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聽則明

宋太祖深信“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道理。因此,自他即位後,就非常重視從不同渠道多方了解社會的真實情況,為決策提供可靠依靠。宋太祖即位後,為了了解到社會的真實情況,特別是人心的向背,多次獨自一人便裝出訪。說不準,哪天就會從某一功臣家門路過。宰相趙普每天處理完政事,退朝回家不敢脫衣冠,因為太祖時常來家裏商量國家大事。有時盡管天下大雪,太祖也會不期而至。有人勸諫太祖不要輕易出宮,因為趙宋政權剛剛建立,人心還沒有完全安定,頻繁微服出訪,如果遇到意外後悔莫及。太祖坦然地回答說:“帝王的興起,自有天命神助。執意地向往,不一定可以得到,而有意拒絕也不一定拒絕得了。想當初,周世宗見到將領中的方麵大耳者都格殺勿論,而我終日侍候在他的身邊,卻沒有遭到不幸。如果命中注定應該當天子,別人怎麽奪也奪不去。天生不應為天子,就是閉戶深宮也是徒勞無益的。”從此,太祖微服出行的次數更加頻繁了。遇到勸諫者,他就對勸諫者說:“有天命的人,可以代替我做天子,我不禁止你。”言辭之中流露出得意和自信之情。

後來,宋太祖感覺到他一個人微服出訪不可能了解到更多的情況,所以他又派遣耳目尋訪京城內外的形勢。史載,太祖即位之初,想全麵了解京城內外之事,命令軍校史珪博訪廣采。哪曾想史珪察訪到幾件事,報告給太祖。經太祖檢驗核實,全部屬實,史珪因而得到太祖的信任,遷升為馬軍都軍頭,領毅州刺史。史珪利用皇帝的信任,漸漸地開始作威作福。當時,德州刺史郭貴權知邢州,國子監丞梁夢升權知德州。郭貴的族人和親吏,在德州多為奸惡,梁夢升一一繩之以法。郭貴因而對梁夢升十分仇視。郭貴一向與史珪友善,於是派遣親信到京城向史珪告密,企圖利用史珪的影響罷除梁夢升。史珪將密函內容全部記錄在案,打算找機會向太祖報告。有一天,太祖忽然對史珪說:“近來中外所任官吏,皆得其人。”史珪連忙接過話茬說:“今之文臣,也未必都得其人。”於是,一邊拿出揣在懷中的記錄進呈給大祖,一邊接著說“例如,梁夢升權知德州,欺侮刺史郭貴,幾至於死。”太祖說:“這一定是刺史所為不法所致,梁夢升是真正的精明強幹的官吏。”宋太祖一邊拿起史珪記錄的文字,下令內侍送付中書,一邊說:“就以梁夢升為讚善大夫好了。”內侍已經走遠了,太祖又將其召回,說:“授為左讚善大夫,仍為德州知州。”史珪才不敢再作聲。史珪曾聽說京師有百姓購買官物不給錢或少給錢,就派遣手下的人秘密偵察,告其誣罔。被告者很多人都被處死,這樣一來京師的店鋪有的巧奪天工甚至白天都關門閉戶。太祖獲悉這一情況後,立即下令今後購買官物不得隨意增損價錢,欺罔官錢,一經發現以枉法論處。自從這件事之後,史珪的話太祖很少采納。後來,史珪因泄露宮中秘密,被貶為光州刺史。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太祖處理問題一般都要依據自己掌握的實情,不聽信一麵之詞。因而他能夠深得民心。楊承信曾參加平叛李筠的戰鬥,隨後調任護國軍節度使。當楊承信到達治所中時,有人告楊承信蓄意謀反。楊承信本為叛臣之子,其父楊光遠在後晉時曾據青州反叛朝廷。楊承信所處境遇極為險惡。宋太祖的態度將直接決定楊承信的前途和命運。所幸的是,太祖沒有偏聽偏信,而是,先派遣作坊副使魏丕借賜予楊承信生辰禮物之機,順便察看是否有謀反跡象。結果,魏丕回來報告說,根本沒有造反的跡象。楊承信於是化險為夷。

乾德二年(964),吏部尚書張昭與翰林學士承旨陶穀共同掌管官吏銓選,陶穀誣奏左諫議大夫崔頌囑托給事中李珪將自己的親信授為東畿縣令,引張昭做證。宋太祖聽說這件事很生氣,為了弄清事情原委,召來張昭當麵說清此事。張昭知道其中的隱情,在太祖麵前脫下帽子,大聲說陶穀欺罔皇上。太祖因而弄清了事實,有關人員受到懲處。平定後蜀之初,禁軍軍校呂翰聚眾叛亂。軍中士卒有很多人參與其黨,有人請求誅殺他們的妻子和兒女。太祖覺得問題很嚴重,不可草率行事,於是召來樞密使李崇矩詢問有關情況。李崇矩說:“叛亡之徒當然應該戮其妻兒,但查看檔案,符合誅殺的人尚有萬餘人。”太祖說:“朕恐怕其中有不少是被其強迫參與叛亂的,並非士卒的真實願望。”於是,下令全部釋放。呂翰知道後也漸漸失去了信心,不久敗亡。由於太祖善於聽取多方麵的意見,弄清事實真相,從而避免了一場更大的動亂。

