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章子怡還是祥林嫂

與其說是“美國老太”的神話激活了中國人對於房產的熱情,不如說是中國人傳統中對“家”的理解造就了對房產的渴求——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屋簷,怎麽有家的感覺!

一麵是旺盛的需求,一麵是高企的房價。“暫時做穩了房奴”與“還未做房奴”的人,都對高企的房價深惡痛絕。房地產商的名聲,在口誅筆伐中基本成了“奸商”的代名詞。

房地產商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好表現的地產大亨潘石屹必然無法遠離輿論的旋渦。潘石屹從不忌諱以房地產既得利益者的身份“閃亮登場”,他很熱衷於出現在鎂光燈下不停地作秀。隻要有可能,潘石屹會盡量滿足媒體的采訪要求,像祥林嫂一樣,一遍又一遍講述自己的童年往事、創業史、人生觀、世界觀、財富觀、地產觀、藝術觀……

他頻繁地出現在各個電視台的訪談節目,與N多的人進行語言的尖銳PK;他的博客點擊逾千萬,並結集出版;他拍照片,出過個人攝影集;他還客串電影《阿斯匹林》、扮演兒童節目嘉賓、遊**於時尚沙龍。於是有人批評他:“一個房地產商為什麽這麽上躥下跳,像是小燕子一樣。”潘石屹回應說:“我不是小燕子,我是章子怡。”小燕子與章子怡之間,知名度的差距一度不大,但美譽度的差距還是明顯的。潘石屹堅稱自己是房地產的章子怡,表明他想把自己打扮成精英,而不是媚俗的大眾情人。

無論是喋喋不休的祥林嫂,還是知性美麗的章子怡,都隻是潘石屹的一個麵而已。從整體來看,潘石屹其實更像世故狡黠的韋小寶。潘石屹的種種表演,都具有商業目的。他毫不掩飾自己作秀背後的商業目的,他說:“我對媒體一直心存敬畏,再小的報紙,也有成千上萬的讀者,比挨個宣傳省力多了。”他還說:“我善於表演,其實質是商業的需要。你不出去表演沒人知道你,房子就賣不出去了。”“在今天這個時代,”潘石屹說,“隻有一個真正的人,一個有爭議的人,才會吸引別人的注意。隻有那樣,人們才會關注你。”他回憶說:“開始的時候房子賣不出去,就要打廣告,後來由於邊際效率遞減,我就反複思考,”思考了些什麽呢——“看國外一些產品成功的經驗,它們都是非常注重傳播和推廣,甚至不光是產品和企業注重推廣,就連慈善事業都必須要注重推廣。比如為艾滋病捐款,請來一個好萊塢明星做現身說法,捐款的人就上門了”。

於是,就有了他後來的浩大的“造星”工程。他說:“我覺得先應該把人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這個東西好不好、要不要,需要人家自己來判斷。這是兩步,不能把這兩步事情現在一步做完。”

很多時候,潘石屹看上去很娛樂、很出位,其實都是一些經過精密計算後的大膽作為而已,為的就是博取眼球,為自己以及自己的企業獲得免費的廣告。潘石屹的表演,給他帶來的好處很直觀:他的房地產廣告費用是全國最低的。我們不妨看一組數據:SOHO中國用於宣傳推廣的費用不到每個項目的千分之七;而一般大型樓盤用於此方麵的費用為百分之三左右,南方的一些樓盤甚至達到百分之五。

