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興兵

秦昭王五十一年(前256),沛縣(今江蘇沛縣東)豐邑(今江蘇豐縣,當時屬沛)中陽裏村,生活著一戶姓劉的農民,主人劉公,主婦劉氏。劉家世代務農,加上劉公夫婦吃苦耐勞,所以世雖艱難,依靠祖上留下來的田畝,卻也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

本是普通的人家,普通的人,然而一件神秘的事情卻降臨到了他們身上。

有一天,劉氏因事外出,因走路時久,自感腳下乏力,恰到澤旁堤上一柳樹下,於是坐下小息,誰知困意襲來,正當似睡非睡之時,忽見一金甲神人從天而降,立在身旁,略停片刻,便向自己走來……以後之事,就昏然不覺了。

劉公在家,見妻久出不歸,心中惦念,正要離家相迎,見天色突變,一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四處一片昏暗。劉公更加著急,忙拿了雨具,奔出家門,向大澤方向趕去。臨近大堤,遠遠地看見妻子坐在一棵樹下,對天氣的變化沒有任何反應。更奇怪的是,妻子周圍的雲霧越積越濃,雲霧中金光浮動,好像有蛟龍騰躍。見此,劉公驚恐萬分,不敢前往,停步觀望。不久,雲氣漸散,天氣轉晴。劉公忙跑到妻子身旁,見她睡意方解,問起剛才情況,她隻說:“我走路乏了,在此休息,朦朧中見有一金甲神人來到身邊,以後的事情就記不清楚了。”劉公聽後心中暗暗稱奇,忙扶起妻子走回家中。

不料劉氏從此有孕,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產下一個男嬰來。此嬰高鼻長頸,左腿上長有七十二顆黑痣。他就是我國曆史上第一個布衣帝王——劉邦。

傳說中華民族是龍的民族,中華子孫是龍的子孫。龍為玉帝的臣子,能騰雲上天,能翻身入海,能布雲行雨滋潤人間。所以,中國古代帝王都將自己和龍聯係在一起,稱作真龍天子,再加上史家的附會杜撰,造成了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威。尤其像劉邦這樣一位出身布衣的皇帝,上述史書中的記載,不僅衝淡了他的貧賤出身,還罩上了一種天播龍種,治理人間,王權神授的天命理論。

劉邦,原名劉季,為排行最小之意。稱帝後,才將“季”改成了“邦”。劉邦同母兄弟三人,長兄伯,次兄仲,兩人自懂事起,就隨父親在田間勞作。劉公一家數口,就靠土地為生。田風的吹打,泥土的熏陶,農家“耕”“播”“耘”“灌”“收”“打”“揚”“儲”等活計,劉公樣樣拿得起來,成了村裏有名的莊稼裏手。劉公夫婦為人忠厚,樂於助人,和鄰裏關係極好,尤其和同村一戶姓盧的人家往來更為密切。說來湊巧,在劉邦出生的當天,盧家也喜添貴子,取名盧綰。兩家同日得子,更有說不出的高興。兩子百天之日,鄉鄰們都備了酒肉前來賀喜,劉、盧兩家也各設了酒席相待,在喜慶中度過了一天。

光陰如梭,一晃劉邦、盧綰長到十幾歲了。一個夏日的傍晚,盧公拿著把扇子,扇著風兒向劉家走去。剛邁進劉家的大門,迎麵碰上正要出門的劉公,兩人就站在院子裏說起話來。

“劉公,邦兒、綰兒都十幾歲了。我們綰兒不是在家淘氣,就是隨著邦兒這個孩子頭兒到處野跑,我想……”

“想備些學資送子就學,我正要出門找你商量此事哩。”於是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數日之後,劉邦、盧綰被送到同一先生門下就學。從此,二人步入了求學之路。課上學些詩書文章,課下仍免不了追逐打鬧。幾年過去了,二人的才學雖不算出眾,但也學會了謅詩著文,而且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但他們絕不會想到,早年的學業、友情,為他們共赴沙場,統一江山打下了牢固的基礎;也不會想到,幾十年之後,一個變成了帝王,一個變成了臣子,少年時的友誼轉變成了君臣之禮。

劉邦到二十歲時,長得一表人才,方顏圓目,長頸隆鼻,身長七尺八寸。讀了幾年書,加上(劉公)太公(以下改此稱呼)對小兒子的偏愛,此時的劉邦外不下田,內不顧家,每日飯後四處閑逛。這時伯、仲兩位兄長都已有了妻室,天長日久,哥哥們沒說什麽,可嫂子們的怨言就出來了,什麽“大家出力養懶漢呀”“坐吃山空耗家財呀”。太公耳聰心亮,怪就怪邦兒越大越不爭氣。索性分家,讓伯、仲攜妻眷遷出另過,劉邦沒娶妻留在身邊。

家分了,但劉邦並沒有從分家中吸取教訓,習性仍舊不改,還在外邊交了幾位酒肉朋友,不是在外邊胡混,就是把朋友帶到家中來吃喝。為此,劉太公經常勸誡劉邦,然而,勸語猶如耳邊風,劉邦左耳聽進右耳出,不起任何作用。太公急了,有一次把將要出門的劉邦攔在室內。

“邦兒,你不能老這樣東遊西逛,不務正業呀。”“正業,什麽是正業,您指的是種莊稼?”“不種莊稼你吃什麽?老父已一大把年紀,還能供你吃幾年?”

