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統一女真 擊敗九部聯軍

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女真以後，又開始準備統一海西女真的戰爭。因居住在海西江(鬆花江)流域而得名的海西女真，包括葉赫、哈達、輝發和烏拉四部等，因為這個原因又叫扈倫四部。海西女真東界建州女真，西臨漠南蒙古，南到開原，北至鬆花江一帶。就在努爾哈赤準備統一海西女真的時候，形勢的發展對努爾哈赤非常有利。

第一，明朝遼東大軍主力入朝，進行援朝抗倭戰爭，鬆弛了它對建州的軍事遏製。

第二，明朝對海西的殘酷襲殺，也為努爾哈赤統一扈倫四部提供了客觀的有利條件。

總之，在16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初，遼東的明軍、海西和建州三種力量發生著急劇的變化。明朝不僅遼東主力赴朝，而且自李成梁解任後，“十年之間，更易八帥，邊備益弛”;海西卻屢遭重創，趨向衰落；建州卻生機盎然，崛起遼東。努爾哈赤以費阿拉為根據地，利用建州統一後的強大勢力，抓住明朝遼東軍力虛弱，葉赫、哈達罹難未複的大好時機，以古勒山之戰為信號，順利地進行了統一海西女真的戰爭。

努爾哈赤統一建州女真的勝利，引起扈倫四部奴隸主和貴族的強烈不安。先是，哈達貝勒扈爾幹送女給努爾哈赤為妻，後葉赫貝勒納體布祿也把胞妹那拉氏送給努爾哈赤為妻。他們企圖用姻盟牽製努爾哈赤，但都沒有成功。於是，葉赫貝勒納林布祿試圖以索要土地的政治手段，用於限製建州勢力的膨脹。

萬曆十九年(1591),葉赫貝勒納林布祿遣使至費阿拉，對努爾哈赤說：“烏喇、哈達、葉赫、輝發、滿洲，言語相通，勢同一國，豈有五主分建之理?今所有國土，爾多我寡，盍將額爾敏、紮庫木二地，以一與我!"努爾哈赤回答道：“我乃滿洲，爾乃扈倫；爾國雖大，我豈肯取?我國即廣，爾豈得分?且土地非牛馬比，豈可割裂分給?爾等皆執政之臣，不能各諫爾主，奈何硯顏來告耶!"說畢，令葉赫使臣返回。

葉赫貝勒納林布祿碰了釘子之後，仍然不甘心。他開始召集葉赫、哈達、輝發三部貝勒會議，決定各部同時遣使至建州。努爾哈赤在費阿拉客廳裏宴請三部使臣。酒席間，葉赫貝勒納林布祿的使臣圖爾德，同努爾哈赤展開一場激烈的舌戰。

圖爾德曰：“我主有言，欲相告，恐觸怒見責，奈何?”

努爾哈赤曰：“爾不過述爾主之言耳!所有善，吾聽之；如出惡言，吾亦遣人於汝主前，以惡言報之。吾豈爾責乎!"

圖爾德曰：“我主雲欲分爾地，爾不與；欲令爾歸附，爾又不從。倘兩國興兵，我能入爾境，爾安能蹈我地耶!"

努爾哈赤聞聽這番政洽訛詐之後，勃然震怒，舉刀斷案，道：“爾葉赫諸舅，何嚐親臨陣前，馬首相交，破胄裂甲，經一大戰耶!昔哈達國孟格布祿、戴善，自相擾亂，故爾等得以掩襲之。何視我若彼之易也?況爾地豈盡設關隘，吾視蹈爾地如入無人境，晝即不來，夜亦可往，爾其來我何?昔吾以先人之故，問罪於明，明歸我喪，遺我敕書、馬匹，尋又授我左都督敕書，已而又齎龍虎將軍大敕，歲輸金幣。汝父見殺於明，曾未得收其骸骨。徒肆大言於我，何為也?"

