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運籌帷幄,平定“三藩” “三藩”隱患

康熙自親政以來,除掉鼇拜集團,消除了朝廷內部侵奪皇權的勢力,但國內仍然存在著不安定的因素。他以“三藩”及河務、漕運為三大事,夙夜廑念,曾書而懸之宮柱上。其中又將解決“三藩”問題看成是治國安邦的頭等大事。

所謂“三藩”,即順治年間清廷派駐雲南、廣東和福建三地的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後由其子耿精忠襲爵)。當時,他們奉命南征,擊敗南明政權及農民軍餘部,曾為統一中原做過貢獻。與此同時,他們的權勢也隨之惡性膨脹,至康熙初年,已發展為新的地方割據勢力,對清廷統治構成嚴重威脅。

諸藩勢力的發展,與清初政治形勢密切相關。當時清朝統治者需要以高爵厚祿招降漢族將領,為其統一中原服務。孔有德、耿仲明(耿繼茂之父)、尚可喜,原為遼東人,於天命六年(1621)三月清太祖努爾哈赤攻占遼東後,陸續去皮島,往依明總兵毛文龍。天聰二年(1628)六月,明薊遼總督袁崇煥擅殺毛文龍,東江大亂,自相殘殺,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輾轉流徙,最後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先後歸降後金。清太宗皇太極出城相迎,重接待,並破例,授孔有德為都元帥、耿仲明為總兵官,命率所駐遼陽,號“天祐兵”;授尚可喜為總兵官,命率所部駐海洲(今遼寧海城),號“天助兵”。崇德元年(1636)六月,皇太極改國號為清,封孔有德為恭順王、耿仲明為懷順王、尚可喜為智順王。這時,直屬清廷的三位漢人藩王,不僅於中央集權無害,反而有利於抵製滿洲諸王,維護滿清皇帝的地位和權勢。崇德七年(1642)八月,皇太極命漢軍四旗為八旗,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分隸正紅、正黃、鑲藍旗。

吳三桂在明清興亡中是推波助瀾的人物。他原籍江蘇高郵人,後入籍遼東中後所,明原任錦州總兵吳襄之子、後任錦州總兵祖大壽的外甥,曾任遊擊、副將等職。吳襄因罪下獄,明晉升吳三桂為總兵官,令其率兵守寧遠(今遼寧興城)。明崇禎十五年(1642)二月,鬆錦會戰結束,明十三萬軍隊大部死傷、瓦解,薊遼總督洪承疇降清,吳三桂逃回,收集逃兵,力守寧遠,為明廷所倚重,清占關外各城,唯寧遠未下。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初六,李自成農民軍已入山西,昌平兵變,京師戒嚴,明崇禎皇帝封三桂為平西伯,令棄寧遠,火速率兵入援京師,並起用吳襄提督京營。於是,吳三桂奉詔率軍起程,但是其行動遲緩,每日行數十裏。寧遠至山海關僅兩日的行程,結果是三月十六日才趕到,二十日到達豐潤,吳三桂得知農民軍已於前一日入京,便率部返回山海關。清廷曾多次下詔書招降吳三桂,正欲率兵入關的攝政王多爾袞更許諾“伯若率眾來歸,必封以故土,晉爵藩王”。與此同時,李自成也曾派人招降吳三桂,但因農民軍的“割富濟貧”“追贓助餉”政策使地主官僚不寒而栗,所以吳三桂最終還是歸降於清廷。同年四月,山海關一戰,清吳聯軍大敗李自成農民軍,多爾袞即日封吳三桂為平西王。至此,清廷封漢人藩王,已有四名。

清廷入關後,主要是在漢人居住地區與漢人交戰,所以很注意發揮漢人藩王的作用。順治二年(1645)攻取南京,消滅南明福王政權,及追擊李自成等戰役,均有他們參加。

順治三年(1646)八月,清廷授孔有德平南大將軍,率耿仲明、尚可喜等征湖廣。至順治五年(1648)春,湖南諸郡縣方定,並旁取貴州、廣西部分地區,桂王轉徙廣西桂林,孔有德等奉命班師。順治六年(1649)五月,清廷改封孔有德定南王,命其率兵二萬征廣西;改耿仲明為靖南王,尚可喜為平南王,各自率兵一萬征廣東。不久,耿仲明以隱匿逃罪自殺,其子耿繼茂代領其眾,襲封王爵,南進之師最為順利,孔有德在是年冬即進占桂林,尚可喜等於次年冬攻克廣州,桂王敗走梧州。但張獻忠大西軍餘部李定國、白文選等人與南明桂王合作,使南明力量大增,由於李定國進攻四川北部,清廷於順治八年(1651)命鎮守漢中的吳三桂進征四川。吳軍力量強大,降清時即號稱五萬,征戰過程又收降、擴員,大約已達七萬。李定國等未能在四川立足後又轉而爭奪廣西,於順治九年七月攻克四川立足後,又轉而爭奪廣西,於順治九年七月攻克桂林,孔有德陣亡,其子亦被害,部下由其女婿廣西將軍孫延齡及其女孔四貞統領。因孔有德爵除,“四藩”成為“三藩”。順治十年(1653)五月,順治皇帝為協調西南五省力量,采取巢撫兼施的政策,消滅吳三桂王政權,令洪承疇經略五省,兼領江西,授“經略大學士”之印。順治十四年(1657)十二月,順治皇帝部署三路進兵方案,詔授吳三桂為平西大將軍,與定西將軍墨爾根侍衛李國翰從四川入貴州,另有寧南靖寇大將軍羅托與經略大學士洪承疇從湖南、征南將軍趙布泰與提督線張國安從廣西入貴州。

