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刺殺

簌簌煙塵，逐漸煙散。女子白綾勝雪，膚光白透，幾無人色，嬌俏五官極為生冷，毫無表情，猶如行走的骨架，披上一層人皮。淡薄的身子，散發出令人血凝氣結的寒意。

手中長劍，垂在轎簾之前，被從旁刺來的長劍擋下。

長劍相交的刹那，元貞與女子冰冷、漠然、死魚泡般的眼神相遇，頓時，心生莫名寒意，當即避開女子目光，手腕一翻，長劍貼著她劍身向下斜揮，剛及及身，女子身子轟然炸裂，化作齏粉，無數血色紅蝶，振翅而起。

元貞為之一怔，隻見明媚晴空下，對對血蝶，翩躚而飛，絢爛瑰麗，詭異壯觀。

相州兵雖然久曆戰陣，卻從未見過此等奇景，竟而忘記警備之責，紛紛放下手中刀兵，出神般望著那些低空徘徊的絢亮紅蝶。

“不好！”元貞心生警覺，揮劍斜砍，繞身紛飛的兩隻血蝶墜落在地，化作焦土爛泥，散發出撲鼻惡臭。

耳邊，忽的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元貞眉心一緊，扭頭望去，十幾名相州兵目露凶光，顯出狂化之態，手中刀兵，揮向舊日袍澤。不少兵丁，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砍翻在地。

“殺、殺了他們……”沈長林顫抖的嗓音中，透出幾分痛惜之意，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萬中無一的百戰精銳，他也不想如此決絕。

在他指揮下，一部分護衛，拚命撲殺繽紛炫目的血色紅蝶，一麵圍剿已經發狂入魔的同袍。

然而這些因被血蝶噬咬狂化的相州兵，凶猛優勝往日，刀兵大開大闔，拚命砍殺，即使兵刃加身，仍然死戰不休，仿佛已經變作隻知殺戮的行屍走肉。

元貞護在轎門前，一劍穿透一名狂化的相州兵護體甲胄，手臂前挺，長劍穿心而過。那相州兵似乎全無所覺，舞動長槍巨槊，揮向轎門。元貞攥住長槍，一腳將那人踹出一丈開外。

但幾在同時，身旁勁風急掠，又一狂化的相州兵，揮舞巨斧，當頭砍下。元貞揮劍格擋，相州兵本就驍勇，狂化之下，氣力更是大的驚人，兵刃相交，元貞手心震得發麻，當即一咬牙，繞到那相州兵身後，揮劍將那人頭顱斬下，帶起一溜血光。

“砍頭！”元貞見斬首有效，當即大喊道：“砍他們的頭顱！”

所謂有病亂投醫，相州兵正為狂化兵卒苦惱，聞言，不顧真假，兵刃盡往狂化兵脖頸處招呼。狂化的相州兵，雖然勇武遠勝往昔，然而舉止僵硬，反應緩慢，一時間，血漿狂噴，頭顱遍地。數十名狂化的相州兵，眨眼間被誅戮殆盡。

“小子，你敢壞我幫大事！”聲如鐵戟磨沙，嘶啞之極。

元貞心頭發瘮，循著來聲望去，對麵長街的一處屋宇之上，老者腰背佝僂，原頂禿蓋，隻鬢邊稀稀鬆鬆，生有幾撮黃發。麵上皺紋密布，麵容幹癟瘦削，不見一絲生氣。更讓人驚訝的是，老者幹瘦見骨的右手，竟而舉著一口巨鼎。

“馬王幫，鼎王神元巋！”當日在天藏穀，薛慕白曾向元貞仔細介紹了馬王幫中的首腦人物，因此這時一眼認出老者身份。

元巋左手捋著頷下長須，眸子中透出一股矍鑠之氣，“既知馬王幫要複前幫主之仇，便別多管閑事！”手中巨鼎，脫手而出，飛星擲丸般朝綠尼大轎飛來。

元貞提氣上縱，躍上轎頂。巨鼎挾著無儔氣勁，當胸襲來，元貞隻覺體內氣息激**，仿佛置身於滾滾洪濤之中，略一調息，左掌運勁送出，綿綿掌勁，卸去巨鼎所攜巨勁。

掌、鼎相接，元貞體內氣血鼎沸，血氣上衝，臉色漲紅。巨鼎倒飛而回，元巋三兩步躍上約定，幹瘦見骨的雙手向前一托，將巨鼎擎在手中，眼中透出一股怒氣。

“他媽的，臭小子，作死嗎？”身後，傳來一道極是粗莽的男聲，元貞後心勁風又起，迫的他轉身躍下轎子。剛一立定，長鞭貼地掃來，元貞無法立足，縱身後躍，昂首望去，但見一丈之外，立著一個鐵塔般的巨漢，手臂肌肉虯實，麵如黃臘，短須濃眉，手持長鞭，透著一股彪悍之氣。

