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征 滅西遼1
據《史集》記載,當成吉思汗決定西征花刺子模之後,由於屈出律在前麵,他遂拿他開刀,派遣軍隊殲滅了他。《世界征服者史》也說:“因為他軍隊追捕的兩個逃犯屈出律和脫黑脫阿擋住他的去路,所以他首先派兵去掃除他們的禍害和騷亂。”因此,成吉思汗派兵滅西遼,不僅是為了殲滅殘敵屈也律,而且是為了掃清西征路上的絆腳石,它正是成吉思汗七年西征的一個序曲。
乃蠻部太陽汗的兒子屈出律在也兒的石河被打敗以後,惶惶如喪家之犬,狼狽逃竄。“他奔往別失八裏,從郊裏抵達苦叉,在苦叉山裏東遊西**,既無糧食又乏給養,而跟隨他的那些人已作鳥獸散。”屈出律幾乎陷入了絕境。1204—1208年,他在別失八裏、苦叉一帶流亡了四年,後來他聽說,在西方有一個哈剌契丹國(西遼),國王是遼朝的後裔,人稱古兒汗(菊兒汗,直魯古汗)。於是屈出律想去投奔古兒汗,碰一碰運氣。
1208年的一天,屈出律和幾個隨從來到西遼的首都虎思斡魯朵。為了辟免意外,他讓一個隨從用他的名字去見古兒汗,而他自己卻冒充馬夫坐在門口等待。古兒汗的妻子古兒別速從帳幕中走出,一眼就看出這個馬夫有點來曆,認定他才是真正的屈出律,命令手下人帶他進宮。“古兒別速是古兒汗的長後,她有一個名叫渾忽的女兒當下就愛上了古失魯克(屈出律)。過了三天,這個姑娘就嫁給了他。"
渾忽是古兒汗的掌上明珠,她從小嬌生慣養,而且有很大的權力欲。她宣布,她要像契丹族的皇後那樣來打扮自己,而拒絕戴蒙古已嫁婦女所戴的固姑冠。從此屈出律成為西遼古兒汗的駙馬和親信。
當時,“古兒汗是統治突厥斯坦和河中的所有各國和地區,擁有大量軍隊、武裝、人民、侍從的偉大君主”,包括花剌子模王摩訶末(馬合謀)蘇州的祖先還必須按條約每年向他進貢,並給子孫留下遺囑,“讓他們忠於這一點,永遠不背叛,因為他是(他們的)堅強支柱”。但時隔不久,花剌子模王摩訶末在西方崛起,企圖擺脫西遼的控製;“東方諸侯也造反,尋求成吉思汗庇護”。
而西遼國王古兒汗直魯古年老體衰,隻顧娛樂遊獵,不理政務。屈出律發現古兒汗的地位搖搖欲墜,有機可乘,於是想把乃蠻軍隊的殘部召集起來,按照舊俗組成一支由自己親自掌握的軍隊,靠這支軍隊和跟他同心的一部分古兒汗軍隊占領古兒汗的國家。出於這種卑鄙的念頭,屈出律對四麵楚歌的古兒汗變了心,對古兒汗說:“我離開我的國土和人民已經很久了。成吉思汗現在正忙於同乞台國作戰。我聽說,我的許多部落和軍隊流落、分散在葉密立、海押立和別失八裏境內。當他們聽到我(的音訊)時,便到處聚集起來反抗自己的敵人。如果古兒汗準許我去,我就去將他們召集起來。我要在(古兒汗)患難之時幫助他,隻要他活在世上,我將對他竭誠效忠,聽他吩咐,絕不違言!”古兒汗心地單純,聽信了屈出律的花言巧語,贈送他許多禮物,並封他為屈出律汗,讓他想法去收集乃蠻部眾。乃蠻的族人從四麵八方匯集到屈出律身旁,西遼軍隊中的一些人也暗中與他聯係,他很快就有了一支人數眾多的軍隊。“他(率領他們)四出襲擊,掠取戰利品,人數逐漸增多,軍隊、武裝不斷加強起來。”於是屈出律反戈相向,以恩為仇,開始向古兒汗進軍,攻打西遼的城邑,將那些城邑奪取到自己手裏。古兒汗年邁體衰,無力抵抗。
後來,屈出律聽到了摩訶末蘇州向古兒汗進攻的消息,於是主動派人聯係,雙方使節來往不絕,結成了反對古兒汗的聯盟。“他們做出決定,蘇州從西麵向古兒汗進攻,古失魯克(屈出律)從東麵進攻,到中部(將他)消滅。如果蘇州趕在(古失魯克)前麵,則一直到阿力麻裏、忽炭和可失哈兒為止的地區將歸蘇州所有。如果古失魯克趕在蘇州前麵,則這個國家直到別納客忒河(錫爾河)為止(的地區)將全部歸他所有。”
結果屈出律先勝後敗,他的士兵大半被俘。他退回自己的領地,著手重整兵力。這時,花剌子模王摩訶末聯合撒麻耳幹蘇州從西麵向古兒汗發動了進攻,古兒汗的統將塔陽古戰敗被俘。古兒汗顧此失彼,處於逆境。1211年,屈出律“乘古兒汗軍隊分散的時候向他進攻,將他包圍起來”。出其不意地俘獲了古兒汗,奪取了古兒汗的國土和軍隊。古兒汗表示願意向他屈服稱臣。大概是為了緩和西遼人的不滿情緒,屈出律沒有答應。他將古兒汗奉為太上皇,把他看作父親,表麵上尊敬他,名正言順地將古兒汗統治下的突厥斯坦地區和他的王位奪取到自己手中。從此,契丹族的西遼實際上已經滅亡,乃蠻部的屈出律在可失哈耳(喀什噶爾)、和田等地,西至錫爾河右岸地區建立起了自己的短期統治。
當他的王業在哈剌契丹的領地上獲得鞏固後,他又開始向西遼原來的附屬國進攻,並對臣民橫施苛政暴斂,進行殘暴的壓迫。
他屢次跟阿力麻裏的斡匝兒汗交鋒,企圖迫使阿力麻裏向他屈服。最後,他在獵場上擒獲了斡匝兒汗,並將他殺害。
他將古兒汗俘囚的可失哈兒汗從獄中釋放,企圖送他回國做自己的傀儡,結果當地貴族拒不接受,剌殺了可失哈兒汗。因此,每逢收獲季節,屈出律便派兵去毀壞他們的莊稼,用火把莊稼燒光。三四年來,他們都收不到莊稼,發生大饑謹,百姓為饑餓所困。人們不得已服從了他的命令,允許他的軍隊進駐城裏。為了嚴格控製這裏的百姓,屈出律在每一戶人家都派一個士兵居住,“他們全都跟居民共聚一堂,同住一屋。處處看得見**燒殺”,給當地人民造成了極大的災難。
在這些事件發生之初,屈出律又娶了一個西遼的少女為妻。“乃蠻人原本大多是基督徒,但這個少女勸屈出律隨她皈依偶像教,放棄他的基督教。”因此在他的統治範圍內,“多神教徒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人能反抗(他們)”。
