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殊途同歸

周瞳這幾天都在家裏看高寶錢的研究資料和筆記,他自己在大學主修的曆史,畢業後也做了曆史老師,雖然不敢自稱專家,但至少也不算是門外漢。在他看來,高寶錢所寫的東西更像是基於曆史大框架下的傳奇故事。筆記裏雖然涉及龐大的曆史資料,但實際的核心內容是關於周代南宮適的考據。

南宮適(生卒年不詳),又稱南宮子,西周著名賢者、重臣。所謂“文王四友南宮子”,依照史籍《史記·周本紀》,指的就是南宮適。據考證,南宮適是周文王四友之一,武王興周滅紂時的賢臣。周武王滅商後,命南宮適拆掉紂王所建的鹿台,打開紂王的糧倉,以賑濟貧弱萌隸。南宮適是最早的見於文獻(《周書·君奭》)的南宮氏名人,是南宮氏的始祖。南宮適身曆文王、武王、成王三世,是周族創業時期的重要謀臣和大將,為周朝的開國元勳,裂土受封。南宮適是周族的重要謀臣,曾參與了拯救姬昌(即周文王)的行動。西伯侯遭殷紂王軟禁之難,南宮適前往探望。受西伯暗示,他搜集美女、駿馬和奇珍異寶入貢商王,使西伯獲釋。其中,南宮適曾受太公之命到西方義渠之地找到了奇珍異寶駭雞犀。

文王死後,南宮適繼續輔佐武王,成就了伐商大業。武王伐商成功後,南宮適受命將商王搜刮屯積在鹿台的財寶和钜台聚積的糧食分發給窮苦百姓,並且與史佚一起將商王的祭祀重器九鼎和其它國家的珍寶玉器遷到了周朝國都。《帝王世紀》曰:“命南宮適散鹿台之財,發巨橋之粟,以賑貧民,命南宮伯達史逸,遷九鼎於洛邑,命閎夭封比幹之墓,命宗祝饗祀於軍。”而同一事,《史記·周本紀》中記載:武王克殷之初,命南宮適散鹿台之財,發钜橋之粟,以振貧弱萌隸。命南宮適、史佚展九鼎保玉。

這些史料都有據可查,倒也沒有太多令人驚奇的地方,但是高寶錢在筆記後麵記載的內容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高寶錢在筆記裏卻說南宮適當時並未散盡鹿台之財,而是秘密建了一座九龍地宮,把鹿台中的奇珍異寶收藏其中。

當年殷紂王築鹿台,興師動眾,集各地名匠,聚全國財寶,整整用了七年時間,一座豪華壯麗的工程才算告竣。還建造了宮廷樓榭數百間。鬥拱飛簷,雕梁畫棟,富麗堂煌,豪華蓋世。鹿台裏金銀之物散發給百姓還算可行,但是那些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人人垂涎,如何分而散之?這種猜測倒不是沒有道理,但是高寶錢為什麽會如此肯定,他卻在筆記裏沒有說明。而在筆記的後半部分,全是關於南宮適方方麵麵的資料收集和考證,雖然高寶錢沒有明言,但是周瞳也能看出來,高寶錢試圖在各種散亂龐博的資料中尋找出有關鹿台寶藏的線索。

高寶錢筆記最後一頁寫著的“白澤圖”和“駭雞犀”,它們又和鹿台寶藏有什麽關係?周瞳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筆記和資料,卻毫無線索。

他拿起從高寶錢書房裏的《白澤圖》,又翻開來看,這本《白澤圖》和湯敏敏公寓裏那本確實一模一樣,但它們都是翻印的,卻也不知從何處而來?

周瞳把《白澤圖》揣進懷裏,打算去一趟國家圖書館。

國家圖書館分為總館南館、總館北館和古籍館,館藏書籍3119萬冊,其中古籍善本就有200餘萬冊。

在這裏,你幾乎可以找到所有現存的古籍。

周瞳在國家圖書館的古籍館找到了九種版式的《白澤圖》,但它們大多是殘片,唯一比較完整的一版來自於敦煌壁畫的複刻,但即使如此,國圖裏找到的九種《白澤圖》隻有部分圖畫與高寶錢的《白澤圖》相似。可無論從圖畫的數量和精細程度來看,高寶錢的《白澤圖》更為豐富細致。

