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細雨迷離之夜,橫死之屍 01

雖然已經猜到了宮本喜藏出鎮的目的,但安路卻無計可施,他隻是一介文弱書生罷了,又做得出什麽來阻止這一切?

他隻好歎了口氣,繼續保持沉默。

大概因為發泄出了一通怨氣,謝老先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邀請安路到他家裏去吃晚飯。安路還是謝絕了謝老先生的好意,他想回到狹窄的小屋裏,一個人好好靜一下。

與謝老先生告別後,安路見時辰也不早了,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於是他先來到小酒館,酒館裏就他一位客人,安路隨便點了兩味小炒,吃完晚飯後,安路尋思著是不是應該去龍天翼的屋裏,和他打個招呼。而這時,安路突然看到一個五大三粗滿胳膊鐵疙瘩的漢子走進了小酒館裏。

此人,正是安路今天才結交的朋友,鐵匠獨龍。

獨龍一看到安路,就大聲說道:“安醫師,我先到你的小屋去找你,沒見著人。我猜你就在小酒館裏解決晚飯,所以就到這裏來找你了。”

“獨龍大哥,你找我?什麽事呀?”

安路跟著獨龍來到了長街上,獨龍說道:“剛才我妹妹來找我,讓我來幫你一個小忙,到了晚上你就不用再那麽辛苦地監視著繡球樓的黃銅大門了。”

“呃……”安路到秀溪鎮來的目的,被獨龍毫無心機地一語道破,他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呢。

獨龍也不介意,拉著安路來到了他在繡球樓外的那間小屋旁。獨龍從安路拎著的網兜裏,先取出了風鈴,掛在了小屋的窗欞上。接著他又取出釣魚線,將一端係在風鈴上。

獨龍又繞開釣魚線的線團,牽成長線,出了小屋。他將長線垂落在地麵,然後慢慢向繡球樓的黃銅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放線。釣魚線極細,與地麵表層的顏色相差無幾,獨龍放線的動作又很隱蔽,如果從遠處望過來,根本看不出他將釣魚線從小屋一直放到了繡球樓獨院的黃銅大門外。

當獨龍走到黃銅大門外的時候,他撮舌吹出一聲尖利的哨響。片刻之後,黃銅大門出現了一條小縫,裏麵露出了雙喜的半張俏臉。她伸出一隻胳膊,從她哥哥的手中接過了線頭。隨即,黃銅大門重重合上,但那條釣魚線卻從門縫裏伸入,並未折斷。

按照雙喜之前出的主意,她會將釣魚線的另一端纏繞在黃銅大門內的門閂上,然後緊貼地麵繃緊。那幾枚鐵定就是用來將釣魚線固定在地麵上所使用的。

夜晚的時候,如果有人造訪繡球樓,隻要開門,釣魚線就會繃得更緊,發生震動,令小屋那邊的風鈴產生搖晃,發出脆響。

如此一來,安路就不用再熬夜監視,隻要風鈴響了,他再披衣起身,也同樣能夠完成對繡球樓的監視。

嗬,雙喜果然是個聰明伶俐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當然,安路也明白雙喜為什麽會幫他。

安路是設在明處的監視著,雙喜更想找出那個隱蔽的監視著。

監視者不會總是躲在暗處的,他能偷聽到錢霄對雙喜所說的話,一定就躲在不遠的地方。如果那個神秘監視者再度出現,說不定會不小心碰到他們剛設下的釣魚線——釣魚線在鐵釘的幫助下,在黃銅大門外也尋了幾處緊貼地麵固定。

要是觸動了風鈴,安路就有辦法替雙喜尋出那個神秘暗中監視者究竟是誰了。

設好釣魚線之時,天已黑盡,安路這才想起,自己吃晚飯的時候,比小酒館裏一位客人都沒有,他猜秀溪鎮鎮民吃晚飯的頓頭,應該比較晚吧。

那麽,獨龍應該還沒吃晚飯。

中午的午飯,都是獨龍請自己的麵條,於情於理,自己也該請獨龍吃頓晚飯才對呀。

於是安路誠懇地說道:“獨龍大哥,我們一起去小酒館吃飯吧,喝點小酒,我請客。”

雖然安路已經吃過飯了,但陪獨龍喝點酒,還是沒問題的。

獨龍卻憨厚地笑了笑,說:“不用破費了,我不愛喝酒的。你已經在小酒館吃過晚飯了,中午你帶回去的那碗麵條,一定還在屋裏吧?你幫我熱一熱,做成炒麵,我隨便填飽肚子就行了。”

“呃……”安路愣了。那碗麵條,他在端回屋的路上,被張師爺騎著高頭大馬嚇了一跳,全撒落在地上了。安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擔心被獨龍誤會,認為他是個糟蹋糧食的人。

安路臉上漲得通紅,窘迫不已。

而這時,從長街一頭突然傳來的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把安路從窘境裏解脫了出來。

兩人一起抬起頭,循著馬蹄聲傳來的地方望去,隻見一頭氣宇軒昂的紅鬃馬,正悠閑地向他們跑了過來。而馬背上,伏著一個人,身子倒向一邊,腦袋恰好被馬頭遮住了。

這不正是張師爺的那匹紅鬃馬嗎?

安路吃了一驚,張師爺不是去縣城向縣長胡縣長報告天火殘餘之事了嗎?怎麽他又回來了?

張師爺是個做事可靠的人,又是胡縣長的心腹,必定不會做徒勞無功之事。

安路不由心生疑竇,立刻拔腿向紅鬃馬跑了過去。

紅鬃馬在安路的小屋外停了下來,埋下頭,啃起地麵上殘留的青草。而這時,安路也一眼看清了馬背上倒伏著的張師爺,他不由得雙眼圓睜,血氣倒湧,喉頭一甜,差點當場嘔吐。

張師爺,他的頭不見了,頸項之上,什麽都沒有——他的頭顱被人活生生地砍了下來!

鮮血將他的衣物全都染得血紅一片,但已然幹凝,頸項創口處,鮮血已變作烏黑的顏色,散發著惡臭。

這麽短短的一段時間,張師爺竟變作一具無頭橫死之屍,這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