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邊疆政策 對待匈奴政策

東漢建立之後,匈奴對東漢政權基本上持一種敵視態度。他們除不時南下侵擾之外,還支持彭寵的叛亂,到了後來又扶植盧芳建立傀儡政權,使北方邊境烽煙四起。

劉秀因為東漢初期的現實情況不允許對匈奴用兵,所以對匈奴采取羈糜政策。建武六年(公元30),他首次與匈奴通使,所派使臣仍然是當年更始遣使匈奴的歸德侯劉颯。不過這次匈奴人對待使臣還算客氣,“亦遣使來獻”,給予積極的回應。劉秀看到這種情況,自然高興,於是“複令中郎將韓統報命,賂遺金幣,以通舊好”。

沒有想到這回匈奴單於又驕踞起來,“自比冒頓,對使者辭語悖慢”。盡管如此,劉秀仍然委曲求全,“待之如初”,從而在表麵上維持著“使命常通”的局麵。然而匈奴人並不滿足於這種狀況,他們“數與盧芳共侵北邊”,這就嚴重威脅著東漢帝國的安全。

建武九年,劉秀令大司馬吳漢率王常等四位將軍進擊盧芳屬將賈覽、閔堪於高柳(今山西陽高)。賈覽、閔堪由於得到匈奴的救援,兵力增強了許多,吳漢等連戰不利,“經歲無功”。由是“匈奴轉盛,鈔暴日增”,至建武十三年,“遂寇河東,州郡不能禁”。建武十五年,劉秀一麵“遣吳漢率馬成、馬武等北擊匈奴”,一麵“徒雁門、代郡、上穀吏民六萬餘口置居庸、常山關以東,以避胡寇”。這樣一來,匈奴左部便乘虛“轉居塞內”;東漢政府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擔憂,於是“增緣邊兵郡數千人,大築亭候,修烽火”,開始加強防禦。

當然,這期間雙方也並非因此而沒有來往。例如建武十四年,匈奴便曾“遣使奉獻”,而東漢也派遣中郎將劉襄回報。這樣,漢甸之間信息的傳遞還是靈通的。這個時期,盧芳亡命在匈奴,“匈奴聞漢購求盧芳,貪得財幣,乃遣芳還降,望得其賞”。這樣一來,“盧芳自匈奴複入居高柳”。然而盧芳自從回到漢境之後,“以自歸為功,不稱匈奴所遣”,自己投降了東漢,並因此被封為代王。這就等於讓匈奴吃了一個啞巴虧,因為這個原因“單於複恥言其計”“由是大恨,入寇尤深二十年,遂至上黨、扶風、天水;二十一年冬,複寇上穀。中山,殺略鈔掠甚眾,北邊無複寧歲”。

正在北方邊境形勢日趨緊張,匈奴入侵日益升級的時候,匈奴內部卻天災人禍並發,這樣北方邊患一時間反倒自己就緩解了。

建武二十二年(公元46),“匈奴單於輿死,子左賢王烏達侯立;複死,弟左賢王蒲奴立”。短短一年中,接連死了兩位單於,這樣勢必造成政治上的動**。而當時“匈奴中連年旱蝗,赤地數千裏,草木盡枯,人畜饑疫,死耗大半”。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蒲奴單於擔心東漢乘其敝而伐之,“乃遣使詣漁陽求和親”,漢廷則派中郎將李茂報命。

這個時候,匈奴貴族內部爭奪單於繼承權的鬥爭也日漸激烈起來。領有匈奴南邊八部及烏桓的右奠鞬目逐王比,為前呼韓邪單於之孫,最開始由於口出怨言受到單於輿的懷疑和監視,及輿死後又因未能立為單於而因此心懷憤恨,於是秘密派遣了一個叫郭衡的漢人帶著全匈奴的地圖,在建武二十三年到西河太守那裏要求內附。其後事情泄露,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遂斂所主南邊八部眾四五萬人”,另起爐灶。蒲奴單於“遣萬騎擊之,見比眾盛,不敢進而退”。

