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成敗輸贏

眼見賊人陣法厲害,相州兵折損慘重,杜成峰心如滴血,“參軍,你帶兄弟們突圍吧,我來為參軍斷後!”

“突圍?”曹子昂神色黯然,“我在相州慘淡經營,拉攏、利誘無所不用其極,才有了這數萬將士的效忠,如今卻毀在一群江湖草寇之手,這叫我如何向大皇子交代?”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杜成峰將逼近的幾名馬王幫幫眾殺退,紅著眼道:“我軍戰力強勁,賊人雖然陣法厲害,我軍也能破圍而出,至少,將半數將士帶出眼前死地不成問題。清涼山外大營,我們還有五千兵馬,分散在清涼山各口的並將也有一萬數千人,這三四萬人就是參軍東山再起的希望!”

曹子昂眼前一亮,眼下他雖然居於下風,但還說不上大勢已去,杜成峰趁熱打鐵,繼續勸說道:“參軍手中的兵馬,乃大皇子謀取天下的重要本錢,決不能葬送於此。相州雖然再無參軍容身之地,可若能將這三四萬兵馬帶回朝中,也能成為參軍晉身之資!”

“好!”曹子昂不再猶豫,腳尖挑起一杆丟落在地的長槊,奮力擲出,長槊從一名馬王幫弟子心口穿出,去勢兀自不止,一連刺穿數名馬王幫弟子胸膛。曹子昂跟著又挑起一杆巨槊,向前擲去,長槊穿透一匹駿馬馬腹,馬兒一聲長長悲鳴,人立躍起後轟然倒地,馬上弟子瞬間成為肉泥。

曹子昂依法施為,連斃馬王幫數十名弟子,馬王幫弟子紛紛走避,不敢靠近。曹子昂抽出腰刀,追著退讓的馬王幫弟子衝了上去,抬手劈翻幾名退讓不及的馬王幫弟子。

其他兵士見狀,紛紛跟在曹子昂身後殺去。煊赫軍本就是當世精銳,隻是先前人心已散,再加上“天圓地方陣”變數極多,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亂了陣腳,眼見本方人馬折損甚巨,情知若任由之前無頭蒼蠅般,亂衝亂殺,必然將葬身於此,當下越來越多的兵士,和於一處,隨著曹子昂銳意衝殺。

隻一霎之間,先前幾乎崩潰的大軍,漸漸重新凝聚,此時相州兵一念求生,無不奮不顧身,拚死衝殺,終於借甲兵之銳,由馬王幫重重圍困中,破開一個缺口。

眾兵見狀,無不歡呼,從缺口處奔騰而出,如決堤江浪,滾**而出。

曹子昂率軍殺出重圍,回望來路,隻見杜成峰深陷馬王幫弟子之中,被圍的密密層層,身邊親兵越打越少,不由得心痛如絞,相對於邵子峰那樣從司馬倫處倒戈而來的老將,杜成峰這樣隨著他一步一個腳印打出來的部曲更值得他信賴。

然而眼下局勢,他唯有壯士斷腕。

強壓著心頭的憤慨,帶著突出來的兵將,往前疾馳。直到狂奔出三十裏地,再也聽不到耳畔猶如夢魘般的廝殺聲,才緩緩勒住馬韁,回首望去,暗夜之下,隊列綿延無際,往日甲胄鮮亮的煊赫軍,此時再無往日的神采飛揚,各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曹子昂心頭沉重,問一名小校道:“清點人數,我軍突出來多少?”

“不足半數,”那校尉垂首道:“而且,突出來的弟兄,半數掛彩……”

殘存戰力,不足三成,曹子昂痛心不已,要知煊赫軍自大破林胡以來,從未有此敗績。

見餘下兵將,俱都一蹶不振的摸樣,頓時火起無名,“哭喪著臉幹嘛?我軍隻是暫時受挫,山外尚有我們兩萬大軍,隻要我們兵合一處,大勢仍在我們這邊……”

“將軍!”一名臉上帶著一道貫穿傷的兵士,垂首道:“煊赫軍勝固然驕橫,然而亦不懼失敗。但我們不能白白擔上一個叛軍之名,請將軍如實相告,您真的背叛了都督嗎?”這是在場所有兵士關心的問題,無數雙目光直直朝他看來。

“各位,我是要除掉都督,但我們不是叛軍!”他知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刺殺司馬倫的事情再無法繼續隱瞞,隻得和盤托出,“除去都督,是朝廷之意,數十年來,相州、玉門關割據一方,輕慢朝廷,我奉大皇子之命,除去司馬倫並取而代之,試問,我們忠於朝廷,如何稱得上犯上作亂?”

