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一 蟒蛇之刃3

11

那天晚上,我和老隊長回去的時候,氣溫驟降,夜風呼嘯。

我知道,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我站在辦公室的窗前,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腦海裏卻是發現石岩峰屍體以來,我們的調查和追擊,案件卻始終沒有突破性進展。

雖然老隊長認為李超超和“正”字會是關鍵的線索,但是我仍舊持懷疑態度。

這時候,老隊長走了進來:“想什麽呢?”

我沒有回頭:“哦,沒什麽。”

老隊長走到我身邊,輕輕打開了窗子。

清冷潮濕的雨氣灌了進來。

看著窗外的大雨,老隊長忽然問我:“你看到什麽了嗎?”

我一怔:“看到什麽了?”

老隊長繼續道:“當然是線索了,就在你的眼前。”

我仍舊不明白:“線索在我眼前?”

接著,老隊長提上窗扇上的插頭,裏麵的紗窗便被打開了。

他讓我半蹲著身子,循著他指示的角度去看。

那一刻,我竟然看到了一張結在窗外,隱藏在黑暗和雨中的蛛網。

從那個角度看去,蛛絲和蛛網若隱若現。

我抬眼看向老隊長:“您怎麽知道這裏有蛛網?”

老隊長笑著說:“我也是進來之後,看到窗邊爬過一隻蜘蛛,便懷疑那裏可能有蛛絲和蛛網。”

我似乎明白了老隊長的意思:“您是想說,有時候,線索就在我們眼前,隻是我們沒有看到。”

老隊長意味深長地說:“或許,線索從一開始就在那裏了,隻是你習慣了平常的角度去觀察,換個角度,或許,就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蛛絲了。石岩峰如此,胡慶斌如此,李超超也是如此。”

在接下來對於李超超的深入調查中,我們並沒有更多發現,老隊長說那就是將範圍擴大,調查李超超年近七旬的爺爺和李超超年僅七歲的弟弟李正軒。

在這個過程中,李正軒的班主任趙老師提供了一條特殊的線索。

在聊起李正軒的時候,趙老師說李正軒讓同學割傷了他的肩膀,她發現之後,就將李正軒送到了附近的衛生院。隨後,李正軒的爺爺也趕到了。

那個同學嚇壞了,他說是李正軒讓他這麽做的。

當然,李正軒也承認了。

那個同學的家長出於禮貌,支付了醫藥費,還是給李正軒買了一些營養品。

老隊長很好奇:“他為什麽讓同學割傷自己的肩膀呢?”

趙老師說:“後來,我也向他們了解了情況,那個同學說,他並不是割傷李正軒的肩膀,而是在文身。”

我也感覺奇怪:“紋身?”

趙老師說:“沒錯,就是文身。”

老隊長又問:“他隻有七八歲,從哪些得知文身的呢?”

我猜測道:“會不會是那些香港古惑仔電影?”

趙老師說:“我也這麽問過李正軒,李正軒說他不是在電影裏學來,而是在他哥哥身上看到的。”

這個回答讓我和老隊長很意外:“李超超身上有文身?”

趙老師點了點頭:“他是這麽說的,但是我感覺不太可能,我了解他的家庭情況,他哥哥李超超在先鋒中學上學,挺安靜文氣的孩子,怎麽會有文身呢!”

老隊長又問:“那你問過李正軒,那個紋身是什麽樣子的嗎?”

趙老師說:“哦,他說是一行字。”

字?

這觸碰到了老隊長敏感的聯想神經。

他的語氣也急促起來:“什麽字?”

趙老師說:“哦,他說就是一行字,我也就沒有多問了。”

這個信息讓我們意外。

李正軒讓同學用小刀在他的肩膀上文身刻字,原因是想要模仿,他說哥哥李超超肩背處就有類似文身文字。

李超超就是一個普通的初三學生,也不是那種喜歡打架鬥毆,與社會閑散人員混跡的壞孩子,怎麽會在自己身上紋身呢?

隨即,老隊長再次找到了李超超的爺爺詢問此事。

李大爺表示,確實發生過同學割傷小孫子李正軒肩背的事情。

至於大孫子李超超身上存在文身,他直呼不可能:“警察同誌,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老隊長提出想要看一看李超超的後背:“這樣吧,您配合我們,讓我們檢查一下李超超的後背,這也是破案的需要。”

李大爺痛快答應了。

一直等到李超超中午放學,他推開院門,一眼看到了我和老隊長。

他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回避。

老隊長開口道:“你好,李超超。”

李超超也認得我們:“你好,王警官。”

這時候,李大爺直截了當地對李超超說:“超子,兩個警察同誌說你的後背上有文身,我不相信,現在,你就脫掉給他們看一下。”

李超超反問道:“看我的後背,為什麽看我的後背?”

他突然變得很激動,也很拒絕。

他轉身想要跑,卻被老隊長直接攔住。

李大爺見狀,上來拉扯李超超:“你這孩子,你跑什麽,你給警察同誌看一下。”

那一刻,李超超一改平日裏的安靜文氣,反而怒聲嘶吼道:“住手,不行!”