周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手中這本《白澤圖》如果不是有人瞎編的,那麽它可能是目前世界上僅存的——最完整的《白澤圖》。

以周瞳的學術水平,他無法分辨這本書的真假,唯有請教專家。他想起自己的研究生導師——汪浩涵教授。

可是當汪浩涵看到周瞳帶來的這本《白澤圖》,他卻也是隻搖頭。

“能夠幫你鑒定這本書的人本來是有的,不過你來晚了。”

“汪老師,你這話的意思是……”

“我的朋友馬明宇教授是這方麵的專家,他寫過很多這方麵的論文,不過就在上個月,他剛過世。”汪浩涵看著愛徒,歎口氣。

“馬明宇教授?”周瞳忽然想起嚴詠潔提起過他,好像李興雯最近就是在查他離奇死亡的案件。

“不錯,就是他,你認識麽?”

周瞳隻感覺腦子裏什麽東西被電了一下,他急忙握住汪浩涵的手。

“謝謝老師,我下次再來看望您……”

說完,周瞳就一溜煙的跑了。

汪浩涵看著這個不靠譜學生的背影,隻能露出一臉的苦笑。

李興雯和王磊剛從鄧福祥家裏趕回警局,就被周瞳堵在了門口。

“小雯雯,你太調皮了,有大案查也不找你瞳哥哥。”周瞳嬉皮笑臉地說道,他聯係過羅子豪,所以知道李興雯他們這個時候回來。

李興雯看見周瞳,有些吃驚,不過內心深處卻是非常高興,如果不是礙於麵子,她早就把周瞳抓來“審問”了。

“警方辦案,你少參合,好好教書,就是對社會做貢獻了!”李興雯心軟嘴硬。

“你就是周瞳吧,久聞大名,幸會幸會!”王磊見過周瞳,也聽過他的故事,上到局長,下到科領導,見到周瞳都是客客氣氣,所以他說的這番話絕對真心誠意。

周瞳不認識王磊,但知道他的身份,微笑著握住他伸出來的手。

“小雯,你看看,多跟老同誌學學。”

王磊可不想蹚渾水,他急忙打哈哈笑道:“你們先聊,我去找羅科匯報工作。”

周瞳見王磊走後,湊到李興雯身邊,擠眉弄眼,在她耳邊說道:“你們是在調查馬明宇教授死亡的案件嗎?”

李興雯點點頭,麵露難色。

“你一向不管閑事,怎麽主動關心這件案子?”

“除暴安良,警民合作,義不容辭!”

“放屁……”

“你最近越來越粗魯了。”

李興雯別過頭,不吭聲,她最近脾氣確實不太好。

“好了,不和你鬥嘴了,我懷疑馬明宇的死和我現在調查的案子有牽連。”周瞳言歸正傳。

“呸,你那是情色花邊新聞,我這裏是人命案,會有什麽關聯?”

“一言難盡,你先把馬明宇案件的檔案給我看看,事關重大!”周瞳說後麵四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李興雯“哼”了一聲,不過也沒再反駁,她知道周瞳在這件事上絕不會信口開河。

“記得這次可是你求我……”

“我欠你一個人情。”

“跟我來吧。”李興雯終於露出了笑容。

李興雯帶著周瞳走進警局,然後把他帶到隔間,拿出馬明宇案件的檔案。

周瞳一言不發,認真地先讀完檔案。

“密室殺人,好久沒遇到這樣的案件了。”周瞳合上檔案,深吸了一口氣。

“何止如此!”李興雯拿回檔案,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其他同事,這才把有關方子興和靳軼衍的事情又繪聲繪色的講了出來。

周瞳聽完後,默不作聲,腦海裏卻是翻天覆地,所有的事情好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

“喂,大哥,你給點反應行不行?”李興雯看著發了半天呆的周瞳,忍不住問道。

“李玟建和高寶錢一起失蹤,跟著湯敏敏又下落不明,神秘的‘小小’,馬明宇的遇害……如今還有方子興和靳軼衍,這兩個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白澤圖……駭雞犀……南宮適……鹿台……”周瞳咬著嘴唇,閉著眼睛,自言自語,仿佛說著夢話。

“你在說些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李興雯拍了拍周瞳的腦袋瓜。

周瞳睜開眼,擋開李興雯在他頭上亂拍的手。

“我能幫你解開馬明宇的死亡之謎。”

“你知道凶手是誰?”

