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暗流湧動

空氣中,陡然升起一片寒意。

元貞心頭發寒,就見女子白綾裹體,飄飄素衣,散發出徹骨寒意。五官雖然精致,卻毫無生氣,宛若行屍走肉,左眼眉角處長滿褐色屍斑,凹凸不平, 全身上下散發出腐屍般的氣息。

“三位舉止氣質上,雖然無懈可擊,卻瞞不過方某!”元貞目光從三人身上一掃而過,“三位冒充馬王幫人,行刺相州大都督,目的自然是為了促成相州和清涼山火並,隻是不知這樣做,對三位有何好處?”

“臭小子,”元巋聲音喑啞,“你胡說什麽?”

元貞微微一笑,說道:“馬王幫生意做的如此之大,幫中首腦人物,肯定是精打細算、善於經營的理性之人,怎會行此莽撞之事?之前不是沒有馬王幫人刺殺司馬大都督之事,卻都是隱秘行事,三位卻大張旗鼓,就不怕相州都督府大軍圍剿清涼山嗎?三位是馬王幫中,炙手可熱的頭麵人物,邊幫主身故,三位是繼任幫主最大熱門,怎會在此關頭,親身涉險?”

麵色一沉,冷然道:“明人不說暗話,三位究竟是什麽人?又有何企圖?”

孟綺翼以手捧心,低頭猛咳,口中斷斷續續的說道:“公子、公子的確有些、有些見識……”一手撩起鬢邊秀發,倏地,秀發下寒光閃爍,數片飛梭激射而出,刺向元貞身前各處要害。

元貞早有防備,長劍圈轉,叮當數響,劍尖火星四濺。不想,那片片銀梭,與他長劍一接觸,怦然炸響,化作無數飛針,密密匝匝,如同一蓬銀雨。元貞連挽劍花,劍影接連成幕,將漫天而至的無數飛針一一擋下。

三個馬王幫的“西貝貨”,卻趁此功夫,跑的毫無蹤影,孟綺翼語音縹緲仍在耳邊回**:“此中之事,錯綜複雜,公子若真是聰明之人,就快快抽身離去,莫要插手!”

元貞眉頭緊皺,目光在周圍來回掃視,卻不見三人蹤跡。

相州城,刺殺的風波剛剛過去,相州都督府長史曹子昂,便匆匆率兵趕到。見相州大都督司馬倫一切安好,曹子昂懸著的心終於落下。

接下來,就是追究責任,身負護衛之責的沈長林首當其衝。

“沈長林!”曹子昂八字劍眉上挑,凜然殺意,溢於言表,“身為都督府侍衛長,都督遇刺,你難逃瀆職之罪,拖下去,斬!”

沈長林臉色蒼白,但自知在這位向來以嚴法治軍的都督府長史麵前,絕沒有他求饒的餘地。

“慢!”一名扈從的甲士,催馬上前,伸手揭去罩麵銀盔,現出滿是虯髯的粗豪麵孔,劍眉斜飛,分明的棱角,透出一股粗狂之氣。

周圍兵丁,甚至之前還正襟端坐的相州兵馬大都督司馬倫,紛紛彎腰行禮,“見過都督!”敢情這位才是正主,之前轎子裏的,也是一位“西貝貨。”

“原來都督早有料事之明!”曹子昂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隻是馬王幫的賊人,實在猖狂,光天化日,就敢明目張膽的刺殺都督!”拱手道:“請都督調撥三萬軍馬給我,屬下願為都督踏平清涼山!”

“賊人確實膽大,卻未必便是馬王幫的人!”司馬倫沉聲道:“馬王幫雖然是一群草莽,卻也是一群生意人,輕易不會胡來!”

曹子昂皺眉道:“都督的意思是……”

“馬王幫在清涼山聚眾不下十萬,想要剿滅,須得從長計議!”司馬倫目光峻冷,“至於沈長林,今日之事,怪他不得,本都督為他討個人情!”

