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準噶爾

就乾隆皇帝自我標榜的“十全武功”而言,其中最有意義的還是乾隆二十年(1755)到乾隆二十四年(1559)進行的平定準噶爾叛亂和平定回疆叛亂這兩次戰爭。通過這兩次戰爭,使得清朝政府直接控製的版圖大大擴展,進一步加強了西北邊防,也鞏固了國家的統一。

清朝政府在全國統治地位確立之後,半個多世紀的時間裏,準噶爾地方政權一直是清朝政府實現全國進一步統一的主要障礙。為此,康熙、雍正兩朝先後派兵,進行平定。這些戰爭雖然嚴重地打擊了準噶爾地主政權破壞國家統一的罪惡行徑,但是清朝政府本身也損失較大。為了休養生息,乾隆皇帝即位之初,曾與準噶爾地方政權停戰議和,劃界通商,但是,這不過是在雙方勢力不相上下時的一個臨時措施。乾隆十年(1745)以後,準噶爾政權的內訌打破了雙方勢力的平衡局麵,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完成康熙、雍正兩朝的未竟之業,乾隆皇帝進軍西北,進行了一場消滅準噶爾地方政權的戰爭。

乾隆十年九月,稱雄西北達十八年之久的準噶爾台吉噶爾丹策零病死。從此之後的十來年間,圍繞著爭奪汗位這一中心問題,準噶爾貴族集團內部展開了一場大廝殺。噶爾丹策零生有三子一女。長子喇嘛達爾劄,次子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三子策妄達什,女兒烏蘭巴雅爾。其中,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是其正妻所生,因而得以襲繼汗位。但其繼承汗位後,昏聵無行,殘暴嗜殺。其姐烏蘭巴雅爾時常對其加以規勸,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不但不聽,反而將她連同其夫賽音伯勒克一同拘禁起來。同時,他還視庶兄喇嘛達爾劄如同仇敵,欲行殺害。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的這些暴行引起了各級貴族普遍的不滿和反杭。乾隆十五年(1750)春,在準噶爾部貴族和眾宰桑的支持下,喇嘛達爾劄乘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外出行圍之際發動政變,將其廢棄,自立為台吉。

喇嘛達爾劄上台後,也大行誅除異己,在殺死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的主要支持者達什達瓦的同時,又向本部貴族達瓦齊和輝特部台吉阿睦爾撒納發動進攻。為了進行反擊,乾隆十七年(1752)年底,達瓦齊與阿睦爾撒納聯合起來,率軍偷襲伊犁,殺死喇嘛達爾劄,達瓦齊乘機登上汗位。

達瓦齊篡位後,為了報複,同樣大開殺戒,先後殺死喇嘛達爾劄的親信多人。同時,為了爭奪權力,又從乾隆十八年(1753)十月起與阿睦爾撒納反目成仇。他先是派遣沙克都爾曼集台吉率兵攻打輝特部居住地塔爾巴哈台,在阿睦爾撒納失敗逃跑時,又使宰桑巴雅爾、瑪木特等人進行追剿。

準噶爾內部的長期內亂給廣大部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不少準噶爾部民為求生存,紛紛在其台吉、宰桑的帶領下投降清政府,入邊避難。其主要者有乾隆十五年(1750)九月達什達瓦被殺後,屬下宰桑薩喇勒率其部民一千餘戶投誠清廷;乾隆十八年十月,杜爾伯特部台吉車淩、車淩烏巴什及車淩孟克率眾三千戶入邊求撫;乾隆十九年(1754)七月,在與達瓦齊爭鬥失敗後,輝特部台吉阿睦爾撒納攜帶兵丁四千、老弱二萬餘口投奔大清王朝。

準噶爾部的內亂和大批人員先後降清,大大削弱了準噶爾政權的軍事實力。與此相反,經過乾隆前期十幾年的和平發展和乾隆皇帝的積極整頓,清朝國力進一步強盛。這樣,出兵消滅準噶爾地方政權以實現國家進一步統一的時機逐漸成熟了。

