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藩之舉

建文帝即位開始,就按照齊泰、黃子澄的建議,首先從周王開刀,陸續削奪了數位藩王。對燕王雖未公開削除王號,但也采取了很多防範措施。

建文帝一即位就找黃子澄密議: “先生還記得往日在東角門說過的話嗎?”黃子澄頓首回答: “不敢忘。”黃子澄當然知道是指削藩的事。他原是建文帝的父親朱標的伴讀,關係密切,建文帝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心腹。他原任太常寺卿,建文帝即位後又讓他兼翰林學士,這就可以更方便地參與密議。

黃子澄領會了建文帝的意圖,回來就找兵部尚書齊泰商議。二人都是洪武十八年(1385)進士,相處甚洽。建文帝平時也很器重齊泰,即位後讓他和黃子澄“同參國政”。他們二人對建文帝也都盡心輔佐,在削藩問題上也見解一致,因而成為建文帝削藩的得力幹將。

根據齊泰的提議,應該先削奪燕王。在齊泰看來,燕王最強,威脅也最大,把最強的削了,其他諸王也就好辦了。但黃子澄卻持不同意見,他說: “不能這樣,周、齊、湘、代、岷諸王,在先帝在時就有很多不法的事,削之有名。今要削藩,應先從周王開始。周王是燕王的同母兄弟,削了周王就等於剪除了燕王的手足。”他們二人商議好以後,第二天就報告了建文帝。於是,建文帝削藩就先從周王身上開了刀。

周王朱梯是朱元璋的第五子,生於至正二十一年(1361)。他最初被封為吳王,因朱元璋稱帝前即稱吳王,所以又改封他為周王,洪武十四年(1381)就藩開封。他是個不安本分之人,洪武二十二年(1389)竟擅自離開王府,到了鳳陽。

朱元璋聽了很生氣,準備將他徙往雲南,後改變主意,把他留在京師,讓他的長子掌管王府事,兩年後才讓他歸藩。“(朱)棣時有異謀,長史王翰數諫不納,佯狂去。”這裏的所謂“異謀”,顯然是指想奪取皇位的事。周王也是個頗有才幹的人,有這種野心並不奇怪。

王翰勸諫他數次,他都不聽,致使王翰佯狂而去,可見他的這種“異謀”已有相當表現。建文帝即位後,不是別人,而是他的次子朱有告了他的狀。

兒子告發父親,在一般百姓中也很少見,但在明朝曆代藩王中,此類事時有所聞。在王位繼承上發生了矛盾,他們就相互到朝廷告狀。朱有告發他的父親周王“謀逆”,肯定不是出自什麽“大義”,而是由繼承上的矛盾所致。

朱有的告發實在太及時了,這促使建文帝馬上接受了齊泰、黃子澄的建議,首削周王。建文帝命李景隆率兵北上巡邊,路過開封,突然將周王府包圍,將周王逮係,送往京師。建文帝將周王流放到雲南蒙化,周王的幾個兒子也都分別被徙往別處。不久,建文帝又將周王及諸子召回,禁錮於京師。

起初,將周王逮係京師後,建文帝還把周王的罪狀寫成敕書,送給諸藩王議罪,實際上也是對諸藩王的警告。燕王見到敕書後很吃驚,朝廷真的動手了,第一個被削除的竟是和自己最親近的同母兄弟,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自己了。

周王朱榭的被廢,開了個先例,即以前人們把諸藩王看得很尊貴,即使有些豹房勇士銅牌正麵不法行為,人們也不敢告發。現在好了,藩王也可以被廢掉,還被關了起來,沒什麽神聖不可侵犯的了。於是,告發藩王的奏書紛至遝來。一方麵的原因是,這些藩王確實多有不法行為;另一方麵的原因是,告密之門一開,有些人想借以立功受獎。

接著被廢的是湘王朱柏。他是朱元璋的第十二子,就藩荊州,是個頗有文武才能的人物。建文元年(1399)年初,有人告發他謀反。建文帝派使臣前往訊問,朱柏很害怕, “無以自明,闔宮自焚”。看來他確有覬覦皇位的事。

齊王朱樽是朱元璋的第七子,就藩在青州。他是個驕悍的武夫, “性凶暴,多行不法”。有人告發他謀叛,被召至京師,削除王爵,廢為庶人,和周王關在一起。

和齊王被廢的同時,代王朱桂也被廢。他是朱元璋的第十三子,就藩大同。他性情也很暴虐,被人告發, “以罪廢為庶人”。西平侯沐晟上書建文帝,揭發岷王諸不法行為。建文元年六月,岷王朱梗也被廢。他是朱

元璋的第十八子,就藩岷州(今甘肅岷縣)。

建文帝即位後的一年內,接連廢黜了五個藩王,好像還頗有點氣魄。豈不知他恰巧犯了一個根本性的錯誤。因為藩王中最強的是燕王,他所要對付的主要目標也是燕王,但對燕王沒采取什麽行動,卻把矛頭對準了幾個無足輕重的藩王。這不但不能說明建文帝有氣魄,反而說明他氣魄不足,且策略不當。他錯過了最佳時機,給燕王留下了充分準備的時間。