潘石屹常巧妙借用“驚人之語”來為自己做不花錢的“軟廣告”,他很清楚地知道哪些話題可以大放厥詞,哪些話題一下也不能去碰。而媒體,也歡迎這種“懂味”的明星式人物,他們在雙贏中合夥炮製出一個又一個的“新聞”。一旦風聲有變,潘石屹的嘴比鏽死的水龍頭還緊。一個很明顯的例子是在2006年的博鼇房地產論壇上,由於當時正處於國家對於房地產宏觀調控的敏感時期,潘石屹一改以往即興演講的風格,第一次拿出起草好的演講稿,一字一句生澀地念完。那個演講的題目叫《推動房地產發展的力量是偉大民族的複興》,用的是一種宏大的敘事體裁,對於具體的“國六條”則閉口不談,隻談市場、談政府政策邊界,順便談談“是否允許外資買中國的房子”等類似的問題。這種幹巴巴的演講,明顯不是潘石屹以往的風格。有人這樣形容站在演講台上的潘石屹:“我看到了一個受驚嚇的小孩,一個謹慎的小孩,一個試圖以聰明的方式講真話的小孩。”而在博鼇房地產論壇之前的一個月裏,一向喜歡說話的潘石屹也很少在公開場合談論中央的房地產政策,甚至在自己的博客上也三緘其口,轉而大談大英博物館、牙齒矯正器和齊達內之類的無聊話題。

潘石屹總是極其小心地愛護著自己的“政治羽毛”。在2008年春節前(正值雪災)的一次網絡聊天上,有人問潘石屹:“感覺這次國家全力抵抗雪災的情形和上回抗擊‘非典’的情形差不多,您怎麽認為?”

潘石屹非常警覺,他巧妙的回答簡直可以和外交官媲美:“我認為現在的情形和2003年的‘非典’不一樣,2003年的‘非典’大家都沒有底,不知道下一步形勢會壞到什麽程度,而雪災是有時間周期的,尤其南方城市,天氣一變暖,雪就不存在了,災害就會解除。”

對於這類“敏感”的問題,回答稍微不妥當,不是得罪“上麵”就是得罪“下麵”。潘石屹卻能將話說得兩麵油光,還貌似正麵回答了問題。但他其實什麽也沒有說,抓住“非典”不會自動終止而雪災會自動終止之間的區別,表明了所謂的“不一樣”。

潘石屹的狡黠不僅體現在某些“敏感”話題上,對於有關自身業務的話題也比較圓滑。同樣是在雪災中的那次聊天中,主持人問:“有網友問潘總,對於現在已經具備了一定的資金實力,想買房子,但處在持幣觀望的人群,您有什麽樣的買房建議?”

潘石屹的回答依然狡黠無比:“通過對過去三四年時間北京房地產成交量數據的逐月分析來看,房地產的成交與氣候有很大關係,冬天成交量一般都會降下來,今年也不例外。從元旦後到春節前,按照以往幾年的慣例是銷售的淡季。如果要購買房子,在這段時期購買,選擇的空間更大。”

這種偷換概念的小戲法,具有典型的潘氏狡黠風格。潘石屹的狡黠也許會被不少“正派人士”所不屑,但潘石屹根本就不屑於“正派人士”的清高。我們一再說不以成功論英雄,但沒有成功,我們又以什麽來衡量英雄呢?

當然,我們這樣說並非鼓勵我們在成功路上要不擇手段、唯利是圖。這是從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在當今的法製社會裏,一切行為基本納入了法律管理的範圍之內,你隻要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就可以天經地義地放手逐利。

“我是一個純粹的商人,不管做什麽行業,隻要純粹就好,人就怕不純粹。”潘石屹的這句話,的確引人深思。可以說,正是潘氏韋小寶式的風格,才形成了潘石屹今天的形象。潘石屹的身上有農民的謹慎、小官員的逢迎、讀書人的狡黠和藝術家的取巧。和趾高氣揚的孫宏斌相比,潘石屹多了一分謙虛,一分和氣;和呼風喚雨的周正毅相比,潘石屹多了一分滿足,一分自律;和膽大妄為的邢立新相比,潘石屹則多了一分尺度,一分理性;和那些仍然在理想主義道路上奔走的知識分子相比,潘石屹則多了一分世俗,一分狡黠。

不賺錢的商人是不道德的,不賺錢你就隻能確保自己的生活,不能帶給員工們好的工資福利待遇,不能給國家上繳利稅,不能給客戶帶來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