對於是否出兵平定準噶爾叛亂,乾隆皇帝的認識經過了一個發展過程。準噶爾內亂發生之初,乾隆皇帝雖然對事態發展密切注視,但其態度卻偏於自保。如乾隆十年(1745)十一月,在得知噶爾丹策零死訊後,乾隆皇帝認為:“乘伊有喪之際發兵征討,此事朕斷不為!……惟當示以大義,固守邊疆,嚴謹卡倫。”策妄多爾濟那木劄勒被殺死之後,為了防止準噶爾部統治者進攻內地以轉移屬下人民視線,乾隆皇帝又指示邊防軍隊加強偵察、巡防活動。乾隆十八年以後,準噶爾內部更加混亂,投降者增多,到了乾隆十九年七月,總數已不下一萬餘戶、四萬餘人。此時,乾隆皇帝的態度也因而發生了變化。他開始認識到此次準噶爾內亂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伊部落數年以來內亂相尋,又與哈薩克為難,此正伊處人心離散,事會有可乘之機”。如果錯過這一天賜良機,等到準噶爾內部安定之後再發兵征討,“其勞費必且更倍於今”;兼之以降人眾多,安插困難,“若令附入喀爾喀遊牧,非惟喀爾喀等生計窘迫,數年後必有起釁逃避之事,則喀爾喀等轉受其累矣”。因而,乾隆認為“機不可失,明歲擬欲兩路進兵,直逼伊犁,即將車淩等分駐遊牧,眾建以分其勢”。為此,他置大多數廷臣的反對於不顧,毅然決定乘亂出兵,對準噶爾政權進行討伐。根據他的指示,乾隆十九年(1754)夏天以後,清朝政府停止了雙邊貿易,清朝戍邊部隊將邊卡向外移設,京城和內地各省軍隊也開始向西北邊境調動。與此同時,其他各種準備工作也在加緊進行之中,平定準噶爾叛亂的時機愈加成熟了。

乾隆十九年七月,輝特部台吉阿睦爾撒納的率部投降加速了乾隆皇帝平叛計劃的實施。阿睦爾撒納是準噶爾四汗之一,勢力強大,在與達瓦齊作戰失敗之後,他率部東遷,投降清朝政府,企圖借清朝政府之力,達到其“專製西域”、為四部總汗的目的。對於阿睦爾撒納的這一企圖,乾隆皇帝心中非常清楚。但是,因為他是當時準噶爾各支勢力中唯一可以和達瓦齊相抗衡的勢力,在準噶爾部眾中有較強的號召力,故而乾隆皇帝對其來歸十分重視。在得知阿睦爾撒納前來投降的消息之後,他即刻諭示駐邊大臣策楞等人:“阿睦爾撒納乃最要之人,伊若來降,明歲進兵,大有裨益。”在其率部進入清朝統治地區之後,又指示有關官員即刻接濟牲畜、口糧、茶葉、布匹,妥善安置全部部屬,並安排其入覲事宜。

乾隆於十九年十一月,在剛剛結束東巡盛京不久,不顧鞍馬勞頓,又再次趕赴熱河避暑山莊,接受阿睦爾撒納覲見,將其加封為親王,並傾聽其關於對準噶爾進兵的意見。阿睦爾撒納提出,應於明年春初進兵,那時,準噶爾地區青草未萌,馬畜疲乏,易於成功。根據阿睦爾撒納的建議,乾隆皇帝對出兵日期做了重要改動,由次年四月提前至次年二月。同時,還分別將阿睦爾撒納等投降人員委以重任,各赴前線,籌備進兵事宜。

乾隆二十年(1755)二月,清軍五萬餘人,兵分北、西兩路,齊向準噶爾地區挺進。其中北路以定北將軍班第為統帥,定邊左副將軍阿睦爾撒納為先鋒,由烏裏雅蘇台進兵;西路以定西將軍永常為統帥,定邊右副將軍薩喇勒為先鋒,由巴裏坤出師,約期會於伊犁北部三百餘裏的博羅塔拉。由於經過長期的準備,出征的清軍士氣飽滿,進展迅速。