當屈出律的軍隊占領忽炭地區後,“他強迫那裏的居民放棄穆罕默德教,強迫他們在(如下)兩件事中間進行選擇:或者信奉基督教三位一體說;或者信奉偶像教,改穿漢服”。他想用暴力改變當地人的宗教信仰,不準伊斯蘭教徒和信士們進行禮拜,伊斯蘭教的學院也被封閉和拆毀。他還企圖“利用暴力和政權用證據和道理來揭發(伊斯蘭教)教長。他通過傳令官在城內宣布,要將穿學者和篤信宗教服裝的人全部趕到野外去”。按照(這個)命令,忽炭的教長們一下全部出了(城外)。這些人們的領袖阿剌丁——馬合謀——忽炭亦教長挺身而出,至古失魯克(屈出律)處語言犀利地道出真理。他們展開了有關宗教的辯論。當時聲音越來越響亮,真理壓倒了謊言,學者壓倒了不學無術之徒,阿剌丁教長在同古失魯克爭辯中取得了勝利,古失魯克目瞪口呆、驚慌失措。他下令將這位教長抓起來,用各種酷刑拷打他,最後又將他釘死在教堂前的十字架上。當地的伊斯蘭教徒們恨透了屈出律,他們向真主禱告說:“仁愛的主,全知的主,你大發慈悲,把他投人海中直到他淹死。”這個“一意孤行的家夥,為什麽不倒運呢”,“難道你不能把他逮住嗎?逮住他吧,國家才將得自由”。
好像是祈禱之矢射中了人們心目中的仇敵,當成吉思汗準備進兵花剌子模時,首先於1218年派大將者別率領二萬騎兵去攻打屈出律。當時,屈出律已經捉住了阿力麻裏的斡匝兒汗,正在攻打阿力麻裏。
者別軍到來,屈出律立即從阿力麻裏撤退,向西逃跑。者別順利地進入西遼都城八剌沙袞。這時屈出律己逃往可失哈兒。蒙軍抵達後尚未交鋒,屈出律又立即逃之夭夭了。者別通過傳令官向當地人宣布:“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保持自己祖先的(宗教)規矩。”同時又宣布,除搜尋屈出律外,不侵害當地百姓。這一政策受到當地人民的熱烈擁護,他們說:“我們方明白,蒙古人的存在是真正的一種慈悲,神恩的一種仁愛。”他們積極協助蒙古軍隊對付屈出律的士兵,“住在城中穆斯林家的所有他的士卒,如水銀瀉地般刹那間給消滅殆淨”。接著,蒙軍繼續追擊屈出律,他逃到哪兒,蒙古人就追到哪兒。最後,他像一條瘋狗一樣逃入了巴達哈傷邊境,當他走近撒裏黑綽般的時候,他迷了路,進入了一個沒有出路的山穀。當時一些巴達哈傷獵人正在附近山中打獵,他們配合蒙古軍隊活捉了屈出律和他的部下,把他們交給了蒙古人。者別下令當即把他殺死,並割下他的腦袋在可失哈兒、忽炭等地傳首示眾。附近各城相繼降附,從此西遼的部分國土納入了蒙古的統治範疇,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的通道暢通無阻了。
商隊遇害
大約在1215—1216年之間,成吉思汗在中都停留之際,花剌子模的使團曾萬裏迢迢來到中都。花剌子模沙摩訶末從伊斯蘭商人那裏聽說中國無比富庶,又聽說蒙古在東方興起,為了取得真實的情報,於是派遣了這個使團。
成吉思汗以友好的態度接待了這批外國使者,明確指出了自己是東方的統治者,而摩訶末則是西方的統治者,並希望雙方保持和平友好的關係,要讓商人自由往來。花剌子模使者也表示希望與大蒙古國友好,並向成吉思汗介紹了花剌子模的情況。花剌子模位於阿姆河下遊,是當時中亞細亞的一個大國。它的領土東北至錫爾河,東南至印度河,北至鹹海、裏海,西北至阿塞拜疆,西臨報達(今巴格達),南濱印度洋,幾乎占有中亞細亞的全部地區。“撒兒塔”是商人的意思,“兀勒”人具有伊朗和土耳其混血天的特征。這個國家商人較多,也經營農業與畜牧業。
花剌子模與康國、安國、曹、石、何、史、伐地等國,合稱為“昭武九姓”。8世紀前期,它被阿拉伯人征服。9世紀後期,阿拉伯帝國瓦解,河中地區的薩曼王朝(874—999)興起,花剌子模臣屬於薩曼王朝。11世紀初,它又被哥疾寧王朝所征服。11世紀中期,塞爾柱突厥貴族侵占了花剌子模。11世紀末,塞爾柱帝國蘇州任命奴仆出身的突厥族大臣阿努思惕斤的兒子護都不丁摩訶末為花剌子模行政長官,並襲用花剌子模沙的稱號,相當於花剌子模的國王。
1141年,西遼進兵河中地區,打敗了塞爾柱蘇州辛劄爾,花剌子模向西遼稱臣納貢,對塞爾柱王朝不再恪守臣職。後來,它又乘塞爾柱帝國衰落之機,進占呼羅珊西部地區,占領了俄羅斯等國與阿富汗、伊朗交界處的大片土地,然後又消滅了塞爾柱王朝的最後一個蘇州,取而代之,其勢力伸展到西部。伊斯蘭教首領哈裏發授予他護都不丁摩訶末“首相”的稱號。
1200年,新的蘇州花刺子模沙摩訶末繼位。在西遼的協助下他打退了統治呼羅珊東部(今阿富汗地區)的古耳人的入侵,奪取了巴裏黑、也裏等許多重要城市,占領了今阿富汗西部赫拉特、馬劄裏沙裏夫以西的大片土地,並迫使古耳朝算端臣服,力量日益強大起來,成為回教世界最有力量的統治者。
1209年,花剌子模拒絕向西遼交納貢品,殺死了西遼的使者,將其屍體拋入阿姆河中,公開宣布了與西遼的決裂。
不久,他又聯合撒麻耳幹的統治者共同反抗西遼,曾打敗西遼守軍。太陽汗的兒子屈出律正是利用了他們和西遼的矛盾,乘機奪取了西遼的王位。從此,花剌子模和撒麻耳幹就不再為西遼所有。花剌子模沙摩訶末襲用塞爾柱王朝“蘇州辛劄兒”的稱號,自比為伊斯蘭教世界的最高統治者。
