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道揚鑣 劉縯之死

劉秀在昆陽大捷以後,向潁川郡進軍。他率兵一舉攻克潁陽(今河南許昌西)之後,便折向西南進攻父城(今河南平頂山北),遭到頑強抵抗,久攻不下,隻好屯兵於該縣的巾車鄉,暫作休整。

父城有位名叫馮異,字公孫的人,史稱“好讀書,通《左氏春秋》《孫子兵法》”,當時以潁川郡郡椽身份“監五縣”。有一天,在去屬縣時不巧被劉秀的手下抓獲。馮異的從兄馮孝及同郡老鄉丁琳、呂晏這時均在劉秀軍中效力,因為他們共同推薦馮異,因而得到劉秀的召見。馮異對劉秀說道:“異一夫之用,不足為強弱。有老母在城中,願歸據五城,以效功報德。”劉秀聽罷,稱“善”讚同,於是便放了他。馮異回去後,對父城長苗萌講:“今諸將皆壯士屈起,多橫暴,獨有劉將軍所到不擄掠。觀其言語舉止,非庸人也,可以歸身。”苗認為馮異說得很有理,遂答道:“死生同命,敬從子計。”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一起突發性事件使劉秀不得不急忙南還更始政權都城宛。

自昆陽之戰後,更始政權內農民起義軍與舂陵軍的矛盾鬥爭在新的形勢下更加激化,“新市、平林諸將以劉縯兄弟威名益盛,陰勸更始除之”。劉縯因軍事和組織才能,在綠林諸部中逐漸建立了很高威信,不僅“豪傑皆歸於伯升”,各地王莽政權的守兵,對劉縯的威名也有所折服。“平林後部攻新野不能下。新野宰登城言曰:得司徒劉公(指劉縯)一言,願先下。及伯升軍至,即開城門降”。可見此時劉縯在南陽一帶威名之高。雙方在戰鬥中威望都越來越高,勢必就會發因此生摩擦,尤其劉縯的威望越來越超過原來綠林軍的老資格的將帥們,因為這個原因更加引起了諸將的嫉妒和不服。矛盾日益激化,終於導致流血衝突。劉秀比較銳敏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警告其兄劉縯說:“事欲不善”。意謂更始等正欲相圖,希望劉縯多加小心。不料劉縯卻笑著回答道:“常如是耳”。意思是說,經常都是這樣,沒有什麽大驚小怪。

有一次,更始大會諸將,特地要劉縯卸下他佩帶的寶劍觀賞,這時繡衣禦使申徒建示意更始下令殺掉劉縯。不知當時出於什麽原因,更始竟然沒有這麽做。這件事發生後,劉縯的舅舅樊宏對劉說:“昔鴻門之會,範增舉玦以示項羽;今建此意,得無不善乎?”劉縯聽罷隻是笑了笑,而未作回答。早年和劉氏兄弟共同策劃反莽武裝起義的李軼,此人性格多變,當更始政權建立後,他諂事更始貴將朱鮪等。劉秀對其為人“深疑之”,常常誡告劉縯說:“此人不可複信”,但劉縯卻聽不進去。

劉縯對於一係列的忠告,都置若罔聞,最終導致了殺身之禍。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劉縯手下有一員愛將叫劉稷,算起來也是劉氏同族。此人勇冠三軍,但是脾氣暴躁如雷。他得知劉玄被立為皇帝的消息後,即發怒道:“本起兵圖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為者邪?”這話傳到更始帝及其擁立者的耳中,自然引起了極大的不滿,他們於是就有意任命劉稷為“抗威將軍”。對於這樣一個帶有羞辱性的名號,劉稷當然不肯拜受。於是更始帝乃與諸將陳兵數千人,將劉稷逮捕,並準備誅殺之。這時劉伯升全力固爭;李軼、朱鮪等則乘機勸更始一並逮捕伯升,即日便予殺害。劉秀正是因為得到這一消息後,才急匆匆從父城趕回宛,向更始帝表示謝罪的。

劉秀在劉縯被殺以後,表現了極大的克製態度。這對於他是來說是極不容易的,他得忍受巨大的悲痛。史稱“自伯升之敗,光武不敢顯其悲戚,每獨居輒不禦酒肉,枕席有涕泣處”。可是,他還得顧全大局,更要考慮自身的安全,所以,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劉伯升被更始帝所害,光武自父城(屬潁川郡,河南郟縣南)馳詣宛謝。當劉縯的部下官屬向劉秀表示悼念時,他都有意地去避開,“難交私語”,唯向劉玄深深引過,“未嚐自伐昆陽之功,又不敢為伯升服喪”,表麵上裝得“飲食言笑如平常”。在當時的情況下,劉秀能這樣做是比較識大體的,對整個起義事業來說也很有利。劉秀顧全大局的態度,深深感動了更始帝,他表現出對劉秀些許寬容的態度,拜他為破虜大將軍,封武信侯。

