵上跟你無話不談,親密無間,背地裏卻巴不得你倒黴,等著看你的笑話。人心隔肚皮,當你麵對那個自以為最要好的朋友時,你究竟有多了解她內心的黑暗呢?”

彭晞沒有接藍雙雙的話,她的心底一片冰涼,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如果事情真的像藍雙雙推測的那樣,傷害她的人竟是她到死都沒有懷疑過的好朋友,那命運跟她開的玩笑也未免太殘忍了。

沉默了片刻,藍雙雙感慨地說道:“我之所以會懷疑到她,是因為自己念高中的時候有過類似的經曆。那時,我有一個關係非常要好的閨蜜,我跟她無話不說,在她麵前幾乎沒有秘密可言,包括我能通靈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高二那年分文理班,閨蜜留在了原來的班級,而我去了文科班,在班裏交到了新的朋友,遇到了喜歡的男生,還當上了班長。

“有一天課間休息,我去原來的班級找閨蜜聊天,發現同學們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我當時沒有在意,以為隻是自己換了新的發型,他們比較好奇罷了。可是接下來的幾天,我陸續聽到一些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大概意思是說我被鬼附身了,身上陰氣很重,接近我的人都要倒大黴。我覺得莫名其妙,揪住一個造謠的同學,問他怎麽回事。他說他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我就繼續順藤摸瓜尋找造謠的人,結果發現那個人竟然是我閨蜜。

“我非常不理解,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她撕掉偽裝,原形畢露,坦言她就是嫉妒我過得比她好,事事都比她順心如意。我說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啊,難道不應該彼此祝福,希望對方比自己過得好嗎?她的回答讓我大跌眼鏡,她說朋友之間不就是用來比較的嗎?有誰會真心希望身邊的人比自己過得好呢。我不服氣,反駁她說,我就希望你比我好。你們猜她說什麽?她說那是因為你本來就比我優秀,知道我永遠都比不上你。

“我徹底無語了,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那種卑劣的想法。通過那件事,我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知人知麵不知心。哪怕是關係再親近的人,他們也有可能會害你,而他們害你的原因,可能僅僅隻是因為嫉妒。

“我懷疑學姐身邊是不是也有一個像我閨蜜那樣的人,表麵上裝出一副知心朋友的樣子,實際上卻見不得別人好,恨不得毀掉別人的一切。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用了一個方法去試探學姐身邊的朋友,結果發現那個心裏有鬼的人正是學姐的室友,她最好的朋友——唐小婧。”

“你用什麽方法試探的?”彭晞疑惑不解地問道,“她當初連警察都騙過了,你是怎麽試探出她有問題的?”

藍雙雙坦言道:“我從十歲那年起就能看見死者的靈魂,講鬼故事嚇唬人可是我的強項。我對學姐的朋友們說,我曾在琴房裏見到過學姐的冤魂,得知她每天半夜都在校園裏尋找那名害死她的凶手。學姐說,她能潛入每個人的夢中,通過潛意識找出凶手的犯罪記憶。除非那個人永遠不睡覺,不做夢,否則她一定會在夢中狠狠地報複那個人,讓那個人在睡夢中發生心源性猝死,連搶救都來不及。

“學姐的朋友們聽完我的故事,有人覺得荒唐,一笑了之,有人表示害怕,開玩笑說自己膽子小,晚上肯定要做噩夢。隻有唐小婧的反應讓我覺得不正常,她臉色慘白,有種大白天活見鬼的感覺。很顯然,她不是單純地害怕,而是心裏有鬼,做賊心虛。為了進一步試探她,我偷偷地跟蹤了她幾天,發現她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好,看起來像是嚴重缺少睡眠一樣。

“雖然我沒能找到唐小婧的犯罪證據,但我相信她就是炸傷學姐的凶手。她甚至不需要事先冒險把快遞放在寄存處,而是跟學姐一起取快遞時,趁亂把裝有爆炸物的紙箱子混在你們兩個人的快遞當中就行了。”藍雙雙說完,用求證的目光看著彭晞問,“學姐,你還記得取快遞那天的具體情形嗎?唐小婧是否有趁亂作案的可能?”

