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長夜

李興雯趴在辦公桌前睡著了,桌麵上堆滿了報告和案情分析。

周瞳和嚴詠潔看著她辛苦的樣子,心裏默默為她點讚。

“怎麽說她都不聽,一定要在這裏……”一旁王磊苦笑,眼神裏滿滿的心痛。

“羅子豪的信,你也看到了吧,你們昨晚的調查進展如何?”嚴詠潔關心的問道。

“看過了……”王磊歎口氣,“我們對紐扣進行了化驗,上麵的血跡屬於韓一墨本人,通過X光射線掃描,也沒發現紐扣裏麵有什麽特別……對所有羅科涉案的案件也進行了梳理,目前已經有四個小組在外麵調查,對當年所有嫌疑人進行抓捕和盤問,不過暫時還沒有進展和線索……”

“你們來了……”李興雯被他們的談話吵醒,抬起頭看到周瞳他們,有些慌亂的站起來。

“別急,先去洗把臉,口水都……”周瞳口不擇言,被嚴詠潔攔住打斷。

“興雯,辛苦你了,去休息一下吧。”

李興雯狠狠瞪了一眼周瞳,毫不顧忌的大大咧咧走進了洗漱間,沒過五分鍾,就又跑出來了。她還真就洗了一把臉,頭發束成馬尾,不過看起來倒也神清氣爽。

嚴詠潔笑了笑,這丫頭實在是雷厲風行,半點矯揉造作都沒有。

“我已經查到……”

“剛才王磊已經跟我們說了。”周瞳打斷她。

“你睡著了,所以……”王磊感覺自己好像搶了李興雯功勞一樣,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我這次來是希望把這顆紐扣和其它三顆紐扣進行對比。”周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還用你說,昨晚我們的同事就對這四顆紐扣進行了化驗,無論是材質和外觀都是一模一樣。”李興雯一邊說,一邊從桌子上翻出檢驗報告,“你看。”

周瞳接過報告單,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把報告單放下來。

“材質和外觀確實一樣,但是你們忽略了一些東西,你注意看紐扣上的點紋。”

報告單上有四顆紐扣的放大圖片,紐扣上有微小的點紋,這些點紋應該是紐扣上色的時候隨機印上去的。即使已經把紐扣放大,一眼看去,你也很難發現它們之間有什麽差別。但是如果你放大後仔細看,你會發現沒被扯下來的三顆紐扣點紋布局緊密,如出一轍,唯獨韓一墨交給羅子豪那顆紐扣的點紋,間隔不一,有長有短,好像是莫爾斯密碼一樣。

“我馬上對紐扣進行清洗,找同事來破譯密碼!”李興雯拿著報告單看出了端倪,興奮得手舞足蹈。

“不用再找了,‘蛔蟲’最適合幹這個,把圖片傳給他就行了。”嚴詠潔笑著說道。

“好,我馬上去辦。”李興雯風風火火的衝出辦公室。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就是古朵和古卡究竟是什麽關係?他們實在有些超乎尋常!”嚴詠潔忽然想起這件事,問道。

“關於這個,我問過靳曉曉,她並不完全知道這兩人的來龍去脈,但是根據她的推測,古朵和古卡應該來自於同一個地方。”周瞳一邊說,一邊坐下來。

嚴詠潔和王磊都來了興趣,也圍著桌子坐下來,聽他繼續講。

靳曉曉第一次見到古朵的時候是在她五歲那年,她那天正在家裏院子玩泥巴,胡瑩瑩慌慌張張帶著一個毛茸茸的小孩回到家裏。

靳曉曉第一次見到古朵的時候,還有些害怕,她一下子躲到媽媽的懷裏。

“別怕,他叫古朵,以後就是你哥哥。”胡瑩瑩摟著靳曉曉說道。

古朵聽懂了胡瑩瑩的話,友好的握住靳曉曉的手,發出“呼呼”的聲音。

“古朵不會說話,但是聽得懂,你們以後好好相處。”胡瑩瑩臉上露出微笑,“你們在院子裏玩一下,我進去收拾一點東西,然後我們馬上走。”

胡瑩瑩就急匆匆的跑進房子,留下靳曉曉和古朵在院子裏。

靳曉曉好奇的伸出手,撫摸著古朵毛絨絨的臉蛋,感覺他就像一個泰迪熊,溫暖而又柔和。她笑了,笑得那麽甜美,以至於古朵都看得呆呆出神。

“你會什麽?”靳曉曉問道。

古朵連忙揮舞拳頭,拍打胸脯,那意思是他有力氣。

“你能把我舉起來嗎?”

