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墓色

周瞳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凶手為什麽要殺王一虎?

絕大多數凶案,凶手總有動機,即使是碰上瘋子,那麽瘋子本身就是原因之一。王一虎被殺,一定有個原因。

最初,周瞳推測是小小泄露了行蹤,所以殺人滅口,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推論。後來出現的神秘“野人”,也就是古朵。在周瞳發現王一虎屍體的同時,這個古朵襲擊了他。按照常理推斷,古朵無疑就是殺害王一虎的人,可是隨後的調查中,無論是現場證據,還是殺人動機,都不足以支撐古朵就是嫌疑人。

而周瞳在王一虎凶案現場發現的毛發,經過北化大學做DNA測試,與湯敏敏書上的血跡完全一致,但是與後來嚴詠潔直接從古朵臉上扯下的毛發完全不同。

通過進一步的科學化驗,最終證實古朵並不是什麽“野人”,而是患了極其罕見的“狼人綜合症”,又稱為先天性全身多毛症。從中世紀以來僅有五十多個有關這種病例的記載,由於基因變異,患有狼人綜合症,導致身體出現返祖現象,比如全身長滿毛發等。這樣的人除了長相不同,生活和一般人是一樣的。

所以說凶案現場發現的毛發並不是古朵的,但卻和湯敏敏留下的那本《白澤圖》上的血跡屬於同一個人。

換而言之,王一虎就是被這個“神龍架野人”殺死。

“湯敏敏,王一虎是因為湯敏敏被殺!”周瞳得出了自己的推論,但是要證實這件事,還需要證據。

不過就在周瞳查證這件事的時候,接到了李興雯的電話。

“靳軼衍跑了!”

“從拘留所跑了?”周瞳有些難以相信。

“不是……是……”李興雯把她們去古墓尋找牛大力留下符號的事情說了出來。

周瞳聽完後,陷入短暫的沉默。這件事上李興雯雖然有些冒險,但是她的調查方向並沒有錯,換做自己也會這麽幹。隻是靳軼衍為什麽要突然離開?他和靳軼衍聊過幾次天,嚴格來說靳軼衍根本不是嫌疑犯,警方也沒有下達拘捕令,最多隻能扣留他四十八個小時。但是為了弄清當年的事情,靳軼衍卻自願留下來,配合警方調查。

“你給我詳細說說,在古墓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周瞳拿著電話,坐下來,耐心的問道。

清晨的萬獸山裏,薄霧籠罩,泉水潺潺,空氣裏透著樹木的芬芳。這是大別山脈中一座並不起眼的山,山間叢林茂密,渺無人煙,除了附近的村民,知道這裏的人並不多。

李興雯和王磊跟著靳軼衍跋山涉水,來到這裏,尋找多年前一個已經被盜墓團夥偷盜過的古墓。

他們這一個星期來,已經走了三個以前靳軼衍和牛大力一起盜過的古墓,發現了更多牛大力留下的符號。

“就是這裏了。”靳軼衍停下腳步,用手裏的刀割開灌木,一個隱蔽在下麵的盜洞出現在眼前。

李興雯和王磊熟練的拿出各種繩索和工具,準備下洞。

“你們看,這裏也有符號。”靳軼衍在洞口一側又發現了一個和小紅本上一模一樣的符號。

李興雯拿出相機,把符號拍攝下來。

“這個符號又和我們在前麵幾個古墓找到的不同。”李興雯還是沒弄明白,牛大力留下這些符號的意圖,如果隻是為了做個記號,又何必用完全不同的符號,這些符號究竟代表什麽意思,又是給誰留下的?

“這些符號應該代表不同的意思,我留意到在不同的場景,符號都全然不同,但在有些相同的場景,留下的符號有一樣的。”王磊手裏拿著平板電腦,他把前些日子拍到的符號相片調閱出來,“你們看,這些是在主墓室,牛大力用的符號是這個,在有幾個岔口他也用了同樣的符號……我感覺這些符號就好像是索引,類似於圖書目錄,但我還理不出它們的對應關係。這本冊子裏的符號數量多達一萬七千多個,如果不憑借計算機程序,恐怕很難整理。”