在花剌子模及其周圍國家,居住著波斯人、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康裏人等。波斯人與阿拉伯人主要居住在城市和農業區域,生活比較富裕,經濟文化比較發達。突厥各部主要在沙地和草原遊牧。花剌子模帝國的建立,主要是依靠突厥、康裏部族的軍事力量,因此形成了一個有實力的突厥、康裏軍事貴族階層,軍權和地方政權大都由突厥、康裏人操縱。花剌子模沙摩訶士的母親禿兒罕哈敦就出生於康裏部落,屬於突厥血統。
在摩訶末即位時,她曾把鄰近花剌子模的所有突厥部落與新王合並在一起,從而增強了摩訶末的武力,鞏固了政權。因此,禿兒罕哈敦在國內有很大權勢。摩訶末每侵占一片土地,都要分出一份作為她的私產。禿兒罕對突厥人非常寵愛,因此她在世時,突厥人有權有勢。他們被稱為蠻人,總是十分蠻橫地對待各地居民。無論他們到了哪個地區、哪個國家,總是橫行無忌,把那裏搞得一塌糊塗。禿兒罕哈敦還有自己單獨的宮廷和政府官員,有自己單獨的俸祿和采邑,而且對摩訶末的財政、文武官員的任免,她也要插手過問。她不僅搞了一個國中之國,而且儼然成為花剌子模國家的主宰。她所庇護的突厥、康裏貴族成為一個特殊的貴族集團,突厥、康裏軍人更是無法無天,使人民深受其害,摩訶末對這支軍隊也指揮不靈,無能為力。
在宗教方麵,花刺子模也遇到不少矛盾。摩訶末屬於伊斯蘭教的阿裏派,與伊斯蘭教首領哈裏發處於對立地位。“哈裏發”,阿拉伯語意為“代理人”“繼承者”,指的是伊斯蘭教的創始人穆罕默德的繼承人。阿拉伯國當時政教合一,哈裏發就是阿拉伯國的國王,並有權對其他伊斯蘭教國家發號施令。摩訶末派使者到報達要求哈裏發冊封他為蘇州,並允許他在報達置官監治,遭到哈裏發的拒絕。
於是摩訶末起兵西向,打敗了支持哈裏發的兩個國王,隻因大雪所阻,人民反抗,他才被迫撤兵。據說由於這一爭端,埃及的哈裏發納昔兒對摩訶末十分不滿,曾派出使者去見成吉思汗,希望成吉思汗幫助自己對付花剌子模人。
開始,成吉思汗並沒有接受哈裏發的要求,沒有打算征服花剌子模,而是首先派出一個和平使團對花剌子模進行回訪。這個使團的首腦共有三人,即花剌子模人麻哈茂德,不花剌的阿裏一忽羅加,訛答剌的斯斯夫康客。他們作為成吉思汗的代表,給花剌子模沙摩訶末帶去了大量金銀珠寶和昂貴的紡織品,並向他遞交了一份國書。
《史集》與《世界征服者史》記載說,成吉思汗這個三人為首的使團是與商隊同時出發的,其國書內容則大同小異,《史集》說:
成吉思汗命馬合木出使花剌子模,阿裏火者不花裏及玉速甫堅客訛答剌裏擔任使者,同那些商人一起動身,派他們去告訴花剌子模沙說:貴國商人來到我們這裏,現在正如你們所聽到的,我們又將他們遣回來了。此外,我們還派了一些商人跟著他們到貴國來,想將貴國的珍品和當地出產的珍貴織物運到我國來。您的家族的偉大和姓氏的高貴是盡人皆知的!大多數地區的平民、貴族全都知道您的國土的遼闊和您的命令的威力。您是我的愛子和最好的穆斯林。現在,當您清除了敵人,將同我們鄰接的地區全部占領和征服後,我們兩國就成了鄰國,為了在兩國溝通協作一致的道路,要求我們拿出高尚明達的態度來,擔負起患難相助的義務,將兩國之間的道路安全地維護好,避免發生險情,以使因頻繁的貿易往來而關係到世界福利的商人們得以安然通過。當我們之間建立起親睦關係以後,就沒有人動壞念頭了,也沒有人支持紛爭和叛亂了!
這份國書說明當時成吉思汗還比較看重花剌子模,希望在兩國溝通協作一致的道路,擔負起患難相助的義務;希望建立親睦關係,保護兩國商人的正常貿易,使兩國臣民之間,得以互市,互通有無。但由於當時成吉思汗已經征服了大半個中國,自比為天下之主,老子天下第一的情緒溢於言表。他根本不懂得用什麽獨立平等的原則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反而認為用父子兄弟叔侄相稱正表示了雙方關係的密切,他稱花剌子模國王為“愛子”,恐怕主要出於這種考慮。當然,其中是否含有讓花剌子模臣服於自己的企圖也未可知。正是這一點觸怒了摩訶末。
當時摩訶末剛剛征服了大片領土,也是自以為天下無敵,正準備乘勝前進,繼續向外發展,甚至已計劃向東擴張,征服中國,創建一個世界帝國。兩雄不並立,他哪能容忍成吉思汗如此鄙視自己,哪能甘心充當別人的臣子呢?於是他對成吉思汗的使團首腦馬合木(麻哈茂德)說:“我之國大,汝所知也。顧乃敢謂我為子!彼虜何物,兵力幾何?”馬合木見花剌子模國王如此惱怒,不想當麵與他爭長比短,說:“我們的軍隊不多,在裝備上也不能與花剌子模相比,明顯處於劣勢。”摩訶末發現蒙古使團的氣焰被打下去了,心裏還比較滿意,最後在其他大臣的勸告下答應與成吉思汗締結和約。
但在第二天夜間,他又單獨召見馬合木,希望馬合木充當自己的間諜,在成吉思汗的宮廷裏活動,並答應給他優厚的報酬。據說,馬合木表示同意。由此可見,成吉思汗這次遣使,並沒有增強雙方的友好關係,反而為以後的破裂埋下了禍根。
與此同時,花剌子模與蒙古國開始了商業往來。花刺子模人以經營商業著稱於世,東方的廣闊市場自然是他們心馳神往的地方。當時,蒙古草原雖已統一,但片麵的遊牧、狩獵經濟,仍不能滿足人們的生活需要,在蒙古草原既缺乏衣物,又缺乏其他許多生活日用品,商人們到蒙古草原去做買賣,很受草原人民歡迎,而西方商人則可以從中謀取幾倍的利益。