古朵剛想伸出手,可又縮了回來,他往房子裏看,似乎有些怕胡瑩瑩說他。

靳曉曉扯著她,不斷的催促:“古朵、古朵,快點,舉起我。”

古朵沒有辦法,隻好把她舉起來。

“飛啊,飛啊,古朵,跑快點,跑快點,我就快飛起來了!”靳曉曉被古朵舉過頭頂,她張開四肢,仿佛自己是一隻在天空滑翔的小鳥。

就在這時,院子門口突然出現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男人,他看了一眼靳曉曉和古朵,然後就突然衝過來,一把搶走被舉在半空的靳曉曉。

古朵猝不及防,當他發現有人從手裏搶走靳曉曉的時候,立刻勃然大怒,他衝上去想把靳曉曉搶回來。

黑衣男人以為古朵隻是一個小毛孩,露出輕蔑的眼神,看也不看,一腳猛地向他肚子踹去。

古朵不避不閃,就是一拳迎上,隻聽“哢嚓”一聲,黑衣人的腳竟然折斷了。

黑衣人痛苦地卷圈成一團,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古朵乘機抱過靳曉曉,掉頭就跑。

此時胡瑩瑩聽到叫聲,也從房子裏跑出來,看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鄒了鄒眉頭。

“古朵,我們走!”

由此。胡瑩瑩毫不猶豫的帶著靳曉曉和古朵開始了長達十幾年的逃亡之旅。

“這麽說來,胡瑩瑩應該是背叛了‘守夜人’,為什麽?”嚴詠潔好奇地問道。

“胡瑩瑩已經死了,具體原因不好說,但我推斷,她是因為靳軼衍……”

嚴詠潔默然,她能理解胡瑩瑩為什麽會這麽做,如果換做她為了周瞳,她也會。

“‘守夜人’真是喪心病狂,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一定要把他們繩之於法!”王磊義憤填膺。

這個時候,李興雯跑了回來。

“‘蛔蟲’說這個確實是密碼,但是並不簡單,破解需要時間。”

“預料之中……”周瞳聞言微微沉吟,“不過也好,我想趁這個時間去見一個人。”

“誰?”李興雯不假思索的問道。

“王亞西。”周瞳說著捏了捏鼻子。

王亞西因為涉嫌走私文物,被拘留在看守所,她引以為豪的商業帝國也瞬間土崩瓦解,所有非法所得悉數充公。她整個人看起來老了十歲,不過她對於審訊還是極度抗拒,把所有責任都推在了已經失蹤的老公李玟建身上。

嚴詠潔坐在她對麵,她們已經有過數次交鋒,不過這次多了一個周瞳,他們見麵的位置也並非在審訊室,而是會麵室。

王亞西顯得比以前更消瘦,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兩鬢之間有了少許白發。

“我知道的我都說了,全部都是李玟建幹的,我真是一點不知情……”王亞西的開場白說得十分順溜,估計已經麵對各種審訊說了不下幾十遍,核心就是一條,她是無辜的。

“我們在神龍架發現你丈夫李玟建的遺體和遺物。”周瞳一句話打斷了她的獨白。

王亞西聞言,楞了一下,難免有些震驚,過了片刻,她問道:“你們確定嗎?”