彭晞從來沒有懷疑過唐小婧,現在仔細想來,藍雙雙說的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確實,我當時隻顧著把小婧從快遞堆裏挑揀出來的包裹搬運到手推車上,沒注意到那個有問題的紙箱子是從哪兒來的。我們回到寢室才把各自的快遞分開,然後我們拆快遞的時候……”彭晞仔細回想了一下說,“小婧拆得很慢,時不時地會往我這邊瞟兩眼。我以為她隻是好奇我買了什麽東西,但實際上……”

“她是在等著你拆那個有問題的包裹!”幽幽替彭晞說出了後麵的那句話。她想起陸雲昇曾經對她說過,亡靈並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人心的黑暗才是。

天主教教義中將人類的惡行分類,稱為“七罪宗”或“七原罪”,按照程度等級依次為: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欲。這些惡行往往是引發其他罪行的根源,嫉妒便是其中之一。

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心胸寬廣的人自然不會踏上一條極端之路,然而有的人卻心胸狹窄,容易對比自己好的人產生嫉妒,在嫉恨中做出報複行為,導致悲劇發生。

想到這兒,幽幽問藍雙雙,“如果事情像你推測的那樣,唐小婧是炸傷彭晞的凶手,那把你推到河裏的人會不會也是她呢?”

“不是她還能是誰呢?”藍雙雙對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唐小婧肯定是怕我繼續糾纏她,怕我找到她傷害學姐的證據才對我下手的。”

“你遇害的時候完全沒看到凶手的樣貌嗎?”半晌沒有插話的湯旭滿懷希望地問道。

“沒有。”藍雙雙遺憾地搖搖頭說,“我當時本來是沿著河邊在慢跑。跑到一個地方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鋼琴旋律。我很好奇那個聲音是從哪裏傳出來的,於是停下腳步,循聲找去。在河岸邊,我發現了一部手機,有人正在給那部手機打電話,我聽到的聲音正是手機來電的鈴聲。我當時沒有起疑心,以為是誰不小心把手機丟在了河邊,想把它撿回去交給警察。結果……”

藍雙雙鬱悶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就在我準備彎腰撿手機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麵猛地推了我一把。我當時站的位置正好沒有安全護欄,我被人一推,一下子就掉進了河裏。我不會遊泳,落水後隻顧著拚命掙紮,加上當時光線不好,我連凶手的影子都沒看到。不過,我記得自己墜河的具體位置,或許我們可以去那裏找找線索。”

“那我們還等什麽,現在就去吧。”幽幽的心裏比任何人都要著急,因為她想快點解決這個案子,讓夏江不再受到案件的連累,早日恢複“自由之身”。

湯旭十分能理解幽幽的心情,可他結合實際情況考慮了一番,忍不住潑冷水道:“事情過去半年多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風吹、日曬、雨淋,就算之前留下了什麽線索,估計現在也找不到了,你最好別抱太大的希望。”

“這話倒是不假。”藍雙雙不得不承認湯旭說的是事實。“我去慢跑的那條濱河小道就在學校附近,因為位置偏僻,植物茂密,偶爾還有蛇出沒,到了晚上,那裏給人的感覺陰森恐怖,八點過後就幾乎不見人影了。那裏沒有監控,案發時也沒有目擊者,想找出凶手確實不容易。”

“你為什麽喜歡去那種地方跑步啊?”幽幽問完,怕藍雙雙多想,連忙補充了一句,“你別誤會,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單純地好奇而已。”

藍雙雙完全能夠想到,她出事以後,肯定有人說她自作自受,沒事找死。可是她做錯了什麽呢?即使她不去河邊跑步,凶手若是鐵了心想殺掉她,總會想出置她於死地的辦法,她橫豎都躲不過一劫。

“其實那個地方並沒有你們想得那麽危險。那裏景色優美,空氣清新,隻要離岸邊遠一點,人是不會無緣無故掉到河裏去的。”

“你就不怕遇到搶劫的和色狼嗎?”

“那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更別說是人了。搶劫的和色狼才不會到那裏去。”

“好吧。”幽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發現藍雙雙的膽子確實比她大。她可不敢大晚上一個人去那麽偏僻的地方跑步,最主要的是,她害怕蛇。

湯旭見時間太晚了,考慮到安全問題,他對幽幽說道:“我們先回去吧,等到白天再去河邊調查,反正現在黑燈瞎火的,去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說完,他又征詢著藍雙雙的意見,“藍同學,你不介意保持這樣的狀態跟我們回去吧?”

