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利條件原理:你們都比不上我

一些位高權重的老領導,會在年老多病之時仍然遊泳、狩獵。

某房地產大佬,退居幕後做了董事長後,迷上了登山運動。

這些行為讓人覺得很奇怪,難道他們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嗎?

對此,鳥類學家紮哈維用“不利條件原理”給出了合理解釋。

紮哈維是位鳥類學家,一生大部分時間消耗在以色列和約旦的邊界上,他因為發表“不利條件原理”而聞名於世。這個涵蓋麵廣而引起爭議的學說的宗旨之一,是要解釋羚羊為什麽要跳躍,孔雀為什麽要拖著相當於它身長兩倍的、美麗卻礙事的尾巴,以及人類為什麽要投入那些不尋常的炫耀行為。

按紮哈維的不利條件原理,動物和人類不是在做出最冒險、最過分的行為之餘僥幸能興旺,而正是因為有這類行為而興旺。這些行為如同我們做廣告的方式,借此告訴別人我們有多麽能幹、多麽健康、多麽大膽。由於人類世界是個對許多事情無動於衷或冷嘲熱諷的地方,所以我們的廣告行為必須包含重大成本——也就是不利條件,才足以說服人。

由此可見,羚羊在逃命時的跳躍盡管是浪費體力的危險舉動,但是它仍然願意冒這個險,因為它等於是在告訴獵豹:“你休想獵殺我這麽強健的羚羊。”

我們人類往往也是如此,盡管有些人給自己加上的不利條件可能有喪命之虞,如北京某大學的學生社團,在攀登我國西部的雪山時,有幾個年輕的學生不幸罹難。然而,即便是付出這種代價他們也麵不改色,等於是在告訴世人:“你們哪一個也比不上我。”

紮哈維在20世紀70年代剛提出不利條件原理之後,生物學權威們的反應就像冷不防挨了一耙子似的。牛津大學進化論專家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初版中指出這個原理“叛逆得走過了頭”,並且以科學論述中極罕見的明白語氣說:“我根本不相信這個說法。”

美國拉特格斯大學的進化論學者羅伯特·屈弗斯開玩笑說,如果把紮哈維的概念推論到極端,就意味著有一種鳥不分雌雄都上下顛倒的姿勢飛,以借這種a方式證明自己正著飛能飛得更好。紮哈維本人倒是不大計較顛倒擺正之說的。他本來是保護野生動物界的重要人物,中年時改行進人生物學界,用數學模型測驗概念的標準科學方法與他的性格不合,他的概念基礎全憑觀察與直覺而來。對於不能接受他結論的人士,他認為他們的智力有問題,這些人士中不乏因循守舊的著名科學家。

一天,有人向他提及屈弗斯的玩笑話,他說:“本來就有鳥兒會上下顛倒著飛。”他隨即說出一大串鳥種的名稱,都是會在求偶炫耀中翻筋鬥並且做其他逆向動作的。其實紮哈維自己說話常常就像不利條件原理的典型例子,他以一句話概括不利條件原理的精髓:“一樁事可能因為它有危險卻能帶來更大的機遇。”

不論此話矛盾與否,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他的不利條件原理並沒有錯。有一項研究指出,非洲鬣狗的確會避免追獵那些會越跳的動物,顯然是因為不跳越者比較容易獵到手,更重要的是,牛津大學生物學家阿蘭·葛雷芬竟然用數學模型證明,不利條件之說從進化觀點來看是有道理的。

道金斯在再版《自私的基因》時不無抱怨地嘀咕道,也許“我們不能再以常識為由排除幾乎瘋狂到極點的那些理論了”。他接著寫到:“假如葛雷芬也是對的——我也認為他是對的……我們對於行為進化的整個看法也許因此必須徹底改變。”

紮哈維的不利條件原理其實講到了進化論思想的一個核心問題。達爾文最著名的進化論學說當然是自然淘汰論,但是他在1871年發表的《人類起源與性的選擇》中也提出過一個同樣重要的觀念,這個觀念一直到20世紀中葉才開始受到重視:按性選擇進化論的觀點,遺傳基因的改變受吸引異性的本領的影響,至少與受自然淘汰的影響一樣多。麻煩就出在這兩個觀念似乎時常互相抵觸。

自然淘汰的觀點基本上認為,誰有不利的炫耀性生物特征誰就會因此而喪命,此乃自然界去蕪存菁的方式。因此,北極狐的腰上如果長著一片紅色的毛就如同在身上寫著“吃我”的字樣,一定會很快成為北極熊的點心。同理,渾身白毛是北極狐的有利特征,可使它在雪地中不易被發現,所以較易存活並繁衍後代。

然而,絕大多數物種的**成敗是由雌性掌握的,接受**的條件也大多由雌性動物根據雄性動物的“性”特征而決定,因此雌性動物往往都抗拒不了腰上有“吃我”字樣之雄性的吸引力。換言之,雌性似乎中意那些具有不利存活特征的雄性:例如,雄孔雀必須耗費許多精力保養漂亮的尾羽,盡管尾羽有礙它的飛行能力,使它更易被掠食者捕獲。

雌孔雀自己的單調羽色證明她深信保護色大有優點,但是她幾乎每次選對象都挑中尾巴更大、羽色更鮮豔的一個。

動物世界有太多雌性專愛一些看似很愚蠢的雄性炫耀,包括利用鮮豔的羽毛、寬大的角、誇大的求偶儀式炫耀等等;人類的世界當然也存在類似的情形。例如,身價上億、禿頭、口咬雪茄的露華濃老板帕爾曼開始追求他的第三任妻子的時候,從洛杉磯國際機場他自己的私人飛機上打電話給她,不是僅僅要求約會,而是告訴她,引擎已經開動,而且要一直開著,直到她來與他會合。如此不在乎花費的炫耀令她內心悸動,終於說出了“我願意”。

老實說,男性的性選擇有時候也會迫使女性做荒謬的炫耀,女性的炫耀一樣令男性悸動。例如,小**哺乳的功能和大**是一樣好的。在我們遠祖的生活環境裏,胸部平坦的女子爬樹逃避掠食者的追趕更為方便。

因此,按自然淘汰的道理,人類應該是使用雙A罩杯的物種。可是男人們喜歡比較大的**,因為在男性看來,**的功能遠不止哺乳。遠古時代的女性若有著大**,當然是一種不利條件。按紮哈維的說法,她們以明顯可見的身體脂肪來炫耀自己的良好營養條件,並會離了相當大的代價。

一些時候,破帽遮顏,並非由於貧窮,而是為了安全;錦衣寶馬,也不一定就是愛慕虛榮,隻是不得不營造場麵。

人們的所作所為,很大程度上是要向別人傳遞某種信號。

每次蘋果手機出新款,網上都會調侃又有人要割腎了。為了買一台手機而賣掉自己腎髒,這在大多數人眼裏不可思議,當這樣的新聞並不鮮見。必須承認,很多人,穿什麽、用什麽,並不是基於審美的需求,而是基於別人評價的需求。

這就可以解釋,髒兮兮的牛仔褲和錦繡龍袍一樣,都有可能成為時尚的寵兒。

經濟學家凡勃倫在《有閑階級論》一書中,就專門用一章來討論有閑階級是如何把服裝作為金錢、文化的表達。他認為,人們在服裝上的花費,考慮更多的是如何使自己的外表更可敬,而不是遮體。服裝是顯示人的財富、閑暇和地位的媒介。凡勃倫所謂的“有閑階級”,與所謂的“潮人”大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