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質
半夜，宇田被一陣突然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哪位？”宇田睡意朦朧。
“是我，周軍。”
“哦，大哥，有事嗎？”宇田立刻清醒了。
“先別問這麽多，十五分鍾以後，我到樓下接你，出來再說。”周軍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公司有急事，我出去一下。”宇田一邊說一邊下床換衣服。
陳佳睡得正香，“嗯”了一聲，卻也不知道她聽沒聽到宇田的話。
宇田換好衣服，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來到樓下，一眼就看到周軍的車駛來。
坐上車，還沒係好安全帶，周軍的第一句話，就讓他為之一震。
“宋海隆被帶到王總的別墅，王總讓我們過去一趟。”
“讓我們去幹什麽？”宇田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不過你要放機靈一點。”周軍鄒著眉頭說道，他也不知道王星到底要幹什麽。
王星的別墅在郊區，深夜裏顯得格外的僻靜。負責守衛的保安，打開鐵門，讓周軍的車緩緩駛進。
對於宇田而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隻能用奢華來形容。豪宅、私家泳池、設計精美的花園，十幾名保安人員……這些他以前隻在電影裏看過，如今卻身臨其境。想想自己工作了七八年，現在連一套四十平米的房子都買不起，心裏不由得一陣苦笑。
兩個人穿過花園，走過泳池，進到客廳。
客廳裏雖然明亮寬敞，但是燈光卻有些刺眼。王星、宋海隆都在客廳裏，不過一個是站著，一個是被綁著跪倒在地。
客廳中間還吊著一個大沙包，而王星穿著一身空手道的白色練功服，不斷圍著沙包變換著腳步，雙拳猶如流星般的砸在沙包上，發出“砰砰”的響聲。
宇田雖然也知道他們行事作風，但如今親眼看到，卻又是另外一番感受。這哪裏是一家正經的公司，更像是黑社會。除了王星和宋海隆之外，還有十幾個打手樣的壯漢整齊劃一的站在兩旁，聲勢嚇人。不過宇田卻沒有看到鄒誌海和農軍民。
即使是周軍，看到這樣的場麵，表情也有些微微變色。
宋海隆看到周軍和宇田走進來，眼神裏滿是恨意。
宇田避開他的目光，跟在周軍的後麵走到王星的身前。
“王總。”周軍叫了一聲。
“嗯，你們先站在一邊。”王星一邊說一邊停下拳腳，擦了擦額頭的汗，看了宇田一眼。
宇田表麵裝作不知，站到一邊，把目光投向宋海隆，但是心裏卻有些不好的預感。
“人都到齊了，宋海隆，你還有什麽遺言就說吧。”王星冷酷的看著宋海隆。
宋海隆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所以幹脆豁出去了，說道：“王總，這麽多年來，我為公司出生入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麽能相信這個姓宇的小子，他十有八九是海關緝私警的臥底，捏造這些東西出來分明是別有目的！”
“放屁！宋海隆，你一派胡言……”一旁的周軍急了，宇田是自己的妹夫，自己帶他入公司，如果他是臥底，自己哪裏拖得了幹係。
“周軍，你稍安勿躁。”王星打斷了周軍，又不急不忙的看著宋海隆說道：“你這麽說，有證據嗎？”
一旁的宇田，這個時候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宋海隆手上哪有什麽證據，不過是想攪渾水，自己好開脫。
“他來公司前就是緝私警察，現在偏偏進了我們公司，還做了不少事，哪有那麽湊巧，分明是有問題！”
王星這個時候把目光又投向宇田。
宇田聽宋海隆這麽說，知道他根本沒有證據，隻是胡說一通，心也稍稍定了，抬起頭，迎著王星的目光，說道：“王總，我以前確實在緝私局幹過，但是後來因為一點事情被開除了。那之後一直沒找到工作，大哥看在親戚的份上才幫我一把。說我是臥底簡直就是笑話，海關一個月能給我多少錢？值得我去這麽賣命？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是以前的兩倍！說白了，出來做事，誰不就是圖個錢，養家糊口。現在公司給我待遇這麽高，我能不盡心不盡力嗎？”
宇田說得聲情並茂，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就差掉眼淚了。
在場的人，聽他這麽一說，也都信了七分。
“養家糊口？有你這麽拚命的嗎？你誣陷我，無非就是為了想讓你大哥掌管業務部，然後你好搞鬼吧？”宋海隆笑著譏諷道。
“宋海隆，你以為你這樣胡說一通，就能開脫嗎？現在證據確鑿，一目了然，你還想抵賴。”周軍在旁冷冷的說道。
宋海隆知道自己現在是理屈詞窮，額頭上已是冒出冷汗。
“宇田，你過來。”王星這個時候卻突然說道。
宇田聞言走上前。
王星卻突然掏出一把槍來。
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宋海隆卻在一旁暗暗高興。