“您放心,不要看我現在這樣,到時我會掙給您吃的。”說完,劉邦拂袖就走,氣得太公須髯亂顫,渾身抖動,指著劉邦的背影吼道:“你有本事就掙個家業給老子看看!"

舊習難改,有時氣得太公不讓歸家,劉邦自有他的辦法,不是到朋友處借宿,就是到哥嫂家吃住。雖然嫂子不歡迎,但礙於情麵也不好說什麽。不久,長兄伯不幸病亡,其妻帶著兒子孤寡度日,劉邦不管嫌憎與否,照往不斷。

有一天,時當晌午,劉邦約了幾位朋友到大嫂家吃飯,剛進大門,就被正在做飯的大嫂看見,心中感到十分厭煩,自己孤兒寡母,柴米油鹽來之甚難,小叔子自來吃不算,還帶來一些狐朋狗友。自己越想越心酸,不覺落下淚來。她轉身拭淚,忽然看見一口空鍋,於是計上心來,忙拿起炊具涮鍋,故意弄出聲響。

劉邦攜友進門後,忽然聽到涮鍋聲,後悔來晚。幾位朋友倒也知趣,相繼辭去。劉邦送走朋友後,來到廚房一看,飯、菜還有大半鍋,正在冒著熱氣。此時劉邦才知大嫂怨恨自己之極,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天意難測,人生坎坷。劉邦行為雖不端,但其嫂如知將來他稱帝,也不會為了一頓殘羹剩飯,耽擱了自己兒子被封侯。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秦王、政吞並了六國,在鹹陽登上了始皇帝的禦座。戰爭打出了和平,江山實現了一統。而這時的劉邦,在這曆史的大轉變時期,他看到了什麽?他想到了什麽?他又想做什麽呢?

務農?對此他不屑一顧。

如此遊**下去?他也不心甘情願。做點兒什麽呢?

於是,他找來了兄弟們。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了半天,最後一致勸他學習吏事。他本會謅詩作文,頭腦又很聰穎,學吏當然不費什麽事兒。經托人訪友,不久,他便當上了泗水亭長。按秦法,十裏一亭,設亭長,掌治安,宿旅客,理民事。這個職務,既可吃俸祿,又可我行我素,劉邦何樂而不為。當了亭長,就有差事,於是劉邦結識了一班縣吏,如蕭何、曹參、夏侯嬰等人,尤其是功曹蕭何,熟諳法律,為縣中有名的刀筆吏。他們辦事路過泗水亭,劉邦都設宴款待,每當飲到暢快時就海闊天空,無所不言。一來二往,劉邦雖形骸外露,但他們都感到劉邦不是等閑之輩,是個可交的朋友。

大千世界,凡能成大事者,都有一批誌同道合的朋友,從古到今,都是如此。蕭何等人結交了劉邦,便被帶入了曆史的激流,成為劉邦成就帝業最基本的班底。

為了便於公事,也為了和這些朋友交往,劉邦從家中搬到了亭中,反正自己獨身一人,除父母外,也沒有太多的牽掛。自交上了這批朋友後,劉邦也不怕公事中出些小的差錯,因為他知道,即使有些小問題,他的朋友們也會替他在縣衙中周旋,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有一天,日頭剛落,夏侯嬰來到亭中,劉邦將他讓進屋後,問:“老弟風塵仆仆,去辦什麽差事?”

“唉,去追捕一名逃犯,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有一套功夫,經過一番廝打,還是跑掉了。”夏侯嬰顯得有些喪氣。

“下次叫上大哥,他就跑不掉了。”“大哥也會拳腳?”

“還馬馬虎虎。”

“算我夏侯嬰看走了眼,咱們院中練兩手?”

二人說著話來到院中,夏侯嬰擺好架勢,拳中帶著風,直向劉邦右胸搗來。劉邦見拳即到胸口,突向左一閃,然後伸出右掌,在夏侯嬰右背上用力一推,隻見夏侯嬰身體直向前躥去,一頭撞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上,頓時頭破血流。劉邦忙走過去,將夏侯嬰扶進屋內,包紮好傷口,這才連聲說:“一時失手,請老弟諒解。”

“沒想到大哥拳腳功夫這麽好,隻一合就叫老弟吃了虧。”

不料,此事被亭中一卒見到,第二天就告到了縣廷。按照秦律,差官犯禁,應當重裁。縣令馬上將劉邦傳到廷府,升堂理案。縣令看著跪在堂下的劉邦,問:“劉邦,你如何將夏侯嬰打傷的?”

