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本以為這次走訪調查就此落空,沒想到在最後一個孫若心同學的母親那裏找到了關鍵線索。

在看到那個多功能鉛筆盒之後,已經遷居外縣多年的周女士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就是自己女兒的。

周女士表示,這個多功能鉛筆是丈夫在六年前,也就是1992年夏天去南方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

那一年,女兒從學前班兒童成為一名小學生。

女兒非常喜歡這個鉛筆盒,連續使用了好幾年,後來摔壞了就被收了起來。

包括那些玩具,她也都有印象,其中有一個俄羅斯套娃還是女兒的姑姑送的。

我急迫地追問:“你將這些東西送給誰了?”

周女士解釋道:“應該是送人了,在搬家之前,我和丈夫就不在海寧縣工作了,若心的那些不用的玩具和文具都是我婆婆收起來的,我也不知道她送給親戚還是朋友了。”

在周女士的安排下,我們輾轉見到了已經回到海寧縣老家的周女士婆婆。

看到那些東西後,周女士婆婆先是怔了一下,爾後說道:“當時要搬家了,我就收拾了一些舊東西,其中就有若心的這些玩具和文具。”

老隊長問道:“當時,您將這些東西送給誰了?”

周女士婆婆脫口而出:“哦,就是送給住在對麵的老李了。”

接著,她看向了周女士:“你有印象吧,就是外地搬來的一家四口,那個老李還給我們家裏修過電路呢!”

周女士也想了起來:“您說是他呢!”

我適時地翻開筆記本:“剛才您說這個老李是一家四口?”

周女士婆婆答道:“沒錯,老李兩口子,還有他們的兒子和孫子。”

邱楚義補充道:“您能簡單說一下老李一家四口嗎?”

周女士婆婆答道:“當然可以。”

接下來,在周女士和婆婆二人的回憶下,我們恍然回到了七八年前,那個老李一家四口搬過來的時候。

那個所謂的老李並不老,他叫做李明德,四十有餘,個子不算高,膚色偏黑,看起來比較精壯。

老李特別喜歡笑,也特別喜歡幫助鄰居。

老李懂電路,誰家的線路或者電閘有問題的,都會找他。因此,巷子裏的人對老李的印象都不錯。

周女士婆婆家的線路出過兩次問題,都是老李幫忙修好的。

為了表示感謝,隻要家裏蒸了包子或者包了餃子,周女士婆婆都會給老李一家送去。

老李的妻子姓郭,他就叫她老郭,至於名字,他們就不清楚了。

老郭的精神不太正常,腦袋有毛病。

聽老李說,老郭之前也是聰明漂亮的女人,有一次雨天上班騎車摔倒了,傷了腦子,昏迷了三四天,醒來之後就說胡話,之後逐漸成了這個樣子。

至於老李的兒子,周女士婆婆回憶說,二十多歲,高高瘦瘦的,總是陰沉著臉,即使見了麵也不打招呼。

至於老李的孫子,她仍舊有印象,叫做江江,比孫女孫若心小兩三歲,當時還沒有上小學,很乖巧很懂事,平時都是老李看護。

時至今日,周女士婆婆都不禁感慨:“現在想起來,我都會感覺老李不容易,不僅要照顧有病的妻子,還要看護一個小孫子。”

老隊長話鋒一轉:“這個小李沒有妻子嗎,還是說他離婚了?”

周女士婆婆解釋道:“哦,說是離婚了,我問過一次,老李說小李的妻子在生活作風上不太好,兩個人總是吵架,就離婚了,他也是在兒子離婚之後才搬到海寧縣的。”

我和老隊長對視一眼,認真地記下了周女士婆婆的一字一句。

另外,關於那些玩具和文具,周女士婆婆回憶道:“我對這件事還是挺有印象的,當時因為搬家,我把若心不用的東西全部收拾出來了,正好老李過來借東西,我就問他要不要,他問是什麽東西,我說都是若心用過的玩具和文具,沒有用壞,有的還跟新的一樣,我還說江江馬上就要上小學了,正好可以用,他也沒推脫,就痛快收下了。”

我又問:“後來呢,您和他們一家還有聯係嗎?”