“那倒不是,但是馬明宇的死一點都不離奇,所謂的密室殺人,不過是一場並不算華麗的魔術秀。”

“你看了十分鍾案件檔案就知道了?”李興雯有些不相信。

“不信拉倒,那我走了。”周瞳假意離開。

李興雯連忙拉住他,她和王磊現在就是卡在馬明宇的死亡原因上,連報告都不知道怎麽寫,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領導訓斥。如果知道馬明宇究竟是怎麽死的,那麽對於案件調查來說無疑是取得了巨大的進展。

“難得你來一趟,也不能讓你白跑……”

“走吧,帶我去凶案現場,我為你揭開魔術的秘密!”周瞳回過身,露出自信的微笑。

馬明宇教授的公寓還拉著封條,窗台上布滿灰塵,夕陽透過天井,落在門上。

李興雯拉開封條,推開門,屋內所有東西還保持著案發時的原樣。

“保姆阿姨確認當時門是反鎖的,窗戶也都是密閉的,馬明宇教授就坐在這裏,請問凶手是怎麽出去的?”李興雯用手支著下巴,看著周瞳,問道。

周瞳笑了笑,指著馬明宇教授坐的位置問道:“保姆阿姨推開門,第一眼會看到什麽?”

“應該是馬明宇教授的背影……”李興雯走到門口的位置。

“保姆阿姨忽然看到馬教授在家裏,一定會先打招呼,但是死去的馬明宇教授不會回應,所以馬阿姨好奇之餘會上前查看,凶手也就是在趁這個時候,從門後出來,大大方方走出去。”周瞳一邊說,一邊從門後閃出來。

“你是說凶手一直就在房間裏,等著有人來為他開門?”李興雯渾身一震。

“不錯,凶手早就知道保姆阿姨要來的時間,他故意把已經死亡的馬明宇教授放在這個位置,吸引保姆阿姨的注意力。”

“不過這也未免太大膽了,萬一……”

“沒有萬一,凶手已經準備了很久,對保姆阿姨的性格、習慣、做事的方式等等都了如指掌。”

“那凶手是用什麽殺死教授的?還有他臉上的玻璃碎片怎麽解釋?”

周瞳在門口蹲下來,指著底下門框細微處的泥點,說道:“別急,你先看這裏。”

李興雯看到了周瞳所說的泥點,不過在這種進進出出的位置,門框上有個把泥點再正常不過。

“我們搜證的時候已經注意到這裏了,做過化驗,隻是一般的泥……”李興雯想不出有什麽特別。

周瞳搖搖頭,細心的解釋道:“根據你們的化驗報告,這是紅土,也就是紅壤。一般紅土中的金屬化合物很多,其中包括了鐵化合物及鋁化合物。馬明宇教授家門口的紅土主要成分是赤鐵礦,而本市有赤鐵礦的地方,也就是有可能存在這種紅土的地方隻可能在紅葉山。”

“紅葉山?那不是在市郊嗎,離馬明宇教授家……至少有四十多公裏路。”

“你還算知道點事。”周瞳站起來,拍拍手,笑了笑,“根據你們的調查資料,馬明宇教授的生活枯燥單調,基本是學校和家往返,極少遠行,家中沒有訪客,而且他死的時候鞋底除了灰塵,並沒有發現紅土。至於保姆阿姨最近一段時間的行蹤你們也調查得十分詳細,沒有去過紅葉山那邊。”

“難道你想說這幾個紅泥點是凶手留下的?”

“有可能,但不一定是凶手,至少說明有一個在紅葉山地區經常出沒的人曾來過馬明宇教授這裏,這是一個值得調查的線索。”周瞳又走到房內椅子旁邊,“馬明宇教授的屍檢報告你記得是怎麽說的嗎?”

“死者是由於身體內大量腎上腺素抵達心髒,產生‘心室顫動’的心率失常,心髒的這種不協調收縮會讓它產生顫抖,無法保持原本的節律性跳動。這種顫動最終導致血壓下降,由於死者腦部得不到供血,造成死亡”李興雯隨身帶著資料,抽出屍檢報告讀了起來,“懷疑死者遭受過劇烈刺激……同時死者體內並沒有發現刺激分泌腎上腺素的藥物……”

“人最害怕的是什麽?”周瞳打斷了李興雯的朗誦,笑著問道。

“每個人都不一樣,這種問題怎麽可能會有答案!”李興雯癟癟嘴。

“或許是不一樣,但是恐懼的來源都是這裏。”周瞳說著點了點李興雯的額頭,“嚇死並非是因為馬明宇教授看到了什麽,而是他想到了什麽。”

“你是說凶手使用了類似迷幻藥的精神藥物?可在馬明宇教授的血液裏沒有發現啊?”

