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熱河

鹹豐年間,腐敗無能的清政府又麵臨著日益嚴重的外患。

鹹豐六年九月(1856年10月),英國列強乘虛而入,挑起了“亞羅號”事件。亞羅號是中國商人的船隻,為了走私方便,曾經買過香港英商通航證,並聘用英國人當船長。在同年十月八日這天,廣東水師搜捕海盜,登上了亞羅號快艇,並逮捕了船上十二名水手。這本來是中國的內政,外國人無權幹涉。就連英國的國會議員都承認,亞羅號出事時,通航證已過期,亞羅號無權懸掛英國國旗,亞羅號已不在英國的保護之下。但是,一直窺測時機,向中國尋釁的英國駐廣州領事巴夏禮卻蠻橫無禮地宣稱:廣東水師違法在船上捕人。並撕毀英國國旗,這是對大英帝國的侮辱。同時還強硬要求廣東釋放被捕的水手,並向英國賠禮請罪。當時,兩廣總督葉名琛對此置之不理。英國駐香港總督認為戰機已到,下令英國海軍進攻廣州。守衛炮台的清兵不戰而潰,葉名琛隻得號令四鄉的團練守衛廣州。千餘英軍於十一月逼近廣州城下,守城的團練數萬人衝出城外反擊,燒毀了十三行及英國、美國、法國的商館,英兵自感不支,放火焚燒城郊民房,退出了虎門。

葉名琛盲目大肆宣揚勝利,並向鹹豐皇帝報告: “防禦英夷獲勝。”鹹豐皇帝接到葉名琛的捷報後立即批複“此次已開兵釁,不勝固屬可憂,勝則該夷必來報複”,指示葉名琛力求同英國妥協, “當此中原未靖,豈可沿海再起風波”,竭力避免開戰。

英國軍隊撤離廣州後,積極準備再戰。同時,英政府勾結法國,勸法國共同出兵攻打廣州。法國皇帝拿破侖第三立即決定以保護教會的名義,借口為鹹豐四年(1854)被廣西西林縣官拷打至死的馬神父報仇,派兵參戰。英國政府派額爾金、法國政府派葛羅為全權大臣,率軍東來,於鹹豐七年(1857)九月先後到香港。

額爾金和葛羅到達香港後,便向廣州投遞照會,要求,進廣州、賠償損失、重訂條約,還寫了不少威脅的話。同時,還串通美國公使助威。美國公使雖然表示不參加戰爭,但卻表示願在一切和平方式上同英、法合作,也向葉名琛發了照會。

葉名琛麻痹輕敵,在駁回三國照會的同時,卻一點也未作戰爭準備,自信英、法不會訴諸武力。鹹豐皇帝對葉名琛所采取的對策也深信不疑,以為英、法不過是大言恫嚇,隻要嚴辭拒絕他們的要求,事態自然就會平息了。

事態的發展大出葉名琛的意料,鹹豐七年十月五日(1857年11月20日),英法聯軍五千人兵臨廣州城下,一尊尊大炮指向城頭。二十四日派人送來了最後通牒,揚言限四十八小時交出廣州,否則開仗。在這樣危機時刻,葉名琛仍不予理睬,大言不慚地說“彼技已窮,必無事”,嚴令禁止同英法聯軍聯係。二十七日,英法聯軍炮轟廣州,開始登陸,二十九日,占領廣州。葉名琛被俘,後被押往印度加爾各答。

英法聯軍占領廣州後,一邊要求修改《南京條約》,擴大侵略勢力,一邊揮軍北上,於1858年3月到達大沽口外,作為幫凶的美、俄公使也一同到達。昏庸無能的鹹豐皇帝在兵臨城下之際,還錯誤地認為洋人是來“申訴冤抑,前來乞恩”,居然自不量力地責令英法“交還廣東省城,送還葉名琛,真心悔過,方能逐款定議”,否則,清兵要攻打廣州,不準英法在五口通商。敵軍以攻擊大沽的炮聲來回答鹹豐皇帝。很快,大沽炮台失守,英法聯軍占領了天津。鹹豐皇帝來了個急轉彎;派大學士桂良、吏部尚書花沙納趕到天津,並起用賣國老手耆英,同英法議和。在英法聯軍的槍口下,清政府於鹹豐八年五月十六日、十七日(1858年6月27日、28日)簽署了《中英天津條約》,同意英法公使駐北京,增開通商口岸,外國人可入中國內地遊曆、通商、傳教,向英國賠款四萬兩,向法國賠款二百萬兩,外國商船可在長江各口岸往來,修改稅則,減輕商船噸稅,中外人民爭訟由外國領事會同中國官員審辦,等等。

英法聯軍退出天津後,鹹豐帝開始變卦了。他準備等明年英法來京換約時,將其“聚而殲之”,於是在大沽重新增派軍隊布防。鹹豐九年五月(1859年6月),英法公使率艦隊到大沽口外,前來換約。直隸總督按鹹豐皇帝的意旨,傳諭英法公使由北塘上岸去北京換約。英法公使拒絕,並命令軍艦開炮。在炮戰中,英法軍艦損失慘重,逃回上海。鹹豐皇帝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宣告“所有八年議和條款,概作罷論”。英法政府當然不會甘心《天津條約》失效,於鹹豐十年六月(1860年7—8月)派聯軍一萬八千人進攻大沽。很快,天津又陷落,清軍潰敗,統帥僧格林沁逃回通州。英法聯軍直逼京師,在八裏橋又大敗清兵。