為了促進西方各國與蒙古的商業往來,成吉思汗在商人來往的大道上設置了守衛(哈剌赤),並特地頒布了一條劄撒:“凡進入他的國土內的商人,應一律發給憑照,而值得汗受納的貨物,應連同物主一起遣送給汗。”當時,有三個不花剌商人帶著各種貨物,包括織金料子、棉織品、曾答納赤,即不花剌附近曾答納村生產的彩色印花棉布,向蒙古進發。當他們到達蒙古邊境時,守衛商道的哈剌赤看中了他們的貨物,帶他們去見成吉思汗。他們當場打開了自己的貨物,成吉思汗問貨物的價錢。一個名叫巴勒乞黑的商人以為成吉思汗沒有見過什麽世麵,竟漫天要價,把僅僅價值十到二十第納爾的織品,抬高到三個金巴裏失,相當於二百五十五個第納爾。這就是說,這位西方商人把價錢提高了十倍、二十倍。成吉思汗對他的吹噓和欺騙十分震怒,說:“這家夥是否認為我們這兒從前根本沒來過織品?”於是吩咐把收藏在府庫中的所有織品給巴勒乞黑看,下令沒收他的貨物,作為贓物來分配,並且把他拘留起來。
然後成吉思汗把另外兩個商人叫來,問他們的貨物是什麽價錢,他們不肯說出價錢,隻是說:“我們是奉國王之命送這些織物來的!我們把這些織品獻給汗。”成吉思汗聽了很高興,每匹織金料子付給了一個金巴裏失,每匹棉織品或彩色印花棉布付給一個銀巴裏失。他們的同伴巴勒乞黑也被放回,他的貨物也以同樣的價錢收購,並予以種種安慰。成吉思汗“為了對他們表示更大的尊敬起見,在純白色的氈帳裏接待了他們”。
此後不久,成吉思汗送花剌子模的商人歸國。同時讓後妃、諸王和大臣們各自挑了兩三名親信,組成了一支四百五十人的商隊,帶著大量金銀巴裏失,跟隨花剌子模商人到蘇州的國家去進行貿易,換取當地的珍品。商隊走到錫爾河畔的訛答刺城,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變。訛答剌城的長官是亦納勒術,這既是一種爵位,又可以用作人名。《世界征服者史》說他是花剌子模的母後“禿兒罕哈敦的族人”,《史集》也說他是蘇州的母親“禿兒罕哈敦的親人”,但又說老花剌子模王曾稱他為“吾兒”,認為他可能是摩訶末的異母弟,其突厥名字為牙罕脫黑迪,意為“大象降生”。他被封為“海兒汗”(哈隻兒汗),意即“強大的汗”。成吉思汗的商隊主要由伊斯蘭教徒組成,因為他們懂得花剌子模國伊斯蘭教徒的語言和生活習慣。其中有一個商人,原來是印度人,他從前就認識亦納勒術。亦納勒術按照他們的習慣接待了這個印度人,但這個印度人並沒有對亦納勒術表示應有的尊重。他直呼亦納勒術的名字,並不把亦納勒術當作“海兒汗”對待。同時,又在亦納勒術麵前誇耀成吉思汗的偉大。亦納勒術對此十分不滿,同時又貪圖商隊的金銀財寶,於是下令拘捕全部商人,派人報告了摩訶末。《世界征服者史》也說:“沒有稍加考慮,蘇州便同意要他們的命,認為剝奪他們的財貨是合法的。”《多桑蒙古史》則說,海兒汗誣告這些商人是成吉思汗的間諜,“蘇州命守將監視之”,但海兒汗卻自作主張,殺死了商人,奪取了貨物。
在這個命令下達到(那裏)之前,有一個(商人)(一說是駱駝夫)從牢裏巧妙地逃了出來,跑到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躲了起來。當他得知自己的同伴死去以後,他跑回到了成吉思汗那裏,報告了其餘諸人的悲慘遭遇。
花剌子模邊將這種殺人越貨的敵對行為使成吉思汗忍無可忍。當他聽到這一消息後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悲憤的眼淚奪眶而出,萬丈怒火使他暴跳如雷。他捶胸頓足,麵向西方,決心要向花剌子模人討還這筆血債。正是在這種狂怒中,成吉思汗獨自登上一個山頭,摘去帽子,以臉朝地,解帶置於腦後,跪在地上,絕食祈禱了三天三夜。他說:“我不是挑起這次戰亂的肇事者!請佑助我,賜我以複仇的力量吧!”然後他走下山來,策劃行動,準備戰爭。
因為當時屈出律還占據著西遼,脫黑脫阿的幾個兒子還沒有捉拿歸案,因此成吉思汗先後派遣速不台、者別去肅清這兩個敵人,掃除西進的障礙。同時對花剌子模采取了一種先禮後兵的做法,再一次派出使者出使花剌子模,向摩訶末詢問商人被殺的真相,希望他認真追查,引渡罪犯。蒙古的使者見到摩訶末後,向他轉述了成吉思汗的質問:“君前與我約,保證不虐待此國任何商人。今遽違約,枉為一國之主。若訛答剌刺虐殺商人之事,果非君命,則請以守將付我,聽我懲罰;否則請即備戰。”
麵對著成吉思汗進攻的威脅,摩訶末也曾想將海兒汗獻給成吉思汗,但“哈亦兒汗(海兒汗)為蘇州母之親屬,摩訶末雖欲懲罰,抑執之以獻,勢所不能。蓋諸大將權重,不受蘇州之製也”。而且他本人並沒有及時製止這一事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了表示自己不失為一個大國君主,摩訶末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掉了成吉思汗的正使,剃掉了兩個副使的胡須,然後放他們回國,去見成吉思汗。
胡須對伊斯蘭教徒來說,是權利的象征,甚至他們賭咒時都說“用胡須擔保”。割掉胡須,這對伊斯蘭教徒來說是一種奇恥大辱,這無異於繼續向成吉思汗示威和進行挑戰。把複仇行動當作光榮和勇敢的成吉思汗君臣們,當然不能不聲不響地吞下這顆苦果,不能忍受這種凶慘的殺戮和極大的侮辱。然而,直到這時,成吉思汗還沒有最後下定西征的決心。
