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厚豁達

宋太祖寬厚仁恕，豁達大度，在許多事情上，都表現出一代帝王寬闊的胸襟。據記載，太祖即位進宮之初，看見宮嬪抱著一個小兒，太祖問這是誰的孩子，宮嬪回答說是周世宗的兒子。當時，範質、趙普、潘美等人站在旁邊，太祖回頭詢問趙普等人怎麽處理，趙普等人說：“幹掉他。”潘美與另一個將帥靠後站著，沒有作聲。太祖問為什麽不作聲，潘美不敢回答。太祖可能覺察到潘美等人心懷顧慮，於是明確表明自己的態度，太祖說：“即人之位。殺人之子，我不忍做這樣的事。”潘美這才說出自己的想法：“臣與陛下北麵侍奉周世宗，勸陛下殺了這小孩，即負周世宗；勸陛下不殺，那麽陛下必定會懷疑我。”太祖說：“周世宗的兒子在名分不宜為你的兒子，就給你為侄子吧。”潘美於是抱養了這個小孩。太祖後來再沒有過問這個孩子的事情。宋軍平定西蜀後，太祖下詔後蜀統治者孟昶進京。當時有人秘密上奏說：“孟昶統治西蜀三十年，西蜀距京城數千裏，請求擒捕孟氏，並且殺掉他的臣僚，以防途中發生意外的變亂。”太祖看到奏言，在其後批示說：“汝好雀兒腸肚。”太祖不僅沒有捕殺孟昶及其臣僚，而且派人準備禦府供帳、鞍馬車乘到江陵迎接孟昶及其臣僚。孟昶的母親李氏也隨孟昶到了京城，太祖命令左右把李氏用轎子抬到宮中，對李氏說：“國母，您千萬自好自愛，不要有任何擔心，也不必思念故鄉，過一段時間，我當送您回家。”李氏說：“送我回哪裏?”太祖說：“當然是西蜀。”李氏說：“我家原本為太原，倘若我能夠歸老太原，那將是我最大的心願。”當時，太祖已經有北伐北漢的打算，聽李氏這麽一說非常高興，並表示等到平定了北漢，一定送李氏回太原。

宋太祖仁恕大度不僅體現在怎樣對待後周及其他被平定的割據政權的人和事上，在其他許多事情上都體現了這一點。有一次，太祖吃飯的時候，有一條小蟲子在食器邊緣爬行，他連忙對左右侍者說：“不要讓掌膳者知道。”這樣的事情要是發生在其他封建君王的身上，掌膳者恐怕是難逃一死的，太祖卻輕而易舉地把事情掩蓋過去了。太祖曾經閱讀《堯典》,感觸頗多，他說：“堯舜之世，四凶之罪，隻從投竄，為什麽後來法網變得越來越緊密了呢?"基於這樣的認識，太祖十分留意刑政，在位的後半期，犯大辟罪者隻要不是情節特別惡劣的，大多都能得到寬免，沒有處以死刑。據當時有關部門統計，從開寶二年(969)至開寶八年(975)的六年間，太祖下令寬恕死刑罪犯多達四千八百人。

宋太祖當了皇帝後，趙普多次勸他打擊報複那些過去對他不友好及講過他的壞話的人，宋太祖卻沒有這樣做。太祖說；“若塵埃中可識天子、宰相，則人皆物色之矣。”宋太祖在後漢時曾跟隨過董宗本，董宗本的兒子董遵誨依仗父親的權勢，經常欺侮趙匡胤。他曾對趙匡胤說；“我多次夢見城上有紫雲如蓋，又夢登高台，遇到百餘丈長的黑蛇，須臾之間化為龍，向東北方向飛騰而去，雷電雷電緊隨其後。這是什麽征兆呢?"顯然，他想讓趙匡胤誇讚他，以後能做高官。每當此時，趙匡胤隻好認輸，默不作聲。又有一次，兩人一起談論兵戰的事情，董遵誨因理屈而發怒，拂衣而去。趙匡胤即皇帝位後，董宗誨為驍武指揮使。董宗誨心知不妙伏地請死。太祖命令左右將他扶起，對他說：“你還記得往日紫雲如蓋及黑蛇變龍的夢嗎?”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董遵誨的部下得知董氏與太祖之間的嫌隙，乘機上訴其不法之事十多餘。董遵誨誠惶誠恐，等待處置。出人意料，太祖卻沒有追究，並且告訴他說；“我剛下令赦過責功，怎麽可以糾纏以前的陣年舊事呢?你不要憂慮，我將錄用你。”太祖將邊鎮通遠軍交給他治理，董遵誨果然立功，受到太祖的嘉獎。太祖還將自己穿的珍珠盤龍衣賜予他。有人說董遵誨是陛下的臣子，不能享受如此貴重的賜物。太祖說；“我將近戎重地委任給他，不以此為嫌。”宋太祖又了解到董遵誨的母親在幽州，患難如何，杳無音信。於是，太祖重賂邊民，偷偷迎接回他的母親，送到董遵誨那裏。這段君臣情誼生動地體現了宋太祖為人豁達的一麵。

