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十裏莊

往北行,要走幾十裏的山路,比起之前的那些個路程,這次可不算近,尤其是十裏莊,十裏莊後再往北,要走很遠很遠的山路,才能徹底走出大山。而出了大山會到哪裏,我也不知道。我從小就生活在牛頭窪,自從跟隨師父一來,已經去過我這輩子加起來都沒去過那麽多的地方,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有走出過大山,不知道山外麵是什麽世界。

外麵的世界,在我的認知裏,隻存在於書本之中,書本之中怎麽寫的,我就隻能怎麽幻想。還有就是老人們的傳說,有的人出過大山,見過世麵,我十分崇拜他們,希望長大後也能和他們一樣到山外麵看看。

雖然我沒去過十裏莊,但十裏莊也太好找了,畢竟是深山老林裏唯一的一個村莊,據說那個村莊還不小,更有一些人常年從十裏莊往山外跑著販貨。故而那個莊子的人,還挺有錢,當然這隻是一個傳聞,實際怎麽樣,誰也不知道。幾十裏的山路,至少也得兩天走,非但如此,一路上還得防著野獸,甚至是藏在山裏的那些個髒東西……

但我並沒有為了折返破廟取回那幾十塊錢而沮喪,反而慶幸我在破廟遇到了那位老道士穆玄清,咳咳,準確的說,論輩分他還得喊我一聲小師叔……雖然感覺怪怪的,但道門畢竟就是這麽個規矩。當然,我心裏倒是覺得這個規矩挺不錯咧!隻是不知道日後再遇到這位老道士,恰恰真被他喊一聲小師叔,我敢不敢答應呢?

一路上東想西想,卻也不敢忘記師父交代的功課,走累了便停留下來誦經打坐,修道之事,一刻也不敢忘記。回想起之前辦的那些個窩囊事,我真是恨自己沒有一點本事,再加上我聽到師父所經曆的種種,更是為我增添了無窮的修煉動力,我一定要早日修成茅山道法,早日為師父獨當一麵,這樣就能為師父分擔一些責任。

如此,師父就能少受一些苦了。

離開破廟的第三日早晨,我終於看到了崎嶇的山路上,出現了一趟較為平坦些的路況。既然有人為的路況,說明附近肯定有人居住,想必那十裏莊近在眼前。這兩天的趕路,我倒也沒餓著,前幾天在破廟蒸的那些個雜糧饃饃恰巧在我身上,一路上沒少墊肚子。隻可惜我忘記讓師父帶上一些,也不知道師父這幾天是怎麽過來的。

而且師父還帶著那馮陽笙的縛魂蛋,看似師父拿的東西少,但重擔都在師父的身上挑著,我雖說拿了兩個大包袱,但僅僅是我和師父的衣物而已。

然而想也沒用,隻能想辦法盡快找到師父才是。順著腳下的小路一路前行,穿過了一條峽穀後,前麵還真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巨大村落。說“巨大”二字,倒是沒有一點誇張的成分,因為眼前這個地界,完全就是一個麵積寬闊的大盆地,裏麵幾乎都被這裏的人開墾成了良田耕種,尤其是那一排排看起來有模有樣的大房子,足見這裏的人和傳聞之中所說的富足村莊,還真能掛的上鉤。

遠看這十裏莊,興許是稱了整個莊子的麵積,前後沒有十裏也得有個五六裏,裏麵住著多少人家,一時間也還真難以估算,總之,這埋藏在深山之中的唯一一個村莊,乃是個實打實的大村莊。

早上,田地裏已經有人在忙活著農活,而我走在小路上,心情也跟著舒暢許多,料想師父提前來到這裏,指定是餓不著了。縱容是隨便找一戶人家,興許兩三句話也能換個幾頓飯吃吃,既然吃住不用我擔心,那我也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隻等著進了莊子和師父團聚。

來到莊子的入口處,我發現這麻雀不小,五髒也還挺俱全的,這深山之中難得一見的一個村莊裏麵,竟然還有一條大街。大街上賣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全都是一些家常使用的物件,另外還有賣菜的,賣米的,賣麵粉的等等。看樣子這個村莊還真是自給自足的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啊!