“回大人話,夏侯嬰昨天的確在下吏處喝過酒,但沒有發生打鬥之事。”劉邦一口否定。

“傳夏侯嬰堂上回話。”縣令發話。

夏侯嬰頭上帶著傷,被傳入堂上,跪在了地下。“夏侯嬰,劉邦是如何將你打傷的?”縣令問。“回大人話,下吏昨晚因酒後誤撞樹上所傷,非劉邦所打。”夏侯嬰也一口否定。

縣令素知劉邦、夏侯嬰二人關係不錯,明知夏侯嬰在為劉邦開脫,但苦無實據,於是把一腔怒氣全發到了夏侯嬰身上,判他供詞不實,杖其數十,入獄一年。

劉邦雖被開脫,但看著遍體鱗傷的兄弟內心難忍,眼淚直流。他恨那個無端告狀之人,更覺秦律的嚴酷。好在夏侯嬰身體健壯,不久,傷已痊愈,隨之也被保釋出獄了。但在劉邦心中,卻留下了對夏侯嬰的感激之情。

劉邦自當上亭長後,差事還很忙,但也時常忙裏偷閑地外出酗酒取樂。他和朋友們常去的酒肆有兩個,均為婦人所開:一個叫王媼酒肆,另一個叫武負(婦)酒肆。這兩個酒肆雖為女流所辦,但由於接人待物還周到,酒肆的生意還很紅火。劉邦有時自往獨酌,有時攜友共飲,所以早與酒肆主人成了熟人。人熟好辦事,當劉邦囊中羞澀時,便向她們賒酒喝,一來劉邦是老主顧;二來隻要劉邦在肆中,喝酒的客人都比往日多,計算一天所賺的錢,往往是平常的幾倍,所以,劉邦賒多少,她們就給多少。

有一次,劉邦在王媼肆中飲得爛醉,時已天晚,客人散盡,王媼走過去本想叫醒他離去,不料,在離他數尺之遠時,見他頭上有金龍閃爍,令人不能迫近。王媼大驚,慌忙走開,聽任他在酒肆中睡了一夜。

第二天,王媼將其所見告訴了武負,武負說也見到過這種情況。這兩個女人心知此人日後必貴,所以年底結賬時,將劉邦所賒的酒錢一筆勾銷,不再向他索要。

劉邦身顯金龍,純為史家附會。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真的見到了當時的真龍天子——秦始皇。

縣令要一名差吏往鹹陽辦事,這差事就交給了劉邦。

臨行,眾吏都來送行,各拿出三百錢送他做路費,而蕭何交給他五百錢。此情劉邦一直記在心中,直到登上帝位。

走完了鄉間小路,邁進了鹹陽城的大門。

劉邦開了眼界,城內街道平整、縱橫交錯。官邸豪宅建築各異,幢幢相連,一眼望不到頭,雖然也有低矮的市民住房片片相接,但還是比鄉間百姓住房好出許多。大街上人來車往,權貴乘車,富人騎馬,市民們匆匆趕路,擔擔提籃的小販們夾雜其間,還有那衣著各色服裝的女人們,更加引人注目。

劉邦路過一個市場,場內各種貨物齊全,人流如水,叫賣聲、討價聲混成一片,顯示出一片繁華景象。

劉邦來到了辦事官府的門前,從這裏可以看到連綿數裏、巍峨雄偉的阿房宮。這就是秦朝之都,真龍天子的居住之地!

劉邦失去了往日的平靜,陷入了沉思:這裏如此富有,家鄉是那麽貧窮;這裏如此繁華,家鄉是那麽冷清;就是家鄉的姑娘和這裏的女人相比,也顯得那麽土氣。我為什麽不能生活在這裏?一種莫名奇妙的衝動使他挺直了腰板,邁進了府廷的大門。

辦完了公事,他沒有立即返鄉。

在停留的最後一天,他漫步街頭瀏覽市容,忽然人群**起來,喊道:“皇帝巡行都市了!”紛紛向中心大街湧去。劉邦也隨著人群飛跑,但他還是落在了後麵。皇帝的車隊過來了。劉邦隨人們跪在了地上,順著人群縫隙望去,隻見彩旗遮日,衛隊成陣,將秦始皇的鑾駕團團圍住,徐徐向前移動。這威嚴的氣氛、顯赫的聲勢震懾住了黑壓壓的人群,也衝擊著劉邦的自尊,他感到一片茫然,失去了自我。

皇帝的車隊過去了,沸騰的人聲使他又回到了現實。他活動了一下跪麻的雙腿,站起身來,用羨慕、向往的眼光望著遠去的鑾駕,忽然覺得自己和那車隊相距並不是很遙遠,一股壯誌豪情自內心湧起,隨口說出:“大丈夫當如是也!”話一出口,他才意識到鹹陽豈是亂語之地,於是大步走開。

劉邦返回了家鄉,可心卻留在了鹹陽,這次所見所聞,在他腦海中成了甩不開、抹不掉的影像。

為了排遣心中的煩悶,他經常外出酗酒,有時天晚了,索性就宿在相好女人的家中,整夜不歸。

他在想什麽呢?想鹹陽?想秦始皇?還是想女人?