我們沒想到李超超如此抗拒。

沒等我們說什麽,李大爺繼續拉扯李超超的衣服,爺孫二人就這麽糾纏了起來。

在拉扯糾纏的過程中,李超超的衣服被李大爺扯壞了,一下子露出了肩背。

那一刻,我和老隊長都怔住了。

在李超超的左肩背位置,確實有文身。

不,準確地說是兩行字。

李大爺也驚呆了,他沒想到孫子的肩背上真的有“東西”。

雖然李超超試圖用衣服遮住,但我還是眼尖地認出了。

那是,兩行“正”字。

沒錯,就是“正”字!

李大爺最先開口:“這……這是怎麽回事?”

李超超連忙用外套遮住了那些字:“沒有怎麽回事。”

李大爺再次質問道:“我問你,你肩背上怎麽會有字?”

李超超突然變得很狂躁:“我說了,沒有事,這是我自己刻上去的,你們誰也管不著!”

這種反彈直接激怒了李大爺,他試圖教訓李超超,卻被老大隊一把攔住:“李超超,身體是你自己的,我們確實管不著,但是這字不是你刻上去的,而是別人刻上去的。”

李超超的眼神充滿戒備和仇視:“就算是別人刻上去的,這和你們有什麽關係!”

他的樣子和之前我們見到的那個安靜內向的他判若兩人。

老隊長回擊道:“這確實和我們沒有關係,但是,這卻和石岩峰的被害存在關係。”

聽到殺人案,李大爺也嚇壞了,連忙追問:“警察同誌,超子身上的字怎麽會和殺人案扯上關係?”

我解釋道:“李大爺,在石岩峰被殺一案的調查中,在距離掩埋石岩峰屍體十幾米的一棵樹上有一塊活動的樹皮,那塊樹皮下麵就是兩行用鋼筆寫下的正字,我們懷疑這些正字就是凶手所寫,他進入沐陽山很可能是在完成一件事,通過正字進行記錄,當時他寫下了十三個正字,其中十二個完整的正字,最後一個正字缺少一筆。”

我冷漠地凝視著李超超,繼續道:“而現在,在李超超的肩背上也發現了正字,如果我沒有猜錯,他肩背上的正字和警方在那棵樹上發現的正字是相同的數量!”

那一刻,在場所有人,我,老隊長,還有李大爺心中的答案都聚集到了李超超身上。

李超超徹底慌了,他起身想要離開,卻被李大爺按倒在地。

相比我們,李大爺更需要那個答案。

暴力扯下外套的瞬間,我們看到了李超超背上的那些正字。

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個!

李超超趴在地上,大聲嘶喊著:“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這樣……”

像是在控訴自己的爺爺,又像是在控訴我們,更像是控訴某種無法掙脫的壓迫。

李大爺也鬆開了手,就那麽怔怔地看著李超超。

答案已經給出。

他知道,自己的孫子和殺人案脫不開關係了。

我也明白了李正軒為什麽會讓同學在自己肩膀上刻字了,他一定是意外看到了李超超肩背上的正字,年幼的他做出了模仿行為。

在將李超超和李大爺帶回公安局的途中,我和老隊長沒有說話,這對爺孫也沒有說話。

我們若有所思,他們各懷心事。

回到審訊室之後,在李大爺的陪同下,老隊長開始了對於李超超的問話。

老隊長並沒有采取常規訊問方式,而是向李超超說起了他關於案件的推測:“李超超,想必你應該知道前些日子,有一個叫做石岩峰的男人被害了吧。被害之後,石岩峰被人埋在了沐陽山裏。在我們多方調查之後,通過細微線索圈定了三個符合條件的人。”

李超超低頭不語。

老隊長稍有停頓:“其中就包括你的老師,也是你父親的朋友,胡慶斌。”

聽到這一句的時候,雖然仍舊低著頭,但是我捕捉到了李超超稍稍抬眼的瞬間。

老隊長繼續道:“在發現石岩峰屍體旁邊的一棵樹下,我們找到了一支黑色鋼筆,疑似凶手遺落。通過鋼筆磨損開裂的筆尖,我們推測凶手使用鋼筆戳擊樹幹,做著記號,而在距離發現石岩峰屍體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上,我們發現了一塊活動的樹皮,在樹皮之下,有兩行正字,準確地說是十二個完整的正字和一個未完成的正字,應該為凶手所留。”

李超超仍舊保持沉默,但是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老隊長不疾不徐地說:“根據正字的墨跡深淺以及使用正字這個行為,我們推測凶手應該在沐陽山裏進行某件事情,這件事情非常隱秘或私密,這些正字就是對於這件事情的記錄,石岩峰很可能是發現了凶手在進行的這件事情,因此發生衝突,被人襲擊殺害,後背掩埋樹下。”

12

那一刻,老隊長停了下來。

我側眼看了看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和憐憫,就像在看待自己犯錯的孩子。

他容許他犯錯,又盼他迷途知返。

接著,老隊長繼續對李超超說:“而你的肩背上也有十三個正字,十二個完整的正字和一個未完成的正字,連排列方式都如出一轍。我想,這應該也是凶手留下的吧,凶手在樹上留下了記錄,也在你的身上留下了記錄,他用這麽一種方式進行了雙重記錄!”

李大爺也聽出了其中的門道,質問道:“超子,你身上的這些字到底怎麽回事?”

李超超的呼吸急促起來,像是在做著最後的抵抗。

老隊長逐漸發力:“李超超,在我們的調查走訪中,你的同學說,你似乎非常討厭甚至懼怕正字,你為什麽害怕它,是因為凶手在你的身上也留下了這些正字嗎?我想,真正讓你討厭懼怕的不是這些正字,而是凶手為那件事情進行的記錄吧!”

