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起兵

劉秀與李通自那次會麵定謀之後,便開始分頭行動,積極籌備武裝起義。

當時,人們的宗族觀念還非常強烈,所以劉秀家族並沒有脫離整個劉氏宗族,他們均以舂陵為聚居之地。

劉秀正因為舂陵這種特殊的曆史背景才來此地組織、發動武裝反莽的鬥爭了。事實上,在王莽統治期間,盡管有一些劉姓皇族成員追隨王莽,但總的來看,劉姓宗室在王莽統治時是受打擊排斥的。就拿舂陵侯這支而言,舂陵康侯劉敞及其子劉祉的遭遇便很具有代表性。劉敞是舂陵考侯劉仁之子,“謙儉好義,盡推父時金寶財產與昆弟”,地方官把他的義行上報給朝廷,遂被授予廬江都尉的官職。

可是才過了一年多,就因為族兄安眾侯劉崇起兵反莽之事受到牽連,被免職遣還封地。說起來劉敞與劉崇也還真有那麽一點兒瓜葛,原來漢平帝時,有一次劉敞和劉崇俱朝京師,助祭明堂。劉崇對王莽的所作所為將危及漢室心中非常不滿,便私下裏對劉敞說道:“安漢公擅國權,群臣莫不回從,社稷傾覆至矣。太後春秋高,天子幼弱,高皇帝所以分封子弟,蓋為此也。”劉敞從內心來說完全讚同這一看法,不過他卻沒有劉崇那樣的膽量,把自己的看法直接表達出來。

劉崇武裝反莽失敗後,劉敞心裏很害怕,打算結援樹黨,於是特地迎娶名臣翟方進之子高陵侯翟宣的女兒給兒子劉祉做媳婦。沒有料到的是成親才二十多天,翟宣的弟弟翟義便起兵反莽,南陽郡於是將翟宣的女兒捕殺,同時把劉祉也投進了監獄。麵對突然發生的這一切,劉敞急忙上書謝罪,表示“願率子弟宗族為士卒先”。因為這時王莽剛剛居攝,為了穩定形勢,打算安慰宗室,所以也就沒有加罪於他們。

等到王莽真當了新朝皇帝,便開始全麵削弱劉氏宗室的勢力。其規定劉氏為侯者皆降稱子,食孤卿祿;後來幹脆“皆奪爵”。在劉敞死後不久,劉祉“遂特見廢,又不得官為吏”。通過這些,不難看出春陵劉氏同新莽政權之間的新仇舊恨。也正因為這樣,所以那位“性剛毅、慷慨有大節”的劉秀長兄劉縯,"自王莽篡漢,常憤憤,懷複社稷之慮,不事家人居業,傾身破產,交結天下雄俊”,時刻準備著推翻王莽,匡複漢室劉姓的天下。

而劉秀看到哥哥“素結輕客”,也就想到有朝一日“必舉大事”,所以當李通以圖讖遊說時,“遂與定謀”“乃市兵弩”。此次劉秀回到春陵,並帶來一位“素好事”的李軼,這對劉縯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於是,他開始出麵召集當地的豪傑人物計議說:“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連年,兵革並起。此亦天亡之時,複高祖之業,定萬世之秋也!”眾豪傑聽了以後,都表示讚同。這樣劉縯遂“分遣親客於諸縣起兵”,而他本人則組織了七八千舂陵子弟,“自稱柱天都部”,舉起了武裝反莽的旗幟。

時在地皇三年(公元22)十月,按照劉秀和李通的謀議,舂陵起兵是要與宛城的武裝起義相呼應的。然而,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宛城方麵卻出了問題。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原來,李通派往長安給父親李守報信的李季,在半路上得病死去,幸虧李守消息靈通,暗中已經知道了這一情況,於是打算逃之夭夭。李守一向與同鄉黃顯關係非常密切,當時黃顯官居中郎將。黃顯聞知此事後,急忙趕去對李守說:“今關門禁嚴,君狀貌非凡,將以此安之?不如詣闕自歸。事既未然,脫可免禍。”