花剌子模沙摩訶末趕走成吉思汗的兩個使者後,立即開始整軍備戰。他將伊拉克交給了自己的一個兒子魯克納丁,自己卻從哈馬丹向呼羅珊進軍。經過你沙不兒、不花剌,到了撒麻耳幹。然後從那裏帶著大軍到了氈的,從氈的來到突厥斯坦,到了自己的國境線上。“這時,成吉思汗派去反擊乞兒吉思和禿馬惕部,捉拿戰敗逃走後合成一夥的古失魯克(屈出律)和蔑兒乞惕部主忽都的軍隊來到了”,他們與花剌子模沙摩訶末的軍隊在突厥斯坦的邊境一帶遭遇。《世界征服者史》說,這是者別征服西遼的回軍之師;而《史集》則說,這是在速不台和脫忽察兒(脫察哈兒)率領下去攻打忽都的軍隊。“他們班師時,被蘇州尾隨上了。”開始,蒙古軍隊避開了戰鬥,並說:“成吉思汗沒有讓我們同蘇州刺子模王交戰,我們是為了別的事情來的!盡管他們不去挑戰,蘇州卻不能抑製自己,而一頭栽進那謬誤和幻覺的荒原。”
既然他不接受警告,他們(蒙軍)便準備戰鬥。雙方都進行攻擊,兩軍的右翼各自擊敗對手。其餘的蒙古軍為這個勝利所鼓舞;他們攻擊蘇州親自坐守的中路;蘇州因此險些被俘。這時,紮蘭丁(摩訶末之子)打退了進攻者,把他從那危境中救出。“戰鬥整整持續了一天,直殺到晚禱時刻,此時,因為金烏消失,地麵黑如惡人的麵孔,地脊暗若井底。”“於是他們鳴金收兵,各返已營安歌。蒙古軍接著回師。他們回見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則考驗了他們的勇力,摸清了蘇州兵力強弱,同時也看到,他們之間已無尚未除去的障礙,已無能進行抗拒的敵人,這時,他動員他的軍隊,進攻蘇州。”直到這時,成吉思汗才下定了西征花剌子模的決心。
確定繼承人
為向花剌子模討還血債,成吉思汗召集諸子、諸將舉行了忽裏台,商討西征事宜。他委托幼弟斡惕赤斤留守蒙古草原,決定親自率領四子和諸將進行遠征。“成吉思汗對諸子及萬戶長、千戶長、百戶長進行了任命和分派”,並“對(自己的)領導規則、律令和古代習慣重新做了規定”。他選擇了年輕的忽蘭妃從軍出征,承擔撫慰軍隊和照顧大汗的任務,其他各位夫人則留在自己的斡耳朵中。
當成吉思汗決定西征時,已年近花甲。也遂妃擔心後嗣未定可能會引起內亂,於是當此臨別之際,公開提出了汗位繼承問題。她說:“您有四個英傑的兒子,究竟由誰繼承您的寶座呢?您應該預先定下這件大事,讓諸位子弟、百姓和我們這些賤婢們知道您的旨意。"
成吉思汗覺得也遂妃的考慮很有道理,當場就對諸子、諸弟、諸位萬戶、千戶說:“也遂妃雖是婦人,但所言極是。你們諸弟、諸子及博爾術、木華黎等,不論何人都未曾提出這樣的建議,而我因為不是繼承先祖的汗位,是自己打的天下,也沒有想到確定繼承人的問題。以未嚐有遭死之事,因此忽略了這件大事。”然後麵向術赤說:“術赤乃我諸子之長也,汝其雲何?試言之。”
還沒等術赤開口,第二子察合台就搶先站出來說話了:“父親問術赤莫不是要委托他?他是蔑兒乞種帶來的,俺如何讓他管!”
察合台生在術赤之後,關於術赤的出身血統問題,察合台自然沒有多少發言權。但他居然敢於在確定汗位繼承人的大會上公開提出這個敏感的問題。說明在長時間內,不少人對這一問題都有懷疑、有議論,甚至幹脆就認定術赤是蔑兒乞的後代。這既是有關術赤的地位與前途的問題,又是有關其生身之母孛兒帖的聲譽問題。因此察合台的話音剛落,術赤就跳了起來,一把揪住察合台的衣領,怒氣衝衝地說:“我從來沒有聽到父汗有什麽異言,父母都沒有對我另眼相看,你憑什麽這樣胡說八道!你有什麽本事,你能戰勝我嗎?你不過性情暴烈、行為專橫略勝一籌罷了。假如比賽射箭,我若敗在你手裏,我就砍斷拇指扔掉;假如進行決鬥,我若敗在你腳下,我就倒在地上不再爬起來。願聽父汗聖旨裁奪。"
術赤、察合台互相揪著衣領,相持不下。帳下諸將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人出聲,不知所措。博爾術、木華黎身為諸將之首,隻好站出來解勸,博爾術拉開術赤的手,木華黎拉開察合台的手,但兩人仍然像兩隻好鬥的公雞一樣,掙紮著撲向前去,怒目而視。成吉思汗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場突然的衝突,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臉色鐵青,默然而坐。察合台的師父闊闊搠思從東廂的諸將群中走了出來,當眾對察合台進行了嚴肅的批評:“你察合台何必這樣性急呢?在諸子當中,你父汗本來就指望著你。你母親不幸被人擄去,她不是有意要離家私奔,而是不幸的遭遇所導致的後果;不是偷偷摸摸去私下約會,而是戰爭所造成的無可奈何的事情;不是因為相愛而做的過格舉動,而是互相殘殺所招致的。你怎麽可以如此胡言亂語呢?這如何對得起你慈愛、純潔的母親呢?這豈不令人寒心嗎?難道你們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嗎?不是孛兒帖夫人一腹所生的孩子嗎?你怎麽可以責怪你的生身之母,剌激她的感情呢?怎麽可以抱怨自己的母親,指責她終生悔恨的事情呢?"
闊闊搠思的一席話使衝突的雙方安靜下來了,於是他繼續說道:“當你父親建立這個國家時,你母親同你父親一樣辛苦。他們同生死,共命運,從來沒有左顧右盼,三心二意。他們互相體貼,相依為命,以衣袖為枕,衣襟為巾,涎水為飲,以牙縫中的肉為食。額上的汗流到足底,足底的汗直上額頭。他們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並肩前進,你母親同樣經曆了不少艱辛。她緊裹因姑冠,嚴束衣短帶,寧肯自己忍饑挨餓,也要讓你們吃飽穿暖;從你們不會走路時起,一天天將你們養育成人。無非是希望你們成為一個好男子,希望你們不斷上進。她聖後之心,如日之明,如海之寬也。你怎麽可以如此亂說呢?"