李超超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我甚至能夠聽他的牙**下磕打的聲音。

那一刻,老隊長拋出重磅炸彈:“在我們的調查之後,圈定了嫌疑人就是胡慶斌,你卻為他提供了不在場證明。本來,我們可以采納你的證人證言,但是你身上的正字卻出賣了一切。我想,那個在樹上和你身上留下正字的人就是胡慶斌吧,當時你們都在沐陽山,而不是在你家裏,你為胡慶斌做了偽證。或者,你看到了胡慶斌殺了人,或者,你們兩個殺了人,你們都是殺人凶手!”

聽到“殺人凶手”四個字,李超超猛然抬頭,絕望地看向了老隊長。

李大爺聽到這些,也坐不住了,慌忙問道:“警……警察同誌,我孫子不會是殺人凶手,他不可能是殺人凶手的……”

我安慰道:“李大爺,你先聽王隊長說完。”

老隊長質問道:“李超超,我知道你為胡慶斌做了偽證,我也知道你就是我所說的兩種可能中的一種,目擊者或者幫凶!”

李超超仍舊不說話,他又看向了李大爺。

像是反駁,又像是乞求。

大老爺隻顧抓著李超超的肩膀,哭喊道:“超子,你倒是說話,說話啊……”

苦苦的支撐終究抵不過親人的質問,眼淚還是不爭氣地倏然滑落。

李超超哭了,他抽噎著:“爺……爺……我不是……”

李大爺忽然凶狠起來,他毫無預兆地給了李超超一記耳光:“你不是什麽!這到底怎麽回事,你再不說,整個老李家的名譽都被你毀了,你死去的父母,你的弟弟,還有我這個老頭子……”

那耳光打得響亮,眼淚也被打掉了。

那一刻,李超超突然停止了哭泣。

他歪著頭,然後不可置信地轉過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爺爺。

老隊長也適時地說:“李超超,隻要你說出真相,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你還有美好的未來……”

李超超忽然凶狠地看著我們,眼神變得無比淩厲,他啐了一口:“美好的未來?我的未來早就沒了……”

接著,李超超又憤怒地質問李大爺:“老東西,你想要聽真相嗎?”

他直呼李大爺為“老東西”,這也讓我們意外。

“你以為你抽的煙是怎麽來的,你以為小軒喝的牛奶是哪來的,你以為胡慶斌每個月給你的二十塊零花錢真的是因為他和我父親關係好而孝敬你的嗎!你什麽也不懂,你就是一個什麽也不懂的老東西……”

李超超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的身體裏好像藏著一頭野獸,隨時都會衝困而出。

李大爺也被孫子的變化嚇壞了,站在那裏,不敢說話了。

李超超語氣中帶著卑微的驕傲,又帶著深不見底的悲傷:“那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因為我……”

因為他?

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我看向老隊長,邱楚義和孟陽也看向了老隊長,老隊長的眼神變得深邃幽暗,像是黑暗中閃爍不定的火。

凝視著李超超,老隊長語帶試探地問:“胡慶斌……侵犯了你?”