李守聽從了黃顯的勸告,立即上書請求自免官職,歸死故鄉。沒想到怕是奏章未及上報之際,李通等事情就暴露出來,王莽遂將李守關進監獄。這時,黃顯出來為李守說情道:“守聞子無狀,不敢逃亡,守義自信,歸命宮闕。臣顯願質守俱東,曉說其子。如遂悻逆,令守北向刎首,以謝大恩。”王莽聽了這番話,心裏感到還比較舒服,於是批準黃顯的請求。

正在這緊要關頭,前隊(南陽郡)又送來了關於李通起兵謀反的詳細報告,王莽見狀勃然大怒,要馬上殺掉李守。黃顯再次站出來為李守力爭,結果被王莽一並殺死。而李守家在長安者亦被盡殺之。在宛城方麵來看,李通雖說早就逃脫,但其兄弟、門宗六十四人皆遭殺害。這樣一來,宛城起義的計劃便無法實現。由於宛城的變故,春陵劉氏兄弟就成為無援的孤軍,形勢的發展對劉氏兄弟來說非常不利。特別是當時春陵劉氏宗族內

部人心不齊,他們雖與新莽朝廷存在著尖銳的矛盾,但真要讓他們起來造反卻信心不足。

劉縯起事之初,“諸家子弟恐懼,皆亡逃自匿”,並紛紛揚言說:“伯升殺我!”意謂劉縯起兵造反,是置我等於死地。當時的情況不僅“子弟”如此,就是在一些劉氏長者和親屬裏麵,似也同樣存在著某種對起兵的不理解和相當的不穩定情緒。如劉秀把起兵反莽之事告訴叔父劉良後,劉良聽後大怒道:“汝與伯升誌操不同,今家欲危亡,而反共謀如是!”再如劉氏兄弟起事後,鄧晨家族的人也曾發出“家自富足,何故隨婦家人入湯鑊中”的怨言,等等。

為了穩定人心,劉秀身著“絳衣”(一種紅色的將軍戰袍),頭戴“大冠”(一種將軍使用的武冠),就在人群裏轉來轉去,有意讓大家看見。眾人看見劉秀這一身戎裝打扮,都吃驚地說:“謹厚者亦複為之!”意思是說,連平時處事穩健、溫文爾雅的劉秀也起而造反了,我們還怕什麽?!於是“乃稍自安”。

對於這類剛剛發生不久的往事,在劉氏兄弟心裏應該說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這讓他們覺得單單率領這樣一支人心欠穩、孤立無援的隊伍,後果將是不可想象的。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盡快擺脫孤立無援的處境,為了把反對王莽的武裝鬥爭繼續進行下去,他們很自然地或者說是本能地就要力求與活躍在南陽地區的新市、平林兩支農民起義軍實行聯合,來達到共同推翻新莽統治的目的。

於是,劉縯派族人劉嘉,即曾在長安太學學習的劉秀的族兄,前往新市、平林軍駐處,同其首領王鳳、陳牧具體商議聯合作戰問題。這裏應該說,劉氏兄弟聯合農民起義軍的這一步棋走得相當高明。而實際上,在當時這也是最佳的選擇。而對農民軍這方麵來說,這種聯合也同樣是非常需要的。

地皇三年(公元22)夏季的“大疾疫”,使綠林農民軍“死者且半”;在此不得已的情況下,起義軍“乃各分散引去”。其中由王匡、王鳳、馬武等率領的一支起義軍,“北人南陽,號新市兵”“自稱將軍”。

這年七月,新市兵進攻隨縣(今屬湖北),未能取勝。正值此時,“平林人陳牧啟湛複聚數千餘人,號平林兵,以應之”。這之後,新市、平林起義軍的具體戰果如何?曆史上並無說明,不好妄加猜測。但有一點是可以斷定,即這兩支起義軍就活動在南陽郡的南部離春陵不遠的地區,而且沒有什麽特別的發展前景。他們也同樣麵臨著一個尋求友軍,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問題。

因而,當劉氏兄弟的使者劉嘉到來之後,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合軍而進”的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