闊闊搠思的這些話是為孛兒帖夫人所做的一個全麵的辯護,這裏無疑包括《蒙古秘史》的作者為了維護“聖後”威望而有意進行的加工潤色。麵對著師長語重心長的教誨,察合台縱使心烈如火,也無言相對;而為孛兒帖辯護,無疑對術赤有利,因此術赤自然也難置一詞。成吉思汗發現矛盾已經緩和了,於是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如何將術赤那般說,我子中他最長,今後不可如此說。”在這裏,成吉思汗對察合台提出了批評,也等於是公開承認術赤是自己的親生子。
察合台聽了成吉思汗的話露出一絲微笑,說:“以後我不再說這種話了。術赤的氣力、技能,也不用爭,用不著和我比試。諸子之中術赤和我的年齡最大,我們願意一起在父汗前效力,打破那些躲避者的腦袋,砍斷那些落後者的腳跟。窩闊台敦厚,是否可以推舉他,讓他在父汗的近旁,接受繼位者的教育。”
成吉思汗麵對術赤問道:術赤,你看怎麽辦?術赤說:“察合台已說了。俺二人並出氣力,叫窩闊台承繼者。”
成吉思汗說:“你二人不必並行。天下地麵盡闊,叫你們各守封國。你二人說的言語各要依著,休令人恥笑,如在前阿勒台、忽察兒二人,將自說的言語違背了,後如何了斷?如今他子孫健在,叫你們以為鑒戒。”
然後成吉思汗又問窩闊台:“窩闊台雲何?其言之。”窩闊台說:“父汗降恩讓我說話,我能說些什麽呢?我能說自己不行嗎?今後盡我的能力去做吧。將來我的子孫中如果出現一些無才無能之輩,裹在草裏牛不食,塗上脂膏狗不理,野獸敢在他麵前橫越,老鼠也敢在他後頭穿行,這樣的不肖之輩如何付以重任呢?我最擔心的是這件事,其他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成吉思汗說:“窩闊台既如此說,就是同意了。”又問四子拖雷有什麽意見,拖雷說:“願在父汗指名之我兄之側,言其所忘,警其所睡,為應聲之隨從,為策馬之長鞭,不後其聲諾,不空其序列,願為之長行征進,願為之短兵爭戰焉。”
成吉思汗聽完四個兒子的表態,心裏變得舒服多了,麵帶微笑向諸王及諸將說:“就這麽辦了。諸王位下也請確定一位繼承人。合撒兒的子孫中報一人,阿勒赤歹的子孫中報一人,斡惕赤斤的子孫中報一人,別勒古台的子孫中報一人,四個弟弟的位子裏,各叫一人管著。我的位子裏叫一個兒子管著。若不違我旨意,不撕毀之,則汝等將無過乎!將無失乎!斡歌歹子孫中若生裹以藏草不為牛所食,裹以脂膏不為狗所食者,則我子孫中寧不牛一撒因哉?”大家如果不違背我的旨意,不撕毀今天的協議,那你們就可以無過錯,無失誤。窩闊台的子孫中假如真生了那種藏於草中牛不食,裹以脂膏狗不理的不才之輩,難道我的子孫中就不會生出一個英雄嗎?
這場出師前的爭吵暴露了成吉思汗諸子之間的矛盾,也揭示了成吉思汗西征的真正目的。術赤究竟是不是成吉思汗的親生骨肉,這並不是當時爭論的焦點,當時的關鍵在於究竟由誰繼承汗位。盡管人們對術赤的出身血統有各種議論,但成吉思汗確實沒有對他另眼相看。術赤從小隨成吉思汗征伐四方,驍勇善戰,屢立戰功,但性情急躁,缺乏政治才能,因此成吉思汗最後還是確定第三子窩闊台為自己的繼承人,它說明當時蒙古汗位的繼承還不是嫡長子繼承製,而是保留了一些推舉製的痕跡,從諸子的賢者中選拔繼位者,這實際上是一種“親中選賢”的製度。
另外,這場爭吵還表明花剌子模殺死蒙古商隊和使者,不過是成吉思汗西征的直接導火索,更主要的或終極的原因卻是成吉思汗企圖占領更多的領土,以便為自己的後代經營更遼闊、更理想的地盤,同時把內部矛盾引向國外,以促使大家共同對敵。花剌子模等地經濟發達,財豐物阜,花剌子模殺死商隊和使者又使成吉思汗出師有名,因此蒙古與花剌子模的戰爭就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分兵掃**
1219年農曆四月,克魯倫河畔成吉思汗的大斡耳朵附近,“車帳如雲,將士如雨,馬牛被野,兵甲赫天,煙火相望,連營萬裏”。成吉思汗親率大軍西征花剌子模。五月,進軍到乃蠻部故地。當越過金山(阿爾泰山)時,正當盛夏季節。跟隨在成吉思汗左右的耶律楚材如實記下了一路上的奇異景色:金山“山峰飛雪,積冰千尺許”,而山穀卻布滿了奇花異草。成吉思汗命令部下鏟冰開道,十多萬騎兵、數十萬匹戰馬,外加運輸的牛車,很快就踏出了一條通路。“金山之泉無慮千百,鬆檜參天,花草彌穀。從山巔望之,群峰競秀,亂壑爭流,真雄觀也。自金山而西水皆西流,入於西海。”所有這些,對於生活在蒙古大草原和中國內地的人們來說,無異於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站在金山上的蒙古騎兵大有居高臨下、勢如破竹之勢。
越過金山後,成吉思汗的大軍“在也兒的石河(額爾齊斯河)沿岸的路上度夏,遣使通知摩訶末蘇州道,自己已決定發兵出征,向蘇州過去的所作所為,如上述殺害商人等事進行報複”。那年六月,成吉思汗起兵南向,“襠旗之際,雨雪三尺,上惡之”。成吉思汗以為是上天示警,心裏打鼓。耶律楚材說:“此克敵之兆也。”認為天降瑞雪,乃是勝利的先兆。於是成吉思汗揮師上路,“占領一路上的全部地區”。當他們路經海押立、不剌、兀畏兒等地區時,當地異密們的首領阿兒思蘭汗以奴隸順服之禮來拜見成吉思汗,加入蒙古軍隊助戰。畏兀兒亦都護從別失八裏帶著自己的左右,都來為(成吉思汗)效勞。不剌之南有陰山(今天山西部的婆羅科努山)。成吉思汗的近二十萬大軍從此爬上了天山頂峰,“其山之頂有圓池,周圍七八十裏許”。碧波**漾,別具特色,人稱天池,(今賽裏木湖)。探馬報告成吉思汗,前麵道路不通。成吉思汗下令全軍駐紮在天池周圍,命令二子察合台帶領一支部隊,修橋開路。察合台督促部下日夜鏖戰,鑿石伐木,架上了四十八座橋梁,如今尚存三十二座橋的遺跡。