李興雯和靳軼衍站在兩旁,聽完王磊的分析,都覺得有道理,這些符號不是路標,而是代表了某種含義,或者說更像是某種盜墓筆記。

靳軼衍神色有些黯然,牛大力和他朝夕相處多年,他一直以為大力是個憨厚老實人,卻沒想到竟然有著如此多秘密。這些複雜的亂碼絕不是他的即興之作,而他當年遇見瑩瑩,也和牛大力有莫大的關係……

那是一天晚上,靳軼衍幹完一票大事後不久,一直隱身在南方一個小縣城裏,能夠找到他的人屈指可數,而牛大力就是其中之一。靳軼衍忽然接到牛大力的電話,說也來到了縣城裏,找他出去玩。

靳軼衍也沒多想,就出去了,兩個人在一個大排檔喝酒聊天。

而這時瑩瑩和一個女伴就在旁邊一張桌子吃飯。

剛開始,靳軼衍並沒有特別注意瑩瑩,直到有兩個小流氓去鬧事。

接下來的事就是老套的英雄救美,相識相愛的故事。

不過現在想起來,未免太過巧合,牛大力和瑩瑩恐怕早就認識,他們布好局,讓自己往裏麵鑽。

想到這裏,靳軼衍額頭冒出冷汗,心裏一陣絞痛。

“靳軼衍,你沒事吧?”李興雯見他魂不守舍,拍拍他的肩膀。

“沒事,你們小心,這個墓裏麵的機關並沒有完全解除,上次我們也是僥幸出來。”

王磊一聽有危險,心裏不願意李興雯冒險。

“李興雯,你在外麵守著,有什麽也好策應。”

“也是,你在外麵牽住繩索,以防不測。”靳軼衍也附和道。

李興雯雖然不情願,卻也無法反對,隻能應承。

靳軼衍和王磊,一前一後,沿著繩索滑下盜洞。

靳軼衍下來後,用電筒幫王磊照著下麵的路,卻無意間看到王磊腳踝的地方有一個好像火把樣的胎記,或者是紋身,但是光線不好,看得並不清楚,不過他依舊心裏一怔,類似的圖案,他曾經在瑩瑩的背上也看到過。

“靳三叔,你怎麽了?”王磊下來後,看見靳軼衍在發呆,拍了拍他。

“啊……沒什麽,想起一個故人。”靳軼衍搖搖腦袋,覺得自己剛才多半是看錯了。

這裏靳軼衍來過,雖然時隔多年,但下到墓穴後,記憶猶如河堤的閘門,緩緩打開。這個墓穴他曾潛心研究,所以一清二楚,也知道它的危險,二十多年前,他們團夥在這裏死了兩個人,卻沒能進入主墓穴,隻在南麵陪葬墓穴中盜了一些文物就倉皇而逃。

“王警官,這個墓與前麵那幾個不同,那些墓被盜後,已經被發現,並且由文物部門重新發掘過,所以可以說是非常安全。可是這個墓至今除了少數幾個人知道外,還沒有重現於世,我們上次來也隻進到側室,主墓並沒能進去。裏麵極有可能還有一些我沒發現的機關,或則通道,你一定要緊跟著我。”靳軼衍嚴肅的叮囑道。

“也虧你們能找到這樣的地方,真是要錢不要命。”王磊舉著電筒,看見墓道四周到處是殘岩破壁,還有幹屍和古代的斷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靳軼衍苦笑,王磊雖然是隨口一說,但卻說到關鍵上,放到今時今日,他是絕對不會冒險幹這種事情了。

“這是一座隋代末期的古墓,墓主應該是個顯赫人家,但我們也沒能進入主墓室,所以並不清楚墓主的身份,不過單是陪葬側室內的文物,也是價值連城,如果放到今天,那可是了不得。”說道這些,靳軼衍眼睛裏還是會露出興奮地色彩。

王磊哪有心思聽他吹牛,心裏七上八下,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生怕一步走錯。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搜索牛大力留下的符號,發現一處便拍照記錄。

靳軼衍熟門熟路,按照當年的路線行進,他們又發現了三處留有牛大力符號的地方。

“前麵就是陪葬的東側墓室了。”

靳軼衍說著,用力推開石門,墓室裏麵一片狼藉。

這裏是隨墓主陪葬的小妾和奴婢,一共三具棺木,棺木裏白骨森森,看起來令人不寒而栗。

他們在東側墓室卻並沒有找到牛大力留下的符號,不過靳軼衍卻有了更驚人的發現。

“這……不可能……”