那一刻的李超超怔住了。

他的淩厲眼神也突然變得柔軟了下來。

他緩緩看向了老隊長。

就是那個簡單的對視,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像是什麽都說了。

我知道,老隊長猜中了。

對於我來說,那我人生中最難忘的下午之一。

也正是從李超超的供述之中,我感到了濃鬱的人性之惡。

很多年後,我自己的徒弟還有很多新入職的警員在我和聊起人性之惡的時候,我仍舊會想到這個案子。

在情緒逐漸平複之後,李超超和我們說起了很多。

關於自己,關於胡慶斌,關於那件突如其來的殺人案,關於威脅,關於恐懼,關於感覺再也熬不過去的青春和長夜。

老隊長的推測和分析沒錯,胡慶斌和李超超就是殺害石岩峰的凶手。

準確地說,胡慶斌是凶手,李超超是幫凶。

李超超最先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伴隨他斷斷續續的敘述,我們恍然回到了從前。

站在那些殘破不堪的回憶麵前,看著李超超重複著傷害。

八歲那年,一個夏天的中午,家裏來了客人。

當時,父親讓李超超叫那個男人為“斌叔”。

那個人就是麵帶微笑,文質彬彬的胡慶斌。

飯桌上,父親說胡慶斌是老師,又說讓胡慶斌指導李超超的學習。

當時,胡慶斌摸了摸李超超的頭,一邊喝酒,一邊說著“放心”。

那一刻的李超超不會知道,蟒蛇已經悄然靠近,準確地說,蟒蛇就在身邊。

它吐出了芯子,也亮出了鋒刃。

李超超視他為老師,他卻視李超超為美味。

自那之後,胡慶斌經常來家裏做客。

喝酒,不停地喝酒。

不勝酒力的父親倒在**便睡著了,然後胡慶斌就會招呼李超超過來,說是為他補習功課。

李超超聽話地坐在破舊的寫字台前,一筆一劃地寫著數學題。

胡慶斌先是摸他的頭,然後是他的背,接著是他的肚子,最後將手探進了鬆垮的大人式的**裏,摸到了他的**。

當時,李超超以為胡慶斌在和他玩鬧,就是一邊回縮著身體,一邊笑。

對於胡慶斌來說,那是成功的試探,而對於李超超來說,那是淪陷的開端。

再後來,胡慶斌和李家越走越近,來得次數來越多,對李超超也越來越放肆。

他露出了蟒蛇的真身,將李超超緊緊纏住。

父親不僅不在意,反而將李超超推向了胡慶斌,還說讓胡慶斌是老師,幫忙李超超補習功課的時候,也順便管教他。

有了李父的“許可”,胡慶斌便大膽撕掉了自己的麵具。

有兩次,胡慶斌以補課為名,甚至將李超超留在了自己家中。

噩夢,也是從那時候越做越深,直至再也無法逃脫。

胡慶斌和李超超一起洗澡,為他搓澡,還揉搓他的**,不僅如此,胡慶斌還揉搓自己的**。

那樣子,怪異又猙獰。

李超超嚇壞了,光著屁股往外跑,然後他看到了胡慶斌的妻子,斌嬸。

他向斌嬸求助。

斌嬸卻冷漠地看了看胡慶斌,又冷漠地看了看李超超,轉身離開了。

李超超從沒有想過,那個和胡慶斌一起來家做客,愛說愛笑的斌嬸,表情會如此冷漠。

最後,李超超被赤條條的胡慶斌抓了回去。

胡慶斌警告李超超,如果他說出去,不僅沒人相信,還會被父親教訓,胡慶斌還會找到他學校的老師,讓老師和同學也孤立他,甚至教訓他。

李超超嚇死了,他害怕胡慶斌所說的一切,對他來說,那就是末日。

他乖乖聽話,他也隻能乖乖聽話。

那時候的李超超,最害怕的就是胡慶斌來家裏,美其名曰為他補習功課。

這種日子過了半年多,李超超的父親意外出了車禍,被大貨車碾死了,出事之前,他正在和胡慶斌喝酒。

一如往常,他喝得渾渾噩噩,踉蹌而歸。

隻是,這一次,他沒能回家,而是去了陌生的地府。

自那之後,李超超就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孤兒。

母親早年病逝,父親車禍慘死,家裏隻剩下了年過六旬的爺爺和年僅四歲的弟弟。

13

為了養活他和弟弟,爺爺去了一家鍋爐廠打工。

工時很長,工資微薄。

李父的去世,給了這個家庭沉重打擊,也讓李超超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為了讓李超超的學習有著落,爺爺又想到了胡慶斌,自己專門帶著李超超去找胡慶斌,希望對方能夠多多關照李超超。

李超超的心裏是拒絕的,但是他什麽也不敢說,什麽也不能說。

一個炎熱的下午,補完功課的胡慶斌招呼李超超到**休息,李超超哆哆嗦嗦地躺了上去,然後胡慶斌剝掉了他單薄的衣服,就像剝開一顆新鮮的蔬菜。

幹瘦的李超超**地趴在那裏,胡慶斌先是摩挲著他的身體,然後便將沉重的身體覆蓋了上去,一同覆蓋上去的還有粗重的呼吸和麻繩。

對於李超超來說,那是一個疼到鑽心的下午。

煩躁的蟬鳴,有氣無力的電扇,仿佛靜止的時間,還有綁在身上像是蛇一樣的麻繩。

他問胡慶斌這是做什麽,胡慶斌說喜歡他,說愛他,說這麽做是讓他享受。

李超超趴在那裏,透過虛掩的門,竟然看到外麵站著一個人。

沒錯,就是胡慶斌的妻子,斌嬸。

他就那麽看著她,沒有呼喊,沒有求助,更沒有哭泣。

最後,斌嬸將房門輕輕掩上了。

臨近傍晚,李超超才拖著沉重的身體回了家。

在胡慶斌家的涼席上,李超超想要快點結束,隻要回家就好了。

如今,他回到了家。

看著空****的屋子,看著父母的遺像,他感覺,這個地方永遠無法庇護他了。

他蹲在地上哭了。

直到爺爺帶著弟弟回來,問他怎麽了,他說沒什麽,爺爺問他功課的情況,他也說沒問題。

李超超說,他十一歲那年,在他還不明白什麽叫做性的時候,性就被強行打開了,到今天已經有五年。

對於他來說,這是如同煉獄般的五年。

自從胡慶斌侵犯他之後,每次都是在為他補習功課的時候和他發生關係,他從來不敢反抗,甚至乞求胡慶斌不要告訴爺爺。

他就這樣被困在了胡慶斌的手掌心,像一個麵團,隨意揉捏。

再後來,胡慶斌說有些厭倦了,便說帶他出去玩。

胡慶斌所謂的出去玩,就是將李超超帶進了沐陽山。

李超超沒想胡慶斌找了一棵樹,然後將他綁在了樹上。

他問胡慶斌說這是做什麽,胡慶斌說這麽玩有意思。

他想要拒絕,卻又不敢,就這樣被迫與胡慶斌發生了關係。

在這個過程中,李超超的後背傳來刺痛,他感覺有一個尖利的東西刺在了左肩,他問胡慶斌在做什麽,胡慶斌說在做記錄。

記錄?