“已做過DNA鑒定,完全一致。”嚴詠潔非常肯定。

“那就……那就太讓人難過了……”王亞西揉了揉眼睛,但擠不出半滴眼淚,“他怎麽……怎麽就這麽死了,要是活著就能證明我的清白……”

“別演戲了,王亞西,目前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你再繼續這樣的態度,我恐怕你會把牢底坐穿。”嚴詠潔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精彩”表演,“如果你肯好好配合,檢舉揭發,有立功表現,我們可以為你向法官求情。”

王亞西還想狡辯,她眼睛裏的眼淚終於為自己流了下來。

嚴詠潔早有準備,把一疊證據丟在她的麵前。

“你自己看吧。”

王亞西看到這些白紙黑字,文書檔案,證言證詞,賬目往來,甚至自己與人交易的相片,如今都一一在目。她臉色蒼白,咬著牙,但仍舊一言不發。

“當然,我們也很清楚,大部分走私都是李玟建操作的,你不過是從犯,但是如果你拒不交代,那麽後果有多嚴重,你自己心裏清楚。”嚴詠潔步步緊逼,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你們想知道什麽?”王亞西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她低下了頭。

“你知不知道‘守夜人’這個組織?”周瞳此時終於開口問道。

王亞西聞言有些茫然,搖了搖頭。

“從來沒聽說過。”

“據我們了解,這個組織曾和你們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就是走私文物,他們應該是你們的客戶之一。”

“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怎麽可能用真實身份,我們隻負責收錢,運貨,其它的不會多問。”

“你們是不是曾經對某些客戶的貨物動過手腳?”周瞳從湯敏敏那裏了解到李玟建從“守夜人”那裏偷了些東西。

王亞西眼角微微一顫,欲言又止。

“李玟建做的壞事,你沒必要為他背黑鍋。”嚴詠潔再次提醒。

“一般幹我們這行,也是要講信用……不過,有一筆業務確實有些不同尋常……”王亞西回憶道,“兩年前,有個陌生客戶通過中間人找到我們,運送一批西周時期的珍貴文物出境,當時我們保價二千萬接單,但是這批貨在公海被人劫持,我們最後賠給客戶將近五千萬……”

“劫持?恐怕沒那麽簡單,多半是監守自盜吧?”

“我也問過李玟建,但他一口咬定是意外……”

“有關這個客戶的信息,你了解多少,還有這麽大筆的資金往來,你們是如何結算?”

“都是通過海外賬戶,以虛假境外投資的方式結算,具體客戶的信息我不了解,但是中間人是誰,我可以告訴你們,這……這算不算立功?”王亞西抬起頭,看看嚴詠潔和周瞳,一點不改生意人的本色,時時刻刻不忘談條件。

中間人,自古以來就有的行業,說起來也是曆史悠久,傳承有序,上至官府,下到黎民,都少不了這樣的角色。這些人無孔不入,取得交易雙方的信任,然後幫他們達成交易,從中收取些好處費。有些中間人堂而皇之,打開門做生意,但有些中間人則行走在黑夜之中,專門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馬貴就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中間人,他專門為人牽線,做一些通過合法渠道無法做到的事情。這本就是火中取栗的生意,他自己也知道風險很大,但是豐厚的利益,讓他忘乎所以,直到李玟建給他挖了一個大坑。

馬貴和李玟建合作的時間不算短,從李玟建搞走私起家開始,他們就在一起做生意。他人緣廣,善於社交,出手大方,而且信譽不錯,所以在業內也算頗有名氣。許多黑白兩道的人物,都願意找他來做中間人,幫忙牽線搭橋。他自己也有原則,絕不做超出自己職責範圍的事情,隻負責聯係溝通雙方,保證不泄露雙方的信息。而且他隻滿足客戶的需求,至於客戶是什麽人,做什麽事,他一概不多過問。

李玟建也知道馬貴的能耐,所以對於他帶來的生意不敢怠慢,每次都是竭盡全力保證貨物安全,送到指定地點。多年來,他們合作愉快,賺了不少錢。

可是兩年前,當這批價值連城的西周文物被送到李玟建的秘密倉庫的時候,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就蔓延開來了。他在陪同李玟建核對貨物以及清單的時候,就看出李玟建對這些文物異常的感興趣,但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竟然起了貪念。

