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馬停下後,張師爺的屍身也隨之向一側傾倒。“啪”的一聲,屍體重重摔落在雨後的泥地上,濺起幾朵水花。

安路畢竟是西醫師,見過太多死人,讀書時還曾在洋人老師的指導下,親手解剖過屍體。他忍住嘔吐的欲望,立刻上前檢查張師爺的屍體。

獨龍雖是一介打鐵的硬漢,但卻顯然被嚇壞了,他那鐵塔般的身體不住地顫栗著。

安路回過頭來,道:“獨龍大哥,你去小酒館一趟,叫四合院裏的龍天翼隊長到這裏來。對了,還得通知鎮公所的謝鎮長。”

吩咐完之後,他又埋下頭,檢查麵前的無頭屍體。

不過,獨龍卻依舊站在原地,邁不出步子。

“怎麽了?獨龍大哥?”安路問道。

獨龍努了努嘴,顫抖著聲音,說:“天黑了……又看到了死人……我不敢一個人離開這裏……”

“那怎麽辦?”安路苦笑不得,沒想到獨龍看到屍體後,居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但不管怎麽說,也得有人去通知龍天翼和謝鎮長才行。

“要不,我們一起去叫龍隊長和謝鎮長……”獨龍建議道。

“不行,這裏必須有人保護現場才行!”

“那可怎麽辦啊?”獨龍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安路拍了拍腦門,無奈地說:“要不這樣,我去通知龍隊長和謝鎮長。獨龍大哥,你站到黃銅大門那邊去,讓你妹妹開個門縫,你躲到獨院裏去。隻要睜個眼睛留意著這邊的屍首,不要被人破壞現場就行了。”

“太好了,那就這樣辦!”獨龍避之不及地轉身就朝黃銅大門跑了過去,他連腳下貼地的地方布滿釣魚線都忘了。當他獨龍向繡球樓獨院跑去的時候,安路聽到自己小屋窗欞上,不時傳來風鈴的響聲。

見獨龍躲入繡球樓獨院後,安路趕緊離開小屋外的空地,大步流星向小酒館跑去。

幸好下過一場雨,空氣潮濕而又涼爽,安路一路狂奔,竟然一點汗也沒出。

到了小酒館,安路徑直闖入四合院中,大聲呼喊著龍天翼的名字。片刻之後,龍天翼手捧一隻緞盒,站在了門邊。不用說,那隻緞盒裏裝著的,定然就是那枚留有“馬”與“皇”字印痕的天火殘餘。

龍天翼厲聲喝道:“安醫師,你在這裏大呼小叫的,幹什麽?”

安路瞧了瞧四周,另一間客房的燈關著,那宮本喜藏果然沒回來。而酒館的馮老板應該還在前店裏守著生意,也不再後院裏。他趕緊跑到龍天翼身邊,低聲說:“龍隊長,大事不好,回縣城通報情況的張師爺,在路上被殺了,隻剩了一具無頭屍體,被他的紅鬃馬駝回了秀溪鎮裏……”

龍天翼頓時臉色大變。

“張師爺被殺了?誰幹的?”

聽了龍天翼的問話,安路突然想到,如果能讓龍隊長以為他什麽都沒猜到,說不定會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好一點。

於是安路又壓低了聲音,猜測般說道:“龍隊長,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叫宮本喜藏的東瀛浪人幹的?我聽謝鎮長說,今天下午宮本喜藏獨自拎著一柄像刀一樣的劍,離開秀溪鎮,向縣城方向走去……”

龍天翼愣了愣,轉頭朝宮本喜藏原先住著的那間屋望了望,遲疑良久,才點頭道:“嗯,安醫師,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從馮老板那裏得知宮本喜藏失蹤了,我還以為是他不敢應戰,所以逃之夭夭了。看來,他埋伏在官道上,襲擊過往來客,是個妄圖謀財害命的土匪山賊!”

“那……龍隊長,您現在要不要去看一下張師爺的無頭屍身?”安路問道。

龍天翼卻立刻皺起眉頭,答道:“我不能去,我必須在四合院裏守護這枚天火殘餘!現在不管誰被殺了,我都無暇顧及。反正我還沒去縣城履職,沒有正式職銜,所以也輪不到我來管轄區裏發生的命案!”

安路有點失望,這就是即將上任的安保隊長嗎?居然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不過,想一想也對,這枚天火殘餘是龍天翼日後升官發財的保證,而破獲一樁命案,最多接幾麵百姓獎勵的錦旗,又有何用?

安路隻好諾諾地問道:“那麽,張師爺的屍體,又該如何處置呢?”

“哼,既然是具無頭屍體,死因不用檢查,也能判斷出,肯定是被斬首而死了。安醫師,你去通知謝鎮長,讓他找義莊的人把屍體扛走。凶手暫且掛在某個無名土匪的腦袋上吧,不管怎麽說,目前還沒證據證明宮本喜藏就是凶手。”

龍天翼做事,真是滴水不漏,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把罪名栽到某個不知姓名的土匪頭上。而至於宮本喜藏,以後他應該還會繼續合作,所以不能斷了宮本的生路。好一句“沒有證據”就輕輕鬆鬆把宮本從命案裏給摘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