對於削藩,朝廷中存在著不同意見,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削藩政策的推行。從大處來看,這類不同意見可分為三種:一種是嚴厲的削藩派;二是曲線削藩派;三是睦親派,反對削藩。

嚴厲削藩派以齊泰、黃子澄為首。削藩的詔書大都出自方孝孺之手,可見他也是個削藩派。這些人頭腦比較清醒,深知封藩之害,為了使國家長治久安必須削藩。他們是一幫文人,雖受到建文帝的信任和倚重,但處理像削藩這類事並非其所長,因而往往舉措失當。

曲線削藩派以楊巍和卓敬為代表。他們也認識到了封藩的危害,但不主張嚴厲削除,而主張采用比較溫和的辦法,逐漸削弱藩王的勢力和影響。例如高巍,他主張應像漢代主父偃的辦法那樣,實行“推恩”。

高巍的這個建議比主父堰更前進了一步。主父偃的“推恩策”,是在原封國的土地上,除嫡長子繼承外,其他諸子也都要繼承一部分,郡王數目越來越多,力量則越來越小。高巍的這個建議還要易地而封,南方的藩王子弟封到北方,北方的藩王子弟封到南方。這對削弱藩王勢力應該說更有力。建文帝看到高巍的奏書以後,認為說得有道理,但還沒來得及實施,燕王就已經起兵了。

戶部侍郎卓敬曾向建文帝提出建議將燕王徙封到南昌。這樣,既維護了親親之誼,又削弱了他的力量。應該說,這在當時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措施。建文帝見奏後,雖也召來卓敬商議了一番,但不知為什麽未能實行。倘若真的實行了這個辦法,燕王也不好反對,曆史可能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禦史都新則建議建文帝,對諸藩王不能削,而隻能恩遇。否則的話,這是在逼他們造反。

持這種看法的在朝廷中不乏其人,但這些建議雖未被建文帝采納,但也會對他的削藩行動產生影響。

建文帝五月即位,八月就廢削了周王,第二年四月開始,又一連廢削了四個藩王。這期間要說對燕王沒有任何提防也不對,隻是沒公開將燕王廢削,對他還是采取了一些防範措施的。

當燕王為周王說情的奏書送來以後,建文帝“觀之戚然”,看來頗受感動,想就此罷手。他還把燕王的奏書交給齊泰、黃子澄二人看,認為“事莫若且止”。齊泰、黃子澄二人回去後密議,認為建文帝有“婦人之仁”,削藩的事絕不能就此停止。

第二天,他們二人又勸說建文帝,認為燕王最為可慮, “失今不圖,後愧無及”。建文帝猶豫不決,隻是派人到燕王府去偵查,結果卻“無所得”,沒抓住燕王有罪的把柄。燕王雖然時刻都在覬覦著皇位,在周王被廢後更加緊了準備,但做得比較隱蔽,讓人看不出破綻。這也正是燕王不同於其他幾個藩王的高明之處。

在這種情況下,建文帝君臣就隻好對燕王采取一些防範措施了。齊泰建議,北邊的蒙元勢力近來有南下的跡象,並接到了這樣的跡報,應以防邊為名,調撥軍隊駐守開平(今內蒙古自治區多倫縣)。

開平是元朝的上都,元朝皇帝還不時到那裏住上一段時間,是個軍事要地。調一支可靠的軍隊到那裏駐守,既可以抵禦蒙元勢力,也可以牽製燕王。因為北邊有敵情,建文帝還按照齊泰的建議,將燕王護衛中的精銳全部調出,到開平駐守,其目的顯然是為了削弱燕王。除此之外,建文帝還命謝貴為北平都指揮使,掌管北平軍事;命張為北平布政使,掌管行政。他們對建文帝都很忠心,實際上就是讓他們把北平控製起來。他們還有秘密“覘察王府動靜”的使命。

四個月以後,按照齊泰、黃子澄的建議,建文帝作了一番非常周密的部署。建文元年(1399)三月,命都督宋忠調沿邊各衛馬步兵三萬,駐守開平,燕王部下的精銳都轉到宋忠麾下。在燕王部下,關童指揮著一支蒙古騎兵,十分精悍。建文帝便將關童等人調入南京,其所屬騎兵轉歸宋忠指揮。

另外,又調屬於北平的永清左衛官軍駐守彰德,永清右衛官駐守順德,並命都督徐凱練兵臨清,都督耿練兵山海關。這樣一來,一些將領率大軍駐守在北平周圍,張員和謝貴在北平城內控製燕王,而燕王部下的精銳又多被調出,這種部署不可謂不嚴密了。在建文帝看來,即使燕王舉兵反叛,也可以一舉將其擒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