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令牌

此時夜市已終,繁華已逝,街麵上人 流稀鬆,頗顯冷清。

長街拐角處,尚有一家酒館仍未打烊,這讓蘭葩振奮不已。

兩人進到店裏,蘭葩撿了一處臨街靠窗的位置坐定,將斜跨著的長弓放到桌上,點了幾個下酒菜和幾壺酒。

清酒下肚,蘭葩白 皙麵稍猶如血染,更添嬌豔,望著元貞的眼神有些迷 離,“你這麽些日子不來看我,而我想你想的緊,就去塞州找你,誰想你不在王府,你老婆嘴巴也嚴實,無論我如何追問,就是不肯吐露你行跡,我隻好騙她說,我得到消息,朝廷要對你不利,我要來保護你,她才告訴我你來了相州。”

元貞又是感激,又是歉疚,“蘭葩,謝謝你,是我對不起你……”

“不用說了!”蘭葩輕輕搖頭,“你是不是要說,你對不起我,現在無法迎娶於我?罷了罷了,我不再為難你就是。這些日子我想通了不少,隻要你心裏有我的位置,哪怕我不能嫁你,我們仍可以在一起。我們乃蠻女子,不像你們漢人女子那樣重視名分!”

她如此寬容大度,元貞愧疚更深,“你放心,我就是拚著江山不要,也要求父皇,將你納入王府!”

話音剛落,無數披甲銳騎,漫如潮水,從店門前浩**而過。元貞心頭一驚,快步搶出酒館,就見難以計數的相州兵,銀衣寒甲,氣勢凜冽,靜悄悄的移動著,除馬蹄踩踏地麵和鐵甲摩擦的嘩啦聲,再無其他聲音。

元貞攔到帶隊的曹子昂麵前,“敢問將軍,大軍深夜出城,所為何來?”

曹子昂冷冷一哼,“軍情機密,你這小子亂打聽什麽?”

元貞朗聲道:“將軍是要帶兵圍剿馬王幫嗎?是否是奉了司馬都督的軍令?”

“臭小子,”曹子昂劍眉斜挑,眉宇間透出一股殺意,“你若再敢打聽不該你知道的事情,本將先拿你祭旗!”

蘭葩走上前,將元貞拉到道路一旁。

曹子昂斜睨著他,冷哼一聲,打馬去了。他得力心腹杜成峰上前道:“那小子會不會向都督稟告我們擅自調兵之事?”

“怕什麽!”曹子昂昂首道:“相州和玉門關遙相呼應、互為表裏,相州有失,玉門關將成為孤城,是以司馬倫不敢讓相州有事,就算發現了我們意圖,也不敢盡出相州大軍對付我們。若他孤身追趕,那就正中了我下懷!”

他眸子中霸氣閃露,和峽穀關一般,相州都督府也絕非鐵板一塊。

道旁,蘭葩勸元貞道:“相州想要和馬王幫火拚,你多什麽事?”

“你不知道,”元貞小聲道:“馬王幫是我今後需要倚重的重要力量,若要是就此覆滅,對我可是大大不利!”

眼見相州兵兵勢浩大,元貞有些犯愁,“司馬倫能夠屹立相州三十年不倒,除戰功顯赫外,更在於他行事謹慎,絕不會輕開站端。對,眼下恐怕隻有司馬倫才可以阻止對清涼山的進剿!”

大都督府,夜闌人靜,司馬倫殊無睡意,正與侍衛長沈長林對弈。多年的軍旅生涯,司馬倫已經形成了長夜難眠的習慣。

許是因為背負著無數的亡靈血債,司馬倫總是覺著在不盡的暗夜中,無數雙眼睛怨毒的望著他,這讓他害怕黑暗,是以,都督府每到晚上便燈火通明。

外頭,忽然傳來侍衛們的喊殺聲和一陣陣慘叫聲。常年遊走於生死邊緣的司馬倫異常警覺,霍得站了起來,耳邊傳來元貞郎朗脆音:“司馬大都督,塞州方甲求見!”

