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故布疑陣

劍到中途，一抹清影，倏然掠至，淩風飆勁，磅礴淩厲，元貞當胸迎上，體內氣血翻騰咆哮，麵上一紅，當即提了一口氣，淩空側翻，後躍到數步開外，仰麵望去，彌須陀麵泛紫金，身著紫金佛衣，露出森嚴法相。

“好和尚！”元貞為他風度所折，忍不住讚歎：“大師在哪座寶刹修行？為何來趟此渾水？”

彌須陀含笑不語。

一股濃重氣味，隨著涼風在鼻尖飄轉。那熟悉的味道，讓元貞心頭一喜，顧不上打聽那和尚來曆，扭頭望著曹子昂，說道：“將軍對‘石液’這種**，了解幾分？”

“石液？”曹子昂心頭一沉，一滴清涼的**，從頭頂的岩峰中滴落，一股濃重的氣味，撲上鼻尖。

元貞笑道：“石液是一種遇火即燃，甚至能夠發生爆炸的黑色**，而清涼山恰恰石液儲量極豐。”

他所說石液，正是後世工業文明時代，有“工業血液”之稱的石油，古人稱之為“石液”，因為當時開采技術有限，這個年代的石液可說極為緊俏。

“將軍現在退兵還來得及！”

峽穀兩側的山頂上，此時聚集了數以百計的馬王幫幫眾，他們在蘭葩的指揮下，堆放起數不盡的木桶，數十名弓箭手，張弓搭箭，蓄勢待發。

“他們的弓箭上，浸有硫磺、硝石，隻要方某一聲令下，石液、火箭，就會將這裏變成一片火海。爆炸產生的碎石，足夠埋葬將軍，還有將軍麾下的一千勇士。”

“你當曹某三歲小孩不成？”曹子昂冷冷一哼，“石液雖然威力巨大，然而開采極難。倉促之間，馬王幫哪來埋葬我一千大軍的石液？你想虛張聲勢，將我嚇退，未免將我瞧得太小了吧！”

“當初馬王幫選擇清涼山作為總舵駐地，除了因為此地山河表裏、易守難攻，更主要的原因，是這裏盛產石液，”元貞冷笑著道：“清涼山強敵環伺，各方勢力無不想將馬王幫勢力納為己有。因此，馬王幫自從在清涼山中紮下根來後，幾十年來，每天都在收集石液，除防寒取暖、生火做飯外，更多的是為了應對今日這等局麵。”

“哦？”曹子昂顯然沒這麽容易被他嚇住，“那你為什麽不動手？曹子昂的命就在這兒，你來取啊！”

“因為我想給將軍一個機會！”

“你說什麽？”曹子昂長聲大笑，“荒天下之大謬！你，還有馬王幫那幫販馬的馬夫，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裏，居然大言不慚，要給我機會？”

“將軍隱忍多年，才促成今日之局，眼下司馬倫未死，相州大局未定，若果真葬身於此，將軍真的甘心嗎？”元貞冷聲道：“或許，我的確是在虛張聲勢；或許，將軍一路衝將過去，確能擒得馬王幫頭目。但將軍真的要賭這一把嗎？”

曹子昂陷入沉思，他不是一般市井賭徒，如果這次賭輸了，他將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

杜成峰拍馬上前，在他耳邊小聲道：“將軍，山外還有我們五萬大軍，我們沒必要行險！”

“請將軍速做決斷！”元貞把臂一擺，長劍斜指地麵。清涼的風，吹過峽穀，拂過他長衣下擺，拂過他額前的絲發，透出飄逸俊雅和一股凜然之氣。

“好小子！”曹子昂長劍前指，“下次我再來此，定將清涼山踏為平地!”

一千大軍，後隊變作前隊，如滾滾長洪般去了。

處在大軍最後頭的彌須陀，臨去前意味深長的看了元貞一眼，嘴角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

元貞望著一千煊赫軍消失在峽穀之外，懸在心口的大石終於落地。誠如曹子昂所想，石液采集極難，如此短的時間內，絕不可能湊出能夠埋葬一千兵馬的石油，元貞不過是虛張聲勢、故布疑陣。好在，曹子昂終究沒敢下注。

轉身回到峽穀後的馬王塚，此時，無數躍躍欲起名馬像前，邊淇兒、孟綺翼、歸海參霸、元巋以及其他馬王幫大小頭目，都在焦急等待著。

“先生方才的表現，已經有人通傳給我們，”邊淇兒迎上前，聲音柔和了許多，“先生果然不負眾望，將曹子昂逼退！”