與此相反,準噶爾台吉達瓦齊卻因預料“大軍前來,須待明年草青”而日在醉鄉,未做任何防禦,直至清軍出兵一個月後,達瓦齊才得知清軍出兵的消息,急忙征調軍隊,布置防禦事務。然而,由於多年內亂,準噶爾內部早已人心渙散。因而,從清軍出兵之日始,大批準噶爾部眾在其台吉、宰桑的帶領下,紛紛向路過清軍投誠。“各部大者數千戶,小者數百戶,無不攜酒牽羊以降。兵行數千裏,無一人敢抗者。”對於投誠人員,乾隆皇帝則“視其所帶人數,酌量加恩”,從而使進軍更為順利。

五月初,清軍渡過伊犁河,攻克準噶爾首府伊犁。在清軍的強大攻勢下,達瓦齊帶領餘眾萬人退往伊犁附近的格登山,企圖憑借險要地勢負隅頑抗。阿睦爾撒納則窮追不舍。五月十四日,阿睦爾撒納派遣厄魯特降人阿玉錫、濟爾噶爾等二十二人夜探敵營。此時,達瓦齊軍隊已是驚弓之鳥,深夜中聽到炮聲四起,以為是清軍主力前來進攻,所屬部眾四下潰散,各自逃命,達瓦齊本人則率殘部兩千餘人越過天山,逃遁至回疆。次日,阿睦爾撒納乘機急進,招撫達瓦齊潰散部眾,並繳獲其遺棄兵仗器械不計其數,雍正年間由青海叛投準噶爾的羅卜藏丹津也一起被清軍所擒獲。六月間,達瓦齊也被南疆烏什城主霍集斯所擒獻,至此征討準噶爾之役以全勝而告終。

出兵不到三個月,準噶爾全境**平,消息傳至京城,乾隆皇帝極為振奮。在得知攻克伊犁後的當天,乾隆皇帝便親詣暢春園,將此特大喜訊告訴他的母親崇慶皇太後。爾後,又對與事諸臣加官晉爵,普加封賞。其中阿睦爾撒納原已封為親王,無可再加,但為了酬勞其功勳,又賞食親王雙俸,封一子為世子;班第、薩喇勒各晉一等公;大學士忠勇公傅恒因為力讚用兵,再授一等公爵,“以為力矯積習,為國任事者勸”。為了慶賀勝利,乾隆皇帝還指示臣下議定告祭天、地、太廟、社稷、陵寢禮儀,辦理凱旋、筵宴、賞賚,恭上皇太後徽號,頒詔天下,禦製碑文勒石太學,在大兵所過之處及伊犁等地勒石紀功,以及開館撰修《平定準噶爾方略》事宜。

與此同時,對於準噶爾平定之後的善後工作,乾隆皇帝也做了一些必要的安置和部署。其主要內容是:一、本著眾建頭人而少其力的精神,將準噶爾舊地及其所屬人眾按原來綽羅斯、和碩特、杜爾伯特、輝特四部分別任命四汗。

二、在伊犁留駐大臣班第、鄂容安及察哈爾、喀爾喀兵丁五百名,其餘征討部隊全部撤回內地。三、伊犁至哈密、巴裏坤至烏裏雅蘇台俱設台站。四、劃定喀爾喀與厄魯特遊牧界限,以免引起新的爭端。五、四衛拉特所納賦稅,各汗自行掌管;各衛拉特原向噶爾丹策零交納的賦稅,改行交官。根據這一方略,從乾隆二十年(1755)六月起,各路出征軍隊陸續撤回內地,留守大臣班第、鄂容安等著手安排各部歸順的台吉、宰桑至熱河入覲事宜。

