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狼號上的陰謀
就在一瞬間，江小軍從一個虛擬空間到了另一個虛擬空間。
還記得第一次神經逃逸時，李露西帶著江小軍來到吳言的實驗室，希望能抑製住逃逸時的情景。
江小軍通過神經逃逸，在吳言的主機裏進行穿行。那時，他進入過兩個虛擬空間。
這次，他又進入了兩個虛擬空間。這不禁讓江小軍猜測，這台智能主機中，一定儲存著無數個類似的虛擬空間，也許這些空間都與二十年前，那個名叫N0EM000的火星改造項目有關。
虛擬空間也叫虛擬世界，是由計算機製造出來的數字世界。
這項技術本就不新鮮，廣義來說電腦遊戲就屬於數字空間，也可以稱之為虛擬世界。
然而，讓虛擬世界能夠成為人類精神世界的主要載體，成為星際時代中，重要的生活方式，還得依賴人機互聯技術、增強感受技術的大力發展。
這兩項技術讓人的意識能夠進入到一個又一個數字平行世界中，體驗現實生活中無法體驗到的感受。
當今時代，各種類型的虛擬空間被製作出來，它們擁有不同的作用，帶給人不同的體驗。它們已經成為了人類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人類異化的重要因素。
和上一次，暗網中那個讓阿龍進行神經木馬程序測試的虛擬空間不同。現在，江小軍進入的是具有真真切切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有因果關係的虛擬空間。
隻是，他還沒有想明白的是，為什麽吳言能把這些虛擬空間製造出來，是憑空捏造？還是依據具體事實來搭建？
如果是依據事實來搭建，這些事情吳言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些問題，江小軍已經無暇再多想。
此刻，他在這個虛擬空間中，救下了十歲的李露西。
在躲避追捕的過程中，他們逃入了一間陌生的艙室內。當他和小李露西進入艙室之後，眼前的一幕令江小軍毛骨悚然。
這裏立著大大小小若幹的玻璃罐，這些罐子大約有一人高，罐裏裝滿了粘稠的**，**中浸泡著和小李露西差不多大的兒童。
他們雙眼緊閉，一絲不掛，渾身的皮膚因為長時間的浸泡而變得慘白，似一具具屍體。
這些兒童的頭部分外引人注意，他們的頭蓋骨均已被切掉，大腦中的神經纖維像發絲一般，從顱腔中延伸出來，在那透明的**中浮動，與舞動的長發極為相似。
兒童的口鼻處，戴著呼吸麵罩。鼻子裏插著一根管子，管子裏流著淡黃色**。江小軍立即看出來了，鼻中插著的管子是一根鼻飼管。
這些兒童的生命正靠著呼吸麵罩與鼻飼管來維持。
“怎麽會……這麽殘忍！”江小軍不禁感歎道。
“這些都是做腦部手術的孩子。”小李露西對江小軍說。
聽完這話，江小軍再次看向李露西。她的膚色比那些浸泡在**中的孩子要紅潤一些，但與江小軍相比，依舊極其慘白。
江小軍又發現她的額頭上有一條細細的疤痕，形似皺紋。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江小軍心裏一緊，看這樣子，小李露西也將要被切掉頭蓋骨，並投入到這**中去，成為培育腦部神經的實驗品。
李露西見江小軍被這景象驚住，忙扯動他的衣角：
“救救我們吧！這艘飛船上，有小型救生船，我們可以坐那個逃回地球。”
聽了這孩子的話，江小軍又忙問道：“那我們現在在哪裏？”
小李露西搖了搖頭：“不知道，隻知道在太空裏。不過，隻要找到媽媽，一切就都知道了。”
說完，小李露西忙抬眼開始快速打量那些罐子。很快，她認出了自己熟悉的人。她忙跑了過去。
那個罐子中，泡著一個看上去比她要大一些的小男孩。小男孩瘦得皮包骨。
李露西拍著玻璃罐，大喊了起來：“哥！哥！醒醒啊！哥！吳言！吳言！”
江小軍聽到吳言的名字，瞬間被嚇得頭皮發麻。
原來，李露西所說的居然是真的，他們居然真的是……
江小軍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正在這時，房間的門再一次打開，微弱淩亂的腳步聲，立即引起了江小軍的警覺。他立即尋找起了藏身的地方。
江小軍發現，這些裝有**的罐子的底座，是一個巨大的電機，電機與地麵之間有一個為散熱而留出的縫隙。電機正通過縫隙，往外吹滾燙的風。
他打開通風麵板，示意李露西鑽進去。李露西個子小，身體瘦弱，藏在下麵綽綽有餘。而自己則隻能勉強把碩大的身軀塞進縫隙中。
雖然此時，江小軍是一具虛擬身體，但他依舊能感覺到，散熱器的棱角已經將他的皮膚劃開。
不過，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因為追捕的人已經在艙內的各個地方搜尋。
“隊長，到處都找過了，沒有找到。”一個聽上去較為年輕的男人說道。
另一個聽上去聲音陰沉的男人回答道：“把李護士和那個叫吳言的男孩帶過來。他們一定能幫忙找出李露西。”
聽到這兩個名字，李露西口中喃喃道：“媽媽，哥哥！”
江小軍忙捂住小李露西的嘴。
片刻之後，那個語氣陰沉的男人又說道：“這裏是培育艙，一時找不到的話，咱們趕緊出去，別在這裏逗留太長時間。”那人說完，又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很快，一切恢複了安靜。
