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謀起兵

在王莽居攝元年(公元6),有一天,安眾侯劉宰相約張紹在一起秘密謀劃,最後得到一結論:“安漢公專製朝政,必危劉氏。天下非之者,乃莫敢先舉,此宗室恥也。吾帥宗族為先,海內必和。”於是,率眾百餘人進攻宛城(今河南南陽),盡管很快就失敗了,但卻打響了武裝反莽的第一槍。

到了第二年,東郡太守翟義在都試兵馬的時候,趁機發動了反王莽的武裝起義。翟義擁立嚴鄉侯劉信為天子,自號大司馬、柱天大將軍,傳檄各地,揭露王莽“毒殺平帝,攝天子位,欲絕漢室”的醜惡嘴臉,並號召“共行天罰誅莽”。眾人紛紛來投。很快,反莽軍就擁眾十餘萬人,聲勢頗為浩大。如果說劉崇率百餘人攻宛,雖令王莽大吃一驚卻有驚無險的話,那麽這次翟義的起事倒著實讓王莽深感危機的嚴重了。

他“惶懼不能食,晝夜抱孺子告禱郊廟”,一方麵急調大軍前往予以鎮壓;另一方麵則仿照《尚書·大誥》做了一道策文頒行天下,“諭以攝位當反(返)政孺子之意”。三輔地區聽說翟義起事,槐裏(今陝西興平東南)男子趙明、霍鴻立即響應。一時間,東起茂陵(今陝西興平東北),西至汗縣(今陝西隴縣),共有二十三個縣的人幾乎是同時並起。

趙明、霍鴻自稱將軍,“攻燒官寺,殺右輔都尉及檠令”,聚眾達十餘萬人。他們見長安空虛,便率眾直逼京師,“火見未央宮前殿”。當時,長安城中風聲鶴唳,一片混亂。是年冬末,翟起義軍失敗。第二年春天,趙明與霍鴻也戰敗身亡。王莽眼看著渡過難關,非常得意,除了對叛逆首領施行掘祖墳、誅種嗣、滅三族的嚴懲之外,還下令把所有參與起事的三輔吏民的屍體,分別堆放在濮陽(今河南濮陽南)、無鹽(今山東東平東)。圉(今

河南杞縣南)、槐裏、鼇屋(今陝西周至東)等五地的通衢大道旁,立木表,上書“反虜逆賊鰻鯢’六字,用來威嚇天下。

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又發生了朝中期門郎張充等六人試圖密謀劫持王莽、擁立楚王劉行為帝的事件。這件事因計劃不周,還沒實行就失敗了,但卻表明人們並未被王莽的高壓政策所嚇倒。王莽即位之後,武力反莽的鬥爭從來沒有停止過。就在新朝建立當年的初夏,徐鄉侯劉快結黨數千人,從自己的封地起兵反莽。劉快率眾進攻即墨(今山東平度東),聲勢浩大。這年冬天,真定的劉都等人又密謀舉兵反莽未遂。

接二連三發生反叛事件,搞得新莽政治上極不穩定,甚至一些狂悖之人也開始借題發揮。如當時長安城裏有一名叫“碧”的“狂女子”,立於大道之中,呼喊什麽“高皇帝大怒,趣歸我國;不者,九月必殺汝”之類。新莽立國將軍孫建,始建國二年(公元10)十一月奏言中所陳述的兩件事較有代表性地反映了那時社會的真實情形,其一是轉呈西域將但欽上報的一則消息:“九月辛巳,戊己校尉史陳良、終帶共賊殺校尉刁護,劫略吏士,自稱廢漢大將軍,亡人匈奴。”其二為孫建本人的親身經曆:“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劉氏當複,趣空宮!’收係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以上所講的兩件事,一起邊防軍官反莽叛逃事件和另一起京師人冒充漢帝兒子的詐騙案,充分說明當時民間反莽的情緒十分高漲,反莽的活動已經蔓延得相當廣泛。

盡管它和以後的綠林、赤眉這類農民起起義軍存在著本質的區別,但在反對新莽這一點上還是非常相同的。上述頻繁的武裝反莽鬥爭基本都是由劉氏宗族或者官宦上層人物發動的。像首舉武裝反莽義旗的劉崇,乃長沙定王的後裔,說起來與劉秀還是同宗哩!再如反莽聲勢、影響最大的翟義,是成帝朝名相翟方進的兒子。他們的反莽,主要目的是政治上的。特別是劉氏皇族,由於王莽代漢對他們來說打擊最為沉重,因此他們也就必然成為反莽的急先鋒。這幾次起兵後,王莽對劉氏宗室進行了更嚴酷的報複。劉崇失敗後,王莽下令“汙池劉崇室宅”。劉信、翟義失敗後,劉信的兒子、翟義的母親、哥哥等親戚二十四人,“皆磔暴於長安都高四通之衢”,命令人民都去觀看。不但如此,還把翟義之父翟方進和先祖墓挖出棺材燒樞平墳,並“夷三族,誅及種嗣,至皆同坑以棘五毒葬之”。翟義的黨羽王孫慶不幸被捕,王莽竟“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刳剝之,量度五髒”,殘酷至極。對於劉氏宗室,王莽建國後,都先後削其實權。如始建國元年(公元9)正月,“諸劉為郡守,皆徒為諫大夫”,改為空銜;始建國二年(公元10)十一月,又下令“諸劉為諸侯者,當與漢俱廢”“其為吏者,皆罷,待除於家”。也由於這些措施,必然更加深了劉氏與王氏兩大集團的矛盾,後來劉玄、劉縯兄弟和劉永以及《漢書·王莽傳》所提到的“故漢鍾武侯劉聖,聚眾汝南”的反莽起兵,都與這些原因有直接關係。《後漢書·劉盆子傳》載,當赤眉軍兵近長安時,求劉姓尊立之,軍中僅屬於城陽景王之後者,即多達七十餘人。劉氏宗室參加反莽起兵,說明了王莽集團與劉氏宗室矛盾激化的嚴重程度。