然而,就在乾隆皇帝和朝廷內外都喜氣洋洋地歡慶勝利的時候,由於平叛大軍的撤離,一場由阿睦爾撒納掀起的遍及準噶爾全境的更大規模的叛亂又發生了。其實,阿睦爾撒納之所以投降清朝政府,是想借清朝政府的軍事力量以實現其取代達瓦齊、專製西域的目的。因而,在其投降之初,極力慫恿清朝政府迅速出兵、大張撻伐的同時,還使其黨羽散布“事成之後,封阿睦爾撒納為汗”的輿論。對於阿睦爾撒納的這一企圖,乾隆皇帝認為:“若果如此,是仍如達瓦齊矣?”因而,乾隆為了利用阿睦爾撒納的軍事力量,同時又限製其分裂割據的野心。他雖然將其委任為定邊左副將軍,但同時卻派遣額駙、科爾沁親王色布騰巴勒珠爾與之同行,對其行蹤密加防範;又讓班第等人隨時將其“言語舉止密加查察,據實陳奏”;同時,還對其企圖擴大個人勢力的非分行為和要求時刻加以限製。如西征開始前,阿睦爾撒納出於多取屬人、占據地方,以期達到日後獨霸準噶爾的目的,要求乾隆皇帝“賞給印文”,前往招降“從前離散”的部眾。對此,乾隆皇帝雖然同意其招降原屬部下,但卻拒絕發給印文、敕書,以防其利用乾隆皇帝的名義擴大個人勢力。

然而,阿睦爾撒納的野心並未因此而有所收斂,出兵之初,剛行至塔本集賽一帶地方時,便屯兵不進,專以招降屬人、擴大勢力為事。爾後,隨著平叛戰爭的不斷勝利和達瓦齊政權的崩潰,阿睦爾撒納企圖篡奪勝利果實的陰謀活動也進入了**。進入伊犁之初,他便“縱屬下肆心劫奪,不行禁止”,並將達瓦齊所有財產據為己有。對於官軍派人清查達瓦齊財物,則設法阻撓。他為了另行其政,不穿清朝官服,“將所賞黃帶、孔雀翎置而不用,並不將已經內陽受恩之處告知厄魯特人眾”,隱以總汗自居,用兵、行令不用定邊左副將軍印信,而是“私用噶爾丹策零小紅鈐記”。對於清朝政府的撤兵命令,則借口拖延;對於安排歸順台吉、宰桑人等入覲事宜,則加以篡改,將不附於己者悉令入覲,而將其親信黨羽則留下不遣。與此同時,他還越權行事,“私調精兵九千人,防守哈薩克”,並在致哈薩克、俄羅斯等國的文書中皆不言降順清朝,“但謂率滿洲、蒙古兵來定準噶爾”。除此之外,他還將服從清朝政府指揮的歸順將領薩喇勒等人視若仇敵,“潛行猜疑”,想方設法誅除異己,“素性貪忍,凡有仇隙者,任意殺害,眾心怨恨”。更為嚴重的是,為了達到割據西域的罪惡野心,他還背著清朝政府官員,“與各宰桑頭目私行往來,行蹤詭秘”,並通過其親信死黨大造反清輿論,“如不令阿睦爾撒納統領駐紮,伊等寧剖腹而死,不能貪生,別事他人”。阿睦爾撒納的種種倒行逆施表明,在達瓦齊叛亂平定之後,他已成為準噶爾地區分裂、割據勢力的又一代表。

為了鏟除這股分裂、割據勢力,乾隆二十年(1755)六月底,旨諭防睦爾撒納入覲,以使其離開準噶爾;同時又密令班第、鄂容安乘機將其鏟除。因為大軍已撤,班第、鄂容安兵微將寡,無力鏟除,隻好任其起程入覲。阿睦爾撒納啟程後一路遷延,迨至八月十九日行至烏隴古地方,詭言回遊牧治裝,從額爾齊斯地方逃出,公開樹起叛旗,直撲準噶爾首府伊犁。三四天後,在其死黨的煽惑下,伊犁也發生了喇嘛叛亂。班第、鄂容安等人突圍不勝,自殺殉國,薩喇勒被俘。此時,西路軍統帥永常率五千軍隊駐紮在烏魯木齊,竟被這場叛亂嚇破了膽,不但不率軍赴援,反而狂遁巴裏坤。這樣,大兵撤離準噶爾不過兩個月,準噶爾又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為了恢複對準噶爾地區的統治,乾隆皇帝開始了更為艱苦的平定阿睦爾撒納叛亂的戰爭。

