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誕生
鹹豐帝的皇後和其他的嬪妃都沒有為皇帝生一個皇儲,所以,自從太醫宣布蘭兒懷孕了,被視為一件大喜事,整個朝廷都興奮地期待著。
這孩子會不會是女的?如果這樣,那麽蘭兒將陷入失望之中,因為她辜負了皇上,他是多麽希望有個兒子來繼承他的皇位啊!皇後也很激動,然而想法卻是不一樣的。如果蘭兒生的是女孩,那她就會很高興,因為她恨蘭兒,是蘭兒從她那裏奪走了皇帝的愛。那會不會是個男孩呢?蘭兒會不會生個男孩來做中國的皇儲,從而給慈禧帶來榮譽?
朝廷上下都在等待著,做好一切準備來迎接一個兒子的誕生,全國都在熱烈盼望著慈禧生兒子的好消息。
蘭兒自己則是在恐懼和顫抖中等待,但是隨後她就鎮靜了。命運之神對她一直是照顧的。皇帝寵愛她,為了蘭兒,他忽視了朝政,冷落了皇後和其他嬪妃。
每天,太醫給蘭兒服很多珍貴的藥劑,因為他們很清楚,如果孩子早產了或死了,那他們就得掉腦袋。在紫禁城中,包括頤和園和西苑,蘭兒是最珍貴的寶貝。她自己也知道,她在等待著這決定她命運的日子的到來。她暗自說: “一定是兒子!”
蘭兒生了個兒子,就是同治帝,朝廷上下沸騰了。
根據傳統的規矩,很快就做好了祭獻的準備。恐怕除了皇室宗族外,誰也不明白祭獻的真正意義,鹹豐明白,隻有他有資格來主持祭獻。庭院裏放著一張桌子。太監、女侍官、王爺以及怒火滿腔而又不得不竭力掩飾的皇後都來了。
桌子上放著三種祭品,正中是一個金盤,裏麵放著一條剛從最近的荷花池裏抓來的活魚,被用紅絲帶緊緊地縛住,這是皇帝陛下的聖手親自為天神供奉的。右邊是一個熱氣騰騰、煮得半熟的豬頭。左邊是一隻公雞,也是煮得半熟,全身都是剝光的。
除了上述三種祭品外,還必須供上三杯酒,酒是裝在三隻三腳銀杯中的。皇帝點燃了香,放了鞭炮。他因為兒子的出生而感到非常驕傲、非常幸福,因為有人繼承他的皇位、延續他的香火了。祭品留在桌子上,不準許任何人去碰。
按儀式規定,這魚供奉後必須放回到原來它所在的那個湖裏。如果它死了,則厄運將降臨到後嗣的頭上,如果活著,那麽他今後一生都會走運。此時,有誰不相信呢!這一回,當魚回到它被抓來的湖裏後,從水裏跳上來好幾次,好像回到自然環境後非常快活,於是整個宮廷都歡騰了,因為知道好運氣將陪伴著同治的一生。魚被放回去以後,三杯酒必須灑在庭院的鵝卵石地上,表示對地神的祭獻。至於豬頭和公雞,則還要在桌子上留一天。在進行祭禮的時候,皇帝要對天上、地下、宇宙間唯一的主宰跪下叩頭。當祭品撤下的時候,他也必須叩頭,並且把酒倒在鵝卵石地上。因為一個男孩子誕生了,全國都歡樂。隨著同治的誕生,全國各地還要進行慶祝:
所有的監獄門都要打開,所有的犯人,不管他們犯的什麽罪,都要予以釋放。
在全國,三天不殺生,三天不吃肉。一切商店都關門,一切交易都停止。
全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所有的鳥籠都打開,使所有的飛禽都獲得自由。所有被捕來,存放在桶裏或缸裏準備送到市場出售的魚都必須放生。所有被流放的官員,不管他們是因為犯了什麽罪而被流放的,一律準許返回,重新授予被流放前的官銜與官階。
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嬰兒。在理論上,他們已把握住了一個國家的命運。
同治這個小皇帝的出生照亮了蘭兒的前程,賦予了她巨大的野心,使她在全國人的眼睛裏變得偉大。
在紫禁城的中心,隆重的慶祝開始了。
驕傲的太監們擎著五光十色的紙燈籠,五彩繽紛的焰火彎彎曲曲地穿過夜空。飾帶、旌旗在每個建築物的上空飄揚,不僅是在紫禁城內,而且是在整個大清帝國。這都是為了一個男孩子的誕生。
在紫禁城,以至於整個清朝,到處都在舉行宴會。在紫禁城內屬於他們的那部分地方,太監們正在為他們自己準備盛宴。
自從蘭兒為鹹豐生了一個皇子後,給宮中帶來了多麽大的變化呀!首先,鹹豐把她的名字改為慈禧,意思是“神聖的母親”。從此,這就成為她今後一生中的名字。此外,還有許多別的變化。皇後慈安一直祈求著讓討厭的蘭兒,現在的慈禧,生個女兒,此刻怒火中燒。她微笑著走到慈禧床邊去看望她,問候她。而慈禧在她虛偽的微笑後麵看出了慈安對她的仇恨,因為她取代了她,並且生了一個兒子來排擠她。