宋初社會脫胎於五代,各種人際關係錯綜複雜,其間的恩恩怨怨時常演繹新奇的故事。許多投機鑽營者紛紛出籠,大顯身手,以誣告他人為能事,企圖達到進身的目的。嚴酷的現實要求宋太祖處變不驚,認真對待每一件誣告事件,在掌握事實的前提下妥善處理。這既是加強趙宋中央集權的需要,又是維護清明吏治的需要。為了做到兼聽則明,宋太祖一方麵堅持親自處理國家大事,雖說不上事必躬親,也算得上事事過問。在位期間,多次親臨教船池,教習水戰;親臨教場,督率士卒騎射;親臨造船務,督促造船;親臨國子監,勉學勸學;親自考查官吏,量才授任;親錄係國,清明刑政……太祖每天的工作日程都排得滿滿的,甚至晚上還要通宵達旦地處理政務。

這些情況反映了宋太祖勵精圖誌的決心和認真細致的工作態度。另一方麵堅持隨時就有關政事親自召對文武官吏,努力掌握第一手材料,以佐判斷。唐宋以來,文武官員朝見或辭別皇上,一般由禦史台通報閣門,由閣門官吏引接到內殿與皇帝見麵。有一次,宋太祖召見關南兵馬部署張仁謙谘訪邊事,連值正街前殿無人值班,沒有辦法進見。太祖很奇怪,責問有關部門。有關部門說慣例向來如此,太祖覺得不妥,影響隨時了解情況,於是在程序上做了改革,命令從此以後官吏朝見,先赴內殿接受召對,然後再赴正衙前殿辭謝,有緊急使命者可免正衙辭謝。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宋太祖雖然主觀上想做到明察秋毫,但畢竟政務繁重,不可能事事都能弄個水落石出。他自己就曾貪圖快捷辦錯了不少事,也曾受過奸臣蒙蔽,冤枉過正直忠良。張瓊曾舍命救過太祖,太祖即位後,擢張瓊掌典禁軍。後來,殿前都虞候趙光義任開封府尹,太祖說:“殿前衛士如虎狼者不下萬人,非張瓊不能統製。”於是,提拔張瓊為殿前都虞候。張瓊性格粗暴,當時軍校史珪、石漢卿正在受寵,紅得發紫。張瓊看不起他倆,目之為巫媼。史珪、石漢卿因而恨之入骨。張瓊曾擅選官馬乘騎,又納李筠的仆從於麾下。史珪、石漢卿抓住這些“把柄”,饞言張瓊豢養部曲百餘人,作威作福,禁旅畏懼,還說張瓊曾誣毀皇弟趙光義為殿前都虞候時的事。當時,太祖已經頒布郊祀製書,準備郊祀此,正欲肅靜京城,加強社會秩序和治安管理。太祖召張瓊當麵訊問有關他的“不法之事”,張瓊自然不會“認罪”。太祖發怒了,命令杖擊。石漢卿一看時機到了,舉起鐵撾奮擊張瓊的頭部,將張瓊擊昏在地,被人拖出,交給禦史府審問。張瓊自知在劫難逃,行至明德門,解下所係皮帶留給他的母親,然後自殺。不久,太祖得知他家沒有什麽資財,隻有奴婢三人,非常後悔,便責問石漢卿說:“你說張瓊養部曲百人,人在哪裏?"石漢卿說:“張瓊所養者一人相當百人。”太祖明知受到蒙蔽,卻沒有把石漢卿、史珪治罪,隻是優恤張瓊家屬,任命他的哥哥為軍官了事。一件並不難弄清的事件,由於太祖的疏忽而成為冤案。涇州馬步軍教練使李玉,性情凶狠狡猾,與彰義節度使白重讚有隔閡。一天,李玉與部下閻承想策劃謀害白重讚,先派人暗地裏購買了一副馬纓,並偽造了一份製書,說白重讚蓄意謀反,命令夷滅其族。李玉自持偽造的製書和馬纓,向都校陳延正報告說:“派人將這些東西帶到朝廷去。”陳延正得到馬纓和假命令書後,卻把這些東西全部交給了白重讚,白重讚密封其書上報朝廷。宋太祖見狀十分驚駭,核查製書,皆為詐廖。於是,命令六宅使陳思誨日夜兼程,前往涇州擒獲李玉和閻承恕。結果,李玉、閻成恕服罪棄市。太祖從這件事中受到啟發,命令各州今後凡涉及有關機密的製書,都要詳細審核檢驗印文筆跡,謹防上當受騙。總體來看,宋太祖基本上做到了不受或少,受外界影響,或親自審問,或派人進行周密調查,從而比較穩妥地處理了大量這類的事件,減少了冤假錯案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