“你以為隻有藥物可以引發幻覺嗎?”周瞳不屑的搖頭,“前蘇聯人對死刑犯曾經做過一個實驗,簡單來說,就是甲乙兩個人,分別綁在兩處,四肢固定,互相能看見。然後將甲的眼睛蒙住,手腕用手術刀切開動脈,一個水桶放在手下接著血水,逐漸放血死亡。整個過程乙看在眼裏。甲死亡後,同樣對待乙,隻是在乙的手腕處接上一個細水管,蒙住眼睛,然後用刀背劃手腕,同時水管按照預先設定的模式出水,給人感覺與流血出來一樣,然後重複整個過程。最後發現乙雖然分毫未損,卻被活活嚇死。”

李興雯聽完後也覺得寒毛直豎,情不自禁用右手摸了摸左手的手腕。

“凶手用類似的方法,真能嚇死馬明宇?”

“關鍵就在馬明宇臉上的這些玻璃,它們雖然不是直接導致馬明宇死亡的凶器,但是絕對和他的死有關聯。”

“凶手為什麽要搞這麽多花樣?”

“一是增加你們的破案難度,二是有意留下‘九龍曾徽’的線索……”

“故意留下線索?凶手那就是別有所圖……”

“你果然長進了。”周瞳拍拍李興雯的頭,以示誇獎,“凶手殺馬明宇教授的原因之一,就在於此……所以靳軼衍這個人非常重要。”

“沒有‘九龍曾徽’的線索,確實不可能找到靳軼衍,莫非這個案件真的和古墓有關係?”

“何止這個案件,我被搞砸的婚禮、李玟建、高寶錢和湯敏敏的失蹤,恐怕全和這件事有關聯。”

“那我馬上向領導請示,把這些案件並案處理……”

“不可能。”周瞳苦笑著搖頭,“許多都是推測,沒有實質證據,特別是有關古墓的信息,就算羅科同意,上麵也不可能批準,我們隻能先私下調查。”

“你說的這些,我要好好消化一下,和王哥溝通溝通……”李興雯若有所思。

“你那個王哥看起來對你挺有意思,看來你好事近了……”

“放屁,你這個人沒一句正經,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開個玩笑,你這麽認真幹嘛。”

“不準開這種玩笑。”李興雯真的生氣了。

“那說回正經的,這件案子我來……我來協助你們,沒問題吧?”周瞳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協助?”李興雯冷笑道,“你是想主導吧?”

“一樣,都是一樣。”周瞳摸著腦袋傻笑起來。

周瞳和李興雯開車來到紅葉山礦廠,這裏早已荒廢,四處雜草叢生,隻剩下鏽跡斑斑的礦車和腐爛的木軌,沿著木軌可以看到猶如魔鬼血盆大口般的礦洞。

周瞳蹲下來,用手輕輕抓起一把泥土,在手掌中捏碎。

“就是這裏,沒有錯,即使在紅葉山,也隻有這裏有紅土。”

“什麽人會到這種鬼地方來?”李興雯環顧四周,別說人煙,就是飛禽走獸也看不到。

周瞳沒有回答李興雯的問題,他圍著礦洞外走了一小圈。

“王磊把這個紅葉礦的資料發過來沒有?”

“發過來了。”李興雯拿出手機,滑動手指,“這家礦場兩年前就關閉了,原因是礦洞坍塌,造成七人死亡,礦場老板被判了十年,現在還在監獄裏。”

