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戰和相濟定匈奴 匈奴擾境

據史書記載,匈奴為夏後氏遠孫淳維,居於中國北境。

匈奴,以畜牧為主,所養多為牛、羊、馬、驢、駝等,住無定所,擇水草茂盛之地居住,待水涸草盡,再徙往他處。為此,匈奴既無城郭,也無宮室,更不懂農耕,以部落為單位,以酋長為統領,設帳為廬,披毛為衣,宰牲為食。但各部落間均有分地,不容侵犯。

匈奴,有語言,無文字,上下尊卑間均以語言相約束。

匈奴人強悍,以騎射為榮,兒時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年時能騎馬射狐、兔,食其肉,衣其皮;及長,能騎駿馬,拉硬弓,各個能征善戰。

其風俗,平時以放牧、射獵禽獸為業,戰時則持兵入伍,從事攻伐。所用兵器多為弓箭、鐵矛,有利則戰,無利則走,隻圖爭利,不知禮儀。自君王以下,皆食牲肉,衣其皮毛,且貴壯健,賤老弱。壯者住好廬,食好肉,衣好皮,老弱者,則居劣廬,食剩肉,衣差皮。

匈奴人自夏周以來,常擾中國北境,隻要有機可乘,便興兵南下,燒殺劫掠一番。

到了戰國末期,北境匈奴漸趨強大。當時,在所存七國中,隻有秦、趙、燕與匈奴接壤。為防匈奴南侵,秦在與其接壤的隴西、北地、上郡,趙在與其接壤的雲中、雁門、代郡,燕在與其交界的上穀、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等郡,分別築起長城,並派重兵防守,因此在較長的一段的時間內,匈奴不敢犯邊。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兼並六國,統一天下。秦始皇三十二年(前215),再次東遊,抵達碣石。適有燕人盧生,來謁始皇,說自己能入海成仙,訪長生不死之術。秦始皇自稱帝以來,一直夢想求仙,見盧生自薦,遂命他率人航海東去,尋求仙人羨門、高誓。盧生奉命前往,但數日不歸,秦始皇便起駕北巡,從上郡返回鹹陽。其時,盧生已還,趕往鹹陽,麵奏始皇,滿口虛無縹緲地說了一大堆,謂仙藥雖沒取到,但仙書已經拿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書,捧呈始皇。秦始皇展開一閱,見洋洋數百言,全是支離難解之詞。唯“亡秦者胡也”一句,看得十分明白,心中暗暗吃驚,想道胡乃北狄之名,古有獫狁、葷粥等部落,居於北境,屢屢犯邊,今改名匈奴,且日漸強大,據仙書所言,日後我大秦天下,必為匈奴所取,這如何了得?於是,頓生討伐匈奴之意。

數日之後,秦始皇下詔,令大將軍蒙恬領兵三十萬,北伐匈奴。

蒙恬奉命,引兵突出北境,匈奴未曾防備,被打得措手不及,四處逃竄。在不到數月時間內,蒙恬就將水草肥美的河南之地(今河套地區)全部攻占,遂將此地劃分成四十四個縣,並把內地罪犯發來充邊。不久,又領兵北渡黃河,乘勝追逐匈奴,占領了陰山等地,又設置了三十四個縣,自此,便在河上築城為塞,又調動大批士卒、民役,將三國長城連在一起,西起臨洮(今甘肅岷縣),東至遼東(今遼寧遼陽市),越山跨穀,綿延萬裏,這就是千古流傳的萬裏長城。

到了秦末,諸侯並起,相繼反秦,海內大亂,一時無暇顧及塞外。被蒙恬逐走的匈奴,乘機南移,隔長城與中國相持。

匈奴稱國王為單於。

“單於姓攣輥氏,其國稱之曰:‘撐犁孤塗單於’。匈奴謂天為‘撐犁’,謂子為‘孤塗’,單子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於然也。”

“單於”,為天子之意。

匈奴稱王後為閼氏。

“匈奴皇後號也。習鑿齒與燕王書曰,‘山下有紅藍,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緋黃,授取其上英鮮者作煙肢,婦人將用為顏色。吾少時再三過見煙肢,今日始視紅藍,後當為足下致其種。匈奴名妻作閼支,言其可愛如煙肢也’。"