住在圓明園養尊處優的鹹豐皇帝聞訊嚇破了膽,決心逃之夭夭。鹹豐皇帝在逃難前,同懿貴妃慈禧口角了一次。慈禧極力主張鹹豐皇帝回宮,一麵守衛京城,一麵派人與英法聯軍議和。畏敵如虎的鹹豐皇帝,把懿貴妃痛斥了一頓,決定逃往承德,以避兵鋒。慈禧見皇帝發了脾氣,雖不敢再言語了,但也沒改變回宮的主張。鹹豐皇帝於八月初八一大早匆匆忙忙帶著皇後、慈禧和兒子,在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禦前大臣尚書肅順等親信的護衛下離宮,逃往承德。

鹹豐皇帝剛剛逃出圓明園,英法聯軍便接踵而至,把北京城團團圍住,城內城外斷絕了音信。京城內的大臣們慌作一團,猶如無頭的蒼蠅一般。在驚魂未定之際,忽然聽到皇帝已到了灤陽,並傳來旨意,命恭親王奕訴留守京師,主持同洋人和議。留京諸臣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九月初二,英法聯軍向海澱一帶發起攻擊,清兵不戰而潰。英法聯軍衝進圓明園,大肆搶掠,且盡情縱火,可惜一代名園很快化作灰燼,稀世珍寶竟成為洋人的戰利品。海澱一帶民房也未能幸免,大火日夜燃燒……

鹹豐皇帝一行如喪家之犬,望風而逃,於八月十六日抵達熱河避暑山莊。鹹豐到達避暑山莊後,擔心和議不成,怕洋人尾追而至,所以接二連三命令奕訴“相機辦理,朕亦不為遙製”,給奕訴以全權。

在北方,清兵被洋兵打得潰不成軍;在南方,清兵被太平天國革命軍打得焦頭爛額。鹹豐皇帝麵臨內外交困的危局,食不甘味,寢食不安,以酒色麻醉自己。

九月間,奕訴與英法簽訂了《北京條約》,全麵肯定《天津條約》,並將向英法的賠款增至八百萬兩,承認鴉片為合法的進口商品,準許華工出境等等。此外,俄國也乘機要求續增條約,奪去中國領土一百萬平方公裏。喪權辱國的《北京條約》簽訂後,奕訴等請鹹豐皇帝返回京城。鹹豐皇帝害怕“洋人又來挾製,朕必將去而複返” “更有甚於八月初八日之舉”,被洋人嚇得連京城都不敢回了。

鹹豐皇帝在承德皇宮如坐針氈。以前,同慈禧很談得來。自從離開圓明園時發生那一次爭吵,鹹豐皇帝一直耿耿於懷,認為慈禧是在幹政。他每一想到當時慈禧犯顏直諫、侃侃而談、言辭犀利的情景便不寒而栗。在自己健在時慈禧已露了崢嶸,敢於同自己持相反的見解,一旦自己百年以後,莫說皇後鈕祜祿氏為人忠厚寬和,不善言談,不是慈禧的對手,就是舉朝文武大臣能抵得過她的怕也不多。就連小六子(奕訴)那樣驕橫,也不敢在自己麵前強詞奪理。將來如果載淳繼位,慈禧就成了太後,挾天子令諸侯的事她能幹得出來。如果自己不及早想出對策,後事實在難以設想啊。鹹豐皇帝真的陷入內外交困之境了。

鹹豐皇帝本來就讓酒色掏空了身子,加上此番逃難擔驚受怕,一路風寒,又時時為國事、家事而焦慮苦惱,到熱河後不時嘔血,體力與精力漸漸不支,連批閱奏章都感到吃不消了。鹹豐皇帝經過再三權衡,最後還是下定決心疏遠懿貴妃,去親近祥嬪,與祥嬪日夜廝守。

不料,鹹豐十一年(1861)春天,祥嬪病逝。鹹豐皇帝受不了這一打擊,新病勾起了舊病,他也病倒了。雖經調理病有起色,但終未痊愈。一入秋,病勢更加嚴重,臥床不起,大口嘔血,腹瀉不止,藥石無效。

七月十六日,鹹豐皇帝病勢垂危。他自感已無生望,拚力給皇後鈕祜祿氏寫下了一道遺詔: “西宮援母以子貴之義,不得不並尊為太後。然其人絕非可倚信者。即不有事,妝亦當專決。彼果安分無過,當始終曲全恩禮。若其失行彰著,汝可召集廷臣,將朕此旨宣示,立即賜死,以杜後患。”寫罷,交給皇後密藏。

半夜時分,鹹豐皇帝已到彌留之際了。慈禧聞訊,立即抱著六歲的兒子載淳,三步並作兩步跑進殿。她撲到皇帝病榻前連聲呼喚皇帝。皇後鈕祜祿氏站在旁邊掩麵而泣。

鹹豐皇帝微微睜開眼睛掃了慈禧一眼,慈禧立即大聲問道: “皇上,皇上,這後事當如何料理呀?”鹹豐皇帝沒有回答,把眼睛又閉上了。慈禧情急生智,立刻把兒子推到床前,高聲叫道: “皇上,皇上,皇兒在此。”鹹豐皇帝又睜開了雙眼,定定地瞅著床邊的兒子,呼吸艱難地說: “立他為君!”慈禧“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時,奉召前來的禦前大臣載垣、端華、肅順、軍機大臣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八人,魚貫而入,齊刷刷地跪在地上。鹹豐皇帝已無力氣提筆了,隻能斷斷續續地口述遺言,命眾大臣代寫遺詔,冊立載淳為皇太子,命載垣、端華、肅順、景壽、穆蔭、匡源、杜翰、焦佑瀛讚襄政務。十七日早晨五點多鍾,鹹豐皇帝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懷著對未來的憂慮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