藍雙雙巴不得附在這樣一位宿主的身上,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不受限製地去尋找真凶了。她對湯旭說:“我願意跟你們回去,隻要你們不介意就行。”

幽幽怎麽可能會不介意自己喜歡的男生被另外一個女孩兒“纏身”,但此時的她隻能虛偽地笑笑,假裝自己毫不在意。她安慰等候在一旁的彭晞說:“你在這裏等我們的消息吧,我們一定會盡快找出凶手的犯罪證據,還你一個公道。”

第二天早上,隨著第一縷朝陽透射進窗簾,夏江在**翻了個身,隨即醒了過來。他緩緩地坐起身子,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琥珀畫廊二樓的某間臥室裏。

回想起昨天晚上在雲杉市藝術學院經曆的事情,夏江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接觸過彭晞的靈魂,大腦超負荷運轉之後再次出現了罷工。可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聞到自己的頭發散發著淡淡的香味,他又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兒。

他洗過澡,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衣服,這顯然不是他暈倒之後能做到的事情。可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會是誰幫他洗澡換衣服的呢?

夏江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從**跳下來,穿著拖鞋走出了臥室。過了幾秒鍾,對麵的臥室門也開了,幽幽從裏麵走出來,表情緊張地盯著夏江看了好一會兒,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是藍雙雙嗎?”

“什麽藍雙雙?”夏江被問得一頭霧水,伸手摸了摸幽幽的額頭,笑著調侃她說,“你也沒發燒啊,怎麽大早上起來就開始說胡話了。”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笑容,幽幽沒想到夏江的靈魂這麽快又蘇醒了過來,激動的情緒難以言表。“你沒事了吧?”她撥開夏江的手,關切地問道,“你的頭疼不疼啊?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嗎?”

“我……不記得了……”麵對幽幽突如其來的關心,夏江的心裏更加犯糊塗了。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納悶兒地問幽幽,“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聽你的意思,我好像不隻是單純地暈過去了而已吧?這身衣服是誰幫我換的?是不是還有人幫我洗過澡?”

“呃,這個……”想起昨天晚上的某個情景,幽幽的臉頰“唰”地一下子紅了。她誇張的反應讓夏江誤會了什麽,表情也變得窘迫起來,“幽幽,難不成是你……”

“啊,不不不!”幽幽連忙擺手,自證清白道,“我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會幫你洗澡換衣服呢,我隻是幫你拿浴巾的時候不小心瞄到了一眼而已……”

“就一眼嗎?”夏江不放心地向幽幽確認道。問完這句話,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關注的重點並不是這個。“怪了,我不是暈過去了嗎?怎麽可能會自己洗澡?”

“那是因為……”幽幽表情複雜地看著夏江,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我們大家都以為你短時間內不會醒過來了,決定讓藍雙雙待在你的身體裏,先把案子破了再說。所以……”

“行了,你別說了。”夏江忙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他可沒有興趣知道自己被亡靈附身並操控的細節。他認真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發現昨晚發生的事並沒有對他產生什麽壞的影響,於是用懇求的語氣對幽幽說道:“我已經沒事了,你想個辦法幫我把藍雙雙的靈魂叫出來吧。”

“這事兒我可幫不了你。”幽幽愛莫能助地攤了攤手說,“要想把藍雙雙的靈魂叫出來,首先得把她喚醒才行,而喚醒她這件事隻有你自己能做到。一旦她醒了,你就睡過去了,那就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藍雙雙的靈魂離開以後,你的靈魂能醒過來嗎?”

“你跟我說繞口令呢。”夏江被幽幽繞得頭都暈了,心裏不禁有些惱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總不能讓她在我的身體裏待一輩子吧?”

“誰說要讓她待一輩子了。等案子破了,凶手落網了,你想挽留人家,人家還不樂意呢。”

“那也就是說,她的靈魂早晚會離開我的身體。早離開,晚離開,對我來說有什麽區別嗎?”

“怎麽沒有?一個是心願未了,帶著不確定的因素離開。一個是心願完成,心甘情願地離開。你說這兩種情況,哪一種更好?顯然是第二種,對不對?”

