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鋒退居藩邸

誌向宏偉、胸懷天下的忽必烈,在漢族謀士的幫助下意識到漢地雄厚富庶的政治經濟力量,在整個蒙古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因此,他及時改革蒙古舊俗,學習漢法,把自己的統治中心移到漢地,用漢法治理漢地,保證了自己的經濟實力,也贏得了漢人的廣泛支持,聲望日隆。

隨著忽必烈勢力和聲望的提高,尤其是忽必烈采用漢法,使那些習慣於隨意勒索的蒙古、色目貴族難遂其願,堵塞了他們的財路,因此,他們對忽必烈極度仇視。

1256年,有人在蒙哥汗麵前告發忽必烈及其幕府人員。

有人對蒙哥汗說:“忽必烈的‘王府礙中土心’,他們拋棄了蒙古祖宗之法,采用漢法,深得中原漢地知識分子的擁護。漢地人們把忽必烈稱為‘賢王’,把他看成是‘中國之主’,並願意為他效力。”

這些人帶有煽動性地挑撥說:“他們把忽必烈看成是中國之主,那麽,大汗您應該往哪兒擺呢?不是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裏嗎!"

蒙哥汗對於忽必烈勢力的發展及其得到漢地人們的擁護早有耳聞,但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弟弟會威脅自己的汗位。今天聽了這些人添枝加葉的讒言,心裏為之一動,隨著讒言的惡毒和深化,他的心靈有些震顫了,有點兒不敢往下想了。

就在蒙哥思緒不定的時候,又聽有人說:“忽必烈‘王府諸臣多擅權為奸利事’,總是同大汗爭奪財權,他們收買了您手下服務的侍臣塞堅旃,偷偷把大汗國庫裏的錢財供應忽必烈。他們在掌管陝西、河南、邢州等地期間,也把應該歸屬大汗的一些稅收擅自送往忽必烈幕府。”

這些告發忽必烈及其幕府人員的人,一類是蒙哥的“宗親”;一類是掌握天下財賦的“奸臣”。

他們嫉妒忽必烈的聲望,也痛恨忽必烈堵住了他們亂收賦稅的財路,喋喋不休地向蒙哥告狀。

最初,蒙哥沒太在意,後來聽到這些人說忽必烈聲望日高會奪去他的汗位時,心已被震動,又聽說忽必烈及其幕府人員隨便截留他的稅賦,憤怒之情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叫來親信大臣阿蘭答兒、劉太平、囊加台、

脫因等人,讓他們前往陝西、河南等處忽必烈治地理算(檢查核算)錢穀。蒙哥特任阿蘭答兒為行省丞相、劉太平為參加政事,授予生殺大權,要對忽必烈幕府人員嚴厲打擊。

阿蘭答兒等人到達河南、陝西以後,搜羅酷吏組成鉤考局,大行鉤考(檢查考核)。受審查的主要是忽必烈所創設的陝西宣撫司、河南經略司等機構的大小官員。

阿蘭答兒等人把這些官吏召集起來,宣布一百四十二條條例,然後對他們逐一進行審查。

同時,大開告訐之風,對忽必烈任用的官員,羅織罪名,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他們宣稱,除了處罰史天澤、劉黑馬需要上奏大汗以外,其他官員都可以不經請示大汗,立即處死。

阿蘭答兒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們“恣為威酷,盛署械人熾日中,頃刻即死”,隨意羅織罪名,嚴刑拷打,當時,陝西宣撫司官吏死於酷刑者就達二十餘人。

阿蘭答兒等人秉承蒙哥旨意設鉤考局的主要目的是奪回忽必烈控製的河南、陝西地區的民政和財賦大權,迫害幕府人員,打擊忽必烈的勢力。當時,幕府人員都看到了這一點,心知凶多吉少,人心惶惶。

忽必烈見蒙哥設置鉤考局,以檢查財賦為名,打擊幕府人員,知道矛頭指向自己。

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忽必烈身為藩王,權力有限,調動軍馬及糧餉的大權都在蒙哥汗手裏,因此,斷難和蒙哥進行直接較量。忽必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非常憂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謀士姚樞見阿蘭答兒拷打忽必烈派出去的幕府官員,並分別予以治罪,知道蒙哥對忽必烈不放心,害怕忽必烈奪去他的帝位,於是向忽必烈建議:“大王長期居住漠南,遠離蒙古本土,與蒙古本土的親人見麵時間少,難免疏遠,有人離間,會引起大汗疑忌。大汗是君、是兄,大王是臣、是弟,我們不可能同他計較是非。況且,我們遠離在外,時間長了必將受禍。為今之計,莫如將家口送往汗廷,做在那裏久居的打算,實質是留為人質。然後,您再親自去朝覲蒙哥汗,向大汗請安。這樣,就可以稍稍密切您和大汗的關係,消釋大汗對您的猜疑。”

忽必烈正愁無計可施,聽了姚樞的話恍然大悟,立即依計帶著妻子女兒親自去朝覲蒙哥。

這時,蒙哥正準備親自伐宋,已經渡漠而南,來到河西之地。忽必烈先派使臣請示蒙哥,表明朝覲之意。

蒙哥聽到這一消息極為緊張,以為忽必烈居心叵測,此來必有陰謀,所以沒敢答應。忽必烈見兄長對自己猜忌很深,又一次派遣使臣前往致意。蒙哥汗還是放心不下,命他將家屬輜重留下來,單身入覲。

於是,忽必烈派人先行把妻子女兒送到蒙哥處,然後,於當年十一月親自去朝覲蒙哥。

兄弟二人相見,一時相當尷尬。蒙哥見忽必烈誠心誠意,並無異圖,終於動了手足之情,相擁流淚。

忽必烈哽咽著想表明自己的心跡,蒙哥“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兄弟見麵之後,蒙哥的疑心略釋,決定對忽必烈不予以追究,下令停止對河南和陝西地區的鉤考,對忽必烈表示寬大。

忽必烈則表示讓步,交出了河南、陝西、邢州等地的全部權力,調回自己派出的藩府人員,撤銷了邢州安撫司、河南經略司、京兆宣撫司及其所屬機構。

其時,又有一位“宗親”建議說忽必烈剛剛完成平定大理的任務,又得了腳病,應該讓忽必烈回家休息。蒙哥雖然和忽必烈見麵,表示諒解,消除了一點疑心,但疑心的陰影仍然存在。

蒙哥聽了這位“宗親”的話,順水推舟,對忽必烈表示關心愛護,讓他居家休息。實際上,是為了收回他的兵權。

對於兄長的關心和愛護,忽必烈別無選擇,隻好以療養足疾為由,回到家中閑居。

忽必烈身在藩邸,心思天下,與大汗的權威發生了抵觸和矛盾,最後,忽必烈以其謙恭忍讓保全了自己,避免了一場不測之禍。

從表麵上看,忽必烈在這場鬥爭中處於下風。然而,忽必烈經營漢地多年,勢力雄厚,所以他沒有放棄控製中原漢地的遠大誌向,正像他對郝經所說的那樣,“時未可也”,“可行之時,爾自知之”。忽必烈正是以退為進,等待時機,以求東山再起。不久,機會便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