朋友們急了,想為他娶個女人,好牽住他的心。但劉邦的所作所為,誰家的姑娘敢嫁給他?俗話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不久竟有美貌女人送上門來。

有一天傍晚,蕭何忽然急火火地來找劉邦,把他拉到無人之處對他說:“前幾天,縣令來了一位重客,是單父(今山東單縣)人,名呂公。聽說是為避仇而來,現就住在縣城中,按禮我們應擇日相賀,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雖貧寒,但禮不能失,屆時一定前往。”劉邦說完,哈哈一笑。

到了約期,劉邦不帶分文,踐約前往。他進了城,找到呂公住處,見門前已經排列了許多車馬,知今日前來相賀的人員不少。但他毫無怯意,昂頭挺胸,大步而入。院內已來人不少,時蕭何站在廳口,見劉邦到來,便向大家宣布:“賀禮不滿千錢者,請廳下坐?”劉邦聽後,微微一笑,要來筆墨,在禮單上寫下“萬錢”二字,請人上報。呂公見眾單中,唯劉邦賀禮最重,於是親自迎出廳來,將劉邦引入上座。兩人坐定,呂公見劉邦身高八尺,龜背鬥胸,長頸龍顏,非同凡人,更加相敬。旁邊的蕭何素知劉邦,料他無錢,怕他當麵出醜,小聲對呂公說道:“劉邦小吏,好說大話,恐賀單不實。”呂公明明聽見,但仍目視劉邦,未加理睬。

酒肴齊備,呂公將劉邦引入首席,劉邦也不推辭,坦然就座,然後眾人依次坐定。賀詞完畢,酒宴開始。劉邦本喜杯中物,今日酒醇菜香,如何不喝,便與眾人杯盞交錯開懷痛飲,好不痛快。酒足飯飽後,眾人相繼告辭,劉邦也想起身告退,但呂公以目相示,所以劉邦坐著未動。

呂公送完客人,把劉邦召入內室,說出了劉邦意想不到的一番話。

“老夫自年輕時就喜給人看相,至今經我看過相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沒有一個比得上你,望你好自為之,不知你已成婚否?”

“多蒙先生看重,下吏至今還未成婚。”

“如此更好,老夫願將小女嫁給你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樣天降的好事劉邦怎能不答應,忙翻身下拜,行過大禮。兩人商定婚期後,劉邦便告辭退出。呂公送出劉邦,進入內室,便將許女之事告訴了老妻。不料妻子聽後滿臉怒氣。

“聽你常說娥姁生有貴相,必配貴人。縣令與你是摯交,多次向你提婚,你都不答應,為何偏偏許配給劉邦?"

“這不是你們女人應知道的事,我斷不會看錯人,不會誤了女兒的終身。”

兩人爭吵了好幾天,妻子終究爭不過丈夫,心中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忙著為女兒準備嫁妝。

劉邦把喜訊帶回家中,把劉太公夫婦樂壞了。“劉邦要成親了!”這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全村。人們議論紛紛,有人說:“這是太公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也有人說:“也不知哪家姑娘瞎了眼,會嫁給劉邦這個無賴漢。”說歸說,做歸做,還是有不少人跑到劉家幫助操持。在太公夫婦的安排下,把個新房布置得裏外一新:新鋪新蓋新用具,窗戶上還貼上了幾個吉祥物。

轉眼到了婚期,太公派人送去了彩禮,劉邦在一班朋友的簇擁下,趕著彩車熱熱鬧鬧地來到呂家迎親。

呂公夫婦將女兒娥姁打扮一新,送上了彩車。劉邦拜過嶽父嶽母,趕起彩車將新人接回家中。

家中已是萬事俱備,見新娘到來,便由兩個女子將娥姁扶下車來,與劉邦行過交拜禮,再拜過父母、謝過客人,就被送入了新房。

這個娥姁,就是劉邦第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大漢開國皇後——呂雉。

自古言,英雄愛美人。但當時的劉邦還沒有成為英雄,就隻能用拈花惹草來形容了。

劉邦新婚後,確實在家纏綿了數日,便又回到亭上處理差事。時日一久,積習難改,又外出飲酒尋樂,巧遇一小家碧玉——曹氏女子,此女體態柔美,楚楚動人,兩人郎情妾意,便又合成了一段露水情緣。不想此女有孕比呂雉還早數月。十月後生下一男嬰,他就是日後的齊悼王劉肥。史書中記載的趙幽王友、趙共王恢、燕靈王建等人,就難以知道劉邦是與何女所生了。

幾年之後,呂雉相繼為劉邦生下了一兒一女,男孩就是日後的孝惠帝劉盈,女孩就是日後的魯元公主。

劉邦家本不富裕,他又常年在外,所得俸祿還不夠他一人揮霍。對此,呂雉苦在心中,當初老父將自己許給劉邦,說他日後必貴。時至今日,也不知他貴在何處,富在哪方?隻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整日帶著兩個孩子在幾畝田園中辛苦操作。風吹日曬,霜打雨淋,流逝的歲月,使呂雉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婦。

一個夏天的上午,天氣炎熱。呂雉帶著兩個孩子在田間割草。她熱得滿身是汗,把剛割好的一堆青草抱到田邊路旁。一個老翁不知何時來到旁邊。呂雉見他滿頭汗水,須髯皆白。

“天氣真熱,敢向夫人討口水喝,不知有否?”老翁對呂雉說。呂雉見他偌大年紀,頓生憐憫之心,忙將水罐送到他的麵前。

“請老丈自用。”

老翁喝完水把碗放下,抬起頭來端詳了呂雉好一會兒,臉上顯出驚奇之色。“老夫自幼學相,小夫人臉透神光,聲含鳳音,今後必當大貴。”

這時,兩子見母與人語,也跑過來觀看。老翁看著來到跟前的一雙兒女,連稱:“貴相,也是至貴之相。”他用手撫摸著劉盈的頭,對呂雉說:“恕老夫直言,自古言:母以子貴。夫人之貴,必應在此子身上。今日有幸

得見夫人母子,多有打擾,就此告辭!"

