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汗大典

萬曆四十三年,努爾哈赤創建八旗製度。到了萬曆四十四年

(1616),努爾哈赤已經吞並了哈達,輝發烏拉,葉赫這時也遭到重創領土更加廣闊,部發眾多,兵強馬壯,可以說形勢對努哈赤來說非常好。在這種形勢下,八旗貝勒,大臣給努爾哈赤奉上新的尊號,《滿文老檔》對此事有說細記載:

丙辰年,聰睿恭敬汗五十八歲。正月初一日,申時,國中諸貝勒、大臣及眾人會議曰:我國從無立汗,其苦殊深,天乃生汗以安國人矣。汗既天生,以恩撫貧困之國人,豢養賢達者,應上尊號。議定後,八旗諸貝勒、大臣率眾列成四百四隅,立於八處。八固山八大臣持書,自八旗出,跪於前,八固山諸貝勒、大臣率眾跪於後。阿敦蝦立於汗之右側,額爾德尼巴克什立於汗之左側,各自前迎受八固山大臣跪奉之書,放置於汗前禦案。額爾德尼巴克什立於汗之左前方,宣書詠誦“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宣畢,諸貝勒、大臣起,繼之,各處之人皆起。於是,汗離座,出衙門,向天三叩首,叩畢,還座。八固山諸貝勒、大臣各依年歲,向汗三叩首。

這次稱汗大典,定下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汗稱,努爾哈赤被尊為“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簡稱“大英明汗”或“英明汗”。這個汗號,與在此之前的“聰睿恭敬汗”的汗號,有著明顯的區別。區別之一是,“聰睿恭敬汗”指的是汗乃聰睿之汗,恭敬之汗,在當時國家林立稱汗之人甚多的形勢下,擁有這樣嘉號之汗固然高於沒有這種嘉號的其他汗王,但畢竟是眾多的汗王之一,排起座位來,這些汗都在一排,隻是有此嘉號之汗比無此美稱之汗略前一點兒,坐在這群汗的第一張椅子上,其餘汗王坐在第二第三第四張椅子上,但總是坐在一排。而“承奉天命”之汗就不一樣了,他這位汗,是“承奉天命”而來的,奉天之命而生,承天之命而為汗,當然比其他未奉天命的汗更加高貴,不是一列,而是鶴立雞群,另坐一排。

區別之二是,聰睿恭敬汗也罷,英勇汗也罷,多智汗也罷,這些稱號之汗,隻是一國之汗,一部之汗,隻在本國本部中是君主,而努爾哈赤這位汗卻遠非如此,卻廣闊得多,他是管轄列國之汗,其他女真國家或部落之汗都將隸於他這位養育列國之大英明汗之下,都將在他這位英明汗的養育之下。

區別之三,也就是最大的區別和尊號最重要的意義,是其與明朝之間的關係不同了。從這個尊號確定之日起,它就標誌著努爾哈赤與明朝皇帝的關係,努爾哈赤轄區與明朝的關係,發生了深刻的本質變化。這個尊號有十一個字,“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這十一個字包括了三層

含義。第一層含義是“汗”。這個尊號裏的“汗”,與過去“聰睿恭敬汗”“建州國王”之汗、王有很大的差異,因為那些桂冠都是在本轄區裏的僭稱,隻在本區使用,對外特別是對明朝,是不能用,不敢用的。過去,努爾哈赤進京朝貢或是與明朝交涉時,都是用建州衛都督頭銜,那時的汗王是假的。這次不一樣了,天命元年(1616)正月初一定的尊號中之汗,不隻在本地區用,而且在與明朝的交往中也用,它表明雙方都是一樣的地位,你明朝皇帝是帝,我後金國汗也是帝,彼此彼此。

尊號十一個字中的前四個字“承奉天命”,十分重要,也顯示了後金國之汗與明朝之帝是同等身份之人。你明朝的皇帝(如萬曆帝朱翊鈞)是承奉天命之君,詔書的開頭就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努爾哈赤也是承奉天命之汗,兩人皆係天命之汗、天命之君,沒有高低之分貴賤之別,沒有隸屬之關係,又是一個彼此彼此。

尊號十一個字中的“養育列國”四個字,既表明英明汗努爾哈赤是建州、海西、野人三大係統中各部女真之主,是“養育各國”的英明汗,又顯示出努爾哈赤要取消各部女真為明帝臣仆的舊規,埋葬明帝對女真實行“分而治之”的舊製,你明帝不許女真各部統一,我努爾哈赤偏要將大小不等的幾十、幾百個女真部落城寨通通放在我的管束之下,成為“養育列國英明汗”。這一點,明朝決不允許,我努爾哈赤硬要這樣做,因為我努爾哈赤與你明朝皇帝都是同等身份的君汗,各自統治自己的國土。

簡而言之,“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尊號的確立,宣布了努爾哈赤要正式建立獨立的、自主的、擺脫明帝轄束、不隸屬於明朝的後金國,他要當一個與明帝並列、不是其臣仆的“養育列國”的英明汗。

稱汗大典還定下了年號為“天命”,丙辰年這一年就稱為天命元年

(1616),是明萬曆四十四年。至於國名,照說應該隨著汗號的改變和年號的確定而相應改變,“女真國”“建州國”皆係偏處一隅之名稱,尤其是“建州國”,更含有明朝屬國的因素,因“建州”一詞,乃係明成祖所賜,由封授努爾哈赤之先祖猛哥帖木兒為建州左衛都指揮使而來,在努爾哈赤被尊為“承奉天命”講要“養育列國”之“英明汗”時,這個女真國名、建州國名是太不相稱了,太過時了,必須更改。所以,此時已將國名改定為“後金國”,但由於種種原因,這個新的國名和新的“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以及天命年沈國元《皇明從信錄》和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都在同年五月記載了後金天命政權的建立。王在晉五月二十九日記:

朝鮮谘報,奴酋僭號後金國汗,建元天命,指中國為南朝,黃衣稱聯,詞甚侮橫。

《明神宗實錄》六月十九日載,禮科結事中π詩叫題努爾哈赤僭號疏:“近如朝鮮谘報所雲,輒敢建國、改元、稱朕”。

以上幾例說明,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稱汗,建立天命政權,遲至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天命四年),始見自稱後金。而《滿文老檔》。於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天命元年)記努爾哈赤登汗位之事,並無“建元天命”之文。其後金始為建州自稱,並非後來史稱後金。不久,又稱金(或大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