“怎麽了?”王磊看見靳軼衍一副呆呆出神的樣子,問道。

“你看這裏。”靳軼衍指著牆角說道。

王磊把電筒順著靳軼衍指的方向照去,看到牆角有三塊石磚被人動過手腳。

如果不仔細看,這三塊石磚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看到三塊磚石之間的縫隙要比其它磚塊略微大,很顯然,這幾塊磚是被人切開過。

靳軼衍蹲下來,用小刀撬進磚塊的縫隙裏,慢慢滑動,然後把磚塊從兩邊用力往外縮。

隻聽“哢”一聲,一塊磚被拉出來,靳軼衍又跟著把另外兩塊磚也搬出來,一個約莫半米寬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靳軼衍趴在地上,用電筒往洞裏照了照。

“看不到頭。”

“會不會是通道主墓室的?”王磊猜測。

“不好說……上次這裏明明是封死的,還有什麽人知道這個墓穴?”靳軼衍自言自語道。

“你們上次來,為什麽沒有去主墓室?”

“主道被封閉,我們當時沒有能掘開,而且機關重重,已經有兩人受傷,所以就沒打算繼續下去。”靳軼衍歎口氣,說道。

“有可能是其他盜墓賊來過這裏。”

靳軼衍點點頭,也隻有這個可能。

“我想進去看看……”靳軼衍向王磊請求。

“我們這次來主要是尋找牛大力留下的符號,出去後,我會通知文物考察部門過來調查。”

“這個墓的位置非常隱蔽,除了我們的人知道,不可能有其他人,所以我懷疑這個被掘開的通道是牛大力做的,或許裏麵能找到重要的線索。”靳軼衍堅持道。

王磊有些猶豫,畢竟這條通道到底通向哪裏,會不會有危險?萬一出事了,那可就麻煩了。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冒險,一旦發現危險,我立刻掉頭。”靳軼衍自從知道牛大力有可能是內鬼後,對於當年那些事耿耿於懷,恨不能馬上弄個一清二楚。

“我跟在你後麵,如果情況不對,也好有個照應。”王磊終於還是同意了靳軼衍的提議。

靳軼衍從背包裏找出一個石球,石球大約有保齡球一半大小,光滑圓溜,剛好一隻手可以握住。

“這是什麽?”王磊好奇的問。

“我管它叫探路球,可以測試通道是否安全。”

靳軼衍把石球用力往通道裏扔進去,石球沿著坑窪不平的道路“咕嚕”“咕嚕”滾了過去,直到消失在視線裏,最終歸於平靜。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王磊見靳軼衍如此謹慎小心,心裏總算有些安慰。

他們鑽進通道,慢慢向前爬行。靳軼衍爬行起來十分熟練,膝蓋基本不著地,避開了大部分碎石。王磊就苦不堪言,除了他本身比較胖以外,缺乏爬盜洞的經驗也是原因之一。

兩個人爬了約莫十來分鍾,終於看到另一邊的洞口。

出來後,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寬敞的墓室,一個大石棺居中,四周散落著破碎的陶勇、銅馬和一些箱子。墓室裏原有的物品擺放已經被全部搗亂,整個墓室基本被偷盜一空。

王磊還沒什麽感覺,但是靳軼衍卻驚歎不已。這條通道以直線方式打通了東邊陪葬墓室和主墓室,準確無誤,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絕不是原始工具,或者他們以前那個年代能做到的事情。

“遙感測繪!”靳軼衍終於瞠目結舌的吐出四個字,雖然他已經二十多年沒盜過墓,但是對於當今的科技發展一直有所關注。

靳軼衍又回到通道,抓起裏麵的小石頭,攤在手心裏,“通道是用水磨鑽機弄得,一般的設備不可能把石頭打得這麽小,這麽細。”

王磊雖然不懂盜墓,但是聽靳軼衍這麽一說,也開了竅。

“你是說這個連接兩邊墓室的通道應該是近幾年才打通的?”