“眼下不是鬆氣的時候！”元貞一臉凝重的道：“曹子昂謀劃許久，絕不會善罷甘休。不過，他經此挫折，肯定不會輕易冒進，這給了我們從容調度的時間。”

“眼下最重要的是趕快推出新的幫主！”伏世釗長聲道：“有了新幫主，我們才能統一調度、共同禦敵！”

元貞皺了皺眉，長聲道：“諸位，眼下絕非推選幫主的最佳時機！”

他此言一出，頓時如炸開了鍋，“你胡說什麽！”“臭小子大放厥詞，沒有幫主，馬王幫就是一盤散沙， 隻能任人宰割！”

“諸位，請聽我一言！”元貞放開嗓門高喊，聲音將現場嘈雜聲蓋下，“眼下貴幫沒有深合眾望的幫主人選，此時推選幫主，隻會延宕不決，反而給曹子昂踏平馬王塚之機！”

眾人頓時靜默下來，元貞所言不假，邊淇兒雖然是前幫主邊禦風之女，但威望甚淺，難服眾望；元巋資格最老，但年過八旬，若選他做幫主，隻怕沒幾年又要推選新幫主。

“應對曹子昂的關鍵，不是推選新的幫主。”司馬倫上前道：“馬王幫有數十萬之眾，聚集在清涼山的弟子人數不下十萬，相比於曹子昂的五萬大軍，雖然人數占優，但馬王幫弟子均為江湖草莽，對陣裝備精的百戰精銳，自問有幾分勝算？”

眾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以未經戰陣的烏合之眾，應對久經相州的精銳之師，縱然人數倍之，後果也是不言而喻的。

元貞笑道：“眼下清涼山若想保全十萬弟子性命，最好的法子，就是投降曹子昂。曹子昂隻想擴充實力，還不至於亂殺人。”

“放屁，”眾人一陣嚎叫：“馬王幫豈能向賊人低頭？”

“那就隻有一個法子，放棄清涼山，讓山別走，”元貞笑道：“清涼山占地百裏，十萬之眾一哄而散，曹子昂肯定無法全麵截殺，突出大半弟兄肯定沒問題！”

“放屁！”元巋氣的胸膛不斷起伏，“清涼山乃馬王幫根基所在，三代幫主，經營不下數十年，若任由賊人踐踏，我等如何麵對先祖英靈？”

“恕我直言，馬王幫高手眾多，但知兵者有幾人？”元貞說道：“沙場用兵，不同於江湖鬥毆。邊大小姐的‘天圓地方陣’雖然精妙無比，但還不足以征戰之用，馬王幫若想與曹子昂大軍堂堂一戰，必須有通曉軍事之人，統領全局才行！”

元巋等人目露警惕之色，若說通曉軍事，在場的除司馬倫外，還有誰能當得上此評價？要知司馬倫戰績雖然不如峽穀關戚瀟天那般耀眼奪目，卻也是大魏百戰名將！元巋心下揣測，，司馬倫和那臭小子一唱一和，難道是以破敵為名，掌控清涼山的馬王幫弟子？

“相州煊赫軍乃我舊日部屬、袍澤，本督實在不忍刀兵相向，”司馬倫似是看穿了馬王幫眾人的擔憂，麵露苦笑，“不過這位方甲先生，乃是最佳的大將人選。君黃山一戰，方先生三千兵馬，大破乃蠻十萬精銳，可謂用兵如鬼。馬王幫有十萬人眾，擊破曹子昂的五萬大軍，不過是翻手之事！”

“此事確然不虛！”蘭葩揚聲道：“我是乃蠻的瑞昌公主，方甲先生用兵奇詭，乃蠻上下無不懾服，是幫助你們馬王幫擺脫覆滅之危的不二人選！”

“荒謬！”元巋捋動長須，“這姓方的不是馬王幫弟子，憑什麽統領我幫十萬人眾？”

“凡事變則通，不變則壅，”邊淇兒柔聲道：“馬王幫當此生死存亡之時，若仍因循守舊、不知通變，無異於坐視本幫覆滅。”說著，雙膝一彎，跪倒在元貞身前，“隻要方先生有退兵之謀，邊淇兒願聽先生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