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之戰

居住在葉赫河流域的女真部族,因其居住地而被稱為葉赫部,並築城稱為葉赫城,為他們的統治中心,它東麵是輝發,南麵是哈達,西麵是蒙古,北麵是烏拉。葉赫先世姓土默特氏,後滅扈倫那拉姓部,遂姓那拉氏。葉赫所屬十五部,部民“勇猛、善騎射”。

葉赫始祖星根達爾漢,傳到第四世至褚孔格。葉赫貝勒褚孔格與哈達貝勒旺濟外蘭,“兩關終以敕書不平為爭”。先是,自明朝永樂以來,給海西諸部自都督以下至百戶,敕書共九百九十九道,按強弱分配,屢有變動。那個時候哈達多而葉赫少,南北關相爭,褚孔格被殺,敕書等為哈達所奪。褚孔格子太杵,太杵有二子:清佳努和楊吉努,能撫馭部眾,依險築二城清佳努居西城,楊吉努居東城,皆稱貝勒。後哈達貝勒萬(王台)死,諸子內爭,葉赫乘機報殺祖之仇。但李成梁等人支持哈達歹商,在開原漢壽亭侯商誘殺清佳努和楊吉努。

清佳努子布齋、楊吉努子納林布祿分別繼為貝勒,謀掠哈達報世仇。萬曆十六年(1588),李成梁師出威遠堡,馳行六十裏,至葉赫城下。明軍發炮毀柵,攻入內城,布齋與納林布祿出城乞降。葉赫與哈達遂均敕入貢,但因哈達忠於明,多一敕。李成梁曾“大捷共計十次,斬首五六千級”,先後殺王杲、王兀堂、阿台、阿海、清佳努和楊吉努等人,在客觀上為努爾哈赤崛起掃清道路。這正如章太炎所雲:

然成梁已戮王杲,數年複大破迄東都督王兀堂,誅阿台,無幾又與巡撫李鬆誅北關首領清佳磬、楊吉磐,斬其騎兵千五百人,群夷誓服。而努爾哈赤以梟雄立姿,晏然乘諸部虛耗,蠶食以盡。藩翰既潰,禍及全遼。則是成梁之功,適為建州之驅除也。

布齋和納林布祿受李成梁重創,元氣再損;而恰好在這時,努爾哈赤已統一建州女真。但葉赫二貝勒對建州的實力估計不足,在劫寨和談判失敗之後,糾合九部聯軍,發動古勒山之役(前已述及)。布齋在古勒山下的戰鬥中喪生,“北關請卜酋屍,奴酋割其半歸之。於是北關遂與奴酋為不共戴天之仇”。布齋死後,“素性剛暴”的納林布祿敗回葉赫城,因念兄憂,晝夜哭泣,不進飲食,鬱鬱成疾,後來死去。布齋子布揚古、納林布祿弟金台石繼為貝勒。

布揚古、金台石分別繼為葉赫貝勒後,海西、建州和明朝此時的關係錯綜複雜。

烏拉亡後,布占泰於萬曆四十一年(1613)逃往葉赫,建州三次遣使告葉赫縛布占泰以獻,但葉赫毫不理會。九月,努爾哈赤統兵四萬再征葉赫。建州兵北入蘇完境,迂回至北麵時攻入時赫,收取張與吉當阿二路居民,繼圍兀蘇城。城中守將山談、扈石木,看到建州軍“師眾如林,不絕如流,盔甲鮮明,如三冬冰雪”,隻好開門迎降。努爾哈赤對降將賜東珠、金佛帽和衣物,並以金杯賜酒。隨後,建州軍又連下呀哈城、黑兒蘇城等大小十九城寨。但因葉赫預知軍期,有備,乃焚廬舍、攜降民而回。