“不錯。”

靳軼衍和王磊開始在主墓室裏搜索牛大力的符號,如果在這裏也找到這種符號,那麽牛大力就有可能還活著。但是他們卻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盜墓的人非常謹慎,沒有留下顯而易見的痕跡,就連挖開的通道都用石磚重新封上,可見他們並不想讓人知道。

不過他們也並非全無發現,因為在石棺的內側,他們看到了一個約莫拇指大小的九龍曾輝,也就是說墓主人和南宮適,或者九龍地宮有所關聯。

李興雯在洞口守了一個多小時,還不見王磊和靳軼衍上來,心裏有些著急,正準備下去找他們,卻察覺附近的叢林裏有異樣。

“什麽人?”李興雯把手摸到腰間的配槍,她能感覺到在暗處有人在偷窺,“不出來我開槍了。”

不遠處幾隻飛鳥受驚,從樹杈騰空,撲打著翅膀,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高高的灌木被風吹動,卻不見有人。

這時王磊和靳軼衍從洞口爬了出來,看見李興雯舉著槍,不明所以。

“怎麽了?”王磊擔心李興雯的安危,急忙跳出來。

“那邊好像有人。”李興雯依舊警惕的看著叢林。

王磊也掏出槍,慢慢從側麵靠近那片叢林,但當他走過去後,卻沒看到有人。

“沒有人!”王磊收起槍。

李興雯深吸一口氣,她相信自己剛才絕沒有眼花,對方顯然已經借著灌木逃走了。

“怎麽樣,你們下去有什麽發現?”李興雯也收起槍,關心的問道。

“主墓室被盜了,但不知道是誰幹的……”靳軼衍這時也爬了出來。

“我們在主墓室的石棺內發現了這個。”王磊走回來,把相機裏的相片調出來給李興雯看。

“九龍曾徽!”李興雯看到後也不由一驚,“墓主的身份知道嗎?為什麽他的棺木裏會有九龍曾輝的圖案?”

靳軼衍搖搖頭,回憶起當年他在側室裏盜取的文物,裏麵也沒有任何和墓主身份有關的東西。

“不管墓主是誰,我懷疑他這裏肯定有九龍地宮的重要線索,這個墓室當年我就覺得奇怪,規模不大,卻機關重重,比起某些帝王將相的陵墓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會盡快通知當地警方,安排考古專家和刑偵人員調查這裏,或許能有發現。”王磊對於現在找到的線索已經非常滿意,生怕李興雯再節外生枝。

李興雯表示同意,這次出來,最重要的是收集牛大力留下的符號,以便破解那本紅冊子上記載的東西。

靳軼衍卻沒有聽他們說話,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他無論如何都要去見的人。

李興雯和王磊沒有想到靳軼衍會突然消失,又或者說是逃走。一直以來,靳軼衍都非常配合他們的工作,甚至主動交代了不少問題,就算他擔心因為以前盜墓的事情坐牢,但也不至於一走了之。李興雯和王磊雖然沒有明言,但是靳軼衍盜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除了他自己含糊承認一些,關鍵證據缺失,再則如果有立功表現,基本上可以說不會判罪,最多緩刑。正因為這樣,李興雯和王磊從沒有把他當做犯人,也就根本談不上看管。

三個人從墓穴出來,已近黃昏,急著出山。走到一半的時候,靳軼衍提出肚子不舒服,要去方便一下。

李興雯和王磊也沒多想,就找塊石頭坐下來休息等他。

可是這一等就是十來分鍾,王磊想著有些不對勁,叫了兩聲他的名字,卻也沒回應。兩個人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急忙衝進樹林查看,卻哪裏還有人影。

靳軼衍擺脫李興雯和王磊後,飛速在叢林裏穿梭,他十分熟悉這附近的地形,專挑不好走的隱蔽地方跑。

他走了一個多小時,夜色降臨,李興雯和王磊想找到他,更是不可能。

靳軼衍摘下樹上一片樹葉,放到嘴邊,吹出有節奏的鳥鳴,這是當年他們團夥用來聯係的暗號,一般人隻會以為是平常的鳥叫。他反反複複吹了好幾遍,這才坐下來休息,開始耐心等待。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兩束刺眼的電筒光芒照在靳軼衍的臉上。他本能的抬起手擋住,透過手指間的縫隙,他看到一男一女朝自己走過來,不過並不是李興雯和王磊。

男的長得十分奇怪,一臉的長毛,神情凶惡。

至於那個女人的樣子,卻是靳軼衍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瑩瑩……”靳軼衍手中的電筒差點掉在地上,他脫口而出。

“瑩瑩?”女人有些狐疑的看著靳軼衍,“你就是靳軼衍?”