為了平定阿睦爾撒納叛亂,乾隆二十年九月,任命策楞為定西將軍,達勒黨阿為定邊左副將軍,紮拉豐阿為定邊右副將軍,哈達哈、玉保為參讚大臣,以西路為重點,向伊犁地區發動進攻。同時,為了孤立阿睦爾撒納等一小撮叛亂賊眾,乾隆皇帝分別將噶勒藏多爾濟、車淩、沙克都爾曼集、巴雅爾封為綽羅斯汗、杜爾伯特汗、和碩特汗和輝特汗,征調所屬厄魯特部隊,對阿睦爾撒納進行討伐。

在清朝軍隊和厄魯特軍隊的聯合打擊下,各路叛軍或被剿滅,或者由其台吉率領投誠,要求擒賊以贖罪。此時,由於有和卓木叛亂回族軍隊的呼應和支援,阿睦爾撒納勢力更加強大,屯軍博羅塔拉,並企圖進軍伊犁。是年十二月,叛軍與從賊營反正的薩喇勒軍隊在伊犁附近的諾羅斯哈濟拜牲地方相遇,經過兩天激戰,阿睦爾撒納攻占伊犁。得知這一消息,乾隆皇帝指示各路進剿部隊向伊犁靠攏,以對阿睦爾撒納形成包圍之勢。阿睦爾撒納見勢不妙,於乾隆二十一年(1756)正月棄城而出,向西北哈薩克方向逃跑。此時,負責追擊的清軍將領玉保與其相距僅一日路程。為了擺脫清軍,阿睦爾撒納玩弄詭計,使人至清軍營中告知,阿睦爾撒納已經就擒,不日即將擒獻。受其欺騙,玉保等人以為大功告成,則駐兵不進,並以紅旗馳報全軍主帥策楞。策楞得報後,也不核查虛實,率爾露布告捷。

是年二月中,這一“捷訊”傳至京師,乾隆皇帝甚為高興,於是將與事諸臣分別加官晉爵,並以軍務告竣頒詔中外。這天,乾隆皇帝原來計劃動身前赴曲阜,也因此事而臨時改變主意,改赴易州泰陵,向雍正皇帝的亡靈去報告這一“特大喜訊”。就在西征部隊和朝廷上下都在歡慶勝利的時候,阿睦爾撒納已安全地逃入哈薩克境內。不久之後,事實澄清,乾隆皇帝羞憤交加,將策楞、玉保解押入京治罪,以達勒黨阿為定西將軍,兆惠為定邊右副將軍,繼續進行平叛戰爭。

乾隆二十一年四月,達勒黨阿率兵二千,哈達哈率兵四千,分別從西、北兩路進兵哈薩克。當年七月,西路達勒黨阿大敗哈薩克、阿睦爾撒納聯軍。不久,又以寡擊眾,再度重創哈薩克、阿睦爾撒納聯軍,並幾乎擒獲阿睦爾撒納本人,僅因阿睦爾撒納再施詭計,戰場之上“恐被大兵認識,改換藍纛”,戰敗之後,又詭使人來言,哈薩克即將執獻阿睦爾撒納。達勒黨阿被其所愚,“遽下令駐兵”,“阿逆複徐飆去”。

由於征討阿睦爾撒納的戰事屢屢以失敗為果,兼之以此時又先後發生了喀爾喀貴族青滾雜卜和原先受封的準噶爾地區綽羅斯汗、輝特汗的叛亂活動,乾隆於二十一年秋,不得不下令暫時停止進剿阿睦爾撒納,而將主要兵力用於青滾雜卜等內地叛亂的平定。