建州在進攻葉赫的時候,力求能取得明朝的諒解或中立。發兵之前,

努爾哈赤便派第七子阿巴泰率所屬阿都等三十餘人求質於明,但遭到部議拒絕。建州奪取兀蘇城後,葉赫慌忙奏於明,明派遊擊馬時楠、周大岐率兵千人,攜帶火器,助葉赫戍守東西二城。努爾哈赤得知明助葉赫的消息後,急忙至撫順所,投書李永芳,長篇大論地述說其征伐葉赫的合理性,略謂:“侵葉赫,以葉赫背盟,女已字,悔不遣;又匿布占泰;故與明無怨,何欲相侵?”建州想割斷明朝與葉赫的聯係,以免在進攻葉赫時腹背受敵。但由於它們各自利益所在,這是難以辦到的。

在扈倫的四部中,以葉赫部勢力最強,又受到明朝的支持。努爾哈赤繼對葉赫兩次征討之後,於1619年(萬曆四十七年,天命四年),再次發兵攻打葉赫。這年的正月初二日,努爾哈赤命大貝勒代善率將十六員、兵五千人,往守紮喀關,用以努爾哈赤防止明軍偷襲建州;親率傾國之師起行,初七日深入葉赫界。建州兵自克亦特城、粘罕寨焚掠至葉赫城東十裏,俘獲葉赫部大量人民、畜產、糧食和財物,盡焚葉赫城十裏外之大小屯寨二十餘處。葉赫向明乞師,明開原總兵馬林率合城兵前往馳救。建州軍為了避免兩麵受敵,班師而回。葉赫為了報答明朝的救援,派兵二千應援薩爾滸之戰的明軍。時努爾哈赤謀使所屬詐降葉赫金台石,金台石不應。於是,建州在取得薩爾滸大捷之後。乘勢再次發兵出征葉赫。

努爾哈赤萬曆四十七年(1619年,天命四年)八月,召集諸王貝勒大臣會議,商討對葉赫的作戰計劃,並在會議上誓言:“此舉如不克平葉赫,否必不返國也!”時葉赫貝勒金台石住東城,貝勒布揚古往西城,兩城相距僅三裏許。諸王貝勒大臣會議決定: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舒爾哈齊之子)、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等率護軍健騎,揚言征討蒙古,繞路潛行,直投葉赫貝勒布揚古駐地西城;又命額亦都等領前鋒軍,“扮為蒙古兵”,馳投葉赫貝勒金台石駐地東城;努爾哈赤則親率八固山額真,直督大軍,隨後進圍金台石城。大軍於八月十九日出發,即斷絕往來信息。

葉赫貝勒金台石駐地東城,又稱葉赫山城,依山修築,堅固險要。它原為金台石之兄納林布祿住地,瞿九思記述東城言:

其外大城以石,石城外為本柵,而內又為本城。城內外大壕凡三道,其中堅則一山特起,鑿山坡,周迥使峻絕,而壘石城其上。城之內,又為木城,木城中,有八角明樓,則其置妻子、資財所也。上下內外,凡為城四層,木棚一層。其中控弦之士以萬,甲胄者以千計,刀劍、矢石、滾木甚具。

東城為葉赫城之役攻堅所在。

八月二十二日,後金軍進至葉赫城下。葉赫貝勒金台石、布揚古統兵出城,開始鳴角操鼓,準備迎戰。後金軍盔甲鮮明,劍戟林立,鉦鼓相聞,河穀震**。兩軍混戰多時,葉赫貝勒見勢不能敵,便令鳴角收兵,入城堅守。代善等四大貝勒督率護軍圍布揚古所住西城。努爾哈赤率額亦都等督軍亦圍金台石所住東城。