靳軼衍一愣,想想瑩瑩如今應該差不多五十歲,而眼前這個女人最多二十歲出頭,自己實在太過激動。可是……可是如果她不是瑩瑩,為什麽長得那麽像她?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且還能聽懂自己吹出的暗號,這未免也太過於巧合。

“人稱‘洛陽鏟’的靳三爺怎麽變得癡癡呆呆了?”女人笑了起來聲音悅耳。

“你是什麽人?”靳軼衍終究是幹過大事的人,收斂心神,問道。

“你可以叫我小小,他是我的朋友古朵。”小小麵帶笑容。

“你們引我出來,想幹什麽?”靳軼衍警惕的問道。

“幫我進九龍地宮!”小小毫不掩飾自己的來意。

靳軼衍先是一驚,不過很快就笑了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小小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

“笑你們腦子有毛病,恕不奉陪!”靳軼衍背起包,掉頭就走。

古朵大怒,低吼一聲,想衝出去,卻被小小攔住。

“站住!”小小聲音不大,語氣平緩。

但靳軼衍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停下了腳步。

“有個人說給你看一樣東西,你一定會幫我。”小小一邊說,一邊走到靳軼衍身邊,拿出一隻口琴。

這隻口琴平平無奇,在電筒光線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琴上的木漆已經掉落。

但靳軼衍看到口琴,整個身體卻完全僵住了,眼睛紅潤。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個下午,他和瑩瑩在公園裏散步。他順手摘下一片樹葉,吹起小曲,想逗瑩瑩開心。

“我還以為你隻會學鳥叫。”瑩瑩聽他吹完後,開心的笑道。

“敢小瞧我,信不信我能用樹葉吹出《貝多芬交響曲》?”

“不信!”

“不信就對了……”

“好啊,你又耍我。”瑩瑩假裝發怒,粉白的小拳頭想雨點一樣打在靳軼衍的身上。

“好了,我有禮物送給你!”靳軼衍高舉白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禮盒。

“什麽東西?”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瑩瑩打開禮盒,裏麵是一隻精美的木質口琴。

“口琴!”瑩瑩有些意外。

“你不是一隻想學嗎,樹葉不好吹,所以我送你一隻口琴,喜歡嗎?”

“喜歡!剛才那首曲子能教我嗎?”

“好……”

“給你這隻口琴的人在哪裏?”靳軼衍拿過小小手中的口琴,滿懷期待的問道。

“她已經過世了……”小小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傷感的神情。

這句話好像一把沉重的鐵錘,砸在靳軼衍的心裏,竟讓他差點站立不穩。

小小看著靳軼衍異樣的神情,心裏一直以來的某個猜測似乎得到證實。

“她……她怎麽會……怎麽會?”靳軼衍隔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她是被人害死的……三年前……”小小咬咬牙,“我一定會為她報仇!”

“誰?”靳軼衍的眼睛裏噴出火。

“‘守夜人’!”

“‘守夜人’?”靳軼衍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們也一直在找九龍地宮……”小小歎口氣,話題一轉,說道:“你剛才提到的瑩瑩,是不是就是我媽媽?”

“應該是……”靳軼衍苦笑,他覺得自己真是荒唐,竟然一直沒有去弄清楚瑩瑩的真名。不過沒弄清楚的何止名字,他對她實在有太多問題要問,可現在卻陰陽兩隔。

“你是她女兒,和她年輕的時候,一個模樣……你的媽媽,是怎麽提到我的?”靳軼衍並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是小小的容貌,讓他對於她說的話沒有任何懷疑的可能。

小小臉上有些尷尬,遲疑了片刻,才說道:“她沒怎麽提過你,隻是告訴我,如果我以後需要人幫忙,拿這個口琴去找一個叫靳軼衍的人,他會幫你……”

“也是……我想多了……”靳軼衍多年來以為自己放下的感情,這時才知道其實並沒有放下,隻是把她埋藏在內心深處。

“我一定要找到九龍地宮,這是對‘守夜人’最好的報複!”小小拉住靳軼衍的手,“靳叔叔,我知道你去過那裏,所以請你幫我,好嗎?”