宇田看著王星舉起的槍和黑洞洞的槍口，也愣住了。
“王總……”周軍害怕王星會開槍，想出言勸阻。
哪知道王星卻沒有開槍，而是把槍遞到了宇田的手裏。
宇田拿著槍，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滿臉不解的看著王星。
“你親手幹掉他。”王星輕飄飄的說道。
“你個王八蛋……”對於這突然的變化，宋海隆忍不住大罵王星，不過話剛出口，就被旁邊的打手用膠布把嘴封住了。
“宋海隆，我讓你見個老熟人。”王星說著拍了拍手掌。
從門廳後麵走出來一位性感嫵媚的女人，正是業務部的劉揚慧。
“宋經理，王總一直對你不薄，你怎麽能私吞公司的錢？”劉揚慧故作一副惋惜的樣子。宋海隆怨毒的看到劉揚慧，知道她出賣了自己，恨不得生吞了她。
“現在你死得瞑目了吧？”王星的眼神裏露出了殺氣。
宋海隆不能說話，不過眼神裏已經露出了絕望的情緒。
“王總，宇田……”周軍這時想為宇田求情，不過王星猶如冰刀一樣的眼神，卻讓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宇田的額頭冒出汗來，他不是第一次握槍，但是卻是第一次把槍對著人。
四周十幾個穿著黑衣的打手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如果不按照王星說得去做，恐怕自己真會被當做臥底。可是如果自己開槍，那殺人的罪名也是洗脫不了的。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王星這一招實在是高明，既是試探自己，又可以幫他解決一個心腹大患。
該怎麽辦？宇田的大腦飛速的運轉著，希望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可是宋海隆知道王星太多秘密，王星絕對不會留活口。
宇田這個時候不由開始暗暗責怪自己太過魯莽，事先計劃不夠周詳，搞得如今騎虎難下。
“小宇……”周軍這個時候似乎比宇田還緊張，他知道如果宇田不開這一槍，自己也會被牽連進去。
王星也不催促，隻是看著，仿佛所有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就在宇田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他突然眼前一亮，在二樓轉角的地方，藍瑜拿著一張紙，紙上寫著“沒有子彈”四個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宇田的身上，而藍瑜也顯然觀察了很久，才找到這麽一個位置，正好對著宇田，其他人又很難看到這個角落裏還站著人。
藍瑜見宇田已經看到，連忙把白紙揉成了團，然後悄悄地退了回去。
宇田在這個時候看到藍瑜，心裏卻是一陣刺痛。不過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品味這份苦澀了，如今隻有相信藍瑜，賭一把了。
“宋海隆，你別怪我，這是你自找的。”宇田把臉一橫，凶光畢露，握著槍頂住了宋海隆的腦門。
宋海隆在地上拚命的掙紮，麵紅眼赤，但他身旁的兩個打手把他壓得死死的，讓他動彈不得。
雖然藍瑜已經給了他提示，但是畢竟自己沒有十成的把握，宇田握著槍的手依舊還是有些顫抖。他終於還是咬了咬牙，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
血混著腦漿噴了滿地，宋海隆瞪著眼睛看著宇田，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
宇田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槍裏是有子彈的……他仿佛感覺自己從萬丈懸崖上掉進了冰窟……鮮紅的血濺在他的手上、臉上，模糊了他的雙眼……藍瑜為什麽要騙自己？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驚恐、惱怒、悔恨、迷惑……他僵直的站在那裏，似乎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了。
“好，夠膽色！”王星原本平靜的表情也起了一絲波瀾，他沒想到宇田會如此利索的一槍擊斃了宋海隆。
“把這裏清理一下，處理幹淨。”他接著又命令手下。
一旁的打手立刻把屍體拖了出去，跟著又有幾個人過來清理血跡和汙漬。
劉揚慧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看著被拖走的宋海隆，她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站錯隊，否則自己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周軍也沒想到宇田真的敢開槍殺人，不過他發現開槍後的宇田表情有些異常，趕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幾句。
