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請客吃飯

來救我的人,遠比我預想的要慢。

他穿著一身時下文儒界最為流行的玄衣,五官清秀,麵容白皙,若說他也是山匪,我是絕對不信的。可偏偏他就是。

“二當家。”兩個嘍囉見到他來,麵上的凝重如臨大赦。

“她不是你能動的人。”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對著夫人說的,說完也不用問夫人意見,直接替我解了穴,用眼神示意那兩個嘍囉將我帶出地牢。

夫人原本就被我氣的不輕,如今聽到他這句話更是火冒三丈:“她橫豎不過就是個床頭的婊子,我怎麽不能動!”說著便揚起長鞭要抽打我。

二當家不是吃素的,他一把揪住鞭子,尖細的倒刺刺破他的手心,落下一滴鮮紅,可他卻依舊麵不改色:“晚娘,休要胡鬧!”

按道理說,二當家是大當家的兄弟,見到大當家的壓寨夫人理應是叫嫂嫂,或者弟妹的,可他卻直呼她為晚娘?

“我就是胡鬧了,你能拿我怎麽樣!”晚娘很是蠻橫。

“難道你忘記去年是如何被大當家打的臥床不起的嗎?”二當家提醒她。

嘖嘖嘖,原來這女魔頭也曾被打。

我看這戲精彩,便往牆邊一靠,此刻手裏要是再能捧把瓜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不怕!”夫人硬氣。

“可我怕!”

但二當家的回答卻驚豔了在場所有人。

原本囂張的氣焰,因著這一句話而瞬間被澆滅,我看到夫人那溜圓的眼裏居然閃出某種委屈的光來,難道說……

我忍不住微笑起來,這戲果然是精彩的很啊。

“走!”可能是二當家也發現自己失言,轉而背對夫人,吩咐那兩個嘍囉將我帶走。

我慢吞吞的跟著這兩個嘍囉,狀若無心的問他們:“這位二當家什麽來頭啊?怎麽如此厲害,三句話就震住了夫人。”

其中一個嘍囉頗為自豪的回答我:“我們二當家自然是厲害的,他當年可是鳳凰城裏首屈一指的才子,文韜武略皆是信手捏來,要不是當年上山做了匪,如今朝堂上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那我就好奇了:“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麽放著好好的高官厚祿不去賺,偏來此處落草?”

難道如今當官的都沒有做山匪來的吃香了?

“哎。”那嘍囉話未開口就先歎了口氣,“那還不是因為……”

“王二!”另一個嘍囉喝住他,隨即往我們身後瞟了一眼。

二當家正緩緩朝我們這邊而來。

我也識趣,衝那嘍囉笑笑,不再多話。

回到之前的房間,二當家冷著臉對我說:“山寨不比你的皇城,若是亂走,出了岔子可怪不得我。”

我心說剛才又不是我主動去招惹的夫人,這樣對我,未免有失公允,但麵上還是乖巧的點頭:“讓二當家費心了。”

眼見他要離開,我連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他疑惑回頭。

我可憐兮兮道:“可有吃食?我餓了。”

片刻之後,他端來一盤酒菜,山匪夥食不錯,居然以肉食居多。

我很高興,一屁股坐在桌邊,順手還拍了拍身邊的長凳:“二當家來,之前有勞你相救,如今我便請你吃飯,算是答謝了。”

二當家啞然失笑:“你居然拿我給你的飯菜請我吃飯做答謝?”

我點頭:“是啊。這酒菜既然是二當家給我的,那便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吃食請您吃飯,有什麽問題?”

二當家輕笑一聲,也許是覺得我幼稚,也懶得再跟我糾纏,隻說自己沒空轉身就要走。

我也不急,輕輕往空酒杯裏斟上酒,嘴裏緩緩道:“二當家難道就不救一救晚娘嗎?”

原本堪堪要跨出去的腳瞬間就收住了。

我拿起酒杯欣賞著裏麵晶瑩剔透的**:“晚娘執念那麽深,如果就這麽放任不管,怕是要不了多少時間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折騰死。”

“你想說什麽?”他問我。

我說:“我有法子可解晚娘的執念,二當家要不要坐下來聽聽?”

他聽我這麽說,原本疑惑的表情忽然就開了:“我還有事。”

可能是我年紀太輕,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有這個本事。

我輕輕歎息:“可憐程昱死的早,若他知道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女兒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怕是做鬼都不得安生啊。”

這一回,他轉回身就坐在了我的身邊,表情急切:“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將手裏的酒杯遞到他的麵前,他急著聽我說話,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我笑著問他:“二當家可知道我是誰嗎?”

他當然知道我是誰,當初大當家隱刀在接季齡語這筆生意時並沒有瞞他。

“你難道?”他似是知道我的意思了,但是卻又不敢相信,“你當時不過八歲,就算是曾見過她,如今十幾年過去,人的容貌早就幾番變化,你又怎麽能認得出她!”

說起來,我的記憶力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好,曾經的過往,不管好的壞的,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許多時候一閉上眼睛似乎都能回到過去的時光中去。

15年前,鳳凰城城主程昱因治匪有功,我父皇特遣二皇子白夢馳攜禦賜物品親往鳳凰城以示嘉獎。當時的我,不過8歲,因著貪玩,藏在了二哥的貨車裏,跟著一起到了鳳凰城。皇子公主駕到,城主當然是要攜家人出門迎接的。但我知道晚娘就是程昱之女卻並非因為8歲時的那一見。

“我看到了她別在發後的花簪。”我說,“六瓣金絲蕊花簪,看似普通,卻非一般人能打造出來,螻蟻大小的純金花瓣,看似每一瓣都相同卻又各有不同,當中的花蕊更是根根巧致,栩栩如生,正是當年我父皇賞賜給程昱城主的十二件首飾之一。”

“你就憑一朵花簪就斷定她是城主小姐?”他覺得我的說法有些牽強,“你又如何能知,那花簪不是我們搶來的!”

我笑:“我當然不能僅憑一朵花簪就斷定她的身份,讓我確信她的確就是程莞爾的人,其實是二當家你啊!”

二當家猛地一怔,轉而才反應過來是上了我的當,當即是哭笑不得,隻能替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灌下肚子。

“當初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城主小姐為何會成了山匪的壓寨,還變得如此殘暴?”我問他。

他看看我,又看看外麵,似是在看外麵有沒有人監聽,又像是沉入了往昔回憶,在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緩緩衝我道:“一切都還得從城主剿匪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