但是，宋太祖不是絲毫沒有打擊報複心理，他也有心胸狹窄、公報私怨的時候。右拾遺楊徽之當年曾對周世宗說過，趙匡胤有人望，不宜典掌禁兵。趙匡胤即位後，準備尋找借口誅殺楊徽之。太祖之弟趙光義勸阻說：“楊徽之，乃後周忠臣，不應當重罪。”於是，調楊徽之為天興縣令。鄭起，後周顯德末年為殿中侍禦史，看到趙匡胤手握禁兵大權，又在禁兵中很有威望，於是寫信給範質，說這件事非同小可，絕不能掉以輕心。範質沒有采納鄭起的意見。有一次，鄭起在路上遇到太祖，鄭起故意不讓道，而且橫絕而過。對這些事，太祖起初不動聲色地讓他出掌淠州市征。後來因別人密奏他嗜酒失職，太祖乘機貶他為西河縣令。

李崇矩曾與宋太祖同府共事，相與厚善，每年太祖過生日，李崇矩都要派兒子李繼昌攜帶禮物祝壽。太祖對李崇矩一家印象很好，想選擇李繼昌為女婿，李崇矩謙讓，不敢高攀，沒有同意。李繼昌自己也說不願意。李崇矩隻得另外為兒子聘婦。太祖知道後非常生氣，總想找機會打擊李崇矩的銳氣。後來，李崇矩將自己的女兒許嫁給宰相趙普之子，太祖知道後更不高興。這時，跟隨李崇矩幾十年的門客鄭伸幫了太祖的忙，讓太祖找到了借口。鄭伸品行不端，漸漸地得不到李崇矩的信任和優待。鄭伸懷恨在心，於是擊登聞鼓，狀告李崇炬接受太原人席羲叟賄賂的黃金，私托翰林學士扈蒙授予席氏甲科，並舉軍器庫使劉審瓊為證。太祖相當憤怒，召劉審瓊詰問。結果，劉審瓊知否認完全是鄭伸胡編亂造。太祖沒有抓到確實的把柄，也無法將小崇矩定罪。但將李崇矩罷為鎮國節度使，而賜予鄭伸同進士出身，任為酸棗縣主簿。這一打一拉中，公報私怨的痕跡相當明顯。

總的來說，太祖的胸懷、心態在大多數時候是健康的，基本上能做到關心臣僚，體貼臣僚。凡文武大臣患病，太祖都要親臨探視，並派禦醫前往治療。開寶二年(969),客省使盧懷忠出使江南回朝，中途生病，被抬回京師。太祖聞訊後，派太醫診視，親手和藥賜予盧懷忠，並對他說：“我曾用過這藥，很有效，你盡管放心使用。”乾德二年(964)年底，宋朝兵分兩路進攻後蜀，戰事進展順利。有一天，京城開封下起了鵝毛大雪，宋太祖在講武殿處理政事。由於天氣寒冷，殿中置設氈帷，太祖戴著紫貂裘帽。宋太祖即景生情，對左右侍者說：“我穿戴得這樣厚實，還覺得寒冷，那麽西征將帥士卒衝犯霜霰，處境必定相當艱難。”說完，即解一裘帽，派人送到戰爭前線賜予陸路統帥王全斌。這兩件事說明太祖對臣僚部將有一定的人情味和同情心。開寶元年(968)正月，皇宮修繕完畢，太祖給每個門賜了名，然後端坐寢殿，命令洞開諸門，隻見諸門端直軒豁，沒有擁蔽，於是對左右大臣說：“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矣。”這句話在一定程度上是太祖豁達性格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