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

嚴詠潔靠近九龍地宮入口時,發現圍繞著剛才爆破的地點,隱藏了至少數十個暗哨。這些人三個一組,帶著麵具,裝備精良,互相照應。而且閑聊時除了聽到中文,嚴詠潔還聽到他們講緬甸語,實在讓她有些意外。為了搞清楚這些人的來曆,她決定敲掉一個暗哨。

這個暗哨在最外圍警戒,他們穿著迷彩服,戴著麵具,埋伏於密林之間,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察覺這裏還匍匐著三個人。

嚴詠潔摸上樹梢,由上至下,突然發動襲擊,快、準、狠,三個埋伏在草叢中的人瞬間被擊暈。

嚴詠潔把其中兩個就地捆綁,然後封上嘴巴,防止他們醒來後大喊大叫,剩下一個則拖到遠處,打算詳細審問。

嚴詠潔拿掉他的麵具,此人皮膚黝黑,濃眉大眼,顴骨突出,看起來到有幾分東南亞人的樣子。

“你是什麽人?為誰做事?”她用手把對方拍醒。

男子卻倔強得很,對嚴詠潔怒目而視,一言不發。

嚴詠潔冷“哼”一聲,用手按壓在男子頸部的穴位上,男子頓時冷汗直流。

這種手法不會傷人,但是那種又疼又癢的感覺,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現在應該想說話了吧?”嚴詠潔聽見男子的哀嚎,放開了手。

“說……我說,我隻是雇傭兵……”

男子中文說得有些結結巴巴,嚴詠潔耐心的和他“友好”溝通後,終於弄明白他的身份。原來男子叫做哈吉,從緬甸偷渡而來,他們一共三十多個人,隸屬於某個雇傭兵組織。他們統一受一個叫做“判官”的人指揮調派,其它事情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嚴詠潔早就從周瞳那裏聽說到“判官”這個名字,而且這個人極有可能和羅子豪死亡的案件有關,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活捉“判官”。

“你說的這個‘判官’在什麽位置?”嚴詠潔問話的時候,手不自覺的放在了雇傭兵的穴位上。

雇傭兵哪裏敢撒謊,嚇得一邊用肢體指方向,一邊用急促的語氣說:“炸……爆炸……那……那邊……走過去……”

如果這個雇傭兵說的話靠譜,那麽“判官”應該就在正對著九龍地宮入口處的叢林裏。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即使是嚴詠潔,也有相當的難度。

嚴詠潔把目光又投向雇傭兵,她想出了最老套的辦法,打入敵人內部。她繼續審問雇傭兵,了解他們的聯絡方式、暗號、換防等等細節。

“好好睡一覺!”嚴詠潔問完後,幹脆利落的再次把雇傭兵打暈。她脫下他的外套和麵具,穿在自己身上,經過一番打理,包裹嚴實,倒也有模有樣,看起來和其他雇傭兵並沒有什麽差別。

嚴詠潔雖然喬裝打扮,但是為了避免露陷,她還是盡量避開暗哨,悄悄向“判官”可能藏身的位置靠近。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地動山搖,九龍地宮方向傳來爆炸聲。而這次爆炸卻不像是從外麵,而是從裏麵。

嚴詠潔心裏一緊,周瞳極有可能在九龍地宮裏麵,她再顧不得隱藏行跡,拚命往九龍地宮的方向衝去。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此時埋伏在四周的雇傭兵,也都開始往九龍地宮的方向衝。很顯然,他們也接到了指令。這些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混在中間的嚴詠潔,可是嚴詠潔卻注意到他們中有兩個沒帶麵具的人,一個渾身橫肉,光頭,另一個長滿長毛,像極了古朵。那個光頭恐怕就是“判官”,嚴詠潔心裏已然認定,但此時她卻再沒有心思管這些,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救人。