一個月後,馬貴接到李玟建的電話,說船在公海出了事,貨物都沒了,他願意按照承運價格的兩倍賠償。

馬貴一聽,心裏慌了,就算他這種不懂行的人,也知道這批貨的價值遠不止五千萬人民幣,就算五千萬美元人家客戶也不一定願意賣啊。他明白李玟建是黑吃黑,可是委托他運送這批貨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夾在中間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所以他隻能是對委托人透露了實情,然後自己就消失了。

他這兩年來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在這段時間也聽聞了李玟建和高寶錢失蹤的消息,不過他從來沒有相信他們是失蹤,而是斷定他們已經死了。想起那位委托人,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他還是不由打了個寒顫。

“再來一杯威士忌!”酒吧裏的音樂震耳欲聾,燈光昏暗迷離,馬貴喜歡待著這種地方,這裏讓他感覺到安全。

“也給我來一杯。”這時忽然一個美女走過來,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不好意思,今晚沒興趣。”馬貴擺擺手,他以為身邊這位美女是酒吧裏尋找客人的流鶯。

不過美女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拿出一本證件輕巧地放在吧台上。

馬貴瞟了一眼證件,立馬就想起身離開,但是卻被一個男人又按回了座位。

“警官,有什麽事嗎?”馬貴看著桌麵的警官證,強作鎮定。

來的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周瞳和嚴詠潔,他們根據王亞西提供的情報,找到了馬貴。

“我們能找到你,‘守夜人’也總會有一天找到你。”周瞳開門見山。

馬貴眼角抽搐,臉色發白。

周瞳知道自己找對了人,看來馬貴確實知道“守夜人”這個組織。

“如果你肯和我們合作,我們會保障你的安全。”嚴詠潔把手輕輕搭在馬貴的背後,她能感覺到他顫抖的身體。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馬貴知道,如果“守夜人”找到自己,那麽他縱然想死也沒有那麽容易。

馬貴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守夜人”三個字時候的情景。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夏天,他去到泰國普吉的一個私人小島,為國內一個客戶取一批血鑽。所謂血鑽,也稱衝突鑽石,是一種開采在戰爭區域並銷往市場的非法鑽石。

小島大約有十來平方公裏,遠離海岸線,靠近公海,地理位置非常隱僻。馬貴乘坐對方安排的私人直升機來到島上,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島的名字。島上戒備森嚴,椰林茂密,四處都看得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

一下飛機,馬貴就被搜身,然後在一間小房子裏被要求更換衣服。他穿上一套寬大的白色短褲和T恤後,才被允許進入一幢猶如監獄般的建築裏。

他前後左右一共四個雇傭兵,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押解。馬貴跟著他們走過一道道鐵門。最令他感到恐怖的是建築物裏不斷傳來淒慘的喊叫聲,有男有女,讓人頭皮發麻。但是那些雇傭兵仿佛習以為常,偶爾還會露出譏笑的表情。

馬貴在走過一個長長的走廊時,聽到一聲清晰的嘶吼,他循聲偷偷往旁邊的過道望去。他能看到一個鐵閘,鐵閘裏關著一個男人,男人肩部兩邊的鎖骨被鐵鏈穿了一個洞,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鐵閘外麵站在一個穿著黑色絲袍的人,手裏拿著一根類似於長矛的木棍,手腕上有一個好似火把樣子的紋身。那人用尖尖的那頭不斷刺向鐵閘後被鎖鏈折磨的男人。男人每一次躲避刺來的長矛,就會牽動肩頭的鎖鏈,鐵鏈在肉骨中來回摩擦,那種生不如死的痛楚,即使一旁看著的人,也能體會得到。

“‘守夜人’……‘守夜人’……他們是‘守夜人’……”鐵閘裏的男人忽然抓住鐵閘,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瞪著馬貴,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長矛就刺穿了他的喉嚨,鮮紅的血噴射而出。

馬貴兩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旁邊的雇傭兵推了他一把,他連滾帶爬的往前走,不敢再多看一眼。