青滾雜卜是成吉思汗的後裔,喀爾喀和輝特部郡王。在清朝政府出兵討伐達瓦齊時,他被派令帶軍隨同阿睦爾撒納自北路進攻。由於在出兵攻打準噶爾之初,清朝政府曾多次向喀爾喀征調馬匹、駱駝、兵丁、跟役人等,給當地人民帶來很大的騷擾,青滾雜卜等部分喀爾喀貴族的利益也受到了一定的損害,“以連年用兵為累”,因而在進軍途中,很自然地便與對清朝政府懷有二心的阿睦爾撒納逐漸親近起來。征途之中,他多次向阿睦爾撒納泄露班第、鄂容安等重要清朝官員對阿睦爾撒納的看法。阿睦爾撒納叛亂發生之後,乾隆皇帝追究責任,將科爾沁親王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削爵,將另一親王額琳沁多爾濟處死,並數次密令有關官員將青滾雜卜擒拿治罪。僅因青滾雜卜當時手握重兵,出於平定準噶爾叛亂和安定喀爾喀內部局麵的需要,乾隆皇帝才不得已而收回成命。對此,青滾雜卜更為疑懼不安。於乾隆二十一

年(1756)七月,他鋌而走險,公開舉起叛旗,帶領部屬返回原遊牧地區。在他的影響下,一些隨軍出征的喀爾喀王公如車登紮布、車布登等亦紛紛撤回所屬守卡兵丁,搶劫台站財物,劫奪過往客商布匹、茶葉。一時之間,北路台站自十六站至二十九站悉行斷絕,郵驛不通,準噶爾地區的平叛部隊軍需斷絕,形勢極為嚴重。

為了平定叛亂,乾隆皇帝一方麵利用宗教影響,使章嘉呼圖克圖與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率同喀爾喀各王公會盟,使各部王公“曉諭屬下擅棄卡座、台站人等仍回各處當差”,以製止叛亂的進一步惡化,同時又孤立青滾雜卜;另一方麵任命超勇親王額駙策淩之子成袞紮布為定邊左副將軍,調集軍隊,對叛亂分子進行軍事征討。這樣,叛亂發生不久,青滾雜卜即極感孤立,轉求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代奏,請求寬宥。對此,乾隆皇帝斷然予以拒絕,他說:“此而可宥,國法安在!”嚴令成袞紮布“速遵節次所降諭旨,擒拿青滾雜卜,以昭國法”。在清軍的沉重打擊下,不少叛亂分子先後投降,青滾雜卜被迫隻身遁逃中俄邊界杭哈獎噶斯地方,並在當年十一月底被追擊清軍擒拿歸案,這場由蒙古王公掀起的叛亂被極為迅速地平定下來。

在青滾雜卜發動叛亂的同時,準噶爾地區的叛亂活動也此起彼伏,一時之間,平叛官軍的處境極為困難。都統和起陣亡,原統帥策楞、玉保等革職逮問,途中也被殺害。兆惠率軍從伊犁撤退,中途被叛軍包圍達兩個月之久。與此同時,發動叛亂的各部準噶爾台吉、宰桑之間還自相攻殺,形勢異常混亂。為了平定叛亂,乾隆二十二年(1757)三月,任命成袞紮布為定邊將軍,其弟車布登紮布為定邊左副將軍,率軍七千人,分兩路出師進行征討。由於準噶爾各部台吉旋撫旋叛,乾隆皇帝對其極為痛恨,因而在平叛活動中,也暴露了他殘暴嗜殺的本性。早在乾隆二十一年(1756)十一月,他在諭旨中即要求兆惠等人“凡遇背叛賊人,悉行剿滅”。次年三月,正式平叛活動開始後,誅殺範圍又擴大到了參與叛亂的各部台吉、宰桑的下屬部民。“輝特人等,原非善類……不如即行剿滅,永絕根株!”“厄魯特人等反複無常,實為覆載所不容,至達什車淩與哈薩克錫喇、尼瑪等同謀叛逆,尤為罪不容這。其屬人必應全行剿滅,不得更留餘孽!"