嚴詠潔隨著眾人一起衝到九龍地宮的入口處,裏麵熱氣騰騰,冒出煙霧。

“你們進去,看看怎麽回事!”光頭大手一揮,命令四周的雇傭兵進去查看,他自己卻站著不動,不敢冒然進去。

嚴詠潔立刻一馬當先,衝進了地下通道。可她發現裏麵煙塵彌漫,熱浪逼人,這麽進去無疑是找死。她看到身邊一個雇傭兵正在戴防毒麵具和頭燈,立刻把他打暈,然後把他的裝備全部搶到手裏。

此時情況混亂,四周光線昏暗,沒有人注意到嚴詠潔不同尋常的舉動。她迅速戴上防毒麵具和頭燈,看清道路,用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衝進九龍地宮。

她一口氣遊過地下河,穿過水晶林,看到一座已經被火點燃的吊橋。

吊橋邊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人,他戴著防毒麵具,手裏還抱著一個女孩。嚴詠潔看過這個女孩的相片,正是周瞳一直在找的小小。而此時,那個高大男人,她也認了出來,正是上次跟她在農場交手的古朵。

“周瞳呢?周瞳在哪裏?”嚴詠潔衝上去拚命。

古朵卻並沒有敵對的情緒和動作,他一手抱著小小,一手指著吊橋另一邊,發出嚎叫。

“你是說……你是說周瞳在橋對麵?”嚴詠潔往對麵看過去,果然看到有兩個人影在橋對麵晃動,隻是距離太遠,又有煙霧,看不清人。

“周瞳!周瞳!你在那邊嗎?”嚴詠潔幹脆扯掉防毒麵具,向對麵大聲喊道。

“我在……你快走,這裏要爆炸了!”周瞳的聲音從對麵傳過來。

嚴詠潔眼淚“唰”一下就流出來,可如今吊橋著火,插翅難飛,她急得團團轉,卻一時想不出救人的辦法。

就在這時,古朵遞過來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係在他的腰間。

嚴詠潔感激地接過來,她抓住繩子,縱身跳到被點燃的吊橋上,吊橋微微一受力,頃刻間便猶如倒下的積木,木板紛紛散落懸崖。不過好在吊橋的繩子還沒有完全斷開,嚴詠潔借力而起,利用繩索擺動的慣性,跳到了對岸。

嚴詠潔一把抱住周瞳,不願意再放開。

“我們先想辦法出去。”周瞳心痛的抹幹嚴詠潔的眼淚,迅速的幫她把防毒麵罩戴上,“被煙熏黑了,可就不好看了。”

“跟我走。”嚴詠潔故作生氣的捶了周瞳一拳。

“你先帶靳軼衍過去。”周瞳卻站著不動。

嚴詠潔這時才發現周瞳旁邊還有一個人,就是先前擺脫了李興雯和王磊的靳軼衍。

“你們先過去,別管我。”靳軼衍說得坦誠。

“沒時間謙讓了,相信我,嚴詠潔!”周瞳把靳軼衍推給嚴詠潔,讓他們立刻就走。

嚴詠潔看著周瞳,搖頭。

“我們一起過去!”

“相信我!”周瞳提高了聲音。

嚴詠潔的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隔著麵罩,周瞳沒辦法為她抹去淚痕。

“走!”周瞳大喝一聲。

嚴詠潔抱住靳軼衍一躍而出,可是眼睛卻始終停留在周瞳的身上。

而就在嚴詠潔和靳軼衍跳到對岸的同時,九龍地宮不斷聚集的熱量和大火,又一次引起了爆炸。

周瞳膽大心細,他早就站好位置,等著這一波爆炸衝擊。

當他整個人被爆炸的衝擊震飛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還燃著火焰的吊橋繩索,這是他唯一活命的希望。

“周瞳!”嚴詠潔站在懸崖邊失聲大喊。

“我在這兒,沒事,不過你再不下來,我可真要掛了……”周瞳吊在被燒焦的半截繩索上,搖搖欲墜。

嚴詠潔一個縱身飛撲,把他抱在懷裏。

古朵竟然意外的露出了笑容,靳軼衍也是老淚縱橫,他們合力把嚴詠潔和周瞳拉了回來。

“走吧,這裏撐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全部坍塌了。”其實不用周瞳說,此時不斷落下的碎石,已經足以讓人膽戰心驚了。