“閼氏”,來源於“胭脂”之意。其時,匈奴單於名叫頭曼,生性勇悍,有長子名叫冒頓,勇過其父,得立太子。後,頭曼又續一閼氏,複生一少子,母子均為頭曼所寵愛。閼氏年輕貌美,借得寵之時,在頭曼麵前,數讒冒頓,欲立親子為太子。時間一長,頭曼也生廢長立幼之意,但苦無借口。一日,忽生一計。

匈奴之西有一大月氏國,也以放牧為主,與匈奴同俗。時有人口四十萬,甲兵十餘萬,國勢強盛,常犯匈奴邊界。

頭曼於是派人前往月氏,表示願出質太子,以修兩國友好。實際上,這是一條借刀殺人之計。頭曼明與月氏修好,暗中卻調動兵馬,準備進攻月氏,以借月氏之手,殺掉太子冒頓。

冒頓出質月氏不久,頭曼便發兵攻打月氏。月氏見頭曼來攻,不由大怒,下令誅殺冒頓。不料,冒頓早有防範,他見風聲不對,便暗中偷得一馬,連夜逃出月氏,直奔匈奴大營。

頭曼見冒頓脫險,頗感驚訝,當問明底細後,卻也佩服他的智勇,感於父子之情,遂暫時打消了殺他之念,命其為騎將,領人馬與月氏打了一仗,未分勝負,便率領人馬返回了匈奴。

冒頓歸國後,方知其父此次攻打月氏,並非他意,實乃欲置自己於死地,好立少弟為太子。若非自己有備逃回,早已成了刀下冤鬼。於是怒恨之心遂起,自思,如不早圖良策,日後自己仍不免受害。

數日之後,冒頓終於想出一條馭眾之法,決定先製伏眾人,方可保住自己太子地位。

他命人造出一種上麵有孔的骨箭,使之發射有聲,取名鳴鏑,留作己用。鳴鏑造好,他便招來屬下,叮囑道:“你們見我鳴鏑所射,便當一起放箭,違令者斬!"

屬眾不知冒頓用意,隻好齊聲應令。

冒頓為了訓練屬下為己所用,遂帶他們外出打獵,凡是見到禽獸,隻聽鳴鏑一響,便萬箭齊發,稍有遲延者,便死於刀劍之下。時日一久,再無敢遲緩者。

冒頓見初步目的達到,為了進一步立威,一天,他帶領眾人將自己的寶馬牽出,然後自用鳴鏑向馬射去,眾人聞聲放箭,可憐一匹駿馬就這樣慘死在冒頓手中。當時,有幾個未放箭者,冒頓立即將其斬首。

時過不久,一天冒頓打獵歸來,見寵姬站於帳外,為考驗眾屬從己之心,便以她為靶,一箭射去,從屬一愣,但前命難違,不得不射。有幾個人還以為冒頓弄錯了對象,未敢動手,冒頓察覺後不分青紅皂白,一刀一個全部殺死。自此,眾人再也不敢違令,不管是物還是人,隻聞鳴鏑一響,便接連放箭。

單於頭曼有一匹好馬,放於野外,冒頓看見,搭箭便射,眾人聞聲相隨,頓時將馬射得如同刺蝟一般。冒頓目睹此景心中大悅,自思從屬可用了。

數日後,冒頓請頭曼出獵,自己領眾人隨在馬後,及到了野外,冒頓突然用鳴鏑射向自己的老父,眾人也應聲同射,一代悍王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死在了亂箭之下。冒頓見單於已死,遂率眾返回頭曼內帳,將後母、少弟全部殺死,又處斬了幾名單於親臣,隨後召來臣僚,宣布了自己弑父緣由,便自立為單於。眾臣怕他悍勇,且感老單於也有虧理之處,也就順水推舟地擁他做了國王。

匈奴東邊有個東胡國,向來挾眾稱強,聞冒頓弑父自立,遂派使前來挑釁。胡使來到匈奴,對冒頓說:“我王欲以千金購買貴國千裏馬,望單於恩準!”