靳軼衍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和瑩瑩一模一樣的女孩,他和當年一樣,沒有任何能力拒絕。更何況,關於九龍地宮實在有太多的謎團,他有著強烈的願望,他必須找出真相,為了自己,為了瑩瑩、為了牛大力、為了呂半仙、為了鄧瑞琪……

在嚴詠潔的多番催促下,WILI終於查到了有關海歡公司在境外合作夥伴的情況。根據國際刑警的調查,雖然海歡公司在境外多個國家與數十家公司有貿易往來,但是其中有十九家公司的實際操控者是一個叫做阿爾貝托的意大利人,而這個人是一個臭名昭著的文物販子。

有了這些信息,嚴詠潔決定對海歡公司采取行動。

十一月一日,淩晨兩點,飛恒碼頭,一艘開往越南海防港的貨船正準備離港。

忽然間,海麵和港口同時響起警笛聲。三艘警方的巡邏艇在港口外圍堵住出港口,地麵上嚴詠潔帶著大批持槍特警,強行登船。

“你們幹什麽,這艘船已經檢查過,我們有合法手續……”船老大也算有膽色,看到這麽多全副武裝的警察,仍然鎮定自若。

可惜嚴詠潔根本沒打算和他理論。

“帶走!”嚴詠潔一揮手,兩個特警立刻上前拖走船老大。

“船上的所有人聽著,就地蹲下,接受警方檢查!”

嚴詠潔一聲令下,特警們分工有序,很快就控製住整條船。

這艘船的運單上寫著是“成衣”,經過搜查,集裝箱裏確實大部分是成衣,但是把這些衣服清理出來之後,發現了兩個木條箱,裏麵用海綿和泡沫包裹著數十件疑是是文物的器具。

嚴詠潔見人贓並獲,立刻通知在市區裏待命的另外一組特警展開行動,抓捕海歡公司所有中層以上職員。

王亞西的身邊躺著她的私人秘書,小夥子今年二十二歲,英俊挺拔,能言會道,地地道道的“小鮮肉”。她輕輕撫摸著小夥子健碩的身體,這一刻她才感覺自己像個女人。

她和李玟建在一起委屈了十幾年,但是這種委屈不能說,就像是悶在爐子裏的一團火,直到氧氣耗盡才算是終結。可是沒有想到命運之神竟然如此眷顧於她,李玟建失蹤,或者在她看來就是死了,而原本她所有的顧忌都煙消雲散。公司是她的,家業是她的,她再也不用擔心誰能分走她的錢和權。

“小鮮肉”被她灼熱的手喚醒,睜開眼睛,看著年過四十的老板娘,露出職業般甜美的笑容。

王亞西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她想把眼前這塊“小鮮肉”吞噬,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那壓抑的火焰噴薄而出,熊熊燃燒。

兩個人抱在一起,如膠似漆。

可這時忽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急促有力。

“這大半夜的會是誰?”王亞西心不甘情不願的披上睡衣,從窗口往下望去,她看到了閃爍的警車燈和門口聚集的特警。

“怎麽了?”“小鮮肉”從身後抱住王亞西,卻發現老板娘的身體正在懾懾發抖,原本溫潤的身體宛如寒冰。

經過文物部門鑒定,海歡公司走私出口的這批文物全部屬於國家一級文物,一共三十二件,價值超過一個億。

警方對海歡公司主要負責人和涉案人員進行調查,證實海歡公司長期以來利用虛假貿易手段,向國外走私文物,時間跨度長達十七年,價值更是難以估量。

一樁失蹤案卻牽扯出一個如此龐大的文物走私集團是嚴詠潔沒有想到的,卻又間接證實了周瞳的猜想,李玟建依靠走私文物發家,所以他才會對九龍地宮感興趣。

嚴詠潔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高寶錢知不知道李玟建所做的事情,他自己有沒有參與到走私文物之中?但是高寶錢的老婆範蕾蕾別說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就是她老公的事情,她都知之甚少。

目前無論是失蹤案,還是幾起命案,竟然連一個嫌疑人都沒找到,嚴詠潔實在是感到憋屈。然而她也知道查案不能心急的道理,抽絲剝繭,總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周瞳對於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目前雖然搜集到的證據和信息還不多,但根據他自己的推斷,湯敏敏是整個事件中的核心,她手中的駭雞犀從何而來?她那本《白澤圖》的秘密究竟是什麽?隻要能先破解這兩個謎題,那麽或許就能找到他們三人的失蹤的原因。如今可以推斷的是高寶錢手中的《白澤圖》應該是來自於李玟建,而李玟建應該是從湯敏敏那裏複印而來。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看牛大力寫的符號,還有李興雯那本《白澤圖》,總覺得他們之間有聯係,但是卻找不到突破口,如今李興雯和王磊收集了更多的符號和使用的場景,或許能有所發現。