他們來不及多說什麽,就急忙往外飛奔,然而跑出九龍地宮,卻又被幾十把槍團團圍住。

“湯敏敏他們人呢?”“判官”掃視了周瞳他們一眼,發現除了他們,自己人竟然沒有一個出來。

“裏麵起火爆炸,都死了……”周瞳神色黯然。

“放屁!”“判官”指著周瞳,渾身顫抖,“怎麽可能爆炸?下麵又不是軍火庫!你們不把東西交出來,別想活著離開……”

此時,“判官”身旁的野人注意到了古朵,而古朵也看到了他,他們兩個似乎早就認識,互相怒目而視,齜牙咧嘴,發出低鳴。

可就在這時,身後又是一聲巨響,這次的爆炸要比前幾次大得多,九龍地宮上麵的整個山都開始往下塌陷,一時間地動山搖,巨石滾落。

機會難得,周瞳豈會錯過,立刻向嚴詠潔、古朵和靳軼衍使個眼色,他們趁亂突出重圍。

“判官”惱羞成怒,大聲呼喝:“開槍!開槍!殺了他們,不要留活口!”

頓時,槍聲四起,子彈破空。雇傭兵們把同伴的失蹤全部歸罪於周瞳他們,所以開起槍來毫不留情,而且一聽指令,行動迅速,訓練有素。

古朵非常熟悉叢林裏的地形,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小,奔走在前麵,周瞳、嚴詠潔和靳軼衍則緊隨他身後。好在叢林裏樹木眾多,地勢高低不平,成為他們天然的屏障。

古朵把他們帶到一處低窪,這裏灌木茂密,最巧妙的是灌木之下還有一個洞穴。他們躲到洞穴裏,逃避追兵。

四周依舊槍聲不斷,不過卻漸行漸遠,他們屏住呼吸,直到追兵遠去。

“靳三爺,你中槍了?”周瞳這時發現靳軼衍臉色蒼白,紅色的血慢慢從他的腰部溢出。

“沒事……我沒事……小小怎麽樣了?”靳軼衍看著古朵懷裏的小小。

周瞳想去解開小小的防毒麵罩,古朵抗拒的往後退了一下。

“別激動,這裏沒問題了,我隻想把她的麵罩拿下來。”周瞳解釋道。

古朵“哼”了一聲,自己脫下了小小的麵罩。

小小好像睡著了,不過她麵頰紅潤,呼吸均勻,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大礙。

就在古朵想喚醒小小的時候,洞穴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嚎叫。

古朵神情嚴峻,把小小輕輕放到嚴詠潔的手裏,然後對著洞外發出了一聲怒吼,衝了出去。

周瞳他們透過灌木叢的空隙,可以隱約看到古朵和那個一直跟在“判官”身邊的野人打鬥起來,兩人都猶如凶猛的野獸,仿佛要把對方撕成碎片。

“不用擔心,他們勢均力敵,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周瞳,你趕快先給靳軼衍包紮傷口。”嚴詠潔也是頭一次看到這麽激烈的搏鬥。

周瞳回過神來,急忙扶著靳軼衍側臥下來,子彈擊中了他的後腰,血肉模糊,情況不容樂觀。

“我們要馬上送他去醫院,否則……”周瞳隻能暫時用布壓住傷口,減緩靳軼衍傷口出血的速度。

“支援應該快到了……”嚴詠潔看看手表,她心裏也沒個準,剛才急著救周瞳,衛星電話也留在了方子興身邊。

“水……水……”小小這個時候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嚴詠潔趕忙把水壺裏的水喂給她喝。

“感覺好點了嗎?”嚴詠潔抱著她問道。

“你……嚴詠潔……我在哪裏?”小小坐起來,看見自己身處洞穴,外麵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她循聲望去,竟是古朵在和那野人激戰。

