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麽？
吳言幫江小軍取下戴在頭上的神經纖維管。
經過了兩個不同的虛擬空間的穿越，江小軍親眼看到了父親與母親的選擇，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悲傷的過往。
這對他的衝擊一點都不小。
他掩麵坐在那裏，悲傷與痛苦止不住地從身體裏湧出來，充斥於整個實驗室內。
李露西和吳言沒想到這些對江小軍的衝擊會如此之大。李露西忍不住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棒棒糖，將它遞給了江小軍。
“在我特別不開心的時候，媽媽都會給我一顆棒棒糖。”
原本不喜歡吃糖的江小軍，被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
他想到了那個女人滿是哀傷的臉龐，於是伸手去接那顆糖。
李露西見狀，忙替他撕了透明的，閃著彩色光芒的糖紙，把糖塞進了他的嘴裏。
果然，有了這顆糖，江小軍的心情好了許多！
“我在虛擬空間裏看到的事情是真實的嗎？”江小軍幽幽地問。
“基本上是真的，個別細節是通過大邏輯推算出來的，但關鍵信息不會有錯。”
“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一方麵，我們走訪了和當年N0EM000火星項目有過合作的公司和個人，向他們搜集素材；
另一方麵，我們在網上開放了一個叫N0的樹洞，尋找當年在那個項目中受到過傷害的人。如果不願意公開，他們可以通過這個樹洞傾訴內心；如果願意公開，可以找到我們將自己的故事放到虛擬空間中。
通過這些渠道，我們收集到了與二十年前的火星項目有關的許多事情。但是，有兩個重要的部分，我們找不到任何一點線索。第一個是與第一代智能機器人駕駛員有關的事情。
由於駕駛員人數太少，僅在燦星基地封閉式工作，幾乎沒有信息流出。外界對他們的了解非常的少。另外他們所有的工作情況，僅由總指揮孟子義與副總指揮鐵木朗掌握。
現在，孟子義已經自殺身亡，而鐵木朗根本就找不到。第二個我們找不到任何線索的是，孟子義自殺的真實情況。”
“所以，你們纏著我不放是因為……”
“你是第一代智能機器人唯一的後代！”李露西一邊吃著棒棒糖，一邊說。
直到此時，江小軍才稍稍從那種悲傷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你們不是懷疑，我也是腦部改造術的試驗品嗎？可是，在剛才的虛擬空間中，我沒有看到小時候的我，我也沒有一點點與這些事情有關的記憶！”
吳言非常平靜地說：“其實我們並不確認你參加過腦部改造！目前來看，隻能推測你的神經逃逸有可能是腦部改造術造成的。
但我和李露西也是改造人，但並沒有出現和你類似的症狀，所以我也不敢肯定你是不是和我們一樣，接受過腦部神經改造。
又或者，你也接受了某種改造，隻是和我們參與的項目不一樣。
你也看到了，你的父親曾經萌發過要將你送去進行改造的想法，但是具體有沒有實施，我們並沒有找到相關證據。”
“所以，你們想讓我配合，讓我去說服我母親，說出當年的事情，對嗎？”
李露西使勁地嘬了兩口棒棒糖，接著說：
“不僅僅是關於你的事。我們還有一個非常大的疑點沒有解開。
天狼號是一個人體實驗基地，這件事情並不是公開的。
這艘船公開身份是一架星際網絡信號小型基站。在地火距離達到遠日點的時候，它被派駐紮在兩個星球中間位置，以增強兩個星球之間的網絡連接。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被選定的位置，對於一艘飛船來說，是極其的危險。那是一個小行星帶，稍微一個不留心，就會被撞毀。
事實上，它就是這樣毀滅的。那麽做決策的人出於什麽目的這麽做？是想要用一個合理的方式除掉天狼號？還是想要把它藏在小行星帶中，完成人腦改造計劃？我們也不知道……”
李露西的一番話，令整個實驗室變得安靜，氣氛也變得神秘異常。
“地火遠日點……這不是我父親犧牲的時間嗎！”江小軍喃喃道，“難道它們之間有關聯？”
吳言又接過了話：“這就是為什麽李露西絞盡腦汁，要把你變成我們的人的原因。現在來看，你母親劉玉玲女士是唯一的突破口。
之前，我們一直找不到她的行蹤。沒想到那天，李露西陰差陽錯地遇上了你。
一開始，我以為你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卻沒想到，你的母親為了保護你，沒有讓你知道一丁點往事。我非常理解那份心意。
當年，我們離開天狼號的時候，我們的媽媽也希望我們能遺忘。”
說到這裏，江小軍立刻想起了剛才的那一幕。那個女人對著兩個孩子說：
“從此以後忘了飛船上的事情，去過新的生活！”
“一個母親對孩子最美好的祝福，就是希望他忘記痛苦，去創造新的生活。所以，我本不想要你知道那些事情，那是你的母親花費畢生心血，希望隱瞞的悲傷。她拚盡全力在給予你一個全新的，快樂的人生。”
吳言的語氣中，滿是悲苦，卻也透出了羨慕之意。
聽到這些，江小軍的心難過得擰成了一團。
他偷偷地看向吳言的額頭，雖然此時那一道可怕的傷疤已經被遮蓋得非常好，但是他知道，吳言心裏的傷是永永遠遠也無法祛除掉的。
沉默了片刻之後，江小軍起身，拍了拍身上褶皺的衣角，淡然地，似內心毫無波瀾地對兩人說：
“走吧！回柳花街找我媽，問問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你們要做好準備，你們還會見到一個人，他是……”