“我們去礦洞裏看看。”周瞳說完跑去車上取了一個電筒。

周瞳走在前麵,李興雯跟在後麵,兩個人小心翼翼的進入礦洞。

礦洞內還算寬敞,約莫三米高,四米寬,越往裏麵走,洞內的空間開始慢慢收縮,到了軌道盡頭,則要略微躬身才能通過。

他們穿過一小段狹窄的通道,就到了下井的位置,原來塌方的地方已經被清理好,但是還能看出礦頂露出一大塊空缺,用來穩固礦頂的支架也已經腐爛,仿佛隨時都會再度坍塌。

沒有人會想在這裏哪怕是多待一會兒,即使是毫無經驗的人,也能嗅到危險的氣味。

“我們出去吧,這裏什麽也沒有……”李興雯有些害怕,這裏除了看得到的危險,還有腐爛的氣息和潮濕的地麵,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裏有人經常出入,你看這裏……”周瞳側過身子,指著下井的滑輪。

李興雯順著電筒的光線看過去,滑輪黑乎乎一坨,但是卻沒有鏽跡,用手輕輕摸了摸,還有油跡,看起來絕非是兩年沒有用過的樣子。

“我下去看看,你先出去,通知王磊帶人過來幫忙。”

“我也要下去。”

“不行!”周瞳斬釘截鐵,“都下去,萬一礦頂再塌方,豈不是被一鍋端了!”

不等李興雯反駁,周瞳就跳上了下井平台,緩緩拉動繩索,滑輪摩擦著繩索,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平台慢慢降下。

李興雯雖然生氣周瞳獨斷專行,卻也無可奈何,她明白兩個人都下井絕不是一個好主意。如今唯有出去盡快呼叫增援,希望這段時間不會出什麽意外。

周瞳早已不是魯莽少年,他詳細查看過繩索和滑輪,應該是有人定期保養過,沒有裂痕,滾動靈活。雖然礦頂的支架有部分已經腐爛,但整體結構還在,如果沒有大的震動,也不會出現坍塌。他又留下李興雯以防不測,同時讓她呼叫增援,可謂思慮周全。

礦井的深度超過一千米,算是深井礦,周瞳拉動繩索下了半個小時才到底。

令周瞳感到意外的是這裏空氣流通,並沒有沉悶感,顯然通風係統還是有效的,不過這更讓他好奇,究竟什麽人還對這個廢棄的礦井有如此濃厚的興趣,顯然他們並不是為挖礦而來。

周瞳走下平台,拿著電筒向四方探查,發現礦井下四通八達,猶如蛛網。不過他很快看見有一條通道碎礦渣極多,其它通道則布滿土塵。

周瞳細心觀察,沿著滿是碎礦渣的路小心前行,轉過幾個岔口,一直往著礦下的最深處走去。

當他沿著這條路走到盡頭的時候,竟然又看到了一個礦洞,洞口半徑約莫50厘米,剛好可以容納一個成年男子進去。一條用麻繩結成的繩梯用鋼釘固定在洞口,周瞳用手扯了扯,非常穩固。

從礦洞周圍土質的鬆軟,還有繩索、鋼釘的新舊程度來看,這個礦洞應該是礦廠關閉後才有人來挖掘的。

周瞳用電筒往這個礦洞下照了照,卻看不見底。他撿起地上一塊石頭扔下去,過了半響,才聽到落地的聲音。

這個礦洞的深度竟然比原有的礦井還深。

周瞳把電筒綁在腰間,讓光線朝下,然後扶住繩梯,開始往下爬。

隨著深度的加大,周瞳能明顯感覺到呼吸困難,礦井裏原有的通風係統已經開始不起作用。

周瞳放慢了下降的速度,調整了一下呼吸,好在氧氣雖然減少,但空氣中並沒有什麽有毒氣體。

爬了大半個時辰,周瞳的腳終於踏到了實地。

不過讓他大吃一驚的是,地下不再是泥濘不堪、凹凸不平的碎石路,而是平整雕有花紋的石磚。

石磚樣式古樸,年代久遠,然而磚麵上雕刻的花紋,周瞳一眼就認出來,正是他以前在湖北省博物館看到過的四龍曾徽。

靳軼衍所說的九龍曾徽,沒有任何考古證據和正史典籍記載,但四龍曾徽則是1978年出土於隨州曾侯乙墓中的珍貴文物之一。而曾侯乙的始祖正是赫赫有名的周朝開國大將軍南宮適。曾國是西周初期周天子分封鎮守南方的重要邦國。曾侯乙葬於公元前433年,離今已有將近二千五百年的曆史。此徽的設計獨據一格,與一般古文不同,它集聚了文字與美術雕刻的美於一體。這四條龍,以陰刻與陽刻的雕刻手法分為兩組,各組中的龍,初看形態相似,相互倒影,但細看,各龍的姿式卻各有所異。

