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變“首堵”:哈定悲劇

十月八日,是國慶長假後的第一個工作日。這一天的上午十點,首都機場高速上堵車長達數小時的一男子終於無法忍受,他暴跳如雷地打開車門,拿出一根長長的棒球棍,所有人吃驚地看著他。隻見他大罵著把地上一隻蝸牛敲得粉碎,一邊敲一邊罵著:“我忍你很久了!從高速入口你就一直跟著我,三小時後你居然還敢超了我的車!"

以上是一則黑色的幽默,是哈定悲劇的一個現實注腳。哈定悲劇是經濟學中的一個著名的悲劇,也是博弈論教科書中必定要討論的經典問題。

1968年,美國著名的生態學家格雷特·哈定在《科學》雜誌上發表了題為《TheTragedyoftheCommons》的論文。北京大學的張維迎教授將之譯成《公共地悲劇》,但哈定那裏的thecommons不僅僅指公共的土地,而且指公共的水域、空間等;武漢大學的朱誌方教授將譯成《大鍋飯悲劇》,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完全切合哈定所表達的意思。也有學者認為將其譯成“公共資源悲劇”更確切些。

在論文中,哈定揭示了一種人類共有資產的集體困境:“在共享公有物的社會中,每個人,也就是所有人都追求各自的最大利益。這就是悲劇的所在。每個人都被鎖定在一個迫使他在有限範圍內無節製地增加牲畜的製度中。毀滅是所有人都奔向的目的地。因為在信奉公有物自由的社會當中,每個人均追求自己的最大利益。”最後“公有物自由給所有人帶來了毀滅”,這就是所謂的“哈定悲劇”,也稱為“公地悲劇”。為了更形象地說明問題,哈定虛構了如下故事:

有一片茂盛的公共草場,政府把這塊草地向一群牧民開放,這些牧民可以在草場上自由地放牧他們的牛。隨著在公共草地上放牧的牛逐漸增多,公共草地上的牛達到飽和。此時再增加一頭牛就可能會使整個草場收益下降,因為這會導致每頭牛得到的平均草量下降。但每個牧民都還是想再多養一頭牛,因為多養一頭牛其增加的收益歸這頭牛的主人所有,而增加一頭牛帶來的每頭牛因草量不足的損失卻分攤到了在這片草場放牧的所有牧民身上。於是,對於每個牧民而言,增加一頭牛對他的收益是比較劃算的。在情形失控後,每個牧民都會不斷增加放牧的牛,最終由於牛群的持續增加,使得公共草場被過度放牧而退化,從而不能滿足牛的食量,並導致所有的牛因饑餓而死,因此成為一個悲劇。

哈定所虛擬的悲劇,實實在在地發生在現在的中國。最近一二十年裏,我國的草原荒漠化嚴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過度放牧。反正草原是公家的,我不多養牲畜別人也會多養,我何不多養一些?原本隻能承載100隻羊的草場,就這樣養了200隻。結果,因為草料不夠,羊將草根都吃了,將草地踩踏成荒漠,最終連10隻羊也難以養活。

據2006年農業部遙感應用中心測算:中國牧區草原平均超載36.1%,荒漠化地區草場牲畜超載率為50%至120%,有些地區甚至高達300%!聯合國沙漠化會議規定,幹旱草原每頭家畜應占有5畝草地作為臨界放牧麵積。目前,內蒙古草原每頭家畜所占草場麵積不足聯合國沙漠化會議規定臨界放牧麵積的三分之一。

類似的悲劇數不勝數,“寧夏四寶”之一的發菜,甘肅的甘草,青海的蟲草……大家一哄而上挖啊挖,結果不僅嚴重破壞水土植被,還導致這些名貴的物種愈來愈少。但是,人們還是拚命去挖,因為你不挖,別人也會去挖。

“哈定悲劇”展現的是一幅私人利用免費午餐時的狼狽景象——無休止的掠奪。“悲劇”的意義就在於此。對哈定悲劇有許多解決辦法,哈定認為:“我們可以將之賣掉,使之成為私有財產;可以作為公共財產保留,但準許進入,這種準許可以以多種方式來進行。”哈定說:“這些意見均合理,也均有可反駁的地方,但是我們必須選擇,否則我們就等於認同了公共地的毀滅,我們隻能在國家公園裏回憶它們。”

最近幾年裏,首都北京變成“首堵”,霧霾天氣日益加劇,其根源就在於“哈定悲劇”。就汽車的暴增來說,一味訴求於市民的道德顯然無濟於事(同時也放縱了那些道德不夠高尚的人)。而就汙染排放來說,企業為了追求利潤的最大化,寧願以犧牲環境為代價,也絕不會主動增加環保設備投資。即使有一個企業從利他的目的出發,投資治理汙染,而其他企業仍然不顧環境汙染,那麽這個企業的生產成本就會增加,價格就要提高,它的產品就沒有競爭力,企業甚至還會破產。

因此,控製汽車牌照,關停、重罰汙染企業,便成了政府“不得不做”的選擇。綜上所述,要想避免哈定悲劇的出現,一是盡量將產權私有化,二是靠政策的管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