“哼！”巨漢瞥了元貞一眼，不再理他，長鞭嬌矢靈動，如蒼茫長龍，“哢”的一聲，綠尼大轎炸裂破碎，街麵上木屑橫飛，轎中端坐著一個滿麵虯髯的武將，手搖羽扇，一副氣定神閑之態，淡然的看著眼前廝殺，仿佛一切與他全然無關。

巨漢手臂一揮，蒼黃鞭影，紛飛不定，武將周身籠罩在層層鞭影之中。元貞斜踏一步，揮劍撥開巨漢長鞭。

巨漢大怒，“又是你這臭小子！”

元貞正要勸對方收手，頭頂飆勁壓頂，巨鼎如泰山壓頂般當頭落下。元貞左掌上托，將力有千鈞的巨鼎，接在手心，反手一推，巨鼎以雷霆萬鈞之力，飛撞那昂藏巨漢。

巨漢抖了一個鞭花，長鞭卷住鼎足，順手一帶，巨鼎以更為急切之勢，回撞元貞。元貞左手迎著巨鼎，運勁揮出一掌，巨鼎擊向屋頂的元巋。

元巋接鼎在手，長街兩頭，煙塵滾滾，寒甲銀盔的相州騎兵疾馳來援，轉眼已到近前。

鐵塔巨漢無奈地和屋頂上的元巋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均有無奈之意，巨漢心頭不甘，長鞭貼地橫掃，鞭勁颯然，最先衝到的三騎經他長鞭一掃，坐騎如大廈崩倒般倒塌，馬蹄四下翻飛，呼啦啦帶倒一大片，頓時馬嘶人喊，場麵混亂起來。

巨漢這才露出滿意之色，長鞭一甩，卷住一處屋簷，借力縱起，與那扛鼎老者元巋，飛速逃去。

“兩位且慢！”元貞見二人逐漸逃遠，心頭一急，躍上坐騎，追了上去，然而沒走幾步，卻被一彪人馬攔住，敢情相州兵不明就裏，將他當做刺客一黨。

元貞皺了皺眉，喝道：“奉大都督之命，緝捕刺客，你們若敢阻攔，放走了刺客，可擔待得起？”

相州兵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一時麵露猶疑，元貞舉目望去，見那鐵塔巨漢和元巋漸行漸遠，心頭一急，正想縱馬衝過去，都督府侍衛長沈長林驅馬趕到，朗聲道：“這位兄台是自己人，不必攔阻！”

元貞感激的與他對視一眼，兩人相互頷首。相州兵知他沈長林身負都督府護衛之責，說話一言九鼎，當下不在阻攔，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元貞也不多說，雙腿一夾，追著二人而去。

經那些兵丁一攔，元貞和那兩人拉開一些距離。那兩人都是這個世界一流的輕功高手，盡管元貞馬匹神駿，卻始終落在兩人身後。

三人一番你追我逐，逐漸出了相州城。四下地勢開闊，條條鳥道，往通四極，道邊碧草如洗，清闊明亮。

元巋見元貞苦追不放，心生煩惡，突然停住身子，高僂的背略略直挺，反身將巨鼎推出。巨鼎飆勁席卷，卷起一片砂石。元貞一按馬頭，縱身躍起，足尖踏上鼎口，腳上使力，巨鼎墜地。

耳邊鞭風呼嘯，巨漢手中長鞭，纏住巨鼎之足，手上使力回帶，不想巨鼎卻紋絲不動，目光上移，就見元貞立於巨鼎之口，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微笑，知道這臭小子定是使了類似千斤墜一類的功夫，當下用盡氣力去拖他腳下巨鼎。

誰想元貞卻飄身而起，巨鼎電光竄起，巨漢眉頭一皺，暗道不妙，元貞忽又飛起一腳，巨鼎挾著颶風飆勁，飛快撞來。好在巨漢反應奇快，急忙側側身避讓，巨鼎從身前飛過，落在丈餘外的空地上，振起一派飛塵。

“閣下究竟何人，”元巋老臉陰沉，“為何與我馬王幫過不去？”

“鼎王神元巋，”元貞笑著看了元巋一眼，目光又從那鐵塔般的巨漢身上掃過，“‘鞭王神’歸海參霸，馬王幫三大頂尖高手，怎麽隻來了兩位？屍王神孟綺翼何在？”

歸海參霸麵露驚訝，“你這小子，竟對本幫掌故如此清楚？”

他話音剛落，一旁傳來女子冰冷嗓音，“孟綺翼見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