說完,老翁順路往西,飄然而去。

老翁已走,呂雉還在發愣,心情再難以平靜,正準備攜子歸家,恰劉邦休假回家來到這裏。呂雉便把剛才之事向劉邦說了一遍。劉邦聽說老翁剛走,就邁開大步向西追去。

老翁正走間,忽見有人追來,便停步相候。

待劉邦跑近,上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未等劉邦開口,老翁便說:“君相大貴,如我料不錯,田旁母子定是尊眷。”

“正是,多謝老丈美言。”

“母子所貴,皆因足下,望好自為之。”“如日後真如老丈所言,邦絕不忘今日。”“看相為人,不言酬謝,在此別過。”說完轉身就走。

史書上有這樣一段記載:“至劉邦稱帝,派人尋覓看相老翁,沒有音訊,隻得作罷。”

在人世間,相術難相信,機遇卻是真。凡在世之人,都有機遇,抓住,可能成事;失去,則一事難成。俗話說,時勢造英雄。但必須識時勢,知機遇,且為之奮鬥的人,才能成為英雄。劉邦出身布衣,行遭不齒,但他胸懷大誌,崇拜秦始皇,從本質上講,渴望由貧困變成富貴,由賤位邁入權門。時勢在哪裏,機遇又在哪裏呢?

他隻能耐心等待。閑來無事,他用竹皮編成了一種冠式,但外表頗為粗糙。劉邦手下有兩個役卒,一管亭中雜務,一管巡查緝捕。管緝捕者告訴他,薛地多冠師,能做好此冠。劉邦就叫他帶著冠式前往薛地。數日後,此卒帶著做好的新冠歸來,做得確實精致細膩,約高七寸,廣三寸,平整如板,甚合劉邦之意,被稱為劉氏冠。劉邦興漢後,下令規定:必爵登公乘者,才能戴此冠。

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七月,秦始皇病死沙丘。趙高逼死扶蘇,立胡亥為帝,被稱為秦二世。二世繼位後亂施暴政,民苦不堪言,陳勝首先發難,隨之群雄並起,劉邦的機遇到了……

秦二世元年(前209)初,胡亥頒詔,令各郡縣遣送役徒,西至驪山,加固秦始皇墓。

詔令下到陳縣,縣令在境內貧民中征得壯役數十人,加上獄中囚犯,令泗水亭長劉邦押往驪山。

從陳縣到驪山,翻山涉水,千裏迢迢。縣守恐途中有事,令將眾徒雙手綁起,再以一繩相連。劉邦見人員已齊,辭過父母、妻子,遂率眾起程。

眾徒都是被強征而來,哪個願離故土?哪個願別妻子?隻是畏於苛政,無奈西行。一出城,人群中就怒氣衝天,行速極慢。劉邦雖為押解,但和他們的地位,又能相差多少?所以,任其所為,不加製止,沒想到一出縣境,就逃了幾個,再前行數十裏,又有幾個不見了,到了晚間停宿驛站,清晨起來清點人數,又失去了數人。劉邦孤獨一人,無力四處尋找,隻得自認晦氣,繼續西行。

這日,進入豐鄉(今江蘇豐縣)西邊的大澤。此澤方圓百裏,到處泥濘,遍地葦草。劉邦環顧四周,心想此處逃亡甚易,我當小心防範,如再失人員,我將無法交差。忽然,前麵人群又亂,有幾人乘機掙脫繩索鑽入葦叢。等劉邦趕到時,野葦茫茫,又到何處去尋?心中感到異常煩悶。又行數裏,見前邊路旁有一小亭,亭中有人賣酒,劉邦索性停住隊伍,令眾人就地休息,自己走進亭中借酒澆愁。劉邦本喜杯中物,又加之心情不暢,一杯接一杯,直喝到日頭西下,還未動身。

夜深了,堆堆溝火旁,圍睡著累乏的役徒,而劉邦無睡意,自己奉令押解眾徒,現已逃亡多人。路途險惡,趕到驪山,還不知能剩幾人?現秦律如此嚴酷,到時即使不治自己的罪,恐也難返故土。既然這樣,自己何不……劉邦驟然起身,把眾徒叫醒,使其圍在一起,向大家說道:“你們被押往驪山修墓,工苦吏暴,也不知有多少人葬於異鄉,能生還故鄉者又能有幾人?我已想過,今放你們一條生路,逃命去吧?”

眾人聽後頗吃一驚,覺得像在夢中,醒悟過來,忙給劉邦跪下道:“劉公不忍我等送死,慨然相釋,這等大恩大德,我輩沒齒不忘。隻不知公將我們釋去,又如何回去交差?”