後麵周軍和王星又說了些什麽，宇田都不知道了，他恍恍惚惚的跟著周軍走出別墅，上了車。
周軍在一旁，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也隻好歎口氣，畢竟是第一次殺人，無論是誰那種感覺都不會好受的。
宇田並不是那種承受不了打擊的人，他比任何人想象中都還要來得堅韌，雖然花了好幾天時間他才從負麵的情緒中慢慢冷靜下來。他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棄，否則所有的犧牲都沒有任何價值。他必須比以前更小心，更謹慎，甚至是更狡猾，隻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把這夥殘暴、凶狠、狡詐的犯罪團夥一網打盡。他也很清楚，雖然自己是臥底身份，而且是迫不得已，也無法不對宋海隆的死負責。但是他現在還不能去自首認罪，他需要時間，去做完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一個人一旦認定了目標，下定了決心，就可以義無反顧。
龍興貿易公司對外宣布業務部經理宋海隆連同兩位組長都因故辭職，離開了公司。業務部暫時由總經理周軍直接負責，同時升任宇田為業務部一組的組長，升任劉揚慧為業務部二組的組長。雖然員工們私下對這次大變動都議論紛紛，但是這卻並不影響他們實際的工作。最鬱悶的是綜合部經理趙德才，他原本盤算著可以接替宋海隆的位置，可到頭來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連一點好處都沒沾到。而方婷婷出院後被周軍調派到了業務部一組，也算是對她幫忙搞掉宋海隆的獎勵。
宇田也終於開始接觸龍興貿易真正的業務，而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碼頭接一批走私貨物。
“小宇，現在王總很信任你，辦好這件事，以後有的是發財的機會。”周軍現在已經完全信任這個妹夫了。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辦好。”宇田心中暗暗竊喜，一直緝私局方麵都無法找到遠海集團存放私貨的倉庫，現在如果能知道倉庫的位置，對於案件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你記住手機隨時保持開機狀態，接貨前才會通知你具體的時間地點。”周軍交代道。
“沒必要這麽麻煩吧，大哥還信不過我？”宇田並不掩飾自己不滿的神情。
“公司辦事講程序，你不要多心。”周軍卻隻是淡淡一笑。
藍瑜卷曲著身體，一動不動的躺在**。她嬌柔的身體被王星緊緊的抱在懷裏，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仿佛自己不是睡在**，而是身陷一個巨大的垃圾堆、糞坑。
王星已經睡著了，她好幾次想順手拿起身邊的台燈，狠狠的砸向他的腦袋。但是她不敢，不敢冒險，因為她一定要一次成功，不能有任何意外。這裏是王星的地方，就算是自己進來，都要被嚴格的檢查。而且門外就有他的保鏢，隻要自己一個小小的失誤，就在沒有第二次機會。
忍耐，一定要忍耐……藍瑜不停的告誡自己，機會總會來的，隻要能騙王星在自己那裏留宿一夜，就有完美的機會。藍瑜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想起了宇田，想起了那晚他幾乎絕望的眼神。
現在的他，應該恨死自己了吧？這樣其實未嚐不好，他的恨要比他的愛讓自己更舒服一些。可是自己怎麽還是那麽擔心他，他一個小職員為什麽會卷入到遠海集團的內部鬥爭裏，莫非……莫非他當真是警方的臥底？想起那晚她聽到王星和劉揚慧的密談，她就不寒而栗，他們懷疑宇田是臥底，要逼他就範。如果那晚宇田不開槍殺宋海隆，那麽他也難逃一死。而自己唯一能救他的辦法，就是騙他，騙他開槍殺人……可是他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嗎？藍瑜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自己為什麽還那麽在乎他的想法？讓他恨吧……
藍瑜閉上了濕潤的眼眶。
宇田向特派員匯報了自己取得的進展，關於槍殺宋海隆一事卻隱而不談。另一方麵，唐國林和覃鋒通過向上級爭取，關於讓趙鑫戴罪立功的申請終於得到同意，整個計劃由宇田全權處理。
所有的網已經悄悄的張開，隻等著大魚浮出水麵……
不過宇田還要麵對一個難題，就是趙鑫對劉揚慧還抱有一絲希望，隻有讓他完全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麵目，他才會真正的醒悟過來。
不過自己呢？想到藍瑜對他的欺騙，宇田覺得自己很可笑，一方麵試圖拯救別人，另一方麵自己卻也是深陷其中。不過想歸想，他卻還是要去做，這或許是人生永遠無法解決的矛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