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征漠北

噶爾丹雖然反複立誓,表示“不犯中華皇帝屬下喀爾喀以及眾民”,但是康熙皇帝認為噶爾丹“其人狡詐,不可深信”,對他仍保持著高度警惕。於是部署兵力於張家口、獨石口、大同和宣府等地,準備隨時出征。同時命邊防將領不時派人探聽噶爾丹的行蹤,並不失時機地繼續用和談的方式與噶爾丹周旋。

噶爾丹自烏蘭布通慘敗後,“牲畜已盡,無以為食,極其窮困,人被疾疫,死亡相繼”,而“劫掠無所獲”。為生計所逼,他不得不向清廷乞賜白銀,以救燃眉之急。清廷理藩院和議政王大臣等因“無賜白金之例”,一口回絕。為了羈縻噶爾丹,康熙皇帝贈予白銀千兩,同時,多次派遣大臣前往噶爾丹處,勸諭歸降,許諾“從優撫養,斷不致失所”。

噶爾丹也使用兩麵手法,繼續同清廷對抗。他以“請安進貢”為幌子,派遣官員率領男女二千餘人來到清軍防地,“陽為修好,潛留人為細作,各處窺探”。他還狂妄地要清廷將“喀爾喀七旗發回故土”,並繼續向清廷索取土謝圖汗與澤(哲)卜尊丹巴。這些無理的要求,都受到康熙皇帝的嚴厲叱責,並告誡他“嗣後仍怙非不悛,蔑視前諭,永勿上疏、遣使貿易”。

噶爾丹卻置若罔聞,不斷挑起事端。清員外郎馬迪奉旨往策妄阿拉布坦處通好,到了離哈密城五裏的地方,突然遭到噶爾丹部屬襲擊,馬迪及筆帖式和撥什庫等被殺,馬駝行李全被劫去。噶爾丹還派厄爾德尼倬爾濟等唆使科爾沁土謝圖汗親王沙津叛離清朝,阻止班禪胡土克圖赴京。康熙三十四年

(1695)秋,噶爾丹親率領三萬騎兵沿克魯倫河,潛入巴顏烏蘭,劫掠喀爾喀部納木劄爾陀音。鑒於前次烏蘭布通慘敗的教訓,他不敢貿然再犯漠南,隻是揚言“借俄羅斯鳥槍兵六萬,將大舉內犯”。

康熙皇帝深知要遠征漠北,困難重重。但是,噶爾丹“違背誓約,恣行狂逞”,這股分裂勢力“一日不滅,則邊陲一日不寧”。為此,他“詔武臣三田以上,鹹陳滅賊方略,會同詳議,舉朝皆以為難”。康熙皇帝力排眾議,堅決主張再次親征。

康熙三十五年(1696)春,康熙皇帝下詔親征。他調集士兵十萬,分東、西、中三路,出師剿滅噶爾丹。東路由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率領東三省之兵沿克魯倫河進征;西路軍由撫遠大將軍費揚古統帥振武將軍孫思克、揚威將軍舒恕、安西將軍傅霽等領陝甘官兵出寧夏,向土拉(今蒙古人民共和國烏蘭巴托西南)進發;康熙皇帝自統禁旅為中路,出獨石口北進,同費揚古約期會師於土拉。

在行軍途中,事無巨細,康熙皇帝都親自過問,做到細心體察,具體指示。出征塞北,尋覓水草,至關重要,這全靠掘井來解決。康熙遣副都統阿迪去汛界視察水草情況,阿迪回奏說“冰雪凝凍,未能掘井”。康熙以為“用兵之道,以速為貴,大兵行期,斷不可緩”,如果一旦缺水,勢必拖延行軍速度,他暗自忖度,出師正當春季,地脈將融,即使冰凍也可以疏鑿井水。於是另遣副都統阿毓璽急赴汛界外試掘水井,阿毓璽等趕到巴爾烏蘭河朔哨口,“掘井數處,去冰尺許,清泉湧出,疏鑿甚易”,全軍皆大歡喜。為了方便人馬飲水,康熙皇帝還特地交代議政王大臣等,軍隊紮營,井必須居中,大營並鑲黃旗兩營呈掎角之勢,士兵從不同方向取水飲馬,不會擁擠,這樣可以避免因取水發生爭吵。而且每口井都應該派官兵看守,前隊兵拔營,就交付後隊兵接替,嚴防水井汗壞。掘井事務特命前鋒統領碩鼐專門負責。