對於天下反莽的形勢來說,自經過昆陽之戰,王莽的主力喪失殆盡。不但如此,其後不久,新莽內部又發生了衛將軍王涉、國師公劉秀(劉歆)、大司馬董忠等謀劃的以兵劫莽歸漢事件。盡管此舉因叛徒告密而失敗,但對於王莽來說打擊卻是相當沉重的。麵對著“軍師外敗,大臣內畔,左右無所信”的殘局,王莽“憂懣不能食,但飲酒,啖鯁魚,讀軍書倦,因馮幾寐,不複就枕矣”。

王莽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使太師王匡、國將哀章(那位獻銅櫃的投機家)堅守洛陽,以為長安外援。更始政權針對這種情況,決定派遣定國上公王匡攻洛陽,派遣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鬆攻武關。消息傳開,不但“三輔震動”,而且人們紛紛開始起兵響應。如析縣(今河南西峽)人鄧曄、王匡起兵南鄉便是一個例子。鄧曄、王匡二人率軍直指武關,守關都尉朱萌望風而降。接著又斬殺了新莽右隊大夫宋綱,攻占了湖縣(今河南靈寶東)。

王莽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竟聽信崔發的建議,試圖向天求救,以哭厭之。愚蠢的王莽親率群臣至長安南郊,仰天大哭,氣盡伏而叩頭。“諸生、小民旦夕會哭,為設餐粥;甚悲哀者,除以為郎,郎至五千餘人”。當然,王莽心裏也清楚,光靠哭是不行的。於是“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令其率衛戍京師的北軍精兵數萬人東向禦敵。

當時,宮省內尚存黃金六十餘萬斤,別的財物也很多,但王莽卻舍不得拿出來分賞軍士,僅“賜九虎士人四千錢”。結果“眾重怨,無鬥意”,在與起義軍的戰鬥中一觸即潰,或逃或死,最後隻剩“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師倉”。這時,鄧曄開武關迎更始軍。這樣很快,各路起義軍便兵臨長安城下。王莽無奈,武裝城中的囚徒,使之盟誓效忠,企圖作最後的掙紮。不料這支軍隊剛要渡渭橋時,便紛紛散走,“眾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家,燒其相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更始元年

(公元23)九月初一,挺進關中的反莽軍自宣平門攻入長安城,維持了近十五年的新莽政權徹底垮台。

最後消滅新莽的大軍更始政權派出共有兩支:一支北伐洛陽,由定國上公王匡率領;另一支西進長安,由西屏大將軍申屠建、丞相司直李鬆率領。就在西進大軍誅滅王莽後不久,北伐軍也攻占洛陽,新莽太師王匡和國將哀章遭到生擒。他們仿效西路軍“傳莽首詣宛”的做法,把王匡、哀章兩人也“傳詣宛斬之”,後來,更始奮威大將軍劉信又擊殺自立稱帝的劉望,並誅滅投靠在劉望手下的莽臣嚴尤、陳茂,如此“郡縣皆降”,更始政權基本上控製了整個局勢。

然後,更始帝決定遷都洛陽,於是選派劉秀以“行司隸校尉”的身份,為遷都做前期的準備工作。

這一官職是非常重要的,更始帝把如此重要的職位委派給劉秀,說明他對劉秀已經相當信任。由這裏可以看出,這是劉秀韜光養晦之計的成功。當劉秀受命之後,立即“置僚屬,作文移,從事司察,一如舊章”。這就是說,劉秀完全按照漢司隸校尉府從官的模式配置僚屬,做文書移與屬縣,並完全依舊章規定開展司察工作。

更始政權北都洛陽,自然是鳥槍換炮,與過去在宛城時的情形大不一樣了。雖然王莽敗亡後,更始政權基本上控製了整個局麵。不過,各地的情況是不平衡的。因此遷都洛陽後的更始政權,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分遣使者徇郡國”,建立更始新朝廷的各級地方政權。更始政權的做法可以說很簡單,“先降者複爵位”。這就是說,各地的官員隻要率先投降,立即搖身一變就可成為更始政權的官吏,依舊治理原來你所管轄的地方,如此也就實現了政權的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