蒙軍通過一條風景如畫的果子溝,那裏長滿了沙果樹,“樹蔭蓊翳,不露日色”。出山後即進入西域的名城阿力麻裏。阿力麻裏已故首領斡匝兒之子昔格納黑的斤率領其久經沙場的戰士,也前來與成吉思汗會合。成吉思汗西方的附屬國除西夏之外,都由其國王率軍會師參戰,因有這些人馬,他的隊伍倍增。有人說,當時成吉思汗的軍隊已達六十萬,實際上蒙古軍隊隻有十多萬,再加上三個小國的從征部隊,也不過二十萬左右。他們號稱六十萬大軍,大概是為了虛張聲勢。
成吉思汗在阿力麻裏略做休整,然後率軍渡過伊犁河、楚河,進入西遼的首都虎思斡耳朵(八剌沙袞)。由於以上各地早已被蒙軍征服,除了克服自然條件所造成的困難之外,蒙軍一路上根本遇不到敵人的反抗,因此不到幾個月,他們就行軍萬裏,當年秋天就到達了花剌子模邊界。
麵對著成吉思汗的進攻,花剌子模沙摩訶末早已做出了戰鬥部署,他決定將數達四十萬左右的騎兵大部分軍隊留在突厥斯坦和河中(撒麻耳幹地區),兩萬人留在訛答剌海兒汗處。幾萬人分別把守邊界各城,十一萬留守
新都撒麻耳幹,另有十來萬人分別守衛各地重要城市。采取了一個分兵把關,城自為戰的被動防禦戰略。
花剌子模沙意識到訛答剌將是蒙軍進攻的首要目標,於是又特別加強了訛答剌的防禦。蘇州將大軍交給海兒汗(指揮),又派自己的哈隻卜哈剌察(汗)帶著一萬騎兵協助他;他們對城堡與城牆盡量設防加固,還把(全部)軍事裝備集中在(那裏)。當城內做好一切戰鬥準備後,海兒汗派出馬步兵駐守城門,他本人則登上城頭;從那裏舉目眺望,一副料想不到的景象使他吃驚。原來他看見郊外已變成一片無數雄獅勁旅的洶湧海洋,而戰馬的嘶叫,披鎧雄獅的怒吼,鼎沸騷嚷,充塞空間。大軍層層包圍城池,軍營的數目無法計算,刀槍如林望不到盡頭。殺死四百多商人,招來了二十餘萬敵軍,海兒汗開始後悔,有些膽怯了。
但成吉思汗並不想用二十萬大軍進攻一座邊城,當全軍集中後,他立刻分兵四路,分頭前進:第一路由察合台、窩闊台率領,留攻訛答剌城;第二路由術赤率領向氈的和養吉幹進軍;第三路由若幹將領率領,向忽氈和別納客忒方向進軍。他們的任務是從左右兩翼攻取錫爾河畔的各個城市,掃**花
剌子模的邊界。第四路即成吉思汗的中軍,由成吉思汗及其幼子拖雷率領,直指不花剌城。花剌子模的新都撒麻耳幹在不花剌以東,舊都玉龍傑赤在不花剌西北。國王駐新都,母後禿兒罕哈敦駐舊都。成吉思汗首戰的目標是攻取訛答剌等邊界城市,自率中軍進攻不花剌,目的在於避實擊虛,從中間突破,切斷花剌子模新舊二都之間的聯係,“以斷摩訶末與河中之交通,而絕受圍各城之援”。
留攻訛答剌的蒙軍從四麵八方攻城,守軍也頑強不屈,一次又一次打退了蒙軍的進攻,雙方在訛答剌廝殺了五個月。最後,訛答剌軍民陷入絕境,援軍將領哈剌察建議海兒汗向蒙古投降,把城市獻給蒙古人。但海兒汗十分清楚,他是這場戰亂的肇禍人,他不能指望蒙古人饒他不死;蒙古人包圍得水泄不通,他也沒有逃生之路。因此他主張竭盡全力繼續戰鬥,不同意締結和約,他說:“倘若我們不忠於我們的主子(指蘇州),我們如何為自己的變節剖白呢?我們又拿什麽為理由來規避穆斯林的譴責呢?"
隨後不久,蒙軍攻下了訛答剌城,城裏的百姓像綿羊一樣全部被趕出城外,蒙古人則大肆劫掠。海兒汗率領兩萬名好漢和勇士退守內堡,決定進行殊死的反抗。他們視死如歸,在互相訣別後,一次衝出五十人,拿身子去拚刀槍。“隻要他們有一個人一息尚存,他們就戰鬥不止;所以蒙古軍傷亡慘重。”“戰鬥如此持續了整一個月,最後僅剩下海兒汗和另外兩人,但他們仍不斷戰鬥,不願回頭逃跑。蒙古軍攻入內堡,把他們圍在屋頂;但他和他的兩個同伴仍不投降。”察合台、窩闊台下令活捉海兒汗,不要在戰鬥中殺死他。蒙軍將士遵守這一命令,這反倒給海兒汗提供了堅持戰鬥的機會。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武器也沒有了。婦女們從宮牆上把磚頭遞給他;磚頭又用光了,蒙古人圍攏來逮他。他采用很多計策,進行多次攻擊,打倒許多人,終於被擒,給綁個結實,係上沉重的鐵鏈。察合台、窩闊台將他送給成吉思汗處理。後來成吉思汗在撒麻耳幹郊外的離宮闊克撒萊讓他“飲下死亡之杯,穿上永生之服”——熔化銀液,灌進他的耳朵的眼睛,表示對貪財者的懲罰,為被殺害的商人報仇。
訛答剌的內堡和城池被夷為平川,然後蒙古人離開。那些刀下餘生的庶民和工匠,蒙古人把他們擄掠而去,或者在軍中服役,或者從事他們的手藝。從此,這座錫爾河的曆史名城變成了一片廢墟。
皇子術赤是負責進攻氈的和養吉幹的蒙軍統帥。術赤的軍隊首先來到氈的州內、位於錫爾河畔的速格納黑城。此城又譯作“昔格納黑”,其遺址今名蘇納克庫爾幹,在今哈薩克斯坦圖門阿魯克郵站以北十八公裏處。他派哈散哈隻帶一個使團去招諭速格納黑城民。“哈散哈隻”又譯“忽辛哈隻”,即在班朱尼湖畔投靠成吉思汗的回回商人阿三。術赤想靠他與居民相熟、是他們的同胞,讓他勸告這一帶居民不進行抵抗,號召他們投降,讓他們保全生命財產。但當他前往速格納黑時,他剛剛傳達完自己的使命,還沒有來得及以同胞的身份提出勸告,一些城民就喧嚷了起來,倉促喊叫著:“安拉萬歲!”殺死了他,為國君立了功。術赤得知這一消息後,怒火中燒,他命士卒從早到晚輪番作戰。軍士奉命連攻七天,襲取了速格納黑城。蒙古人為了給一個人複仇關閉了赦免、寬容之門,將所有的人全部殺死。他們將這個地區交給被殺死的哈散哈隻的兒子管轄,讓他去召集仍在窮鄉僻壤的殘存者。
