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義疏財

長聚是比鄉的建製還要小的政區，但從軍事上說卻是一個較為重要的據點，由新野縣(今屬河南)縣尉親自坐鎮指揮。舂陵劉氏兄弟與新市、平林農民軍聯合後的首次協同作戰的目標，就是進擊這個地方。當時因為舂陵兵裝備很差，尤其缺少戰馬，所以劉秀隻好騎了一頭牛參加戰鬥，可謂之曰“騎牛將軍”。不過由於春陵兵與新市、平林軍順利實現了聯合，力量大大增強，加之雙方首領非常重視這次聯合，配合得當，故而首戰告捷。聯軍殺死了對方的指揮官新野尉，奪獲其戰馬，這樣劉秀才得以把所乘坐的牛換掉。

擊長聚、殺新野尉後，聯軍乘勝又選擇進攻唐子鄉(今湖北棗陽北)。這裏屬湖陽縣是莽軍存放輜重的地方，由湖陽尉親自率兵防守。戰鬥的結果，聯軍和上次一樣大獲全勝，莽軍的指揮官湖陽尉也被殺死。聯軍因為連勝兩仗，士氣大為高漲，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軍中分財物不均。”這就是說，聯軍內部因分配戰利品不均而出現了矛盾。

當時，氣氛已經相當緊張。新市、平林軍認為舂陵兵所分財物太多，“眾恚恨，欲反攻諸劉”。麵對這種新發生的情況，應該怎麽辦?當時，舂陵兵麵臨兩種選擇：一是堅持已經拿到手的財物不放，與農民軍為爭奪財物而拚個你死我活，然後雙方分道揚鑣，已經實現的聯合宣布破產；二是以聯合反莽的大局為重，不計較所分戰利品的多少，甚至放棄已經到手的財物，從而達到使聯軍團結一致，以爭取更大的勝利。為了顧全大局，劉秀下令舂陵部的劉氏宗親，把戰爭中所分得財物悉數交出，用來分給其他部眾。不難想象，“諸劉”當中那種目光短淺隻顧眼前利益的人，在當時來說肯定為數不少。而且以這種蠅頭小利進行煽動，也最容易奏效。在一個很短的時間裏，要說服這些人放棄既得利益而服從大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然而，劉秀卻做到了這一點。在這裏可以看出，他所具有的高度的政治智慧和處理複雜局勢的超凡能力。

因為劉秀的這一舉措，使原來緊張的形勢立刻得以緩和，史稱“眾乃悅”。這就是說，農民軍與舂陵兵的團結重新得到了鞏固。在這個基礎上，聯軍又打了一個大勝仗：“進拔棘陽”。棘陽，古之謝國，是當時南陽郡郡治宛城南邊的一個縣，故城位於今河南南陽南，因在棘水之陽而得名。因為這裏距離南陽郡治所在地很近，所以聯軍攻占此地以後，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如果把目光拓展開來，從更大的範圍來看，當時的形勢似乎也有點令人振奮。為了說清楚這一情況，在此還需要把話頭稍微扯遠一點兒。新莽末年的綠林、赤眉起義這兩支農民起義軍的順利發展，沉重地打擊了新莽政權。

為了撲滅勢如燎原的農民革命烈火，王莽於地皇三年(公元22)四月先派太師王匡(與綠林軍首領之一王匡同名)、更始將軍廉丹東向鎮壓赤眉，不久又派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南向鎮壓綠林。然而就在莽軍南下之際，綠林軍遭受到“疾疫”的襲擊，將士死亡近半。在這種情況下，起義軍無奈被迫分為兩支，離開綠林山。

其中，由王匡、王鳳、馬武等率領的“新市兵”,北入南陽後，先有“平林兵”的響應，不久又實現了與“舂陵兵”的聯合，並且接連打了三個大勝仗。離開綠林山的另一支由王常、成丹等率領的“下江兵”,西進南郡的藍口聚(今湖北荊門東北)。由於下江兵始終未能擺脫嚴尤、陳茂率領的新莽軍的追捕，不久就被擊敗。其餘部遂撤入南陽郡隨縣東部萎豁一帶，流動於石龍山和三鍾山之間。經過一番休整，下江兵很快便“眾複振”。於是，他們在春陵與隨縣之間的上唐鄉(今湖北棗陽東南)同新莽荊州牧展開激戰，“大破之”。

這樣一來，在南陽郡的中部和南部，就形成了起義軍連連獲勝而莽軍不斷失敗的局麵。特別是當舂陵、新市、平林聯軍攻占棘陽之後，李通、鄧晨等也都率領自家的“賓客”(實即私人武裝)前來會合，這樣就使聯軍力量大為加強。麵對這樣的大好形勢，舂陵軍的劉縯有點昏昏然了。在他看來，新莽軍隊已經不堪一擊，所以決策要從棘陽北進，向南陽郡的首府宛城進軍。

當劉縯率軍自棘陽出發，行進到一個名叫小長安聚的地方時，便遇到新莽前隊大夫(南陽郡守)甄阜、屬正(郡尉)梁丘賜率領的官軍的攔擊。由於舂陵兵缺乏必要的心理準備，倉促應戰，加之當時漫天彌霧，能見度極差，於是被殺得大敗，幾乎全軍覆滅。

亂軍中劉秀單槍匹馬逃了出來，未走多遠便遇見妹妹劉伯姬。劉秀急忙扶其上馬，兄妹二人“共騎而奔”。沒有料到的是前行未久，又遇到二姐劉元和她的三個女兒。劉元嫁給新野鄧晨為妻，而劉秀常去新野，可以說與二姐一家關係很密切。當舂陵軍攻占棘陽後，鄧晨攜全家老小及賓客前來投奔，卻沒想到在小長安卻落得如此這般下場。劉秀飛身下馬，催促二姐及三個孩子趕快上馬。

劉元在危難中見到親人的到來，自然喜出望外，然而麵前的現實卻又讓她很快冷靜下來：在追兵臨近的情況下，一匹馬如何能馱六個人逃命?!這時做姐姐的尊嚴感和自我犧牲精神使她毅然揮手向弟弟大聲喊道：“行矣，不能相救，無為兩沒也!”其意是說，你和伯姬趕快逃走吧，目前已經不能相救了，千萬不可幹那種“兩沒”即誰也逃不掉的傻事!

劉元話剛說完，新莽追兵就已經來到眼前，無奈之下，劉秀隻好含淚催馬逃走，而劉元和她的三個女兒全部遇難。這一仗，劉秀的二哥劉仲也被殺害，另有本宗族的數十人亦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