建武二十四年春,匈奴八部大人共議立比為呼韓邪單於。為什麽要襲用比的祖父呼韓邪單於的名號,就是希望要像他當年那樣,“依漢得安”,保持與漢的臣屬關係。於是比遣使到五原塞(今內蒙古包頭西北),向漢表示“願永為著蔽,提禦北虜”。劉秀於是將這件事交給公卿討論,“議者皆以為天下初定,中國空虛,夷狄情偽難知,不可許”。

這時隻有武官中郎將耿國主張“直如孝宣故事受之,令東捍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複邊郡”。劉秀采納了這個意見。到了當年冬天,比自立為呼韓邪單於,從這時候起匈奴正式分為南北兩匈奴。經過這樣的變故,東漢的北方邊境安全因親漢的南匈奴的建立,也就大為改觀。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南單於遣使詣闕貢獻,奉藩稱臣”,同時派遣其弟左賢王莫將兵萬餘人出擊,一舉俘獲北單子弟奠鞬左賢王,又破北單於帳下,並得其眾合萬餘人,馬七千匹,牛羊萬頭。“北單於震怖,卻地千裏”。此後不久,奠鞬北部骨都候與右骨都煥率眾三萬餘人,也來歸降南單於。三月,南匈奴再次派遣使臣到洛陽,“獻國珍寶,求使者監護,遣侍子,修舊約”。

又過了一年,也就是建武二十六年(公元50),劉秀派遣中郎將段彬、福校尉王鬱出使南匈奴,在距五原郡(治九原,今內蒙古包頭西)西部塞八十裏的地方,立其王庭。單於比延迎漢使。沒有想到見麵後,使者要求他按照漢朝的禮儀,“當伏拜受詔”。單於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跪下去俯首稱臣。段彬等回朝複命,劉秀對單於的表現頗為滿意,遂下詔允許南匈奴人居雲中郡(治今內蒙古呼和浩特西南)。南單於遣使上書謝恩,“獻駱駝二頭,文馬十匹”。

這年的夏天,南單於所俘獲的北匈奴奠鞬左賢王率其眾及南部五骨都侯會三萬餘人叛歸,他們在離北王庭三百多裏的地方,共立奠鞬左賢王為單於,這樣一來就出現了匈奴三單於並立的局麵。不過才過了短短的一個月之後,新立單於所部便發生內亂,“更相攻擊,五骨都侯皆死,左賢王遂自殺,諸骨都侯於各擁兵自守”。

這年秋的一天,南單於“遣子入待,奉奏詣闕”。劉秀詔賜單於冠帶、衣裳、黃金璽、紫網綬,安車羽蓋,華藻駕駟,寶劍弓箭,黑節三,駙馬二,黃金、錦繡、繒布萬匹,絮萬斤,樂器鼓車,檗戟甲兵,飲食什器;“又轉河東米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贍給之”。劉秀同時還令負責監護的中郎將設置安集掾史,率武裝弛刑徒五十人,“隨單於所處,參辭訟,察動靜”,以體現監護之責。

到了年終時,單於則“遣奉奏,送侍子入朝,中郎將從事一人將領詣闕”。這時漢朝廷也派遣謁者送前待子回還單於王庭,雙方“交會道路”。元旦朝賀大典及拜祠陵廟結束後,漢廷即遣還匈奴使者,“令謁者將送,賜彩繒千匹,錦四端,金十斤,太官禦食醬及橙、橘、龍眼、荔枝;賜單於母及諸閼氏(單於妻)、單於子及左右賢王、左右穀蠡王、骨都候有功善者,繒彩合萬匹”。這樣的相互來往,在以後成為製度,“歲以為常”。