李超超不明白胡慶斌所說。

事後,胡慶斌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奶糖,交給了他。

接著,胡慶斌輕輕撫摸著那棵樹的樹皮,然後稍一用力,就將一塊樹皮扯了下來,露出了黃綠色的內部。

這時候,胡慶斌掏出一根鋼筆,在那裏寫了一筆橫線。

當時的李超超並不明白胡慶斌為什麽會用鋼筆在樹幹上寫上一筆橫線,也不明白胡慶斌為什麽要在他的肩背出也劃上一筆。

他隻知道,那個用鋼筆劃下的傷痕很疼。

之後,每隔上一個多月,胡慶斌都會帶著李超超來到沐陽山,來到這一棵樹下,將他綁在樹上,然後和他發生關係。

在這個過程中,胡慶斌會用鋼筆在李超超的肩背處留下一筆,也會在那塊樹皮覆蓋的樹幹上留下一筆。

次數多了,李超超才看清,留在自己肩背處的是一個正字,那塊樹皮覆蓋的樹幹上也是一個正字。

那一刻的他驀然意識到胡慶斌記錄的真正含義,像是一種無聲的炫耀,印在他的身上,也印在那棵樹上。

李超超感到了恐懼,感到了憎恨,更感到了恥辱。

從五年級到初三,在掉入胡慶斌手心的這些年裏,那些刻在肩背處,一筆一劃寫成的正字就像一條條蟲子,時時刻刻啃食著他的心。

不僅如此,自從進入初中,胡慶斌成為他的任課老師之後,他就徹底處於對方的監視和控製之下了。

他說,每到胡慶斌想要發泄之前,都會讓他請病假,然後胡慶斌再以補課的名義離校。

同學們也都知道胡慶斌是李超超父親的朋友,對此也沒有在意。

每一次,他們都會分頭進入沐陽山。

來到那一棵熟悉的大樹下麵,胡慶斌還會讓李超超更換女孩的衣服,甚至給他戴上女孩的假發,讓他變成一個“女孩”,美其名曰為“換換感覺”。

在這個過程中,李超超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成了一個女孩,行為舉止也變得有些女性化。

他變得越來越內向,越來越自卑,學習成績也是一降再降。

李超超不知道要如何結束這種可怕的關係。

他想過逃跑,也想過自殺,最終還是打消了這些念頭。

他還有年過六旬的爺爺和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顧,他更擔心,一旦自己逃跑,胡慶斌會將魔爪伸向年幼的弟弟,就像當年那麽伸向自己。

這些年,他一直極力隱藏著這種關係,隱藏著自己的痛苦,隱藏著自己的內心,隱藏著肩背處日益增多的正字。

沒想到小心翼翼還是被弟弟李正軒意外看到了,年幼的弟弟將那些正字當成了文身,意外向同學透出了這個信息。

正是胡慶斌為了滿足自己肮髒罪惡的炫耀欲望,也在李超超肩背處留下了正字,讓我們通過正字鎖定了李超超,也死死釘住了胡慶斌。

聽到李超超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沉默了。

也正是這個案子讓我意識到,最恐怖的往往不是那些殘忍直接的殺戮,而是隱藏在細碎生活之下,看起波瀾不驚的人性醜惡。

如果不是聽到李超超這麽說,誰會想到那個備受學生愛戴和同事讚譽的教學骨幹會是一個擁有變態癖好,並將魔爪伸向朋友兒子的瘋子!

自那之後,我對於正字也產生了條件反射。

每當看到,寫到,遇到正字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想到那個恐怖冰冷的畫麵:胡慶斌將李超超綁在大樹上,一邊侵犯他,一邊在他的肩背上寫下正字。

14

在李超超的供述下,石岩峰被殺一案的真相也逐漸明晰起來。

他將在場所有人帶回了3月21日的那天下午,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卻又手忙腳亂的下午。

3月20日中午,胡慶斌找到了李超超,說讓他明天請假,李超超知道又到了“服務”的時間了。

3月21日早上,李超超沒有上學,他一直在家裏躺著,無聊的等待。

3月21日中午,李超超吃了兩口麵條,就準備離家去沐陽山。

3月21日下午兩點,李超超準時來到了沐陽山上的老地方,等了一會兒,胡慶斌就匆匆趕來了。

李超超熟練地脫掉了衣服,然後赤條條地抱住了大樹。

那一天,由於出門匆忙,胡慶斌忘記了攜帶麻繩。

因此,胡慶斌並沒綁住李超超,而就是那樣發生了關係。

李超超抱著大樹,感覺那股力量衝進了身體。

他已經對於那種疼痛麻木了,甚至催促道:“斌叔,我下午還要接弟弟……”

胡慶斌罵了一句:“去你媽的!”

李超超不敢再說話了,隻是那樣忍受著胡慶斌的衝擊。

沒多久,他突然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胡老師,原來你喜歡玩這個!”

李超超一驚,本能地轉過頭,尋找聲音。

而此時,胡慶斌也順勢離開了他的身體。

他們看到了站在樹後麵的年輕男人。

二十多歲,長發,穿著白襯衫和深藍喇叭褲。

他是誰?