從那以後,火把紋身和“守夜人”這三個字,就像烙印一樣印在馬貴腦子裏。

又過了幾年,馬貴漸漸把這件事淡忘了,可忽然有一天,幾個人找上了門,希望他幫安排走私一批文物。這種活他接了不少,而且來人中也有自己熟識的人,所以他沒多想就應承下來,收了定金。可當他去接貨的時候,卻看到一個手腕上有火把紋身的男人。多年前的記憶,從腦海中湧出,讓他戰戰兢兢。如果早知道對方是“守夜人”,就算給再多錢,他也不會接手,但是如今騎虎難下,他隻能硬著頭皮接下業務,而且格外上心,處處留神,可還是被李玟建給坑了。

馬貴此時坐在審訊室,說到這裏唏噓不已。

嚴詠潔聽他說完,繼續讓他補充詳細的信息,例如當時的交貨地點、與他接頭的人長什麽樣子、還有那些與“守夜人”一起來找他的人有哪些……

周瞳在審訊室外,透過傳音也聽到了馬貴所說的話,他也想起曾經在湯敏敏的手腕上看到過一個火把紋身……而且靳軼衍和他閑聊的時候,也無意中提到過一件事,靳軼衍說曾經在王磊的腳踝上看到過一個火把樣的紋身……

周瞳的腦子忽然間仿佛被電擊了一下,他想起馬明宇教授案件的第一份調查報告、李興雯十分巧合的找到靳軼衍、紅葉山失蹤的證據、萬獸山靳軼衍的離去,以及羅子豪收到所有案件的相關信息……這許許多多事件中,都有一個人的身影——王磊。

“嚴詠潔,快出來!”周瞳急促地打斷了嚴詠潔的審訊。

嚴詠潔不知道周瞳為什麽突然打斷她,她安排其他警員繼續審問,自己走了出來。

“李興雯和王磊現在在哪裏?”周瞳在就跑到審訊室門口等著嚴詠潔。

“你幹嘛這麽慌慌張張地,他們去監控靳曉曉和古朵了……”

“什麽?!”周瞳來不及解釋,趕緊給李興雯打電話。

李興雯和王磊靠著周瞳在古朵身上留下的跟蹤器,一路跟蹤,在靳軼衍的墓地,找到了靳曉曉和古朵。

夜晚的墓園格外的靜,偶爾有幾隻烏鴉飛過,發出“呱呱”的叫聲,除了靳曉曉和古朵,他們再沒看到其他人。

墓園依山而建,一座座墓碑有序的層層排列,這裏是亡者的安息之地,卻也是生者的慰藉之所。

李興雯和王磊不敢太靠近,他們躲在墓園一側的樹林裏,遠遠看著靳曉曉和古朵。他們的任務是阻止靳曉曉和古朵做出傷人的舉動,同時也保護他們不受到“守夜人”的傷害。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興雯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李興雯一看是周瞳打來的電話,立刻接通。

“李興雯,你在哪裏?”周瞳的聲音不大,但是很緊張。

“扁擔山墓園,盯著靳曉曉他們,怎麽了?”李興雯壓低了聲音。

“聽著,不要相信王磊,等我們過來。”周瞳也盡量把聲音降低,但是卻必須讓李興雯聽清楚這句話。

“你說什麽呢?”李興雯莫名其妙。

周瞳那邊卻掛斷了電話。

“周瞳麽?他說什麽?”王磊的聲音有點冷。

“沒……沒說什麽……”

李興雯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周瞳讓她不要相信王磊,究竟是為什麽?她強迫自己先鎮定下來,為了掩飾不安,她舉起望遠鏡繼續觀察遠處的靳曉曉和古朵。

可是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腦後生風,心煩意亂的她毫無防備,隻感覺頸部一沉,整個人暈了過去。

靳曉曉坐在靳軼衍的墓碑前,墓碑是新做的,油漆還散發著淡淡氣味。因為她昏迷了好幾天,靳軼衍安葬的事情全是周瞳幫安排的。古朵永遠都像擎天巨石一般,站在她的身後,保護她,守衛她。