“去,去幫他,他不是古卡的對手。”小小指著外麵,氣息衰弱。

果然,此時古朵漸漸處於下風,身上已多處受傷。

“別急,我去看看。”嚴詠潔放下小小,去幫古朵。

“小小……小小……”靳軼衍伸出手,呼喚著小小。

小小這時才看到在身後的周瞳和靳軼衍,隻見靳軼衍一身是血,周瞳則神情沉重。

“靳……三叔……你怎麽了?”小小扶著身邊的石頭,踉蹌著走到靳軼衍身邊,跪在他的身旁。

“他中槍了……”周瞳語氣低沉。

“小小……你的真名叫什麽?”靳軼衍握住小小的手。

“靳曉曉,天明之曉的曉,我叫靳曉曉……”小小痛哭失聲,她撲倒在靳軼衍懷裏。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瑩瑩沒有騙我,她沒有騙我……”靳軼衍說著又嘔出一口血,氣若遊絲,“可以叫我……叫我一聲爸爸嗎?”

“爸爸!爸爸!爸爸……”小小壓抑在心中的情感,猶如決堤的洪水。

靳軼衍老淚縱橫,摸著小小的頭發,不舍放開她。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靳軼衍笑著閉上了眼睛。

“不準死,不準死,我不準你死!為什麽你們都要這樣對我,媽媽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不要你死……”小小嘶聲力竭,竟然又暈了過去。

周瞳在一旁,眼圈也不由紅了。靳曉曉背負的東西太多,如今她幾乎失去了所有她在乎的人和事,昏迷對於如今的她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當她醒著的時候,是否能趟過這道坎?重生或者毀滅?

周瞳抱起昏迷的靳曉曉,走出洞穴。眼前,嚴詠潔和古朵正在與那野人鬥得難解難分,叢林深處的槍聲也再次傳來,雇傭兵們正蜂擁而至。遠處的夕陽下,三架直升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猶如三柄利劍插入血色的天空。一切如此真實,卻又如此荒誕。

周瞳站在那裏,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在哪裏,看起來似乎已經到了結局,但是他卻感覺一切不過才剛剛開始。因為他比誰都明白,夜如回廊,循環不息。

李興雯和王磊隨著對羅子豪調查的深入,越來越認清一個現實,就是羅子豪自從獲得那一大筆錢後,在許多案件上出現了不應該有的失誤和不合情理的處理方式。

他們整理出來的可疑案件一共三十九起,這些案件不是證物遺失,就是嫌疑人脫逃,又或者移交檢察院的材料出現無法彌補的紕漏,最終的結果都是案件不了了之,或者被判敗訴,嫌疑人成功脫逃。

而在這些案件中,引起李興雯和王磊高度關注的是一起命案。命案裏死者的真實身份一直不祥,而報案人以及發現死者的正是羅子豪。對於命案,警方都會高度重視,羅子豪甚至一度被列為嫌疑人,因為他對於發現死者的解釋是偶然遇到。但是深更半夜跑到一個離自己家十幾公裏的公園,偶遇一起命案,實在有些讓人難以相信。這件案子甚至一度影響到羅子豪的職位升遷,但是最終因為沒有證據,而結束了對他的調查。

李興雯和王磊找出當年這起案件的卷宗,走訪了當時的調查人員,開始重新調查。

他們費了很多功夫,但始終也沒能突破以前調查人員的困境。不過李興雯還是從眾多資料裏搜索到一個疑點,那就是死者的外套上少了一顆扣子。根據警方的現場記錄,死者所穿的是一件西裝外套,一共有四顆扣子,中間第三顆扣子不翼而飛,但是其它扣子都完好無損。而且根據當時的照片和證物鑒定,可以看出這顆扣子是被單獨硬扯下來的。當時的辦案人員也找過這顆扣子,但是無論是在案發現場,還是在隨後的調查中,都沒有找到,所以也就被遺忘了。

誰扯下了這顆扣子?為什麽扯下來?它去了哪裏?李興雯覺得搞清楚這些問題,或許就能找到這個案子的真相。

但是還沒等到她調查清楚這件事,一個驚人的發現又忽然而至。負責偵辦羅子豪被殺一案的專案組,經過大量調查後,在道路監控係統裏發現羅子豪出事前曾經去過郵局,而且寄出了一份快件,收件人不是別人,正是周瞳。