街道上有著一群光屁股小子在追著嬉笑打鬧,歡樂無邊。

原本想著先找到師父再做定奪,但這個村莊這麽大,要找起來,卻也不那麽容易。問了幾個村民,他們都說最近沒有遇到過外鄉人來他們村子,或許來了,但他們這一片的人家並不清楚,興許在別處。細問之下才知道,這十裏莊,還分了南十裏,北十裏。就是說,整個大村莊一共分了兩個部分,我現在在南十裏的莊子裏,最北邊還有北十裏。

但整體都是十裏莊的人,隻不過這個大村莊也有很多姓氏,基本是南北分明,南十裏的統一姓氏比較多,而北十裏的統一姓氏比較多,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姓氏。據他們說,這也是為了南北十裏莊的人通婚方便,如果都混雜在一個莊子裏,單單婚嫁這一塊兒都是個麻煩事兒。這般分開,不同姓氏相互通婚,南北論嫁,也就有個一定的說法。

四下裏轉悠了一大圈,一無所獲。我在大街上吃了碗湯麵,剛想直接前往北十裏莊,卻是在不遠處,看到先前那群光屁股小孩兒,正圍繞在路邊一個剃頭匠的攤位上打轉,這個剃頭匠長得瘦高瘦高的大個子,看起來將近五十的年齡,光頭,頭頂很尖,臉上的輪廓很是分明,如刀削一般,眼窩深凹,眼睛很大,看起來有點凶。但那些孩童一個個的躲在他身後,時不時的跳起來拍一下他的光頭,他卻也沒有理會。

這倒是個看起來凶巴巴,實際是個老實人。

“胡子七胡子七,北十裏的老鱉一,五十歲打光棍兒喲,喲喲!老婆子跑哪兒哩?哎哎跑哪哩?跑到野男人的懷裏去哩!”

“胡子七胡子七,北十裏的……”

但見那一群光屁股小孩兒,竟是手牽手的圍繞在那個剃頭匠一圈,不停的打著轉,嘴裏還嚷嚷著一句句順口溜。細聽之下,我頓時皺起眉頭,想來這些小孩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什麽胡子七,就是這個剃頭匠的名字了吧,北十裏,他是北十裏莊的?敢情是來這南十裏給人剃頭,老鱉一是土話,意思是老王八蛋,罵人的話。五十歲打光棍,老婆子的意思就是他的妻子,後麵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說他的老婆跟著人跑了,給他帶了綠帽子,不然不會罵他老鱉一……

小小的年紀,哪裏學來的這些個罵人的順口溜?但看那個叫胡子七的剃頭匠竟然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忙活著手裏的活,這會兒沒人剃頭,他正在收拾箱子,看樣子要收攤了。這,這人也太老實了吧?幾個小屁孩兒,嚇唬一下不就走了嗎?

看得我都跟著著急,反而是那個胡子七跟沒事兒人一樣,任由那些個不懂事的小屁孩罵他。終於我忍不住了,快步走到那些小屁孩的跟前,沉聲說道:“誰教你們罵人的?一群熊孩子!”見我一瞪眼,興許是我臉生,那些個小屁孩頓時收斂了笑容,四下裏跑開了。而這時,胡子七輕輕拉了拉我的手臂,並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沒事的。

我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他的心都這麽大,我也隻好不再計較:“您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胡子七嗎?我叫猴子,牛頭窪那邊來的。下次再遇到那群熊孩子胡鬧,你就吼他們一聲,他們乖乖的就跑了,嗬嗬!”想到那些個熊孩子罵的髒話,我隻能尷尬的苦笑。

“額額……”哪知胡子七張開嘴啊了兩聲,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後擺了擺手,且衝我憨厚的一笑。我麵色一驚,瞬間明白了,原來他是個啞巴,隻能聽,不能說。但見他指著自己的耳朵,也微微晃了晃頭,似乎在告訴我,他的聽力也不是很好,就當沒聽到。

此刻,我除了驚愕,大腦卻是一片空白,沒曾想這胡子七還有這麽一茬子事兒。難怪任由那些小屁孩欺負,我定了定神,急忙幫著胡子七收拾家夥什,他這是個挑子,俗話說剃頭的挑子,一頭熱一頭涼。熱的一頭自然是柴爐子,涼的一頭是個箱子,裏麵裝著剃頭用的家夥什。幫胡子七收拾好東西,胡子七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然後晃了晃,又咧嘴無聲的笑了笑,指了指莊子北邊的方向,然後又拉了拉我的肩膀,似乎在示意我跟著他走。

我想了想,反正這南十裏莊應該是找不到師父的,畢竟一個莊子如果來了外鄉人,村裏的村民們肯定是瞬間都能知道,隨便有個什麽家長裏短的事情,不多時就能從村口傳到村尾,這是農村的好處,消息散播的最快。如果他們說這南十裏沒有師父的蹤跡,那興許師父真的沒在這南十裏。

既然這胡子七的心腸這麽好,又這麽實在,不如我跟著他去北十裏轉轉,看看能否找到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