“你少忽悠我,我知道你們心裏也沒底,這樣做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是又怎麽樣?”幽幽被惹急了,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就是不希望你再回到醫院去,整天躺在那間冷清的病房裏,戴著呼吸機,渾身插滿管子,當一輩子的植物人。”

“靠,我有沒有你說得那麽慘啊?”夏江苦笑著咧了咧嘴,腦海中想象著幽幽描述的那個異常淒慘的畫麵。

或許是兩個人爭論的聲音太大了,睡在隔壁的陸雲昇被他們吵醒,疲倦而又不悅地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這才幾點鍾啊,你們倆在吵什麽?”陸雲昇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朝客廳中央的皮質沙發走去。他穿著銀灰色的桑蠶絲睡袍,飄逸的長發散落在腰間,配上他那高挑秀雅的身材,精致俊俏的五官,以及那隻有著夢幻色彩的琥珀色眼眸,活像從古代神話裏走出來的人物。

夏江完全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一時間忘記了說話。直到幽幽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問他在發什麽愣時,他才回過神來,半開玩笑地說道:“我第一次見到師父就懷疑他不是人類,我現在對此深信不疑了。”

幽幽已經跟陸雲昇一起生活了四年多的時間,早就對陸雲昇的美貌見怪不怪了。她朝沙發那邊瞥了一眼,憋著笑說道:“等你習慣了就好了,我剛開始的時候還不是像你一樣大驚小怪的。”幽幽說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對了,你最近這幾天不要回學校去。我怕藍雙雙的靈魂再次奪取你的意識,我們不在你身邊,你會有危險。”

“我能有什麽危險?”夏江不以為然地說道,“藍雙雙的願望是找出害死她和彭晞的凶手,不至於做出什麽傷害我的事吧?”

“那可不一定。”幽幽提醒夏江道,“萬一她撇開我們,獨自一個人去尋找破案線索,甚至去招惹凶手,搞不好會連累到你的。”

“可是我再繼續請假,這學期的成績就真的廢了。”

“那也總比你出事好。我們現在根本不確定藍雙雙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醒來,也許接觸到其他死者的靈魂是她醒來的條件之一,但也說不定你隻是睡個覺,打個盹,或者一留神的工夫,她就出現了。畢竟她昨天已經醒來過一次,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可是……”

“你別可是了。”就在夏江猶豫著自己該不該留在畫廊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陸雲昇建議他說,“我看你也別動不動就請假了,幹脆直接申請休學算了。”

“什麽?休學?”夏江驚訝地看著陸雲昇,好像沒聽懂這兩個字的意思。盡管他自己也曾考慮過休學這個選擇,但他總覺得自己還支撐得下去。

陸雲昇坐直了身子,用紅色的發帶紮起頭發,認真地幫他分析著當前的形勢,“其實醫生從一開始就建議你休學靜養一段時間,畢竟你溺水昏迷了那麽久,各方麵的身體機能本來就沒有完全恢複好,是否有什麽後遺症目前也不明確。機緣巧合,你的身體裏現在同時存在著兩個靈魂,這種情況非常罕見,連會長都想不出很好的辦法幫助你。為了確保你的安全,我必須得讓你待在我和幽幽的身邊,一旦遇到棘手的狀況,我們能及時幫你處理,不至於讓你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以你現在的狀況,隔三差五請假是不可避免的事,你再怎麽努力還是免不了要掛科,拿不到好成績。與其這樣硬撐到期末,來年補考、重修,莫不如直接休學,把自身的問題都解決好了,來年再重新開始。

“當然,我說這些隻是給你提個建議罷了。我雖然是你的師父,但我沒有權利強迫你做任何事情。你好好考慮一下,其實留在琥珀畫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可以更加專心地跟我學習油畫,快速提升自己的繪畫技能。你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跟亡靈打交道,協助我去處理一些靈異事件,了解更多關於GR協會的事。我很快就要正式擔任會長一職,身邊正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你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俗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論你將來想當建築師也好,當畫家也好,你首先得擁有健康的身體,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陸雲昇的一番說辭令夏江無力反駁。此時,他的外表看似平靜,內心卻正在做著激烈的掙紮。

忽然,幽幽用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笑著對他說道:“剛好我們還需要一個大廚。你來了,我們就不用天天點外賣,吃垃圾食品了。”

“這算是哪門子的理由?”夏江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麵前的這枚吃貨,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被人需要過。他轉過頭,看到陸雲昇臉上淡淡的笑意,內心終於放棄了掙紮。

取舍間,必有得失。處事時,須知進退。

想到這兒,夏江終於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