會後，努爾哈赤命人寫出回帖，遣官送交葉赫貝勒布齋和納林布祿。戰爭是政治的繼續。納林布祿對努爾哈赤，既不能用聯姻手段籠絡，又不能以政治訛詐壓服，那麽便隻有訴諸武力。但是，狡猾的納林布祿先放一把小火對建州進行試探。

萬曆二十一年(1593)六月，葉赫糾合哈達、烏拉、輝發四部兵馬，劫建州戶布察寨。努爾哈赤聞訊後即率兵往追，直抵哈達部富爾佳齊寨。建州兵與哈達兵在富爾佳齊相遇。努爾哈赤便令步騎前行，獨身殿後，以誘敵入伏。這個時候追兵突至，前一人舉刀猛撲，努爾哈赤回身扣弦，射中馬腹，敵騎遁去；另三人聯騎舉刀全力衝來。當努爾哈赤坐騎驚躍幾乎墜地之際，“三騎揮刀來犯，安費揚古截擊，盡斬之”。努爾哈赤賴右腳扳鞍得以複乘，並急發一矢，孟格布祿坐騎中箭倒地。這時，他的仆從把自己的馬讓給主人，主仆騎步逃回。努爾哈赤化險為夷後，率馬兵三人、步兵二十人開始迎敵，殺敵兵十二人，獲甲六副、馬十八匹，勝利而歸。這場富爾佳齊戰鬥，吹響了古勒山大戰的螺號。

雙方矛盾高激化，終於爆發了九部聯軍進攻建州的大戰。萬曆二十一年(1593)九月，以葉赫貝勒布齋、納林布祿為首，糾集哈達貝勒孟格布祿、烏拉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輝發貝勒拜音達裏四部，長白山朱舍裏、納殷二部，蒙古科爾沁、錫伯、卦爾察三部，共為九部，結成聯盟，合兵三萬，分作三路，向建州蘇克素滸河的古勒山，搖山震嶽而來。葉赫貝勒沒有從對建州政治失算和軍事受挫中吸取教訓，想以九部聯軍的強大兵力，製伏建州，實現其稱雄女真的目的。由葉赫貝勒統率的九部聯軍，入夜時到渾河北岸，舉火煮飯，火密如星。建州探騎武理堪馳報；敵軍飯罷起行，夜度沙濟嶺而來，拂曉將要壓境。

此態勢雖然極為嚴重，但時勢對努爾哈赤卻頗為有利。因為明廷因朝鮮事忙於議和、班師，而葉赫、哈達又屢遭重創，元氣並未恢複。他充分利用時機和地形，做好迎敵準備。“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努爾哈赤根據地形險隘，進行了軍事部署。在敵兵來路上，道旁埋伏精兵。在高陽崖嶺上，安放滾木礎石。在沿河峽路上，設置橫木障礙。全部布置就緒後，待天明率軍出戰，努爾哈赤就寢酣睡。

第二天拂曉，用完早飯，努爾哈赤率領諸王大臣祭堂子，拜視曰：

“皇天後土，上下神祇，努爾哈赤與葉赫，本無釁端，守境安居，彼來構怨，糾合兵眾，侵淩無辜，天其鑒之。”又拜祝曰：“願敵人垂首，我軍備標，人不遺鞭，馬無顛躓，惟祈默佑，助我戎行!”他在借助天神的威靈，發布檄文，鼓舞士氣，統率兵馬出征。

建州派出的偵騎武理堪，“擒葉赫一卒，訊之，言‘敵眾三萬’”建州兵聞之色變。

兵法雲：“合軍聚眾，務在激氣；臨境強敵，務在厲氣。”就是說，在統兵迎改，臨戰之前，要激勵士氣，鼓舞鬥誌。努爾哈赤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他深知強敵逼境，將士怯畏，要激勵士氣，光靠祈禱神祇保佑是不夠的。應當向將士們分析軍事形勢，以增強其必勝信心。他說道：“爾眾無憂!我不使汝等至於苦戰。吾立險要之處，誘彼來戰——彼若來時，吾迎而敵之；誘而不來，吾等步行，四麵分列，徐徐進攻。來兵部長甚多，雜亂不一。諒此烏合之眾，退縮不前，領兵前進者，必頭目也。吾等即接戰之，但傷其一二頭目，彼兵自走。我兵雖少佛力一戰，可必勝矣!”