因為東漢與南匈奴建立了十分密切的友好關係,所以便讓雲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門、上穀、代八郡內徙以避匈奴侵擾的民眾,又都還歸本土。朝廷派遣謁者分別率領弛刑徒,補治城郭,負責具體的遣返工作,對還歸者“皆賜以裝錢,轉給糧食”。

這年冬天,先前叛逃的五骨都侯子率領著所屬三千人逃往南部,北單於派騎追擊,又把他們通通抓獲。南單於因此出兵與其交戰,結果反而吃了敗仗。在這種情況下,劉秀複詔南單於徙居西河美稷(今內蒙古準格爾旗西北),並使中郎將段彬及副校尉王鬱屯留西河郡擁護保衛他們,“為設官府、從事、掾史”。又令西河長史每年率騎二千人,弛刑徒五百人,協助中郎將衛護單於,“冬屯夏罷”。

這件事也從這個時候起,成為製度。南單於徙居西河之後,也列置諸部王,幫助漢廷捍戍邊疆。其使韓氏骨都侯屯北地,右賢王屯朔方,當於骨都侯屯五原,呼衍骨都侯屯雲中,郎氏骨都候屯定襄,左南將軍屯雁門,粟籍骨都侯屯代郡,“皆領部眾,為郡縣偵羅耳目”。北單於看到東漢和南匈奴如此緊密的聯防,“北單於惶恐,頗還所略漢人,以示善意”。其鈔略的士兵每到南部下,還過亭候,立即道謝說是咱擊亡慮”“非改犯漢人也”。

建武二十七年,北單於派遣使臣到武威請求和親,劉秀召集公卿廷議,因為意見分歧很大,始終無法做出最後的決定。這時皇太子劉莊進言道:“南單於新附,北虜懼於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虜,臣恐南單於將有二心,北虜降者且不複來矣。”意謂南單於新近歸附我們,北匈奴害怕受到討伐,所以傾注全力打聽消息,爭搶著前來歸義;現今我們未能出兵,若反而交通北匈奴,我擔心南單於將會產生二心,而北匈奴也不會再來歸降了。

劉秀聽了自己兒子的話,細仔分析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告知武威太守“勿受其使”。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北匈奴再次造使,這次直接來到京師,“貢馬及裘,更乞和親,並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朗客與俱獻見”。劉秀讓三府(太尉、司徒、司空府)討論如何酬答這件事,司徒掾班彪上奏認為:“羈糜之義,禮天不答”“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世呼韓邪、郅支行事;報答之辭,必令有適”。意思是說,我們如果想籠絡匈奴,就不能不對其禮敬行為給予回應;可以多給些賞賜,大體與對方所獻貢品價值相當,並明確告他們應當記取前代呼韓邪歸漢友好和郅支叛漢被誅的曆史經驗;回複對方的說辭,必須恰如其分合乎情理。

班彪還特地為了這件事草擬了說辭的草稿奉上,以供參考。劉秀采納了班彪的奏言,對北匈奴答之以禮。到了建武二十九年,可能是為在南、北匈奴間求得某種平衡,劉秀又賜給南單於羊數萬頭。建武三十一年,“北匈奴複遣使如前”,東漢朝廷仍然作璽書報答,賜予彩繒,但卻沒有派遣使者。

光武帝中元元年(公元56),南匈奴單於比逝世。漢廷於是派中郎將段彬“將兵赴吊,祭以酒米,分兵護衛之”。比弟左賢王莫繼立,是為丘浮尤輥單於。劉秀“遣使齎璽書拜授璽綬,賜予衣冠及彩繒”。以後單於去世,漢廷皆吊祭逝者,慰問新立者,均“以此為常”民莫是個短命的單於,到了第二年次年便死去,其弟汗繼位。不過這一年,劉秀也逝世了。所以總的來看,光武一代,自南匈奴內附之後,可以說與南匈奴的關係是非常密切而友好的,與北匈奴也建立了較為正常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