他們在玻璃罐下趴了有一會，江小軍猜測那些人大概已經離開，便推開散熱板，自己先鑽出去，又將小李露西拉了出來。
他們剛站定，便發現泡在**中的吳言被一雙機械手從罐子裏拉了出來。江小軍發現，小吳言一離開**，他腦部長發般延伸出來的神經纖維，便瞬間縮回了顱腔之內。
接著，又有兩隻機械手，將一個人造頭骨戴到了吳言的頭上。
拔掉呼吸麵罩和鼻飼管之後，他就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躺到了一張診療**，被帶走了。
小李露西見狀，想要追上去，卻被江小軍一把拉住。
“你追上去，就中了他們的計了。咱們先去找救生船，你先上船，我去救其他人。”
話雖這麽說，但江小軍知道，說這些話僅僅是出於安慰這個可憐的小女孩。
他心裏非常清楚，這究竟隻是一個虛擬世界。
就像他無法在那個虛擬世界中阻止父親與母親，簽下那份將自己賣給這個職業的合同一樣，他也無法改變這個世界的結局。
他隻能等待一個結局的到來。
為了帶小李露西去救生船處，江小軍找到了一套清潔工的服裝，將小李露西藏在了清潔車中，朝救生船的位置走去。
當他走過舷窗時，忍不住看向窗外。
那是廣袤孤寂的宇宙，在人類肉眼可見的範圍內，巨大的恒星釋放著難以想象的能量，吹散了那些黑暗，為人類帶來希望之光。
這時，江小軍發現，窗戶外，出現了一大片小行星帶。他心裏暗叫，不好，這艘船飛到了宇宙中，非常危險的地方。
一群身穿製服，行色匆匆的人從江小軍身邊走過，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他忙低下頭，加緊了向前的腳步。
很快，航天飛船裏越來越嘈雜，慌亂跑動的人越來越多。
突然，一陣激烈的撞擊把江小軍嚇了一跳。
江小軍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接著，更多的工作人員，從四周的船艙之中衝了出來，四散逃竄。
江小軍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很快他就透過舷窗看到，飛船的身邊出現了許多的小行星。
這時，一顆卡車大小的小行星，朝著飛船的左側撞去。
一時間整個左尾翼被撞得粉碎，並產生了巨大的爆炸與火光。
船艙內所有的人都因為這一撞擊而倒地。
江小軍本能地扶著牆，推著載有小露西的清潔車，朝著救生飛船的方向，加快了腳步。
很快，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李露西指認的，她的哥哥吳言，隻是此刻吳言也隻不過是一個孩子。吳言的身邊還有一個身形消瘦的女人。女人小心地將小吳言護在懷中，在亂作一團的人流中，艱難地朝著一個方麵衝去。
江小軍立即跟了過去。
很快，江小軍便發現，沒有人在意跑出來的吳言，大家隻顧著逃生。
於是，他立即將小李露西從清潔車中抱了出來，並將吳言指認給她看。
兄妹兩相聚，激動萬分。隻是此刻不是相擁而泣，慶賀團聚的時候，他們必須趕緊逃生。
那個緊跟著小吳言的女人拉著他們，繼續朝著人流的方向跑去。
很快，他們便到了救生船處。逃生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擁擠在幾艘救生船的艙門前，不停地爭奪進救生船的機會。
此刻，江小軍緊張極了，不知道這三個人最終的結局究竟是什麽。
“媽媽，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李露西用異常柔弱的聲音問道。
那個女人思索了一會，拉著他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到接近船長室的位置，那女人將一扇已經壞掉了的門重重地砸開，露出了一個艙室，那裏有架小型救生船。
“你們趕緊上去！”女人忙說道。
“可是，隻有兩個位置。”吳言焦急地說。
“因為這是給船長和副船長專門準備的救生船。現在，他們倆都去後麵指揮了，趁還沒有人來，你們倆趕緊上去！”
“不，媽媽，我不要離開你。”小小的李露西一把抱住了那女人。
江小軍心裏酸酸的，他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讓痛苦流露出來。
那女人將兩個孩子狠狠地推進了救生船中，一邊給他們係著安全帶，一邊大聲地說，
“記住媽媽的話，回到地球之後，找到一個叫吳曉龍的人，你們叫他爸爸，從此以後忘了飛船上的事情，去過新的生活！”
說罷，她將一張信息卡塞到了李露西那破舊不堪的病號服的口袋裏。
然後重重地敲了一下起航的按鈕。
救生船就像離弦的箭一般，飛向小行星群中。
“可憐的孩子們，祝你們好運！”看著遠去的救生飛船，女人流下了眼淚。
這時，一顆巨大的如山般的隕石，朝著航天飛船衝過來，重重地撞在航天飛船駕駛室的位置。
江小軍隻覺得一陣劇烈的震顫，爆炸產生的熱浪與火焰從門口衝入，吞噬了他和那個滿是哀傷的女人。
江小軍知道這個空間結束了。
此刻，他的心中有了一個巨大疑問：曾經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些孩子中的一員？他現在非常想要回柳花街，找母親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