馬明宇教授留下的九龍曾徽圖,與四龍曾輝圖雖然大相徑庭,但是風格一致,可謂一脈相承。

周瞳壓抑住自己興奮地情緒,為何紅葉山下會出現四龍曾徽,實在讓人難以想象。他取下腰間的電筒,環顧四周後,百分百確認這裏是一間墓室,而長長的礦井實是一個盜洞,直通墓穴。

墓室的中央是一個木棺,木棺的棺蓋已經被打開,周圍還有許多散落破碎的陶器、銅器、石器和木箱,一片狼藉。

周瞳慢慢走近木棺,電筒的光線此時已經暗了許多,昏暗中可以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白色的粉末,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具木棺分內外兩層,外層繪有彩色圖案,內層塗有一些油性物質,似乎使用了什麽特別的工藝,雖然深埋地下,木棺卻並沒有腐爛。

周瞳爬上外棺,把電筒照向內棺,雖然他心裏早有準備,但當看到一具五官清晰的幹屍,還是忍不住打個寒顫。這具屍體經過某種特殊處理,曆經多年而不腐爛,麵目依稀可辨,身上陪葬的衣服繡有金線,龍紋鳳舞,氣派非凡。可以想見,死者生前必是身份顯赫。

“得罪,得罪,阿彌陀佛。”周瞳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木棺中陪葬之品已被盜墓賊竊取一空,但是周瞳還是仔細檢查了幹屍,發現屍體的一根手指被人硬生生折斷,想必是盜墓賊為了得到手指上的配飾品而為。周瞳又把幹屍翻過來,在屍體腳下竟然發現一卷竹簡,他拿起竹簡,欣喜若狂,想來盜墓賊覺得這東西不值錢,所以沒有拿走。

此時,手電的光線越發暗了,周瞳覺得不能久留,詳細的情況,等警方增援到了後,再來細看。他收起竹簡,打算暫時離開,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幹屍的手指動了動。

即使膽大如周瞳,此時也嚇得從棺木上摔下來。

“邪門!”周瞳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敢再去棺木上確認,慌忙跑到繩梯下,打算先上去再說。

他還沒爬兩步,感覺腳下被什麽東西抓住了,他本能的用腳猛踢,手電筒也掉了下去,隻聽“砰”的一聲,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周瞳心裏狂跳,根本來不及多想,急忙往上爬,好在即使沒有光線,爬起繩梯也沒多大難度。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整個地下墓穴開始劇烈晃動起來,發出“轟隆”的聲音,頭頂不斷有碎石落下,打在他的頭上,隱隱生痛。

如果要是在這裏被埋了,周瞳就算有九頭六臂也難逃一劫。

周瞳知道自己生死不過在一線之間,他加快速度向上攀登,好在盜洞狹窄,即使一腳踏空,憑借張開的四肢還不至於掉下去。危急關頭,他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衝出了洞口。

周瞳還來不及喘口氣,沿著盜洞四周,腳下的地麵開始塌陷。雖然他看不見,但是憑借空氣流通的方向,他依稀能朝著自己進來的路奔跑。可是礦井裏到處是障礙物,一路上磕磕撞撞,摔了好幾次,可謂寸步難行。就在周瞳以為自己這次在劫難逃之時,一縷強光射來,他的四周立刻變得一片明亮。

原來是李興雯聽到動靜不對,下到礦井裏來找周瞳。

“快跑!”周瞳來不及感動,爬起來一把抓住李興雯的手,帶著她往下井平台狂奔。

兩個人提心吊膽拚命拉動平台繩索升起,四周碎石不斷滾落,整個下井平台仿佛搖搖欲墜。

“不行,來不及了,你爬上繩索。”周瞳托起李興雯,讓她緊緊抓住平台上方的繩子。

此時離井口還有數百米,如果依靠平台升降的速度,可能上到一半,整個礦井都要坍塌。

周瞳也跟著爬上去,然後摸出隨身的小刀,割斷連接平台的繩子,沒有了沉重的平台,兩個人被滑輪帶動,猶如離弦之箭,飛出礦井。

他們兩個人剛剛跑出礦洞,就聽到一聲巨響,整個礦井就猶如轟然倒塌的積木。

周瞳和李興雯回頭望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遠處,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紅葉山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