“爸爸,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你現在聽得到嗎?”靳曉曉用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靳軼衍的名字,“你一定很不甘心,媽媽為什麽會離開你,起初,我也不明白,但是現在我明白了,媽媽一直最愛的人就是你,甚至遠遠勝過愛我……”

說到這裏,靳曉曉的眼淚奪眶而出。

“媽媽叫胡瑩瑩,她原是‘守夜人’中的一員,為了九龍地宮接近你,本來多麽簡單的一件事,可是就像三流愛情小說裏的情節一般,她卻偏偏愛上了你……你以為救你的是呂半仙嗎?不是,救你的人是媽媽!她為了救你,不但放棄了九龍地宮的計劃,還背叛的‘守夜人’,為了不牽連你,更是離你而去,四海為家……可是我呢?她有沒有想過我?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沒有朋友,居無定所,沒過一天安心的日子……”

靳曉曉開始嚎啕大哭,雙手不斷捶打這墓碑,把多年積蓄在心中的情緒一股腦的發泄出來。

古朵這樣鐵一樣的漢子,竟也淚眼婆娑,身體微微顫抖。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能安慰她,如果可以,哪怕讓他犧牲性命,也在所不辭。

過了半響,靳曉曉抹幹了眼淚,露出一副堅毅的表情,眼神裏充滿了複仇的火焰。

“我知道,這些其實不能怪你們,全是‘守夜人’害我們,爸爸,你放心,今天就是他們的忌日,我會用他們的血來祭奠你,還有媽媽……”

說著,靳曉曉慢慢站起來,她臉上的淚痕已幹,有的隻是決絕和憤怒。

“出來吧!”靳曉曉大聲的吼道,在寂靜的墓園,回**不絕。

古朵也跟著發出嚎叫,猶如狼嘯。

墓園遠處原本漆黑的山林裏,亮起了兩點光芒。

光芒閃動,由遠及近,最終消失在墓園路燈之下,而此時昏黃的路燈下出現了兩個人,靳曉曉遠遠就認出他們,正是殺害她父母的罪魁禍首“判官”和古卡。

“今天我要讓你們血債血償!”靳曉曉目光如火,恨不能把“判官”和古卡碎屍萬段。

“好大口氣,今天你不把九龍地宮裏的事情交代清楚,我就送你們一家團聚。”“判官”冷笑著說道。

“交代?我一把火燒了!”

“你不想活,我就送你……”“判官”抬起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靳曉曉。

“住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王磊出現了。

“判官”看著王磊,鄒鄒眉頭。他獲得的情報,並沒有警方和其他人在墓園,所以他才現身,如今怎麽會有一個警察。難道情報有誤?他立刻警惕起來,環顧左右。

“長夜漫漫,守者何方?八方舉火,天地無光。”王磊看著“判官”說道。

“判官”一驚,他沒想到眼前這個人竟然也是“守夜人”,也隻有“守夜人”才知道這句暗語的意思。

“你就是‘木馬’?”“判官”問道。

王磊點點頭。

“我的身份恐怕已經暴露,警方馬上會過來,我們撤。”

“可是他們……”“判官”心有不甘的指著靳曉曉和古朵。

“不理他們了,我已經得到情報,九龍地宮根本就是一座空城。”王磊擺擺手,他從周瞳那裏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如今就算心有不甘也沒用了。

“想走?恐怕沒那麽容易!”靳曉曉忽然笑了起來。

“憑你留不住我們。”王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的眼睛時不時瞟向他走出來的那片林子,因為那裏有李興雯。

“憑我或許不行,但是你們怎麽不想想,周瞳為什麽把我爸爸安葬在這裏,我又為什麽來這裏?”