為什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沐陽山,出現在他們身後。

胡慶斌嚇壞了,一把推開李超超,慌忙提起了褲子。

隻是,褲子可以提起來,那張假麵卻永遠提不起來了。

李超超不認識站在樹後麵的年輕男人,那個年輕男人卻開口稱呼胡慶斌為“胡老師”,這說明他認識胡慶斌。

李超超也慌亂地穿上衣服,然後躲到胡慶斌身後。

很顯然,胡慶斌並不認識對方,直到對方說自己叫做石岩峰,曾是胡慶斌的學生,胡慶斌仍舊沒有印象。

畢竟,胡慶斌執教二十年了,教過的學生數百人,他不可能一一記住。

石岩峰就笑著幫助胡慶斌回憶,說是多年前,胡慶斌曾經來他們班代課,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卻讓石岩峰印象深刻。

石岩峰說,有一天下午,他和同學發生了矛盾,胡慶斌將他叫到了辦公室,關上門就給了他兩個巴掌。

他被打倒在地,半天沒有站起來。

胡慶斌還罵他,如果再惹事,就將他的嘴巴打爛。

沒多久,胡慶斌的代課任務就在同學們的微笑和歡送中結束了。

之後,石岩峰便輟學了,再也沒有遇見過胡慶斌。

事情過去了,臉上的紅腫消了,他也將那兩個巴掌忘掉了。

直到今天中午,他在夜市街門口等人的時候,意外看到了騎車過去的胡慶斌,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兩個巴掌。

當時,他隻是一個學生,無法對抗胡慶斌;

現在,他是一個社會混子,完全可以報複。

於是,石岩峰就跟了上去。

他想找一個角落,狠狠教訓胡慶斌,以解當年被打耳光的怨氣,沒想到胡慶斌竟然將車子騎到了沐陽山下,然後進山了。

當時,石岩峰感覺很奇怪,胡慶斌跑到荒山裏做什麽。

他小心翼翼跟進了進來。

不過,這山裏沒有路,他險些跟丟,直至他看到了另一個人,就是李超超。

石岩峰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山裏做什麽。

接著,他看到李超超走到樹下,一件一件脫下衣服,然後抱緊了那棵大樹。

這時候,胡慶斌就撲了上去,還發出粗重的喘息。

石岩峰驚呆了,他沒想那個高高在上的老師竟然是一個玩弄男學生的變態,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捏住了對方。

聽完石岩峰的話,李超超茫然又擔憂地看向胡慶斌,希望他能盡快處理這一切。

石岩峰的出現太突然了,胡慶斌也知道事情不好處理,但還要是硬著頭皮開口。

他向石岩峰示好:“阿峰,你是叫阿峰,對吧,咱們都是男人,男人嘛,誰還沒有小愛好呢。”

石岩峰卻說:“胡老師,咱們不一樣,我是男人,但我找的是女人,你是男人,找的卻是男人,不,準確地說是男孩子。如果你的學生,你的妻子,你的親朋好友知道了,你上午給他們上課,下午就跑到山裏玩弄他們。你說,他們會怎麽想呢?”

胡慶斌知道自己被威脅了,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石岩峰控製局麵。

胡慶斌仍舊賠笑著,他試圖通過條件交換讓自己獲得一點主動:“阿峰,你有什麽要求,或者什麽願望,你和我說一下,我一定滿足你。”

石岩峰突然開口:“先來喝老子的尿!”

喝尿?

那一刻的胡慶斌心裏一定騰起了憤怒的熱浪,想要罵出來,還是忍住了,一旦他開口回罵,事情就再也沒有回旋餘地了。

胡慶斌臉上的笑容快要僵掉了,但還是試圖打著圓場:“你看你,又在這裏開玩笑。”

石岩峰忽然冷漠起來:“你沒聽清嗎,我讓你先來喝老子的尿,喝尿!”

李超超看向了胡慶斌,胡慶斌也沒想到有一天會遇到這種情況,被別人掣肘,威脅,甚至羞辱。

那一刻的胡慶斌也知道吧,一旦丟掉尊嚴和底線,對於石岩峰做出讓步,那麽他將繼續敗退,直至徹底被石岩峰捏死。

隻是,他沒有辦法,隻能乞求:“阿峰,咱們有事好商量,好歹我也做過你的老師,論起關係,我和你的父親母親沒準還認識呢,給我留點麵子,行不行,就當是老師求你了。”

石岩峰啐了一口:“沒商量,今天你必須喝老子的尿!”

就像是不容置喙的命令,石岩峰話已出口,胡慶斌就必須執行。

石岩峰繼續緊逼:“如果你不喝,我現在就走,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李超超嚇死了,他不能,也不敢想象那個說一不二的胡慶斌可能會喝下石岩峰的尿。

石岩峰的話將胡慶斌逼到了絕境,他必須做出選擇了,喝尿或者被曝光。

最終,在石岩峰的逼迫之下,胡慶斌真的走了過去。

石岩峰讓胡慶斌跪在地上,胡慶斌竟然真的“撲通”一下子跪在了那裏。

石岩峰讓胡慶斌張開嘴巴,即便憤憤不平,即便咬牙切齒,即便心中已經將石岩峰碎屍萬段,但眼前的胡慶斌也隻能張開。

然後,石岩峰拉開拉鏈,將家夥瞄準胡慶斌的嘴巴,直接尿了進去。

嘩嘩嘩——

李超超清楚聽到了尿液囤積的聲音。

盡管胡慶斌本能地嘔吐,但還是喝下了石岩峰的尿。

那一刻的石岩峰,心裏一定是得到了莫大滿足吧,當年甩了自己耳光的老師如今在**喝了自己的尿。

李超超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他沒想到胡慶斌真的喝下了石岩峰的尿。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喝尿之後的胡慶斌以為事情暫時可以結束了,沒想象到石岩峰得寸進尺,讓胡慶斌給他一萬塊錢,等他拿到錢再說下一步的事情。