順治十五年(1658)正月,清軍攻克貴州,順治皇命多軍宗室羅信郡王多尼為安遠靖寇將大軍,代替寧南寇大將軍宗室羅托,與其他兩路乘勝進取雲南。順治十六年(1659)正月,三路大軍俱入雲南省城,南明永曆皇帝等敗走永昌府(今雲南保山),後避入緬甸,兩廣、雲貴基本平定。同年三月,順治皇帝根據洪承疇建議,命平西王駐鎮雲南,平南王駐鎮廣鎮,曾取得顯著效果。吳三桂於順治十八年(1661)十二月率兵入緬、強行引渡永曆皇帝及其眷屬、隨行官員,並另遣總兵追擊、招降鞏昌王白文選,不久晉王李定國亦死,雲南方定。耿繼茂、尚可喜兩藩分守閩、奧,亦曾有效地抵禦了鄭成功的進擾。

而後“三藩”擁兵自重,權勢日張。最初耿繼茂、尚可喜所屬各有十五佐領,綠旗兵各六七千,丁口各二萬。吳藩所屬有五十三萬佐領,綠旗兵一萬二千,丁口數萬。清廷為支付三藩軍費,消耗很大,僅雲南每年耗餉最多達九百餘萬,平時亦不下數百萬。而且三藩分別專製一方,嚴重侵犯中央集權。吳三桂以功晉封親王,總管雲南、貴州二省文武軍民一切事務,內外各衙門不得掣肘。順治皇帝又應吳三桂之請,在授予雲貴督撫的敕書時,竟寫上“聽王節製”四字。不僅如此,吳三桂委派部下親信到他省任職,稱為“西選”,一時間西選之官幾滿天下。吳三桂憑借強大的財力及“西選”任官權,極力籠絡四方豪傑之士。他專製滇中十餘年,日練士馬,利器械。水陸衝要,遍置私人,各省提鎮,多其心腹。其子為額駙,朝政纖悉,旦夕飛報。經常挾邊防以自重。耿、尚兩藩雖然不如吳三桂跋扈,然而也壟斷地方大權,各為一方之患。

“三藩”各自把持駐地財源,魚肉人民。吳三桂的王府原是南明永曆皇帝所居五華山故宮,他在此基礎上大肆興建。吳三桂不僅占據沐氏全部莊田,又圈占明代衛所軍田,將耕種這些土地的各族農民變為吳三桂的官佃戶,恢複明末各種苛重的租稅和徭役,此外還以放牧、狩獵等各種借口,強征人民土地,霸占其產業。

尚可喜、耿繼茂早在順治七年(1650)十一月便攻占廣州。最初是兩藩同駐一城,所以廣州受害尤甚。他們創設“總店”,征收苛捐雜稅。凡巧立名目不入正賦,或雖入正賦又加私抽的稅目,均由“總店”征收。“總店”爪牙盡情搜刮,所得數額極為龐大,藩下所屬私市私稅,每年所獲銀兩不下數百萬,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尚藩壟斷對外貿易,不僅外商洋貨全部控製,並乘朝廷厲行海禁之時,指使藩府參將沈上達大搞走私貿易。他們還侵奪民田,設立王莊、官莊,人民苦不堪言。

對於藩王之害,早已有人上奏朝廷。順治十六年(1659)正月,曾任廣東高要縣的兵科給事中楊雍建,上疏反映了廣東人民的苦難。然而,順治皇帝為避免觸怒藩王,並沒有解決藩王問題,隻是將耿藩撤走,改鎮福建。

藩王不法貪虐不僅引起地方人民的不滿,而且與清廷其他官員也矛盾重重。但凡直接與藩王齣靜者必遭嚴懲。巡按四川的湖廣道禦史郝浴,因劾奏吳三桂擁兵觀望、驕橫跋扈罪行,遭吳三桂忌恨,被反誣為“欺妄冒功”流徙尚陽堡(今遼寧開原)。

順治十七年(1660)十一月,四川道禦史楊素蘊,發現吳三桂擅自以胡允等十人題補雲南各道,並奉差部員亦在其內,因而上疏論劾,認為吳三桂未經吏部而擅自補授官員,是“輕名器而褻國體”主張“防微杜漸”“一切威福大權,俱宜稟自朝廷”。這樣一般性奏疏竟也激怒了吳三桂。他摘引其中“防微杜漸”一語,謂意含隱射,語伏危機,上疏質問。當時正值吳三桂欲用兵緬甸、追剿桂王之時,朝廷不敢開罪於他,隻好處罰楊素蘊。楊素蘊從此回陝西宜君老家,“閉門不出者十餘年”,吳三桂反叛後才被重新起用。

清廷之所以如此百般遷就“三藩”,主要是因為需要依靠“三藩”平定和守衛西南、東南邊疆地區。其結果,固然達到了消滅南明、穩定西南與東南局勢的目的,但也釀成“三藩”隱患。順治十八年以後,清廷與“三藩”的矛盾日益尖銳。康熙皇帝親政以來,日夜懸念,不得不考慮有關撤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