李興雯和王磊已經回來,對於靳軼衍的不辭而別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畢竟靳軼衍不是犯人。周瞳找到李興雯和王磊,說出自己的推測。

“我覺得或許有個人能幫我們找出其中的關聯。”周瞳說道。

“誰?”李興雯迫不及待的問道。

“方子興。”

方子興古板不通世故,但卻絕對是學術界的奇才,即使是馬明宇教授他也沒有放在眼裏,隻是他缺少一個讓自己更上台階的機會,而現在這個機會就是九龍地宮。

當周瞳他們找到方子興,說明來意後,方子興興奮的神情證實了他們的想法。

雖然有了方子興的幫助,但是周瞳仍然覺得不夠,他又讓嚴詠潔請來特別刑偵組的計算機高手“蛔蟲”來助陣。

周瞳、李興雯、王磊、方子興和“蛔蟲”,他們五個人聚集在大學實驗室裏,關起門,開始尋找牛大力的符號和《白澤圖》之間的關係。

無論是牛大力的符號,還是《白澤圖》,它們本質上都是一種密碼。而所謂密碼是一種用來混淆的技術,它希望將正常的(可識別的)信息轉變為無法識別的信息。當然,對一小部分人來說,這種無法識別的信息是可以再加工並恢複的。

通常的密碼都是按特定法則編成,用以對通信雙方的信息進行明密變換的符號。換而言之,密碼是隱蔽了真實內容的符號序列。就是把用公開的、標準的信息編碼表示的信息通過一種變換手段,將其變為除通信雙方以外其他人所不能讀懂的信息編碼,這種獨特的信息編碼就是密碼。長久以來,在密碼認證係統當中,人們使用最廣泛的密碼形式是字母,數字密碼,即通過一組字母和數字的組合作為密碼。但是,牛大力和《白澤圖》上所使用的是圖形密碼。圖形密碼是一種非常特別的密碼係統,使用圖形作為媒介,破解的時候需要對這些圖形進行一定的操作。由於圖形密碼的密碼空間較大,應用方式靈活,所以對它進行暴力破解是完全無效的。

不過不管是哪種密碼形式,要破解它,最好的途徑就是找到密鑰。

周瞳他們五個人先根據牛大力的符號在不同場景出現的頻率進行排序,然後分類,同時把這些信息輸入到計算機。

方子興則主要對墓室裏不同地方出現的牛大力符號進行研究,找出對應關係。

他們在實驗室裏花了三天的時間,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圍著牛大力的符號和《白澤圖》研究討論,終於證實了一件事,牛大力紅色筆記本上的符號就是破解《白澤圖》的密鑰。

當然,要完全破譯整個《白澤圖》,還需要一段時間,接下來的工作,周瞳、李興雯和王磊就幫不上什麽忙了。

“你渾身都臭了。”周瞳嗅了嗅李興雯的頭發,故意捏著鼻子說道。

李興雯這幾天沒睡多長時間,確實沒有洗漱過,她一聽周瞳這麽說,立刻慌張的站起來。

“我要回家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們!”李興雯一邊說,一邊抬起手聞自己。

周瞳這時乘機推推王磊,示意他趕快獻殷勤。

不過這個微小的動作,卻被李興雯看到了,她心裏不由一緊,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感覺。

“我……我送你……”王磊結結巴巴,紅著臉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可以。”李興雯意興瀾珊地擺擺手,一個人急匆匆離開了實驗室。

王磊難掩一臉的失望。

“追女孩子要有點耐心。”周瞳拍拍他肩膀,安慰道。

王磊苦笑道:“感覺她心裏已經有了人……”

周瞳聞言心裏“咯噔”了一下,搓搓手,說道:“別想多了,我也閃了,剩下的事讓方子興和‘蛔蟲’他們兩個搞定。”

王磊點點頭,他也必須盡快趕回警局,向羅子豪匯報這幾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