金台石城被圍後,後金軍毀其柵城,墮其外城。後金軍開始呼金台石投降,金台石不聽,答道:“吾非明兵比,等丈夫也!肯束手歸乎?與其降汝,寧戰而死耳!”東城守軍誓死拒戰,堅守內城。努爾哈赤見敵軍負險頑抗,便激勵將土道:“今日仍不克,則罷兵歸矣!”眾軍齊聲喊道:“願赴死戰!”努爾哈赤便命軍士布橘列梯,冒矢登城。城上射矢鏃,發巨石,推漆木,擲火器;後金軍二三十人並排井然登城,但傷士也非常慘重。努爾哈赤又命穴其城。軍士們冒矢石,"於城下掘穴,置藥,乃陷”。內城破攻陷後,後金兵士擁入城中衝殺,葉赫兵四麵潰散、金台石見內城陷,攜妻與幼子登上禁城八角摟。

後金軍進圍禁城台樓。因為金台石是皇太極的舅父,皇太極便從西城馳騎至東城,前來向金台石勸降。金台石對皇太極道:“聽到你說收養的一句善言,舅父我就下來;如果說不收養,要殺我怎麽能下去呢?死就死在家裏。”皇太極給金台石以“生殺唯父皇命”的回答。

金台石又請求讓近臣阿爾塔石前往見努爾哈赤,觀察其臉色後再做決定。阿爾塔石被允準帶至努爾哈赤麵前,努爾哈赤怒數其罪責以後,便以鳴鎬射之。阿爾塔石回去後,金台石仍不降。皇太極再派金台石之子德爾格勒至合樓下勸降。金台石終不從。皇太極大怒要將德爾格勒縛而殺之,努爾哈赤說道:“子招父降而不從,父之罪也;父當誅,勿殺其子。”金台石三次拒降,後金兵持斧毀台樓。金台石之妻攜子沙揮下台樓降。金台石走投無路,無奈對皇太極道:“大丈夫豈肯受製於人乎?吾甥庶念汝母及諸舅氏骨肉至戚,弟全吾子孫足矣。吾誓不生也!”

言畢,金台石引弓殺守台軍士,然後奪路直入後室,舉火自焚未死,後被俘而縊殺之。

東城既陷的消息,讓西城聞風喪膽。布揚古孤城無援,軍心渙散:四大貝勒督兵匝圍,攻城益急。布揚古令其堂弟吳達哈(布齋之胞弟)領兵巡禦四門,吳達哈見東城已陷落,大勢已去,遂“攜妻孥開門出降”。四大貝勒兵由此得以長驅而入,徑圍布揚古居所。大貝勒代善勸布揚古降,布揚古因疑懼而不敢出來。代善對布揚古以刀劃酒警道:“今汝等降,我若殺之,殃及我;汝俾我誓,飲誓酒而仍不降,唯汝等殃。汝等不降,破汝城,必殺無赦!”

代善向布揚古做出了降後不殺的保證,自飲誓酒一半,送給布揚古飲另一半。布揚古這才命開居所門降。努爾哈赤因為扈倫四部全亡,留著布揚古無用,便借跪拜禮節不恭為由,將他縊殺。

葉赫東西二城降後,其所屬各城俱都降。時明遊擊馬時楠,率助守葉赫二城兵一千人,也全都被後金軍殲滅。努爾哈赤同葉赫打交道曆時三十六年,終於將其傳八世十一貝勒的葉赫部滅亡。葉赫亡,明朝就此失去北關。

後金對於葉赫降民,父子兄弟不分,親戚不離,原封不動地帶來了。不動女人穿著的衣襟,不奪男子帶的弓箭,各家的財物,由各主收拾保存。葉赫部民被遷徙至建州,入籍編旗,成為後金的臣民。

海西女真在哈達、輝發、烏拉、葉赫,在古勒山之役以後,相繼被建州滅亡。努爾哈赤之所以能夠滅亡扈倫四部,除了在客觀上有利條件之外,就主觀條件來說,是他精神專注,不敢旁騖,采取了先弱後強,由近及遠,利用矛盾,聯大滅小,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策略。努爾哈赤就是這樣有策略地、有步驟地逐漸統一了海西女真。

努爾哈赤在統一海西女真的同時,又逐步地開始並附“野人”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