劉邦聞言大笑,遂說:“你們逃後,我也隻好遠走高飛,難道還會回去送死?"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相互解下手上的繩索,四處逃去。唯有十餘壯士,站著未動。

“你們為何不走?”劉邦問。

“劉公如此大德,我等逃走不義,我們已商定,情願跟從恩公,同生共死。”

劉邦見他們這樣說,慨然說道:“多蒙諸位不棄,天高地闊,我們必能闖出一條生路來。”

因怕天亮後官府追捕,劉邦指揮眾人覓小路而行。天上月光明亮,小徑荊草叢生,劉邦醉意朦朧,壯士魚貫而行。正走間,忽然前麵大嘩。有人跑過來說:“不好了,前麵有大蛇擋路,碗口粗細,長約數丈。我們不如按原路退回,另找別路行走……”

不待來人說完,劉邦勃然作色:“壯士行路,豈怕蛇蟲?"

說完,拔劍在手,向前行走數十步,果見一條大蛇橫於小徑之中。蛇見人來,昂頭吐芯,兩眼如燭,盯住劉邦。劉邦見狀,一股熱血自心頭湧起,大叫一聲:“畜生也敢如此?”跨步向前,躲過蛇頭,手起劍落,將大蛇斬為兩截,然後用劍撥開死蛇,辟開

曹參道路,率眾人大步而過。又行數裏,天已將明,眾人也感力乏,劉邦遂令休息,自己覓一幹燥之地臥倒便睡,片刻就進入了夢鄉。醒時,天已大亮。

恰有一豐邑人,也夜過此路,從後邊急匆匆地趕來,一見眾人,便道:“你說怪也不怪,在距這兒數裏之遠,我遇到一位老嫗,隻見她席地痛哭,我問為何如此悲傷?她指著道旁的一條死蛇說:‘我兒本白帝子,化蛇擋道,今被赤帝子殺死。’言罷,又傷心地哭泣起來。我本欲問她為何將蛇當作兒子,誰知,老嫗轉眼不見了。豈不怪事?"

眾人圍攏過來問:“果有此事?”

“是我耳聞目睹,怎能有假!”劉邦坐著未動。來人也不屑與他再說,轉身離去。

劉邦聽在耳裏,喜在心上:“什麽白帝赤帝,不去管他,但這件怪事又應在我的身上,莫非我真要成事?”想到此,渾身來勁兒,站起身來,招呼眾人繼續趕路。

《周禮·天官塚宰·大宰》中說:“祀五帝。”唐賈公彥疏:“五帝者,東方青帝靈威仰,南方赤帝赤驃怒,中央黃帝含樞紐,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光紀。"來人所說白帝、赤帝,就是我國古代神話中五大天地中的二位。

據史書記載,秦襄公時,因立國西方,故作峙,以祠白帝。至秦獻公時,又作畦峙,以祠白帝。所以,白帝在這裏是暗指秦廷。

相傳赤帝為堯之後,在這裏是暗指漢朝。

劉邦斬蛇,由此引出白帝、赤帝之說,為史家借助神話、史料,附會出漢將興、秦將滅的一種輿論。

不久,劉邦帶領眾人已走出大澤,進入了人跡罕至的芒碭山中。

芒碭山(在今河南永城縣東北)分芒、碭兩山:北為芒山,南為碭山,中間相隔七八裏。兩山峰回路轉,穀深林密,野獸出沒,人煙稀少。劉邦見這裏確實是個好隱身之地,便與眾人居住下來,夜宿山洞,渴飲溪水,饑打鳥獸,環境雖苦些,卻也過得安然。

一日,呂雉攜一雙兒女找到了劉邦棲身之地。眾人都感到驚訝,如此大山深澤,一個弱女子還帶著兩個孩子,是怎樣找到這裏的呢?

劉邦也感到奇怪,忙迎上前來將妻子接進山洞。隻見妻子頭發散亂,消瘦了許多,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之意。

“我等隱身在此,外人一概不知,夫人又如何尋到此地?”“君背父母,棄妻兒,潛身山澤,能瞞過他人,怎能瞞得過我?”劉邦感到又會有奇事發生,忙詳問緣由。

“不瞞君說,多少年來,我發現不論君在何處,上麵總有一層雲氣飄浮。我就是憑著觀察天上的雲氣,才找到這裏來。”

眾人一聽,追隨劉邦之意更堅。

劉邦聽後,欣然一笑,說:“當年秦始皇在世,常說東南有天子之氣,莫非應在了我劉邦身上?"

話雖如此,但這畢竟是今後之事,劉邦最關心的是呂雉近來的情況。“我離家之後,你及孩子怎樣?”