在那個年代,胡慶斌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一兩百,一萬塊錢就是一筆巨款。

遲疑了一下,胡慶斌真的答應了。

胡慶斌對石岩峰說下山就去拿。

石岩峰也相信了,吹著口哨就準備下山。

胡慶斌跟在後麵,李超超走在最後。

15

走了十幾米,胡慶斌突然抄起一塊石頭,毫無預兆地朝著石岩峰的後腦就是一擊。

那一擊非常用力,又打了石岩峰一個毫無防備,還是脆弱的後腦,石岩峰沒有反應過來就倒地了。

石岩峰手裏的匕首被打掉了,胡慶斌就招呼李超超過來,讓他拿匕首刺石岩峰,李超超哭著說不敢,胡慶斌說快點,不然就殺了他。

六神無主的李超超真的拿起了匕首,刺進了石岩峰的肚子,反複多次。

很快,石岩峰就沒有反應了。

躺在那裏,像一條無精打采的魚。

胡慶斌坐在石岩峰的旁邊,逐漸意識到自己殺了人,還需要處理這個案發現場。

李超超躲在一邊,瑟瑟發抖。

最後,胡慶斌又用石頭砸爛了石岩峰的臉。

他選擇就地掩埋屍體,然後招呼李超超一起挖坑。

由於沒有趁手的工具,又要著急下山,時間緊迫,他們隻挖了一個很淺的坑,將石岩峰埋了進去。

在此之前,胡慶斌已經翻走了石岩峰的隨身物品,鑰匙,香煙,打火機,等等。

胡慶斌說這裏非常偏僻,沒有特殊情況的話,誰也找不到石岩峰。

他威脅李超超不準說出去,因為李超超也捅了石岩峰,也算是殺人凶手。

李超超說他不會說。

接著,他們就匆匆下山了。

下山之後,胡慶斌發現了石岩峰停在山下的摩托車,他就讓李超超騎走了他的自行車,他則看四下無人,騎走了石岩峰的摩托車。

和老隊長推測的一樣,他想讓別人幫他處理這輛摩托車。

石岩峰被殺之後,由於驚悸過度,李超超發了三天的高燒。

在石岩峰的屍體被發現後,胡慶斌還來過家裏,警告李超超不要亂說,否則他們全都要坐牢。

本來,李超超不想說,也不會說,他被胡慶斌侵犯,又和胡慶斌殺了人。

但是,畢竟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心理壓力太大,又被爺爺無情質問,心酸委屈,無盡恥辱,身心傷害和參與殺人後的恐懼一並湧上心頭,他選擇說出真相。

有了李超超的供述和指正,我們傳喚胡慶斌到案。

麵對訊問,胡慶斌仍舊狡辯。

直至老隊長嗬斥道:“胡慶斌,你以為你的狡辯,否認,甚至是編造故事,案子就這麽過去了嗎!”

胡慶斌凝視著老隊長,那眼神冷漠疏離又複雜難解。

老隊長意味深長地說:“胡慶斌,即便我們今天放你回去了,你以為你的生活從此就平淡無事了嗎?”

胡慶斌仍舊凝視著老隊長。

老隊長繼續道:“你可以上班,可以回家,甚至可以吃吃喝喝,但是,隻要我們一直調查,你和你家人的工作和生活就永遠不會平靜,隻要案件一天沒有完結,你就會被背著侵害學生和殺人犯嫌疑人的帽子,永遠摘不下來……”

接著,老隊長起身,招呼我們一起出去,隻留胡慶斌自己坐在那裏。

老隊長看著審訊室內,低頭沉默的胡慶斌:“我們說的,我們沒說的,胡慶斌心裏明鏡似的,如今,他需要做出選擇了,我們就要給他做出選擇的時間。”

邱楚義反問:“如果他選擇了拒不承認呢?”

老隊長側眼看了看邱楚義:“你以為我是給他兩個選擇嗎?”

邱楚義應聲道:“當然了,您自己也是這麽說的。”

老隊長笑了:“錯,我隻給他了一條路,不管早晚,他都必須坦白!”

不知道是老隊長的這番話讓他動搖了,還是他感覺這種糾纏反反複複終是徒勞,沉默了兩個多小時的胡慶斌主動提出坦白。

他承認了侵犯李超超的罪惡和殺害石岩峰並掩埋屍體的罪行。

雖然在李超超的供述中,我們已經了解了兩人的關係和背後的真相。

但是,當胡慶斌斷斷續續說出這些的時候,我仍舊能夠聽到從人性深處汩汩而出的黏稠醜惡。

早在二十多年前,成年後的胡慶斌就發現了自己這個特殊的癖好,他會特別關注關心那些小男孩。

隻是,他將這種癖好隱藏得很深,也很好,沒人注意甚至發現。

即便結婚了,他的這種癖好也沒有停止,反而越發洶湧。

之前,他隻是關注,用眼睛行動;