令吳言和李露西萬萬想不到的是，劉玉玲和鐵木朗同時站在了他們麵前。
隻是，此時的兩人不再風華正茂，意氣風發。一個是白發蒼蒼的刻薄老太婆，一個是佝僂襤褸的精明老頭。
而不出江小軍的意料，迎接他的並不是母親的噓寒問暖，而是一頓“竹筍炒肉”。
劉玉玲拿著掃泔水的大掃把，掄圓了，朝著江小軍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打。
若是換作以前，江小軍必然是心煩不已。而此刻，他覺得好開心。媽媽還像往常一般地任意打罵他，還能夠以他最熟悉的樣子，活在這個破舊的麵店之中。
這是一種安定的幸福的感覺。
劉玉玲知道了江小軍成為了新世界公司的星際智能機器人駕駛員，也知道了他在為神經逃逸的事情苦惱。
大約是那一頓竹筍炒肉已經消除了她心中鬱積的火氣。
她沒有多說什麽，給三人一人做了一碗三鮮麵。
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鐵木朗，對吳言和李露西兄妹倆充滿了好奇。
“剛才他媽打他的時候，你倆也不勸，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朋友。現在吃麵又吃得這麽起勁，難道是玉玲的麵太好吃了，慕名而來的？”
吳言擦了嘴角的湯汁，微笑地看著鐵叔：“其實，見到您的時候，我真的無比的開心！我們找了您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今天沒想到第一代駕駛員，以及N0EM000火星項目副總指揮，通通都找到了！”
聽到這話，鐵叔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提了提褲子，打算開溜。
“跑什麽啊！跑得了嗎？你家就在隔壁。”劉玉玲厲聲道。
鐵叔覺得這話說得也有些道理，於是嬉皮笑臉地又坐了下來：“說的也是，說的也是，可是你們說的那個什麽……項目，我不知道啊！你們是不是認錯人啦？”
劉玉玲又在一旁沒好氣地說：“你說這有用嗎？人家能來到這裏，坐在這裏吃我的麵，那一定是打聽好了的！你現在裝失憶，裝不知道，有用嗎？”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所以呢？你們打聽那個做什麽？”
“我們是天狼號實驗基地中兩名人體實驗者。
在天狼號出事的時候，我妹十歲，我十二歲。我倆從撞擊中逃生。
天狼號的公開身份是，N0EM000火星項目，地火間星際網絡加強基站。據我們所知，N0EM000項目所從事的任務，遠不是世人所知道的那樣的光明和偉大。我們要把它背後的秘密公之於眾，討一個公道。”
吳言語氣異常冷靜，但是說出的每個字都透著涼意。
鐵叔眼珠轉了一圈，笑著說道：“我是N0EM000的副總指揮，但是天狼號的事情，我確實不清楚，那不是我該管的部門。我們明令禁止幹涉其它部門的工作。”
鐵叔這麽回答在江小軍意料之中，一兩句話是無法讓鐵叔全盤托出的，他轉而說道：
“我也想知道，我的神經逃逸和天狼號上的事情有沒有關係，我是不是那些實驗小孩中的一員。
我親耳聽到了我爸說，他支持這項人腦改造計劃，他覺得很有效率，如果他有小孩的話，也想要他的小孩接受這樣的改造。”
劉玉玲聽了，立即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你爸說過？”
“最後你們有沒有送我去……”
“當然沒有！我怎麽可能讓我的孩子經曆這麽殘酷的事情！絕對不可能！”
“那，為什麽我會有這麽強大的神經逃逸能力？為什麽我注定成為了一名星際間智能機器人駕駛員？”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有神經逃逸。我不允許你接觸人機互聯，也不允許你去中心城找工作，是因為我不想讓你進入到那個像一台巨型機器一般的社會。
每一個人在其中都隻是一個齒輪，當齒輪壞了，就會被換掉。我隻是不希望你過那樣的生活。至於你說的，我根本不知道！”
江小軍非常地糾結，他根本不相信老媽會對他撒謊，可是兩人如此一致，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否定自己知道內情，不禁讓他疑心重重。
“別逗了，怎麽可能！”看來，李露西也不相信他們的話。
劉玉有些惱火：“我為什麽要騙你們？江小軍你想一想，如果我們送你去進行腦部改造手術，在你的大腦中植入了為駕駛員這個職業奮鬥終生的意念，又費盡心機地培育出超強的神經逃逸能力。
那為什麽當你要出去找工作的時候，我就是不允許，讓你在家呆了一年，直到你從家裏逃跑……如果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我費盡心機地把你留在柳花街，這輩子花出去的心血，不都白費了嗎？”
鐵木朗也趁機辯解道：
“我也沒騙你們啊！不是所有的機密行動我都能接觸得到！”
吳言說出了另一件事，企圖激將鐵木朗，“那你知道孟子義的事情嗎？”
果然，鐵木朗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愣，不再說話。
畢竟是陪著自己長大，像父親一般的人。江小軍快速地捕捉到了鐵木朗那不易察覺的，細微的心理變化。
他們的話不全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到底有幾分真，又到底有幾分假，實在是令人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