呂雉見問,勾起了她滿腹苦水,未語淚先流。待講敘完畢,劉邦也不禁淚濕衣襟。

原來,劉邦走後音信皆無,縣令派人打聽,才知劉邦放走役徒,他也不知逃往何處。縣令大怒,命搜查劉邦親屬,虧太公已與劉邦分家另過,才沒有被株連,而呂雉則被抓入獄中。秦律本來嚴酷,再加呂雉手中無財,在獄中受盡淩辱。有一獄吏,見呂雉尚有姿色,起了歹意,尋機調戲。有一次,此吏欲施無理,恰被另一吏任敖碰到。

任敖,沛縣人,為獄中吏多年,平時和劉邦十分要好。這次見呂雉被捕入獄,便留心照顧,以防不測。

這天,他剛邁進獄門,就聽見了獄吏的調笑聲,呂雉的哭泣聲。頓時激起了他的俠義心腸,一腳將門踢開,掄起拳頭,徑直朝獄吏打去。此吏猝不及防,連中數拳,被打得鼻青臉腫。兩人正打得不可開交,被別吏捉住,送往縣廷。縣令升堂問案,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獄吏說任敖無端生事,徇私打人,任敖說他調戲婦女,理應當該打。當時,功曹蕭何在側,知為呂雉引起,也就有心護著劉家,遂對縣令說:“獄吏知法犯法,應該重罰;任敖出自俠義之心,行為雖魯莽,但尚可原諒。”縣令覺此斷有理,遂判獄吏竹杖四十,解職還鄉;責令任敖日後不可再犯,仍回獄守職。數日之後,蕭何又在縣令麵前為呂雉開脫,說她本為一介女流,在家不聞外事。劉邦之過,罪不在其妻,如將呂雉長期關在獄中,也不是辦法,不如寬釋,也好乘機尋找劉邦。縣令見上邊不究,便做個順水人情,放呂雉回了家,這樣呂雉才得與劉邦相見。

明李贄《史綱評要》卷四《後秦紀》中說:“呂後望氣,老嫗哭蛇,英雄欺人耳?”說“英雄欺人”,不如說史家惑人,借以抬高劉邦。

劉邦見妻子已經找來,怕回去仍遭官府迫害,索性在芒碭山中,找個安靜的處所,辟做了家居。至今山中有個皇藏峪,便是由此得名。

七月,陳勝起兵大澤鄉,不久,稱王陳縣,傳檄四方,號令天下反秦。東南各郡縣,往往殺其守令,響應陳勝。

九月,陳勝兵略四方。蘄縣距沛縣距離較近,蘄縣早為陳勝軍所占,沛令日夜擔心兵壓其城,遂找來蕭何、曹參相商。

“今陳勝兵起,天下混亂,我欲獻城降涉,特請二位前來商議。”蕭何考慮片刻,說道:“君為秦吏,欲叛秦降涉,恐城中忠秦者不服。不如征集四處逃亡之人,可得數百,借以壓眾,如此,大事可成。”

曹參聽出蕭何話中之意,接著說道:“可派人去召劉邦。邦雖犯律,但定有難言苦衷。此人素有豪氣,有膽有識,如將他赦罪召回,定感恩圖報,輔君成事。”

沛令遂聽他二人之言,但不知劉邦隱於何處,該叫何人去尋?曹參又道:“城中有一人叫樊噲,與劉邦有親。劉邦事發後,不知他逃往何處?近幾日,我見他已歸。樊噲定知劉邦藏在何地,可令他前往召喚。”

沛令聽後大喜,命人傳來樊噲。樊噲得令,即刻動身,奔往芒碭山中。

樊噲,沛縣人。生得虎背熊腰,力大無比。因家境貧寒,專靠屠狗為業,呂公見他為人忠厚,便把小女呂耍嫁與他為妻。因此,便與劉邦有了連襟之親。劉邦逃亡後,因怕株連,他也隱於芒碭山中。這次回家探聽風聲,恰被曹參碰見,於是促成了這趟差事。

樊噲進入芒碭山,找到了劉邦,說:“今沛令欲舉城投陳勝,從蕭何、曹參二兄之言,召姐夫回去相佐,以前罪狀全免,特命我持書前來召你。”說著將一封書信交給劉邦。

劉邦閱過來信,得意一笑,立即召來眾人,宣布道:“諸位,今沛令來書,說赦免前罪,叫我們回去助他起事。我們的出頭之日到了,大家準備一下,隨我回沛縣。”

這時,劉邦潛入山澤已有半年之久,陸續收納徒眾數百人。

劉邦率領眾人走至半路,忽見蕭何、曹參狼狽奔來,當即驚問緣由。二人慌忙說道:“前請沛令召公,原待公來起事。不料,樊噲走後,縣令忽生悔念,怕公來對他不利,於是下令緊閉城門,並要抓我二人問罪。虧我二人聞訊較早,越城才得以逃脫,可家眷皆陷城中。”

劉邦聽完,微微一愣,說:“二位不必驚慌,以前多蒙照顧,現暫隨我前往沛縣,我定想方設法,救出二公家眷。"

眾人來到城下,果見城門關閉,但守城者多為百姓。劉邦心生一計,轉身對蕭何說:“公為我修一書,號召城內百姓,殺縣令,開城門,迎我入城。我就不信,城中百姓會全從縣令?"