“方甲?”司馬倫眸中的凝重,陡然化作絲絲冷意,在沈長林的護衛下,推開書房大門,隻見如霜月色下,元貞和一勁裝短衫的夷女,直闖進來,階前庭院,盡是被打倒的兵丁衛士,此際正滾在地上,哀嚎慘叫。

“住手!”司馬倫大手一揮,示意圍捕元貞的侍衛全部收手,心下卻已經是峰波叢生,都督府守衛崗哨,三步一明,五步一暗,盡是煊赫軍中虎背熊腰、以一當百的銳士,卻被元貞如此輕易闖進府來。

麵上卻不動聲色,“方先生,我敬你是青年俊傑,對你以禮相待,可你深夜強闖都督府,是何居心?”

“都督恕罪,小子求卻有要事求見大都督,卻被侍衛阻攔,逼不得已,強闖進來,失禮之處,請都督見諒!”跟著又道:“敢問都督,是要圍剿馬王幫嗎?”

“胡說!”司馬倫眉頭緊皺,“本督豈是莽撞之輩?”

“那大軍深夜出城,目的何在?”元貞問道:“據在下所知,玉門關並無戰事,無需都督大軍援應?”

“不可能!”司馬倫冷冷的道:“煊赫軍素重軍紀,無軍令不得調度,怎會……”

“大都督!”負責通報軍情的騎軍校尉姬林兒,單膝跪倒,“曹參軍點選了五萬精兵,說要替、替都督討平清涼山!”

“什麽!”司馬倫雙眉戟張,眸光怒漲,“如此重大軍情,你為何不早早稟報!”

在他磅礴氣勢下,姬林兒心頭狂跳,冷汗涔涔,“這、這是曹、曹參軍之意,他說都、都督近些年來,過於優柔寡斷,叫、叫卑將不得透露給都督,等他踏平馬王幫,帶著十萬顆頭顱,來向都督報捷……”

“如此說來,曹參軍的軍令,比本督的話更有效力?”

“卑、卑將不是這個意思……”姬林兒身如篩糠,汗水滴答而下,“你和曹參軍,都、都是統兵大將,卑將、卑將誰的話都不敢不聽!”

“哼!”司馬倫冷冷的道:“我才是相州大都督,相州、玉門關任何兵力調度,必須有本督將令!”

“是!”姬林兒趕忙表態道:“卑將、卑將清楚了……”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司馬倫沉聲道:“拖下去,斬!”

姬林兒聽到那個“斬”字,身子委頓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兩個刀斧手,不由分說,將他架到一邊,刀光閃閃,一顆人頭咕嚕滾落。

“方先生!”司馬倫略一沉吟,說道:“本督並無進剿清涼山之意,隻是馬王幫屢屢行刺本督,本督念在他們喪主之痛,為主複仇心切,一直不予追究,誰知道他們膽子越來越大, 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本督。若我命曹子昂退兵,他們會不會繼續行刺本督?”

元貞道:“小可不才,願為都督到清涼山上走一遭,勸他們不再與都督為敵!”

“好!”司馬倫道:“隻要先生能夠說服馬王幫上下,不與本督為難,本督也保證,不會兵發清涼山!”

沈長林大覺不妥,“都督……”

司馬倫擺擺手,解下掛在腰帶上的一方篆刻著“令”字的玉牌,飛手擲出,元貞伸手接下,隻聽司馬倫道:“此為都督府令牌,你持此令牌,追上曹子昂,他見了令牌,自會退兵!”

“多謝都督!”收起令牌,一手持劍,一手拉起蘭葩的手,轉身而去。

“都督!”待元貞走遠,沈長林不無擔憂的道:“這小子來曆不明,隻怕不壞好心。不說別的,他與馬王幫非親非故,為何如此在意馬王幫的生死存亡?況且這小子不名一文,憑什麽調停馬王幫和相州的矛盾衝突?”

“這小子自稱‘塞州布衣’,眼下塞州是三皇子端王的天下,若本督所料不錯,這小子當時在為端王奔走,哼,馬王幫有幾十萬之眾,元貞那小子也不怕吃撐了?”

沈長林皺眉道:“那都督你還……”

司馬倫輕輕一笑,“此事本督自有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