有關這些戰事的消息傳到氈的,摩訶末派去防守那個地區的最高統將忽都魯汗如驚弓之鳥,三十六計走為上,他乘夜間渡過錫爾河,橫越沙漠地帶,跑到花剌子模舊都玉龍傑赤去了。守將和軍隊的逃走為術赤和平占領氈的創造了條件,為此他派成帖木兒帶著使團到氈的去招降居民,勸他們停止敵對行動。
由於氈的城沒有掌大權的首領與長官,每個人各自為政、互不為謀,各自謀求最好的出路。百姓們喧嘩了起來,向成一帖木兒進行攻擊。成帖木兒預感到情況不妙,立即發表了一篇機智、巧妙、溫和及安撫的講話,其中講到不久前發生的速格納黑事件以及那些謀害哈散哈隻者的下場,從而緩和了他們的情緒;接著與他們訂立條約,申明不讓異軍來幹擾氈的。城民對他的講話和條約表示滿意,沒有傷害他。成帖木兒離開氈的,向術赤報告了他親眼看到的情況。他認為氈的群龍無首,當地的百姓軟弱無能,意見分歧,情緒不穩,攻占這個城市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1220年農曆四月四日,術赤兵臨氈的城下。將士們迅速填塞城壕,架設撞城器、射石機和雲梯。城內的居民,除緊閉城門,像節日的觀眾那樣坐在城頭和城垛上外,沒有做戰鬥準備。因為大部分市民從來沒有戰爭經驗,他們對蒙古人的活動感到驚訝,說:“城牆上頭怎麽能爬上去呢?”當蒙古人造好橋,架上雲梯發動攻擊時,氈的人才被迫投入戰鬥。他們懷著恐懼心情去發動一架投石機,但由於他們不了解投石機的使用方法,發射出的石塊不是飛向敵人,而是落在了地麵,恰好砸碎了那台投石機的鐵環。正當城頭的百姓們亂作一團,蒙古人已從四麵八方爬上了城牆,很快就打開了城門,大隊蒙古兵開入氈的城中。雙方無一人傷亡。蒙軍把居民趕到城外,由於他們沒有抵抗,蒙古人赦免了他們,隻殺死了侮罵成帖木兒的為首的幾個人。他們強迫居民在郊外停留九天九夜,蒙軍將士則在城內劫掠。然後,他們派阿裏火者管理氈的。阿裏火者出身於不花剌的下層土著,早在成吉思汗興起之前就歸附了成吉思汗,後來又作為第一次出使花剌子模的使團首領之一見到了摩訶末。他在這個職位上坐得很牢固,極受敬重,訖至死神要他離任的旨令從冥宮發出時,他一直擔任此職。
隨後,術赤派一名將官分兵攻下鄰近城市養吉幹。“養吉幹”,突厥語猶言新城。它位於錫爾河南,距花剌子模湖(鹹海)二日程,距卡紮林斯克約十五英裏。他們在那裏留下了一名長官(沙黑納),負責管理養吉幹事務。
成吉思汗派出的掃清花剌子模邊界的第三路軍開始隻有五千人,統率這支軍隊的是三員戰將。他們是中軍萬戶納牙阿的兄弟阿刺黑,成吉思汗的八十八功臣之一速客禿,即《蒙古秘史》上所說的雪亦客禿以及與雪亦客禿一起投靠成吉思汗的、速勒都思族人塔孩。他們都是成吉思汗的著名功臣,在曆次戰爭中屢立戰功。他們進攻的第一個目標是費納客忒。費納客忒守將名叫亦列惕古滅裏,他帶領一支突厥、康裏軍隊同蒙古人廝殺了三天,蒙古軍毫無進展。
但到第四天,城民請求赦免,他們自動走出城來,納款投降。“士卒和市民給分為兩隊;前者悉數被殲,有的死於刀下,也有的死於亂箭,而後者則被分配給百戶、十戶。工匠、手藝人、看獵獸的人分配適當的工作;剩下來的年輕人被強製編入軍籍”,被驅趕到其他城市去充當“哈沙兒隊”。
“哈沙兒”的本意是同村人共同協助某一人收割莊稼、築渠道等,在蒙古史料中是指被征服地區的俘虜或居民,被蒙古人利用擔任圍攻工作,並充當先鋒掩護隊,也就是充當蒙軍的炮灰。
然後蒙古人向忽氈進發,當他們兵臨城下時,居民躲進了內堡,希圖逃脫厄運的殘害。城堡的守將是花剌子模的民族英雄帖木兒滅裏,即“任蔑力克之位的帖木兒”。這個城堡修在錫爾河中央、河水分為兩股的地方。城堡高大、堅固,由帖木兒滅裏率領幾千名驍勇的士卒和著名的武士駐守堡內。蒙軍到來後,發現河中央的城堡在箭和弩炮的射程之外,不可能很快攻下。於是他們把忽氈的青年男子強行編入“哈沙兒隊,又從訛答剌所占城、鄉調來五萬‘哈沙兒’隊、兩萬蒙古兵助戰”。他們從三程遠的山中將石頭運來,填入錫爾河中,企圖逐步接近城堡。帖木兒滅裏造了十二艘密封的戰船,船上蒙一層濕氈,外塗一層糅有醋的黏土,上麵留有若幹窗口作為射箭之用。每天拂曉,他派六艘這樣的船,向一方駛去,與蒙軍激戰。無論是箭、火、石油對這些戰船都失去了效用。蒙古人投入河中的石頭,也被他們拋到岸上。夜裏他們向蒙軍發動突襲,搞得蒙軍疲憊不堪。
後來,蒙軍準備了許多箭和弩炮進行激戰。帖木兒滅裏勢漸不支,便於夜裏裝備了七十隻船,準備逃跑。船上裝載了傷員、輜重和財物器用,他自己則率領一隊戰士登上一艘大艇,點燃火把,閃電般飛速沿河而下。蒙軍沿著河岸趕來,每逢成群的蒙軍出現時,帖木兒滅裏就把他的戰艇飛快地駛去,射箭驅逐他們,矢無虛發,一直到達別納克忒。
帖木兒滅裏得知蒙軍設伏的消息後,當接近巴耳赤邗時即舍舟上岸,騎上快馬,如火一樣飛馳。蒙軍尾隨不放,緊緊追趕。於是帖木兒滅裏打發輜重先行,親自殿後廝殺。他多次揮刀舞劍衝入蒙軍之中,待輜重走遠了,他才設法擺脫敵人,重新追上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