不久,書已修好,劉邦將書信綁在箭頭上,拈弓搭箭,大喊一聲:“請看我書,不可為了沛令,白白送死?”“嗖”的一聲,箭已射入城內。

天下苦秦已久,今父老兄弟,雖為沛令守城,然諸侯並起,必有一日屠城。為全沛百姓著想,不如共誅昏令,擇能者立之,以應諸侯。如此,方可城好家全,否則,妻子父母將死無葬身之地。

任敖拿著書信急找三老及諸豪傑商議。大家都認為信中所言,句句屬實,且沛令素來不得民心,於是率眾而起,衝進縣廷,殺了縣令,大開城門,將劉邦迎進城來。

劉邦進入沛城,約束部下不得擾民,召集會議,以商善後之事。眾人欲推劉邦為沛令,劉邦說:“天下方亂,諸侯並起,今若薦主不善,就會一敗塗地。我不敢自愛,恐能鮮德薄,難保全城父老兄弟。如此大事,望諸位擇更賢者立之。”

劉邦不是自謙,他雖心懷大誌,但這等事畢竟是頭一次遇到,何必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沒有退身之步呢?這又是一次機遇,他能推掉嗎?

眾人見劉邦有相讓之意,有人提出蕭何、曹參,兩人更是萬般推辭。他二人本是文吏,動筆、出謀還可,領兵征戰卻是外行。再者,二人都已成家立業,恐將來無成,株連宗族,為此,又力薦劉邦,自己相輔;劉邦仍是推辭。眾人正束手無策,一父老說:“我平生素聞劉邦奇異,日後必當大貴,且我等已問過卜筮,屬劉邦最吉。大家欲立你為主,乃人心所向,望勿再推辭!"

劉邦見推脫不掉,隻好應允。於是,眾人共推劉邦為沛公,擇日就職。當時,劉邦已三十九歲。

吉日來臨,劉邦就沛公職。因黃帝戰於阪泉,遂定天下;蚩尤雖敗,然好五兵,所以劉邦與眾人在縣廷之上,祠黃帝,祭蚩尤,殺牲釁鼓,以求福祥。因劉邦曾小徑斬蛇,有老嫗夜哭,又引出赤帝於殺白帝子之說,故立赤旗、赤幟,張掛城中,以表順天滅秦之意。

禮儀後,眾人散去。劉邦獨坐廳中,心情難以平靜,有興奮,有愁悵,也有壓力:自己被推沛公,多年願望已有開端,但這是一條叛秦之路、一條造反之路,這條路一頭通往成功,一頭通往失敗。成功了就能身登尊位,榮華富貴;失敗了就會家破人亡,株連三族。現在已踏上了這條路,不能後退,隻能往前走,但現下事多如麻:要擴軍,要安民,要守城,還要外出攻略……他沉思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劉邦召開了第一次有文吏武將參加的會議。

“諸君,現陳王已遣四路兵馬擊秦,近聞項梁、項羽叔侄起兵於會稽,故齊裔田儋也自立為齊王,數千人為聚者,更不可勝數。今暴秦天數已盡,也正是我等創業之時。為盡快聚集力量,我現授:蕭何為丞,曹參、周勃為中涓,周昌為舍人,夏侯嬰為太仆,任敖、周苛、盧綰等人以客從我。”

“蕭何、曹參,張榜安民,並征召沛子弟,樊噲、周勃、夏侯嬰,編練現有人馬,準備兵略胡陵(今山東金鄉縣東南)、方與(今山東金鄉縣北),其他人員,另有派遣。"

散後,眾人各忙其事。其中,周勃、周苛、周昌又為何人?

周勃,沛縣人,以織蠶箔為業,又善吹簫,故常以此技充役喪家。他又長得身高力大,自幼嗜武,拳腳弓馬無一不通。劉邦下沛縣,他隻身往投,被授中涓。自此,在劉邦麾下,南征北戰,屢立戰功,劉邦稱帝後,官至太尉。

周苛、周昌,堂兄弟,也是沛縣人。秦二世初,為泗水獄卒吏。劉邦為沛公,令人擊破泗水監,二人皆投劉邦。劉邦授周昌為職誌,周苛暫以客從。楚漢戰爭中,周苛戰死滎陽。劉邦稱尊後,周昌官至趙相。

蕭何、曹參奉命後,一麵張榜安民,一麵在沛城內設征兵站多處。周鄰百姓聞劉邦起兵自立,往投者無數,在幾天時間內,便征得兵卒數千人。

樊噲、周勃,夏侯嬰,統兵操練多日,待命進兵。

秦二世二年(前208)十月,劉邦令樊噲、周勃、夏侯嬰統兵,東攻方與、胡陵。數日後,兵壓城下。二城守令,見大兵壓境,知出戰必敗,於是下令死守。樊噲等人準備攻城器械,正欲攻城,忽接劉邦之令,命三人速領軍退守豐邑。樊噲等人不知出了何事,隻得引兵返回。

原來,劉邦之母劉氏,因感風寒,突然去世。消息傳來,眾人頗感吃驚,劉邦更為悲痛。蕭何進言說:“喪期不易進兵,請召樊噲回。”劉邦也隻好如此,遂下令退兵。

半月後,劉邦葬母畢,正欲商議進兵,忽有探卒來報:陳王西進兵馬失敗,周文被困,吳廣被殺,且有一支秦軍向豐邑開來。劉邦聞報,速調集人馬,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