李蓮英知道他的歌唱引起了這位妃子的注意,感到心中燃起了希望。雖然也許要過許多年以後,但是他相信他的好時光一定會來到。如今慈禧生了兒子,這可能性就更大了!對慈禧是這樣,對李蓮英也是這樣,隻要他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
自從蘭兒出現後,在皇帝的心裏朝廷顯得有些不重要了。在寫宮廷生活的書中不再出現那些傑出人物或有重要地位的人了,因為完全被蘭兒所篡奪了。蘭兒就是朝廷,因為她是鹹豐的寵妃,並且因為她為他的皇位生了一個繼承人,其餘的人就越來越顯得不重要了。
皇後對慈禧的憎恨與日俱增,而且越來越感到無法忍受。她恨不能置慈禧於死地,但是由於鹹豐的關係,她無可奈何。
當然,還有肅順和怡親王。肅順是尚書;怡親王是鹹豐的侄子,他統領一個集團,在宮中過著舒適的生活,沒有什麽工作。這兩人早就對慈禧懷恨在心,仇恨之深,除了慈安,就數他們兩人了。
慈禧心情激動萬分,因為她意識到在她麵前展現了多麽宏偉的前程,像一條無止境的道路,所以盡管她知道慈安恨她,但是她毫不介意。而肅順和怡親王對她的恨和妒忌她卻並不知道,因此這就使得這種恨和妒忌具有更大的危險性。
小同治今後的道路則要受到皇位的困擾。
但是在慈禧心裏,她要為同治而戰鬥,像一隻母老虎為自己受驚的幼崽戰鬥一樣。
至於榮祿,雖然他當時還隻是一個地位不高的步軍統領,乃是慈禧的朋友,或者說一個奴仆,一個終身忠心耿耿侍奉她的奴仆。
朝廷裏還有一個人,他對慈禧和她的兒子同治的命運起著重要作用,這個人就是恭親王,鹹豐皇帝的親兄弟。
他一聽說蘭兒被選為鹹豐的妃子,就向皇室的一個成員發過議論:“她太聰明了!她太漂亮了!她或者給清朝帶來極大的幸運,或者使清朝一敗塗地,無可挽救!"
可謂有預見性的話!但是在當時,誰也不會想到這話有什麽預見性。
鹹豐除了慈禧和同治之外,什麽也不顧了。他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為了向百姓顯示他的幸福,他命令將紫禁城內從餐桌上撤下的殘羹剩飯扔到城門外。於是平民百姓為了搶這殘羹剩飯而打架,他們也快樂了!傲慢的太監把殘羹剩飯一堆又一堆地往外扔,那神氣好像他們是在執行一種把珍珠寶貝投向老母豬的儀式。
當這幸福之雲像天使賜福一樣在紫禁城的上空盤旋的時候,在大地上又是什麽情景呢?
盡管這小皇儲誕生的消息飛向各地,苦力們仍舊在土地上彎著腰、駝著背,無休止地勞動著。他們枯瘦的膝蓋**著,他們衣不蔽體,皮肉承受著刺骨寒冷的侵襲,依靠貧瘠的土地提供著少得可憐的給養。
在紫禁城,在皇宮裏,生活是幸福而富足的,而在民間,窮苦的平民卻在挨餓。這些低微的平民可能想知道這驚天動地的喜事能否使他們的命運得到哪怕很少一點兒的改善?但是,他們依然吃不飽,穿不暖。
所以,當同治誕生的時候,全國既有幸福,也有悲傷,那悲傷可能引起深沉而可怕的悲劇。
慈禧的小手不久便被迫去攫取和擔負起重大的曆史責任,雖然那時候她還想不到。
皇後慈安保持沉默,時刻忍受著對慈禧的仇恨,等待著機會。肅順和怡親王也同樣等待著。
鹹豐除了想他的好運和他的幸福外,什麽都沒想。恭親王,一個偉大的人物,雖然在曆史上他不太出名,他等著證實他預言的正確性。
李蓮英,等候時機,寄希望於未來。他總是用粗魯的狂吼對待和他說話的人、他的監工以及管他的大太監。
北京的平民聚集在紫禁城門外。同治誕生的第一個晚上,在城牆內,當焰火劈啪作響,光芒四射的時候,火花時而升起,時而下落,在天空畫出奇妙的圖畫,也畫出了他們的臉:死白色,餓瘦了的臉;刻著許多疤痕的臉;由於長時間未洗而肮髒的臉;閃著希望之光的臉;從統治著紫禁城的歡樂氣氛中捕捉到一絲餘暉的臉——中國平民的眾生相。這是一個沉默的人群,不停地東轉西轉,觀看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