李興雯知道這件事後,勃然大怒,這份快件是周瞳在去神龍架之前就收到的,但是他卻絕口不提,要知道,這裏麵極可能有破案的重要線索。周瞳為什麽要隱瞞這件事?羅子豪究竟寄給他什麽東西?周瞳和嚴詠潔如今都失去了聯絡,李興雯雖然心有不甘,但也隻有等他們回來,才能質問周瞳。

靳曉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明亮的病房裏,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窗簾,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麵的花園。古朵正蹲在花園裏,逗弄一隻棕色的泰迪小狗。

周瞳坐在她對麵,正在翻看一本休閑雜誌。

四周安靜地近乎不真實,恍惚間猶如夢境,但她想起了媽媽,想起了靳軼衍,想起了那些不堪的日夜,心痛到難以呼吸,發出一聲沉重的喘息。

“你醒了?”周瞳放下書,關切的站起來,看著**的靳曉曉。

“‘判官’和古卡呢?”靳曉曉眼睛裏全是憎恨。

“嚴詠潔正在追捕他們……”周瞳的語氣裏透出遺憾。

“再好不過,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們!”靳曉曉並非說得氣話,而是立下誓言。

“你……有時候不是什麽事都要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帶著古朵離開這裏,重新開始,不好嗎?”

“重新開始?”靳曉曉露出冷冷的笑容,“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無論是不是故事,我都願意聽。”周瞳溫柔地看著她。

“以前有個小女孩,她從小就沒有見過爸爸,媽媽帶著她四處流浪,每到一個地方,長則待一年,短則待一個月。小女孩沒有朋友,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窗戶外的世界。她就好像生活在陰溝裏的老鼠,害怕陽光,恐懼陌生人。因為媽媽總是告訴她,不要相信任何人。時光飛逝,小女孩在逃亡中漸漸長大,她開始明白媽媽帶著她一直在躲避著某些人,而這些人就叫做‘守夜者’,直到有一天,她親眼看見媽媽死在她的眼前……”

炎熱的夏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靳曉曉正在閣樓裏收拾雜物,她們剛剛搬到這裏不到一個星期,實在有太多東西需要重新整理。

忽然,樓下傳來“砰”的一聲。

靳曉曉透過地板的縫隙,看見是媽媽回來了。

不過,媽媽的神情看起來非常慌張,渾身都濕透了。

靳曉曉正準備叫媽媽,可是門外又闖進來幾個陌生人。她本能的收住聲,屏住呼吸。

“胡瑩瑩,老老實實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幫你向上麵求情。”

“‘判官’,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子嗎?”胡瑩瑩捋一捋額頭的濕發。

“既然你知道背叛的下場,就不要再掙紮了,跑了這麽多年,不累嗎?把東西交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被叫做“判官”的胖男人,揮揮手,他身旁的四個人立刻散開,把胡瑩瑩包圍在中間。

“你別做夢了!”胡瑩瑩咬著牙,擺好架勢,她決定奮力一搏。

“為了那個男人,你這是何苦?”“判官”還想試著勸說,“終究我們會找到那件東西,靳軼衍早晚都必須幫我們去做這件事。”

靳曉曉聽到“靳軼衍”三個字,心裏一驚,自己也姓靳。

“別廢話了,今天我跟你們拚了!”胡瑩瑩飛起一腿,踢向“判官”的麵門。但是一個滿臉長毛的大漢卻擋在了中間。他一手抓住胡瑩瑩的腿,用力一扭,隻聽“哢嚓”,胡瑩瑩的腿就被折斷了。

“古卡,弄死她!”“判官”輕描淡寫的說道。

古卡麵無表情的走到胡瑩瑩身前,一直巨大無比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一點一點從地上舉起來。

胡瑩瑩掙紮、抽搐、扭動、直至變著隨風擺動的柳條……

靳曉曉咬著自己的手臂,滿嘴都是紅色的鮮血,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她甚至都感覺不到疼痛。