在無邊無際的沙漠草原的征途中,康熙皇帝寫下了《瀚海》一詩:“四月天山路,今朝瀚海行。積沙流絕塞,落日度連營;戰伐因聲罪,馳驅為息兵,敢雲黃屋重?辛苦事親征。”這首詩表達了康熙皇帝為了實現多民族國家的統一與和平,不辭辛苦親征漠北,聲討破壞民族和睦的罪人的大無畏氣概與戰鬥精神。

大軍漸漸逼近噶爾丹駐地。這時,西路軍因進入戈壁沙漠後,人畜相繼死亡,尤其是原有水草的地方已被噶爾丹燒斷,延袤數百裏,全是一片灰燼,清軍不得不繞道行進,去另覓水草地,因此行期延誤,不能同中路軍如約會師於土拉。這引起近侍大臣們的意見分歧,有的認為中路軍宜緩進,等待西路兵到來,兩方夾擊,於事有益。有的以為待西路兵至,必將拖延時日,恐噶爾丹聞訊逃竄,即以中路大兵剿滅敵寇未為不足,似應一麵移文催西路之兵;一麵乘敵不備,前往襲擊。

康熙皇帝聽取了多方麵的意見後,經過深思熟慮,遣人傳諭費揚古急速趕赴土拉,同時明諭大臣們說:“噶爾丹原係行劫小寇,數無遠識,信人誑言,侵略喀爾喀,以為我軍不能即至,故敢竄伏克魯倫。今我軍已近噶爾丹,西路兵亦將至土喇(拉),俟我軍離彼稍近,遣使邀噶爾丹前來約盟,噶爾丹隻要知悉我親自前來,必連夜奔逃,那時,我軍即行追殺。如噶爾丹向土喇(拉)退去,必遇費揚古,如此,噶爾丹必然殄滅,拒則糜爛,竄則逃亡。”

隨後,康熙皇帝命公主長史多禪、中書阿必達等人帶了敕書及暖帽、蟒袍、妝緞褂、純金鉤,並巾纓帶一條、帛十端和銀二百兩等賜物及四個厄魯特人前往噶爾丹駐地巴顏烏蘭。在敕書中,康熙皇帝十分清楚地告訴噶爾丹“朕大軍已與爾逼近,西路兵俱已到土拉,東路兵俱已溯克魯倫河而來……朕乃不忍生靈橫被鋒鏑,是以抒誠遣使,朕與爾等靚麵定議,指示邊界,爾照舊貢獻貿易,則爾國安生,而我邊民亦安”。

同年五月初,多禪、阿必達等一行至克魯倫河,遇到厄魯特丹濟拉帶領千餘人來截取馬群,清侍讀學士殷紮納偕同帶來的厄魯特人等迎上前去,殷紮納叱責丹濟拉道:“爾等何得無禮,上率師親至矣!西路大軍費揚古自土拉且來”。厄魯特人俄齊爾也隨即告訴丹濟拉“聖上親來”。丹濟拉頓時驚駭失色,急忙領了敕書和四個厄魯特人,匆匆收兵,飛快地去轉告噶爾丹。噶爾丹恐懼萬分。這時,大軍已抵克魯倫河,噶爾丹親自到孟納爾山遙望,瞥見禦營中掛著龍旗,放著皇帝乘坐的車子,禦營四周有帷幕圍起來的皇城,其外又有網城,軍容山立,噶爾丹不禁失聲驚呼:“是兵從天而降耶!”隨即傳令部隊,盡棄其廬帳器械、甲胄及羸病幼小,拔營宵遁。

康熙皇帝得悉噶爾丹逃竄,立刻命領侍衛內大臣馬思哈為平北大將軍,率領輕騎飛速向巴顏烏蘭急進窮追,又密諭費揚古領兵速進,截其歸路,自統大軍直追至拖諾山下,不及而回。

噶爾丹奔馳五晝夜,竄至特勒爾濟口,清撫遠大將軍費揚古所率西路軍也到了昭莫多(今蒙古人民共和國烏蘭巴托東南圖拉河上遊南岸)。昭莫多蒙古語“大森林也”,即明成祖破阿魯台的地方,該地處於肯特嶺之南,土拉河之北,汗山之東,這裏有一片廣闊數裏的大草原,回望大嶺,千仞如屏,為自古以來漠北的著名戰場。