根據乾隆皇帝的這些指示,清軍對準噶爾部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不但參與叛亂的台吉、宰桑及其部屬被剿殺無遺,而且投降清朝的準噶爾各部民人也大量地被殺戮。凡認為不可靠者,皆先將其頭目送赴京師,所屬人眾,移往內地,一過巴裏坤,即將丁壯誅戮,至於妻女老弱,分賞官兵為奴。這一活動,從乾隆二十二年年初即已開始,至乾隆二十三年(1758)進軍回部後仍在繼續。恰在此時,準噶爾地區“痘疫盛行,死亡相望”,因此,準噶爾部平定之後,當地人口銳減,經濟破壞也極為嚴重。

在準噶爾地區各部叛亂達到**的時候,阿睦爾撒納又像幽靈一樣,乘機從哈薩克返回準噶爾,並於乾隆二十二年二月到達博羅塔拉。為了進一步擴大戰亂,他一方麵派人前往喀爾喀,企圖與青滾雜卜取得聯係;另一方麵向哈薩克借兵,以壯大自己軍事實力。

對於阿睦爾撒納的這些活動,乾隆皇帝極為關注,他認為“叛賊一日不除,則伊犁一日不安,邊陲之事一日不靖”。因而,在達勒黨阿、哈達哈撤兵之初,乾隆皇帝便遣使傳諭哈薩克阿布賚汗巴巴,令其擒獻阿睦爾撒納;同時,又命兆惠酌量派兵往襲哈薩克,使叛軍不得安寧。因為準噶爾各地變亂蜂起,兆惠被迫自伊犁撤軍,使得這一計劃未能實現。

準噶爾各地叛亂基本平定之後,清軍開始對阿睦爾撒納發動攻勢。乾隆二十二年(1757)三月,參讚大臣富德率兵與阿睦爾撒納軍隊接火,“剿滅賊黨甚眾”,阿睦爾撒納不敢迎戰,“望風而遁”。此時兆惠聞訊,也率軍來追。乾隆皇帝得知這一消息後,指令兆惠、富德兩路合為一路,追擊阿睦爾撒納。為了防止其外竄俄羅斯,乾隆皇帝還令兆惠、富德預先堵住其退往俄羅斯的道路。在清軍的追擊下,是年五月,阿睦爾撒納退往老巢塔爾巴哈台,不久,複投哈薩克。

此時,由於哈薩克汗和阿睦爾撒納之間已經發生矛盾,兼之以受到清朝政府對外政策的感召,阿睦爾撒納一入哈薩克境內,哈薩克汗即派人散其馬匹,欲將其擒獻清朝政府。阿睦爾撒納發覺後,非常狼狽地拋棄衣物,率領少數親信徒步逃入俄羅斯境內。幾個月後,因出痘死在那裏。為了拿獲叛亂元凶,當年九月,乾隆皇帝命理藩院行文俄羅斯薩納特衙門,要求引渡阿睦爾撒納。乾隆二十三年(1758)正月,俄羅斯遣使告知阿睦爾撒納已死,並將其屍身送至恰克圖,要求清朝政府派人驗看。隨經乾隆皇帝遣使驗看無誤,回京複命。至此,持續三年之久的準噶爾叛亂以叛亂頭子阿睦爾撒納身死異域而宣告結束。

這次準噶爾地方政權叛亂平定之後,為了加強對準噶爾地區的管理,乾隆二十七年(1762),乾隆皇帝於惠遠城設伊犁將軍,總統天山南北兩路事務。伊犁將軍之下,於烏魯木齊設都統,統率烏魯木齊、古城、巴裏坤及吐魯番等地駐軍;於塔爾巴哈台設參讚大臣,統率塔城地區駐軍。這對於防止沙俄政府對這一地區的侵略、鞏固國家的統一起了重要的作用。與此同時,為了恢複當地的經濟,根據乾隆皇帝的指示,清朝政府先後從內地遷來大批移民,分別興辦軍屯、旗屯、回屯、民屯、商屯等各種形式的屯田,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各種屯田數字已達五十六萬多畝。不少地區“村落連屬,煙火相望,巷陌間羊馬成群,皮角氈褐之所出,商賈輻揍”,呈現一片興旺景象。

總之,準噶爾部叛亂的平定和西域安定局麵的形成,對於大清王朝中期全國經濟的繁榮,對於乾隆時期清朝統治全盛局麵的形成,也都起到了重要的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