司馬倫開頭求情,曹子昂自然不好反對,一揮手,按著沈長林不放的幾個兵丁就此退到一旁。

回到都督府,司馬倫剛剛退下甲胄,換上便裝,沈長林稟告說:“塞州布衣方甲,求見都督!”

“布衣方甲?”司馬倫眸中閃過一絲淩厲,“就是那個以少勝多、大破乃蠻精銳、迫使乃蠻大軍歸降朝廷的方甲?”

“不錯!”沈長林道:“都督今日遇刺,也是這位方先生出手相助!”

“有請!”

待客大廳,兩人一碰麵,司馬倫將手一拱,笑道:“久聞方先生威名,今日又蒙先生援手之德,老夫感激不盡!”

“舉手之勞,都督不必放在心上!”元貞心下慚愧,老實說,他出手阻擾刺客,並非是他急公好義,而是心裏清楚,一旦相州無主,梁京的大皇子肯定會趁虛而入,混亂的相州是最好的滲透對象。

“於先生是舉手之勞,於本督卻是救命之恩!”司馬倫笑道:“以先生這般年少英才,卻還隻是白丁之身,實在可惜。不知先生可願為我相州效力?”

元貞微微一笑,“蒙都督看重,小子本應該欣然受命,不過小子此來,卻不隻為自己謀取晉身之機,而是為了都督以後的前程!”

司馬倫眸光頓轉淩厲,“哦?”

元貞笑道:“不久前,塞州城郊發生了一起劫鏢大案,上百名鏢師、趟子手被殺。此案驚動了朝廷,相州都督府和大皇子之間的往來,隻怕也已不再是秘密!”

司馬倫臉色鐵青,“那又如何?”

“都督應當明白,眼下乃是爭儲奪嫡的緊要關頭,一旦行差步錯跟錯了人,都督半生經營了,毀於一旦不說,還可能招致滅族之禍。”

“原來先生是為端王遊說來了,”司馬倫冷笑道:“閣下卻是生了一張巧嘴,但如果閣下想憑三言兩語,便讓本督改換門庭,卻是將本督瞧得太小了。”

“方某隻是想請都督判明形勢,做出正確選擇,”元貞笑道:“就牌麵而言,眼下卻是大皇子勢力最大,二皇子為人愚魯,不足為慮;三皇子困頓塞州,短期內,無再起可能;四皇子寄情花鳥,難成大器。八皇子身後雖有薛王,然而剛剛加冠,根基不穩。都督做出這種選擇,看起來是明智之選,然而大皇子卻絕非明主。”

“你說大皇子做不了皇帝?”

“恰恰相反!”元貞搖頭道:“若是大皇子得了天下,才是對都督最大的不利!”

“為何?”

“我這裏有一份密函,都督一觀便知!”當日元宗送來的奏疏,元貞曾手抄多份,以備遊說邊將之用,當下從懷中掏出手抄本,遞給司馬倫。

司馬倫目露警覺,身旁的沈長林先從元貞手中接過密函,確定無機關暗器後,才交到司馬倫手上。

司馬倫閱看過後,神色嚴峻。

元貞趁機進言,“都督能有今日地位,全憑戰功,大皇子諫開邊功之議若然實行,無異於斷了將軍晉身之資。若大皇子即位為君,都督沒了戰功傍身,將何以自處?”

司馬倫沉默了一陣,忽的問道:“此等奏疏,乃內廷機密,先生一介白丁,如何弄到手的?”

“不瞞都督,奏疏乃是寧王殿下,轉增給端王!”

司馬倫能屹立相州、玉門關不倒,見識何等精明?很快便從他言語中看出了關竅所在,“如此說來,寧王已經倒向三皇子?”

元貞笑道:“寧王已經掌握了十萬乃蠻精銳,如果再加上都督相州、玉門關的兵馬,端王手中的籌碼,遠勝梁京的大皇子……”

“哼!”司馬倫勃然變色,用力一攥,將所謂的奏折密函團成一團,手上一使力,將那份奏疏化作片片碎屑,“憑你這封假冒的書函,就想離間我和大皇子之間的關係,當本督白癡不成?長林,將這個居心叵測的臭小子,逐出都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