這段話講得很好，精辟地分析了戰守形勢，指出了製敵之術。敵之長在於兵多，己之長在於地利，人和，據險設伏，以逸待勞，出其不意，齊心進攻，定能擊敗人生路不熟的烏合之眾。正是由於努爾哈赤能夠根據不同情況，及時諭勸開導兵將，才能不斷克服將士畏敵怯戰情緒，樹立必戰的決心信心，從而為大敗九部聯軍奠定了思想基礎。他又製定了戰術原則：據險誘敵，傷其頭目，集中兵力，奮勇合擊。這樣就安定了軍心，激勵了士氣。建州兵將，口銜枚，馬勒口，準備迎接一場血戰。

九部聯軍先圍攻紮喀城，不克；又退攻黑濟格城，不利。聯軍沿途被重重障礙所阻，兵士不能成對，首尾像長蛇似的進至古勒山下。努爾哈赤在誓師後的翌日，率精壯鐵騎在古勒山上據險結陣，整兵以待。葉赫貝勒布齋和納林布祿督九部的貝勒、台吉，統領所屬步騎圍攻古勒山。九部聯軍，“拚力殺來，勢如潮湧，其銳莫當”。努爾哈赤命額亦都“以百騎挑戰，敵悉眾來犯，奮擊殪九人”,敵前鋒稍卻。葉赫貝勒布齋被額亦都挑戰激怒，策馬揮刀，直前衝入。布齋驅騎過猛，戰馬觸木墩踣倒。建州兵士武談看見這個機會迅猛撲去，騎在布齋身上，將他殺死。納林布祿貝勒見其兄被殺，驚呼一聲，昏倒在地。葉赫兵見其一個貝勒被殺，另一個貝勒昏倒，皆痛哭失聲。他們急忙救起納林布祿，裹挾布齋屍體，撥轉馬頭，奪路而逃。其他貝勒、台吉心膽俱喪，棄眾奔潰。蒙古科爾沁貝勒明安馬被陷，棄鞍，赤身體，無片衣，騎驟馬，狼狽逃脫。

努爾哈赤見葉赫貝勒布齋被殺，九部聯軍四散潰亂，使督率古勒山上的鐵騎，像山崩似的直衝下來。一時間，騎濤呼嘯，矢石如雨，殺得山穀殷紅。九部聯軍潰敗的一刹那是慘不忍睹的：被屠戮，被**，兵馬填江，積屍遍野!

於葉赫貝勒，國家亡的悲劇必然出現。現在，努爾哈赤大敗聯軍，重創敵軍，斬葉赫貝勒布齋，生擒烏拉貝勒布占泰，蒙古科爾沁貝勒明安“馬被陷，棄鞍，赤身體，無片衣，騎驟馬”,狼狽逃跑，聯軍貝勒、台吉、將領、士卒嚇破了膽，從此再也不敢聯合進攻，建州自此穩如泰山，不再擔心女真其他部落來犯了。

戰前的建州女真，雖然大多統一於努爾哈赤之下，勢力迅速發展，但人丁畢竟不多，將士數量也遠遠少於葉赫和烏拉，努爾哈赤自己也承認“我兵雖少”。在各部女真中，建州軍力還未被其他女真承認，努爾哈赤不過是被享有“世積威名”的葉赫，烏拉等部貝勒蔑視為“無名常胡之子”而已。現在，經過古勒山之戰，建州軍隊以少敵眾，大獲全勝，額亦都等驍將之勇，武談等士卒之猛，頓時名揚諸部，軍威之強，令人震服，“滿洲從此威名大震”。

努爾哈赤挾大勝之威，於古勒山之戰後僅僅一個月，就遣兵招服了曾參加九部聯軍的長白山之珠舍哩部和納殷部，完成了對建州女真各部的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