康熙

費揚古在距敵三十裏的地方安營,其地有小山,三麵臨河,林木茂盛,可設伏兵。他先遣前鋒統領碩岱、副都統阿南達等領兵四百,奔赴敵陣挑戰,且戰且退,誘敵騎到了昭莫多。費揚古率左右翼步騎先踞小山上,列陣於東,餘軍沿土拉河列陣於西,將軍孫思克帶領綠營兵搶先登上小山頂峰。

這時,噶爾丹率精騎萬餘,奔馳山上,想去搶占頂峰。清軍踞險俯擊。噶爾丹軍被逼退到東崖下,以崖為蔽,舉銃上擊,清兵弩銃迭發,藤牌兵隨後繼進,並以拒馬木列前,阻擋敵騎衝突。噶爾丹和他的妻子阿努同全部騎兵一起下馬,冒著炮火向前猛衝,鋒勢甚銳,清師也“遵上所受方略”,以一兵並牽五馬,“各兵皆下馬步戰”。兩軍死拚,傷亡相當,敵軍至暮不退。

這時,費揚古遙望敵後人馬不動,估計必是婦女駝畜,他急速指揮沿河伏兵分成兩路出擊,“一橫衝入陣;一襲其輜重”。山上清軍見伏兵分別出動,乘勢呼嘯奮進,上下夾擊,聲震天地,敵兵倉皇潰遁,一時噶爾丹軍兵“其顛墜崖下者,河溝皆滿,所棄仗如蓬麻”。清軍乘勝跟蹤追擊,遇所棄駝馬輜重、甲械一概勿取,邊射邊逐,戴星月追三十餘裏而回。

在這次戰役中,噶爾丹軍被斬殺二千餘人,被生擒男婦三千餘人,清軍獲馬駝、牛羊、廬帳、器械不計其數。噶爾丹的妻子阿努也被炮擊死,噶爾丹僅以數十騎逃遁。昭莫多之戰,全殲噶爾丹精騎,是清廷平定噶爾丹之亂的決定性戰役。

捷報奏至禦營,康熙皇帝命費揚古留防科圖,保護喀爾喀遊牧地。同時,親自撰文刻石立碑於拖諾山及昭莫多,碑文雲:“天心洪佑,剪逆推(摧)凶,困獸西竄,膏我軍鋒,一鼓而殲,漠庭遂空,磨崖刻石,丕振武功”。

康熙班師回到歸化城,親自犒勞西路凱旋大軍。六月,康熙皇帝返回京城。

“昭莫多之戰”是由康熙皇帝親自領導和指揮的一次極為成功的圍殲戰。這一戰,全殲噶爾丹主力,給噶爾丹以致命的打擊,對統一北方、穩定邊疆局勢意義十分重大。蒙古王公、百姓對這次勝利都十分重視,他們感激皇帝禦駕親征,說:“皇上念我外藩蒙古,不辭勞苦,七旬之內立奏膚功,誠世所罕有,功德如此,誰不傾心歸服?"康熙皇帝回鑾,自入汛界至獨石口,每天都有蒙古汗、王公、貝勒及眾蒙古男女老幼,紛紛至行宮慶賀朝謁,貢獻駝馬牛羊不可勝計。康熙皇帝充分肯定諸蒙古的功績,他說:“爾等於引路、探信、牧馬、掘井諸事,甚為效力,誠屬可嘉,朕必重加賞齎”。喀爾喀郡王善巴、貝子盆楚克、一等台吉車陵達什、多爾濟清台吉等人,皆以供應馬匹、偵探敵情、行間效力等軍功,被分別授予親王、郡王、輔國公、紮薩克一等台吉等爵位。

擊敗噶爾丹,使得被其監禁十四年的回回國王阿卜都裏什特獲釋,阿卜都裏什特降清。康熙皇帝派人將他送歸故土葉爾羌(今新疆莎車)地方,並通知策妄阿拉布坦“勿致虐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