具有漢皇族血統的劉秀,對於劉、王兩姓在政治上的消長先天地便具有特殊的興趣,非常注重時局的發展變化。劉秀自長安返鄉後,即避吏新野,並經常來往於新野與宛城之間,做販賣糧食的生意。這在表麵看來在政治上毫無作為,甚至當姐夫鄧晨用話激他促其表態時,也隻是笑而不答。實際上,他心裏什麽都明白,不過沒有外露而已。這是因為他還需要繼續尋找一種合適的,足以支持自己踏上新征程的精神力量。

就在這時候,有一個名叫李通的人開始以圖讖前來遊說劉秀。李通,字次元,南陽宛城人。家裏世代經營工商業致富,為當地的著姓。其父李守,身高九尺,容貌絕異,為人嚴毅,即使在家裏也和在官府一樣絲毫不苟。李守起初跟隨劉歆,喜好天文曆法讖記,後官拜新莽宗卿師。因為有了父親這層關係,李通也做了五威將軍從事,不久又外放為巫縣(今重慶巫山北)縣丞,因治理有方在當地小有名氣。

新莽末年,老百姓愁怨不已,紛紛造反。李通經常聽父親講圖讖所說的“劉氏複興,李氏為輔”這句話,便把它牢牢記在心中,希望有朝一日能通過自己的努力變為現實。由於家境富裕,雄踞地方之首,所以他對於做個小小的縣丞並不感興趣,於是就自求免職回到家鄉。當時,由綠林農民軍分散而形成的下江兵、新市兵、平林兵,正向四周擴展,南陽亦屢有**。

麵對這樣的局勢,李通的從弟、“素好事”的李軼提議說:“今四方擾亂,新室且亡,漢當更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泛愛容眾,可與謀大事。”李通聽後,笑著答道:“吾意也!”意思是說,這也正是我的想法。恰恰在這個時侯劉秀避吏逗留在新野、宛城一帶,李通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即讓李軼去請劉秀。而劉秀也早就耳聞李通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君子,十分傾慕。

但由於一件不愉快的往事幹擾,卻使劉秀處於既想相見又不願相見的尷尬境地。這是因為李通有個同母弟申徒臣(或曰同母兄公孫臣),會醫術,在當地也有點小名氣。有一次,劉秀的哥哥伯升去請他,沒有想到他卻百般刁難。伯升性急暴躁,一怒之下竟將對方殺了。劉秀心裏因為惦記著這件事,擔心李通伺機報複,所以便把前來相請的李軼拒之門外。沒想到李軼這人還真有耐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請。沒有辦法,劉秀隻得勉強與之相見。

李軼向劉秀轉達了李通的仰慕之意和相邀之情,劉秀也表示了同意前往拜會李通,並相互結交的意願。這樣一來,雙方總算是有了初步的溝通。不過在劉秀的心裏總感到有些不安,於是便買了把刀藏在懷裏,作為防備措施。劉秀應邀如期來到李通家,李通見到劉秀如期到來非常高興,連忙迎上去緊緊握住劉秀的手,在這個時侯劉藏在懷裏的刀卻不合時宜地露了出來。李通見狀即對劉通說:“一何武也!”意謂多麽好武呀!劉秀聽了非常不好意思,隻好搪塞說:“蒼卒時以備不虞耳!”“蒼卒”即“倉促”之意,也就是說遇到突發事件以備不測。也正因為如此一個開場,反而把雙方原有的距離大大縮短了。

兩人在彼此交談之後,都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共語移日,握手極歡”。李通乘勢把“劉氏複興,李氏為輔”的讖文講了出來,言下之意是說,複興的劉氏就應驗在你劉秀身上,而為輔的李氏自然便是我李家了。劉秀聽了之後,不知李通是不是說的真話,顯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不敢以自己去比附讖文裏的劉氏。當時,李通的父親李守在長安,劉秀就用試探的口氣問李通道:“即如此,當如宗卿師何?”也就是問對宗卿師應該怎麽

辦?李通回答說:“已自有度矣。”這裏的“度”,是“計度”的意思。緊接著,李通就開始把他的打算與安排,向劉秀做了詳細介紹。劉秀這才了解到李通的真正意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遂相約結,定謀議”。

他們約定在立秋都試騎士那天,計劃仿效當年翟義利用都試起兵反莽的做法,劫持前隊大夫(南陽太守)甄阜及屬正梁丘賜,因以號令大眾,發動反莽的武裝起義。根據這一計劃,劉秀與李軼立即動身回春陵,在那裏組織人馬,“舉兵以相應”。與此同時,李通派遣“從兄子”李季趕赴長安,將與劉秀的計劃向父親李守匯報。就這樣,又一場武裝反莽的鬥爭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