眾軍士頓時無言以對,曹子昂將長刀舉過頭頂,長聲道:“兄弟們,司馬倫向來排斥異己,無論諸位兄弟作何解釋,在司馬倫眼中,你們已經是異己分子,相州斷然無法容忍我等。為今之計,我等隻有投奔梁京的大皇子。梁京繁華富庶,美女黃金,遍地皆是,各位,我們都是熱血漢子,理當效命疆場、為家國馳騁,為何要蝸居在小小相州,做他司馬倫與朝廷對抗的棋子?”

眾兵沉默一陣,忽的有人高聲喊道:“願隨參軍,同往梁京!”眾軍被激起建立更大偉業的雄心,紛紛高聲吼叫:“願隨參軍,同往梁京!”聲勢若長虹驚雷,隨著夜晚涼風,卷過山崗,傳至天際。

蒼鸞峰下,經過半夜激戰,杜成峰和其部下全部被滅,元貞和邊淇兒並行從兩峰之間的穀地走過,舉目望去,放眼望去,滿地殘骸,碎肢遍地,殘戟破甲,俯首皆是,空氣中彌漫著嗆鼻的血腥味。

饒是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對血腥殺戮的場麵已經司空見慣,元貞仍感到極度不適,差點嘔了出來。

“先生為何反對在對馬峰等處設伏阻攔曹子昂?”邊淇兒不解問道:“眼下曹子昂兵敗如山倒,正是將其徹底殺絕的絕好時機,若他重振旗鼓,卷土重來,我幫豈不是又要麵臨兵禍之危?”

“曹子昂為人謹慎,縱然兵敗、身陷絕境,也不會給我們可趁之機,”元貞輕輕搖頭,“況且相州煊赫軍乃司馬倫私產,我們殺傷過甚,司馬倫那裏不好交代。倘若雙方因此生出嫌隙,那就得不償失了。”

邊淇兒輕輕一笑,“多謝王爺,處處為我幫設想。”

元貞抬頭望著山外,“這會蘭葩他們應該已經得手,清理門戶的事情,還是交給司馬倫自己完成。”

天明時分,曹子昂率領敗兵,緩緩退入清涼山外的大營,寨門閉合的一瞬,曹子昂忽然有一種被吞噬的感覺,心頭的不安之感彌漫開來。

大營四周,忽的人聲鼎沸,馬蹄特特踏響,無數銀甲暗盔的軍士和粗布麻衣的馬王幫弟子,四麵湧來,將曹子昂所率敗兵團團圍困。身後轅門箭塔上的兵士,亦調轉箭頭,團團箭簇,如星光點點,千弩萬矢,指向舊日袍澤。

司馬倫在歸海參霸、蘭葩以及數十名精騎護衛下,來到軍前,笑道:“曹參軍,你還有何話可說?”

“成王敗寇,曹某又能說什麽?”曹子昂滿是黯然之色,司馬倫既然控製住大營局勢,邵子峰定然敗亡,重振旗鼓、東山再起,已經是鏡中水月,“曹某何惜一死,但我手下兵士,皆是被我裹挾,絕非有意叛你,望都督能夠寬宥善待!”

“這是自然,”司馬倫笑道:“煊赫軍每一位士卒,皆是我手足袍澤,本督必當善待。”

曹子昂慨然歎息,雙目一合,揮刀腰刀,往脖頸處橫削。募得,一股磅礴之力,從到身上傳來,衝上手心,**向臂骨,曹子昂手臂劇痛,長刀哐啷落地,心頭震駭莫名,扭頭一瞧,彌須駝步履芒鞋,緇衣赤袍,寶相莊嚴的立於馬前。

“輸贏成敗,非但人謀,亦乃天意?”彌須駝拈指微笑:“參軍乃豁達通透之人,何必執著於一時之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