冒頓道:“容我商議後再談。”

胡使退後,冒頓召來群臣道:“東胡欲求我千裏馬,為之奈何?”群臣齊道:“千裏馬,乃是先王留下的一匹寶馬,怎可送與東胡?”冒頓聞後,搖首道:“我與東胡相鄰,怎能為了一匹馬,而彼此失了友情,送給他們就是了。”

說完,令人牽出千裏馬,交與東胡來使帶回。

東胡得到千裏馬,以為匈奴軟弱可欺,又遣使來到匈奴,遞上國書,說要冒頓寵姬,送與東胡王為妾。冒頓看罷,傳來左右,左右皆怒,道:“東胡無道,竟敢求我國閼氏,請大單於先斬來使,然後發兵進擊東胡。”

冒頓笑了笑,道:“他既愛我閼氏,就送與他,不能為一女子,而傷了兩國友情。”

當下將愛姬喚出,打扮一番,交與東胡來使帶回。

東胡先要駿馬,後要美人,冒頓皆送與,難道匈奴單於真的可欺?其實,冒頓是匈奴較有心計的一代國王,他逃出月氏,弑父自立,已呈現出一種智悍精神,又怎能容忍得了東胡的放肆無理?他這樣做,是一條驕兵之計,待時機到來,他就會出兵滅胡。

果然,東胡王得了寶馬、美人,心裏異常高興,白日馳騁,夜間偎抱,好不快樂。他總以為,冒頓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兒,沒有什麽大的作為,兩次交往,已證明冒頓十分懼怕自己,於是,他決定再次遣使前往匈奴,要求將兩國交界處的一千餘裏的土地割讓給他。

東胡使臣來到匈奴,對冒頓說:“今奉我王之命,要求貴國將邊界處的空地割讓給我國。”

冒頓聞言,不覺動怒。複召群臣商議,有的說:“此為棄地,割給東胡也未嚐不可!"

有的說:“土地,乃我國之寶,怎可輕易與人?”

冒頓見眾說不一,不禁大怒,起身道:“土地,是國之根本,絕不能割讓他人。凡主張割讓者,罪同賣國,一律處死!"

說完,令左右將東胡來使及主張棄地者,一律推出斬首。爾後,宣諭全國,準備往攻東胡。

匈奴國人本是遊徙民族,一聞主命立即可出。數日後,人馬征齊,冒頓下令,直撲東胡。

俗語說,驕兵必敗。東胡王逐日**逸,不加任何防備,忽聞匈奴人馬已經入境,一時慌得不知所措,倉促招兵,引軍迎敵。

十餘萬匈奴騎兵,在冒頓的率領下,有備而來,且懷有強烈的報複之心,所以,一入東胡,逢畜就搶,逢人便殺,與東胡軍相遇時,已在東胡國縱深之地。

兩軍對陣,冒頓也不搭話,指揮人馬將東胡軍圍起,一聲號角,發動攻擊。頓時,萬馬奔馳,塵煙揚起,箭如飛蝗,中者墜地,刀光閃動,身首異處。匈奴兵各個如狼似虎,拚死衝殺。東胡兵馬本無備迎敵,不論在人數上,還是在士氣上,都不及匈奴,又如何抵擋得住,不久,便大部被殲,東胡王也死於亂軍之中。

冒頓殺死了東胡王,引軍深入,將東胡王廷番帳全部焚毀,掠奪了大量的東胡人畜。自此,東胡國土大部被匈奴兼並。所剩東胡人分為兩支,一支退居烏桓山,後稱烏桓;一支退居鮮卑山,後稱鮮卑。

冒頓消滅了東胡後,搬師西歸。不久,乘士氣正旺,又出兵西進,逐走月氏,再南破樓煩、白羊,將秦將蒙恬所定之地又全部奪回,兵鋒直抵燕、代之境。

此時,中原正處於楚漢爭戰之際,無力顧及邊塞。因此,冒頓才得以揮兵縱橫,統一了塞外大片土地。

從淳維至頭曼,匈奴的發展,經曆了千餘年的曆史,其間,時大時小,或分或合。到了冒頓為單於時,疆土最大,國勢最強,北征眾夷,南與中原為敵。

匈奴在其發展過程中,也學中原,漸定官製,至冒頓,已趨完善,據史書記載,漢前所設官職主要有:大單於以下,設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

在匈奴,稱賢者為“屠耆”。所以,常尊太子為左屠耆王。

匈奴尊者皆可統兵,從左右賢王以下,至大當戶,多者可統萬騎,少者也可統數千,共有二十四位區域長官,立號“萬騎”。

匈奴的大臣,皆可世襲。在匈奴,呼衍氏、蘭氏、須卜氏,為三大貴族之姓。

凡左方王、將,皆居東方,其管轄範圍直抵上穀(今河北懷來東南),東與穢貉、朝鮮交界;右方王、將,皆居西方,其管轄範圍直達上郡(令陝西北部),西與月氏、氐、羌接壤;而單於直接統治的地區,從王廷直到代(今河北尉縣)、雲中(山西長城以外,內蒙西南地區)。各有分地,逐水草遷徙放牧。