“把這個房子徹底搜查一邊,不留死角,不留活口!”“判官”看都不看咽了氣的胡瑩瑩一眼,他開始帶著手下的人搜查房間。

靳曉曉知道這個時候再不走,自己就沒有走的機會了。她把媽媽一直讓自己小心收藏的東西,貼身收好,然後擦幹了自己的眼淚,回頭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媽媽。

她咬著牙,忍住心中的傷痛,輕輕打開閣樓的天窗,爬了出去……

“那以後,女孩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媽媽究竟被埋在了哪裏?她明明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卻始終不開口,甚至連媽媽的真名都沒有告訴他……還利用他幫自己去尋找寶藏,然後看著他死在自己的懷裏……”靳曉曉說到這裏已經淚眼朦朧,接在手臂上的輸液管裏升起了紅色的血。接下來,她嘴裏絮絮叨叨的又說了許多話,但毫無邏輯順序,想起什麽就說兩句,然後哭一會兒,再說幾句。

周瞳默默聽她講完,一言不發,讓她盡情哭泣。他很清楚,有些事,你就算說盡天下的道理,也無濟於事。有些人或許需要的並不是安慰,隻是安靜和傾訴。他默默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靳曉曉。

古朵隔著窗戶看到哭泣的靳曉曉,臉上露出痛苦和哀傷的神情,他想進去安慰她,可被出來的周瞳攔住了。

“她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周瞳微微停頓了一下,“我們誰都阻止不了她,她一定會去找‘判官’和古卡,但是你能保護她。”

說完,周瞳拍了拍古朵的肩膀,然後邁著大步離開了,對於他而言,也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如今能救靳曉曉的辦法就是在她之前抓住“判官”和古卡。

周瞳回到家,還來不及喘口氣,李興雯就殺上了門。

“周瞳,你好大的膽子,窩藏證據,知情不報,知法犯法……”

“打住,別咋咋呼呼的,我剛死裏逃生,你就不能讓我消停一會兒?”周瞳連連擺手。

“可以,你把羅科寄給你的東西給我,我就……”

“你們已經查到了?”

“廢話,你還想瞞多久!?”

“有些事,還需要核實……既然你來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給你看。”周瞳說著,從抽屜裏取出文件袋,遞給了李興雯。

李興雯迫不及待的打開,當她也看完那封信,整個人都呆住了,雖然她在內心深處早就覺羅子豪有問題,但看到羅子豪的親筆信,內心還是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周瞳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於是清咳了兩聲,說道:“這件事關係到羅科的名譽,所以我本打算查清楚後,再交給警方……你也不要太難過,羅科雖然做錯了一些事情,但是他已經用自己的生命去彌補,何況他是為了救自己關愛的家人,換做我,恐怕我也會這麽做。”

李興雯放下手中的信,她聽完周瞳的話,心裏不免有些羞愧。她沒有經曆過羅子豪所經曆的事,又怎麽能以自己的標準來苛責他呢?

她繼續翻看文件袋裏其它東西,猛然間,她發現了一顆紐扣,這顆紐扣正是她一直在追查的那顆,也正是韓一墨臨死前給羅子豪的紐扣。

“這顆紐扣……關於這顆紐扣,你查到什麽沒有?”李興雯舉起被塑料袋包著的紐扣問道。

“當時因為趕著去神龍架,所以這顆紐扣還來不及詳查,暫時沒有頭緒。”周瞳伸了伸腰,“不過這顆紐扣一定事關重大。”

“廢話!趕緊查啊!”李興雯站起來就拉著周瞳出門。

周瞳掙脫開她的手,然後把所有資料都塞進她懷裏。

“我真的要洗澡睡覺了,東西全交給你了,你是警察,你愛怎麽查就怎麽查!”