周女士婆婆搖頭道:“沒有了。我們搬走之後,我倒是回去過一次,他們也搬走了,那裏已經住上別人了。”

除此之外,周女士也向我們提供了那處民房的具體位置。

告別了周女士和她的婆婆,邱楚義嚷嚷著餓了,老隊長就帶我們進了附近的一處包子鋪。

等待包子上桌的間隙,我問老隊長:“您說,廢棄看台下的三具無名屍骨會是老李一家嗎?”

老隊長熟練地剝著蒜瓣:“我隻能說有可能,其一,如果受害者是老李一家,他們確實符合我們之前外地人在本地居住的分析,其二,如果受害者是老李一家,老李的妻子、兒子和孫子在年齡和輩分上也符合對於三人年齡的推測範圍和祖孫三代的親屬關係,其三,周女士婆婆所說的老李一家搬離的時間也在法醫對於三人被害時間的推測區間內,綜合三點分析,廢棄看台下的三具無名屍骨很可能是老李的妻子、兒子和孫子。”

這時候,熱騰騰的包子上了桌,邱楚義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包子,一邊問:“如果她們真的是受害者,誰是會凶手呢,那個老李?”

老隊長夾了一個包子放進嘴裏,認真地咀嚼起來:“兩種可能,第一,老李就是真凶,他殺害了妻子、兒子和孫子,埋屍看台,獨自逃離此處,第二,老李不是真凶,他也是受害者,他們一家四口全部被害了,隻不過祖孫三人的屍骨埋在了廢棄看台之下,老李的屍骨被埋在了其他地方。”

老李也可能是受害者?

邱楚義嘴裏的包子沒有嚼爛就直接噴了出來:“您……您說還有第四個受害者?”

老隊長低頭看了看落入醋碟內的碎末:“邱子,今年多大了?”

邱楚義一怔:“哦,二十六了,屬狗。”

老隊長歎息道:“你都二十六了,還是這個樣子,吃沒有吃相,站沒有站相,如果我還有一個女兒,肯定不會嫁給你。”

邱楚義冷哼一聲:“就算您還有一個女兒,肯定會嫁給您的好徒弟李廣通,怎麽會嫁給我呢!”

這時候,邱楚義看向了我,狡黠地說:“我說得沒錯吧,李副隊?哦,不不不,應該是王廣通。”

我一時哭笑不得:“邱楚義,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邱楚義擺手道:“喂喂喂,這是怎麽回事,不是在說老李可能是第四名受害者嗎,怎麽突然給我開上批判會了。”

接著,他繼續催促老隊長:“王隊,您就快說吧。”

老隊長嫌棄地給自己更換了一個醋碟:“我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雖然我們沒有見過老李一家,也隻是通過周女士和婆婆二人的描述勾勒這一家人的大概象形,但是通過周女士婆婆所說,老李又是照顧妻子,又是看護孫子,算是非常顧家了,這麽一個好男人,有什麽理由要殺害妻子,兒子和孫子呢?”

邱楚義推測道:“或許他厭倦了這種照顧,想要獲得解脫呢?”

我反駁道:“獲得解脫的方式有很多,最直截了當的就是離開,何必殺人呢?”

老隊長也認同我的說法:“就是滅門這個舉動讓人想不通,這必然是深仇大恨才會做出的舉動,他和自己的兒孫能有什麽仇怨,即便有仇有怨,必須通過滅門分屍來解決嗎?”

從這個角度分析,老李滅門全家似乎有悖常理。

老隊長抿了一口紫菜湯:“當然了,在沒有完全了解老李和老李一家之前,這僅僅是我們根據片麵信息所做的推測。如果廢棄看台下麵的三具屍骨確是老李的妻子、兒子和孫子,我更傾向於老李也被害了,他是第四名受害者,隻是我們沒有找到他的屍骨而已。”

邱楚義補充道:“廢棄看台下麵的三具屍骨也可能不是老李一家,當時周女士婆婆將東西送給他之後,他也可能轉手送給別人,那個接受贈送的一家人才是真正的被害人。”

老隊長頗為欣慰:“看來,這包子並沒有完全吃到腦瓜子裏呢。”

邱楚義低聲嘟囔了兩句。

我點頭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先確定一下老李一家的生存狀態。”

老隊長舒了一口氣:“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