在諸大臣中,以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為最大,左右骨都侯輔政。而二十四位區域長官,也各設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相對、都、尉當戶、且渠之屬。如此,自上而下形成了匈奴國獨有的統治方式。

每年正月,眾臣小會於單於王廷,進行小祭。農曆五月,則大會,集會之地稱為龍城,舉行祭祀先祖、天地、鬼神的儀式。秋八月,正是草原牛、馬肥壯之時,再次集會祭地,除舉行祭祖儀式外,還按人、畜的數量,按一定比例上交賦稅。

匈奴的刑法較為簡明,其法規定,殺人者死,偷盜者沒收其家財。犯小罪者,用刀刻其麵;犯大罪者,一律處死。凡因罪入獄者不能超過十天,因此,匈奴獄中所囚罪犯不超過數人。

單於每天朝出拜日,夕外拜月。其座北向,長者在左,卑者在右。其死,盛以棺槨,內置金、銀、衣裘,葬後不以土堆墳,種樹標墓,幸臣、寵妾從死者,往往多達成百上千人。

匈奴興兵有等候星月之習,月圓則攻伐,月虧則退兵。在攻戰中,如斬敵主將,則賜酒一卮,並將所俘獲的人、物全部賜予。為此,匈奴征戰,其將士均圖私利。他們見敵逐利,如鳥群爭食,如戰敗,則四處逃亡。

冒頓在進一步完善了禮儀、製度後,又揮師北上,在不長的時間內,又征服了渾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等國,於是匈奴國勢更加強盛,擁有甲兵四五十萬。

此時,中原境內,漢已滅楚,劉邦聞匈奴已兵壓北境,急議整頓邊防。漢高帝六年(前201)春,劉邦見韓王信頗為壯武,遂將太原郡改為韓國,徙信往鎮太原,以抵禦匈奴。韓王信奉命引兵北進,及到晉陽(今山西太原市),上書劉邦說:“國臨邊境,匈奴數入,晉陽離邊塞較遠,請治馬邑(今山西朔縣)。”

劉邦見書,遂準韓王信所奏。於是,韓王信乃移都馬邑,修城掘塹,招兵買馬,以備匈奴來犯。

同年秋,冒頓聞劉邦派兵鎮邊,當即調集人馬二十餘萬,親領南進,兵圍馬邑。

韓王信聞匈奴兵馬蜂擁而至,將城團團圍住,忙登城俯視,見四野之內,均是胡騎,總兵力不下二十餘萬。自思敵眾我寡,暫守一時尚可,時間一久,怕此城難保。於是,返回王府,修書一封,派使入關,求援京師。

馬邑至長安,近則千裏,就是劉邦聞報即刻發兵,沒有月餘,難達邊塞。而冒頓攻城,晝夜不停,城內守軍傷亡嚴重,如此下去,不待漢軍來援,此城便會陷落,形勢十分嚴重。

韓王信見狀,心情非常緊張,忽然心生一計,何不采取拖延戰術,以待援兵到來。於是修好求和書,派人送往冒頓軍營。豈知,和議還未達成,風聲卻已四處傳開。

劉邦接到馬邑急報,立即調兵星夜兼程,往援韓王。不料,漢軍行至中途,忽聞韓王已向匈奴求和消息,遂不敢再進,紮住人馬,派人回報劉邦。劉邦得知,心疑韓王信已生二心,當即修好一書,派人送往馬邑。信閱帝書,隻見上麵寫道:“抱必死之意不得為勇,抱必生之心不任軍事,寇攻馬邑,你不是因軍力不足難以堅守,而是身處危亡之地,不能履行你的職責。”

信中意思十分明確,責他不待命令,擅向冒頓求和。韓王信素知劉邦多疑,心想如此下去,日後難免被誅,但出路何在?苦思了數日,也沒想出一條良策,索性獻出馬邑,投靠匈奴。決心已下,立即修好降書,派人送往冒頓軍營。

冒頓見到韓王信降書,心中大喜,遂令屬下,停止攻城。不久,信率部屬出城歸降。

數日後,冒頓令信為向導,統領大隊人馬,南越勾注山,直逼太原。邊境局勢驟然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