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借刀殺人

從楚寰汐臥房出來,元貞心思起伏不定,暗想:“她怎會生出如此念想?”心忖汀蘭從小貼身服侍,對楚寰汐心思最是清楚不過,當即命人將汀蘭叫到跟前。

“你如實說,夫人究竟得的什麽病?”元貞袖手而立,神色峻冷。

汀蘭盈盈一笑,“王妃病根何在,王爺當真不知?”

元貞劍眉上豎,空氣中透出一股冷意,“何意?”

“王妃乃是心病,”在他凜冽銳利眸光下,汀蘭神色從容,不慌不忙的道:“爭儲奪嫡,何等凶險?成則稱孤道寡、三宮六院;敗則家宅不保。王妃隻想和王爺紅燭白影一雙人,王爺無論勝敗,結非王妃所願。這些日子來,王爺多次曆經生死,幾次遊走於存亡邊緣,王妃日夜為王爺擔憂牽掛,以致於憂思成疾。”

元貞訝然的打量著眼前容貌嬌俏、紅衣絢亮的婢女,問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他以前從未注意過這小小婢女,卻沒想到她突然說出如此不凡之語。

“此乃小婢肺腑之言,”汀蘭揚首道:“小婢從小服侍夫人,夫人所思所想,小婢再是清楚不過。王爺若果真愛惜夫人,就該安守清貧,收起爭儲之心,在這邊塞之地,安享清閑……”

“你到底是誰的人!”元貞攥起雙拳,頓時殺氣遊走。

“我自然是向著夫人的人,”汀蘭依舊從容淡定, “夫人不想傷王爺的心,有些心思一直深埋心底,小婢不忍夫人一直壓抑情感,今日鬥膽為夫人**心聲。”

元貞壓抑著心頭火氣,“本王也不想讓王妃傷心,隻是形勢比人強,很多事情上,本王也是無可奈何。”擺擺手,說道:“罷了,你先下去吧。”

此時元貞心如明 鏡,情知汀蘭絕非一般之人,但顧及楚寰汐,不好直接處置汀蘭。、

梁京,祥明殿,老皇帝元烈在聽完向宗的匯報後,老臉一陣凝重。

“如此說來,老三已經掌握了馬王幫?”想到幾十萬條人心,掌握在元貞手中,老皇帝忽然感到背脊發涼。作為君臨天下的一代雄主,他不願見到皇子中任何一派得勢。

向宗峻冷五官,依舊透著嚴峻,“如今大皇子瑞王掌握了京城半數兵馬,寧王殿下掌握了乃蠻十萬精銳,端王殿下自然也應當有些保命的本錢。馬王幫雖有幾十萬幫眾,但都是江湖草莽,烏合之眾,對朝廷構不成威脅,倒是皇子間的傾軋和黨爭,若處理不當,可能動搖朝廷根基。”

老皇帝臉色逐漸緩和下來,片刻後,又問道:“你覺得老三為人如何?”

“如今的端王殿下,處事平穩,不疾不徐,進退有據,亦懂得收斂鋒芒,”向宗沉聲道:“而且,端王兵事謀略也有長進,不再隻憑悍勇用兵,行險用計,皆謀定而後動,頗有陛下風範。”

元烈起初神色有所緩和,但聽到“頗有陛下風範”幾字,頓時陰沉了下來,“龍鱗衛有自己的立場,從不涉及廟堂黨爭,你今日為何一再為老三說話?”

向宗不卑不亢的道:“陛下垂詢,不得不據實相告。”

元烈知他絕非沒有立場之人,輕輕一哼,說道:“若如你所說,老三是最適合繼承朕皇位之人,那我是否應當立刻將老三從邊境召回?”

“陛下不可,”向宗連忙說道:“眼下瑞王殿下正在全力拓展勢力、鞏固地位,絕不容任何人分他權柄,端王殿下若此時回京,大皇子的明槍暗箭,都將指向端王。”

“若是等老大權柄在握,老三豈不是更沒有機會?”