說完,周瞳把李興雯送出門外,不客氣的關上了房門。

李興雯雖然生氣,但也無可奈何,拿著一堆資料和紐扣,在門口跺跺腳,賭氣離開。

周瞳回到臥室,一頭倒在**,蹬掉腳上的鞋子,片刻間,便進入了夢鄉。

嚴詠潔卷曲著身子,靠在車上打盹,她已經連續兩天指揮特警對“守夜人”和雇傭兵進行抓捕,但是很可惜,因為叢林地形複雜,四通八達,他們隻抓到幾個雇傭兵,“判官”和古卡則全部失去蹤影。但是她並沒有放棄,一直安排警力和車輛在各個路口堵截盤查。

這時車外忽然傳來警犬的叫聲,嚴詠潔從睡夢中驚醒,連忙跳下車。

“什麽情況?”嚴詠潔問一位正在值守的特警。

“警犬好像有發現,有一隊人過去看了。”

嚴詠潔順著特警指的方向,看到一隊人正跟著警犬鑽入叢林,她急忙也跟了上去。

警犬把他們帶到河邊,河岸上有一堆衣服。

嚴詠潔用電筒一照,這些衣服正是“判官”和古卡所穿,但是四周並沒有看到他們的人。

“立刻安排三個人坐皮劃艇沿著河流搜索,其他人在附近找!”嚴詠潔雖然果斷的布置完工作,但是心裏卻已經涼了半截。“判官”和古卡如果順流而下,那麽想找到他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不由想起兩天前他們死裏逃生的一幕,如果不是特警及時趕到,那麽麵對槍林彈雨,他們絕無生還的可能。

“判官”的手段狠毒,湯敏敏心如蛇蠍,古卡殘暴凶狠,梁友書機智狡詐……他們幾個全屬於“守夜人”這個組織,每個人也都是可以掀起風浪的狠角。即使梁友書如今身陷囚室,也是裝瘋賣傻,對於“守夜人”這個組織或者是裏麵的人都是絕口不提。最令嚴詠潔感到頭痛的是關於“守夜人”這個組織的情況全是推測,沒有任何資料,甚至就是名字也不過單單是靳曉曉提過。

如今唯有先抓住“判官”,這個看起來似乎處於“守夜人”組織高層的人物,或許才能弄清楚“守夜人”的真相。

嚴詠潔收拾行裝,如果到了早上,還沒有線索,她就決定先回去。而且靳曉曉現在已經醒過來,她恐怕還掌握著更多關於“守夜人”這個組織,以及“判官”這些人的信息。嚴詠潔心裏想著,必須盡快和她聊聊。

然而,當黎明來臨,嚴詠潔風塵仆仆趕到醫院,看到的卻是空****的病房,靳曉曉和古朵都不知去向。

“周瞳,我讓你看著他們,怎麽全跑了?”嚴詠潔怒氣衝衝回到家,把周瞳從**揪起來。

“開什麽玩笑,我看得住嗎?他們走一定是要走的,就算你把他們拘留起來,他們還是會跑。”周瞳委屈的說道。

“那也不能就這麽任由著他們亂來,不管是他們殺了‘判官’,還是‘判官’殺了他們,都不是好事!”

“這個我也明白,但是如果把靳曉曉強製拘留起來,她恐怕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相信你也不想看到。”周瞳用手抹抹臉,從**爬下來,穿上拖鞋。

“聽你這麽說,你是故意讓他們走的?”嚴詠潔坐下來,心情稍稍有所平複。

“不錯,明知道阻止不了,不如順水推舟,他們要找‘判官’,‘判官’也同樣要找他們,而且我在古朵那裏放了一個追蹤器,我們可以隨時監控他們。”說著,周瞳打開電腦,啟動了追蹤軟件,屏幕上出現一個閃爍移動的紅點。

“這還差不多,總算不至於失聯。”嚴詠潔舒了一口氣。

“可這也是權宜之計,以靳曉曉的精明,這個追蹤器怕是瞞不了她多久,根本的解決辦法還是先她一步抓到‘判官’和古卡。”

“通緝令已經發出去,隻要他們敢露麵,一定跑不了。”

“你太樂觀,這些人行事隱蔽,一直用假身份假麵目示人,又沒留下任何案底,靠通緝令可不行。”

“那你又什麽高見?”

“暫時沒有,不過李興雯那裏或許有,我們一起去看看她昨晚有沒有偷懶。”周瞳壞壞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