之後,他開始升級,用雙手行動。

當時,他還在鎮上的小學教課,他會利用職務便利,對那些小學生們“動手動腳”,但是他的做法非常隱蔽,懵懂無知的孩子們不會想到老師和他們進行肢體接觸竟是別有用心。

後來,他逐漸感到這種方式不能內心的欲望,他想要獲得實質性的關係,就將目光放到了表姐家的小外甥身上。

當時,表姐和姐夫去了外地打工,小外甥就暫住在他家。

他盯著小外甥,就像看到了一塊鮮美的肉。

接著,他利用表舅和老師的身份輕鬆將小外甥攥在了手心裏,小外甥哭過,鬧過,甚至告狀過,逃跑過,但還是沒有逃出他的手掌心。

因為,他們的身份懸殊,也因為,沒人會相信這些。

這種隱秘的侵害持續了幾年,小外甥上了初中,也住了校。

後來,表姐和姐夫回到了本地,他和小外甥逐漸切斷了接觸。

小外甥離開之後,他感覺心裏空****的,又開始尋找新的目標,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朋友李玉彬的大兒子李超超身上。

在他的引導之下,毫無防備的李玉彬就將兒子李超超的學習交給了他,讓李超超放學後去他那裏補習。

李玉彬不知道,自己正在將兒子送到一個惡魔嘴裏。

李超超非常符合胡慶斌的口味,雖然李玉彬非常相信他,他也算控製了李超超,但是隻要李玉彬還活著,他的這種控製就仍舊有限製。

那一刻,人性之暗,之惡,之罪展露無遺。

本質上說,胡慶斌和李玉彬不算是朋友,更多的是酒友。

李玉彬愛喝酒,且酒量很差,一喝就醉。

半年後的一天,李玉彬真的在一次醉酒之後死了,再也沒有醒來。

當時,那個聚會就是胡慶斌組織的,他在李玉彬快要失去意識的情況,又讓對方多喝了兩杯白酒。

李玉彬死後,隻剩下爺爺和弟弟的李超超便被胡慶斌肆無忌憚地侵犯了,他說這是自己喜歡李超超的方式,膽小自卑的李超超不敢反抗,更不敢發聲。

就這樣,李超超成了胡慶斌的玩物,每隔一兩個月,他就會以關心或者補課的名義找一找李超超,別人也都知道他是李超超父親的朋友,反而更不在意了。

在攥住李超超之後,胡慶斌又將李超超帶進了沐陽山,之前,他還帶過小外甥來過這裏,一是尋求刺激,二是避人耳目。

至於那些寫在樹上和李超超肩背上的正字,也一如我們的推測,就是他肮髒的炫耀。

而寫下這些正字的鋼筆正是來源於妻子單位發放的紳士牌鋼筆。

如果不是石岩峰突然闖入,打破了屬於胡慶斌的“平靜”,那麽這份隱蔽的罪惡仍將繼續,或許會伴隨李超超上了高中,大學甚至結婚。

在關於侵犯李超超的事件中,老隊長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也正是那個問題讓我感受到了老隊長的細致以及對於人性之惡特殊的窺探:“你妻子也是知情的吧。從某種角度上說,她是你侵犯李超超幫手,對嗎?”

胡慶斌一怔,爾後點了點頭:“她,確實知道的。在我們結婚之後,雖然我極力隱藏,但還是被她發現了,她也和我吵過鬧過,最後還是消停了。她說,孩子需要一個父親,她需要一個家庭,我們也需要一個體麵。”

那一刻的我感覺胡慶斌的妻子非常可惡,明明可以拯救李超超,卻選擇視而不見,用這種默許的方式幫助了自己的丈夫。

若幹年後,當我再次回憶,寫下這個案子的時候,又感覺胡慶斌的妻子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受害者吧,但是在侵犯李超超這件事中,她又從受害者變成了變相“施害者”。

16

之後,胡慶斌也供述了殺害石岩峰,掩埋屍體的經過,包括遺落在現場的鋼筆,包括對於屍體的淺度掩埋,包括對於李超超的威脅恐嚇,包括騎走石岩峰的摩托車等等細節,與我們的推測基本一致。

在那個信息尚不發達,對於性侵,尤其是性侵男孩,戀童癖等等還沒有全麵認識的年代,用這種方式侵犯既是朋友兒子又是學生李超超的事情讓人大呼變態。

人們不敢相信那個站在三尺講台上,教書育人的老師會是猥褻學生的惡魔,更不敢相信為了掩飾這些,他可以殺人埋屍。

正是老隊長的“蛛網理論”,讓那些細碎不起眼的蛛絲連通到了最核心最隱蔽的真相。

隨著案件的完結,短暫的基層鍛煉也在一周之後結束了。

離開之前,我和老隊長去少管所探望了李超超。

雖然正在接受管教,但是他的狀態明顯好了很多。

他還對我們說,在這裏,他竟然睡著了,那個失眠多年的他竟然能夠踏踏實實睡著了。

老隊長鼓勵道:“希望你能在離開少管所之後,好好學習,不要放棄,也希望你能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李超超點了點頭,說:“謝謝您,王警官。”

老隊長偷偷給李超超留下了二百塊錢,希望他接受管教的日子能夠好過一些。

離開了淩通縣的時候,蔡局長帶著同事們歡送了我們。

老隊長感慨地說:“蔡局,有機會,我們還會再來的。”

蔡局笑了:“希望不是為了案件而來。”

老隊長也笑了:“一定!”

老隊長說:我們是警察,也是普通人,我們無法做到保護每一個人,但是我們要努力多保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