“不然,”向宗道:“大皇子地位穩固之後,便不會急於除掉端王。”

瑞王府,此時元恒正在為曹子昂功虧一簣而惱火。

“我們辛苦經營,滲透相州多年,沒想到居然是這種結果!”元恒恨恨的道:“經此一事,隻怕我們和相州司馬倫,將徹底翻臉!”

“我們沒能想到,三皇子居然會插手,”換了新麵孔的沈清白,喟然長歎,“不過,我們也操之過急,眼下不光相州,連馬王幫隻怕也要倒向端王!”頓了下,道:“我們不能再對端王聽之任之。原以為三皇子被放逐邊塞之地,就是龍遊淺水、蝦困淺灘,沒想到卻是龍入大海,不如想辦法將他弄回梁京,這樣,他所有舉動,皆在我們掌握。”

“不行!”元恒斷然拒絕,“眼下本王根基不穩,以父皇對老三的愛寵,若然回京,必然得到父皇重用,就會分走我的權利。況且,老四、老八他們夠讓我頭疼的了,若他們和老三抱團,我就更難對付。”

“王爺多慮,”沈清白道:“眼下皇上還記恨著端王,端王若此時回京,皇上一定防備著他,他一個空殼王爺,如何逃得了殿下掌控?若拖延日久,皇上念起端王的好來,那時,情勢可就不一樣了!”

“先生所言不無道理,”元恒想了想,說道:“不過變數太多,元貞那小子最會見縫插針,不會放過任何翻身的機會。我倒是有一個借刀殺人的絕妙主意。”

“借刀殺人?”沈清白微微皺眉,“借誰的刀?”

元恒微微一笑,說道:“不久前,蠻方汗派使節入朝,提出與我朝定下和解盟約,以止息連綿戰禍。我聽說老三曾劫持蠻方汗女兒都靈公主,蠻方汗想必一定懷恨在心。”嘴角堆出一絲猙獰,“老三是父皇嫡長子,理應以家國為重,為父皇分憂。我想奏請父皇,讓端王出使蠻方,與之訂立盟約。蠻方汗並非想和,老三為人又莽撞衝動,必然激怒蠻方……”

沈清白麵色陰冷,“皇上對端王的態度,王爺想必十分清楚,縱然惱恨端王,也不會讓端王自投死地……”

元恒輕笑道:“先生你忘了?我在父皇的後宮, 還有一張王牌!”

月上柳梢頭,元貞在楚寰汐所居的偎紅館外,左右徘徊,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許久之後,才下定決心,推門入內,走到床前,挑起錦帳珠簾,女子憔悴麵容,映入眼瞼。

“本王先前說話有些重了,夫人莫往心裏去……”

“不,王爺,”楚寰汐輕輕搖頭,“是妾身一時糊塗。”她淒然一笑,“我之前說的那些胡話,王爺切莫放在心上。”

元貞擔心她仍然堅持和離,聞言喜不自勝,“本王自然不會在意。”

楚寰汐淺淺一笑,露出嬌懶之態,遞出柔滑軟嫩的小手,“王爺,能扶我起來嗎?”

“當然。”元貞握著她如玉柔荑,攙著她走到小綺窗下的梳妝台前,推開窗門,清透月色隨著清風入內,灑落在白 皙如透的麵龐上。窗外,月如輕紗,籠著一片花圃,幾片落花,在涼風中飄零打轉。

楚寰汐坐在銅鏡前,沉默一陣,說道:“王爺可知我和大皇子之間的過去?”

元貞不知她為何突然提起以往之事,不由一怔,楚寰汐眸光迷 離,透出一股縹緲之色,仿佛陷入過往記憶中,不可自拔,“我與大皇子自小相識。十三歲時,我隨他登上梁京城頭,那時大雪漫天,白雪皚皚,放眼望去,梁京內外,銀裝素裹,壯麗妖嬈。他在凜冽的寒風中和我說:‘小汐,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大魏的盛世山河,我將是這盛世河山的主宰。江山是我的,你也將是我的。’

“那時,他眉宇間的年少英氣和身上彌漫著的王霸之氣,深深的打動了我。我想,我就是從那個微妙的瞬間開始,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