這句話猶如閃電,令王磊和“判官”心中一震。

“上當了……”

可惜王磊話音未落,一直安靜不動的古朵忽然一拍墓碑,在他們四周的地下,竟然噴出濃煙。而這濃煙可不僅僅是煙霧,周瞳在裏麵加了可以讓人昏迷的迷藥。

靳曉曉和古朵早有準備,戴上了麵罩。

王磊和“判官”沒跑幾步就倒了下去,唯有古卡可以堅持得往外跑,但是古朵上前補了一拳,他也應聲倒下。

風,不急不緩,徐徐吹過,終讓煙霧散盡。

月光皎潔,墓園更添暮色。

遠處的警笛聲此時穿透夜幕,讓墓園裏失去了往日的寧靜。

古朵高大的身影緩緩移動,一隻大手掐住了“判官”的脖子,隻要他稍稍用力,“判官”立刻就一命嗚呼。

“住手!”靳曉曉咬著嘴唇,紅色的血伴著眼淚一起流淌,“我答應過周瞳。”

古朵鬆開手,跪倒在地,“嗚呼”哀嚎,他一定是在喊著某人的名字,告慰她在天之靈……

周瞳和靳曉曉演了一出戲,瞞過了所有人。

王磊、“判官”和古卡被一網成擒,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製裁。

而王磊的身份也被調查清楚,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被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領走後,成了“守夜人”中的一員,代號“木馬”。對於這個收養他的人,王磊絕口不提,除了承認協助梁友書謀殺馬明宇,以及向“判官”遞送情報和信息外,其它事情他一概不說,寧願承受更重的法律製裁。

“判官”醒來後,曾試圖自殺,不過被警員及時阻止,他什麽都不肯說,仿佛突然間變成了啞巴。

古卡因為情況特殊,被特別關押,以防止他傷人和脫逃。

靳曉曉和古朵在那晚之後,就下落不明,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李興雯去拘留所看王磊,或許隻有她能有辦法讓他說出實情。

“為什麽?”李興雯的眼神裏滿是不解。

王磊神情冷漠,一言不發,仿佛根本就不認識這個讓他輾轉難眠的女人。

“為什麽?你說話啊!”李興雯憤怒地拍打著玻璃。

王磊別過頭,他想走,可李興雯一把抓住了他。

“‘守夜人’究竟做了什麽?讓你為他們賣命?”

“他們會拿走你最在乎的東西……”王磊低下頭,終於開了口。

“‘守夜人’幕後還有什麽人,他們還有什麽目的?別忘了,不管怎麽樣,你曾經都是一名警察,你忘了你的誓言嗎?說出所有你知道的事情,這是你立功贖罪的唯一機會。”

王磊看著李興雯,依然欲言又止。

“你不用怕,這裏除了你和我,沒有其他人,視屏監控我也關掉了。”李興雯深吸了一口氣,這次她握住了王磊的手。

王磊能夠感覺到李興雯掌心傳來的熱度,這讓他渾身顫抖。

“我知道的並不多,他們行事詭秘……”王磊說話的聲音在發抖,“我的養父,叫羅德裏格斯,他是一位美籍華人,我接受他的指令,他如今在美國,你們想找到他並不容易……雖然我一直沒有接觸到‘守夜人’組織的核心,但據我觀察推測,他們應該是一個跨國組織,有悠久的曆史,並且有著強大的財力,和不法商販內外勾結,倒賣文物……”

說到這裏,王磊鬆開了李興雯的手。

“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了,對不起,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我相信。”李興雯點點頭,如果王磊有心要傷害她,她有多少條命也報銷了。

王磊再次轉過身,踉蹌著往監牢走去,他眼眶裏的一滴淚,悄然滑落。

周瞳摟著嚴詠潔,走在意大利米蘭的街道上,他們享受著屬於他們的新婚蜜月。

但沒過兩天,周瞳就發現嚴詠潔有些心不在焉,因為SHOPPINH的時候,一點都看不到她興奮的眼神和刷卡時的快感。

“為什麽要來米蘭?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威尼斯嗎?”周瞳旁敲側擊的問道。

嚴詠潔小鳥依人般摟住周瞳的胳膊,貼著他的耳邊,小聲說道:“你還記得WILI嗎?”

“記得,國際刑警。”

“上次查李玟建他們公司的時候,我欠他一個人情……”

嚴詠潔話還沒說完,周瞳已經奪路而逃。

“你給我站住!”嚴詠潔一邊喊,一邊追了上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