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殺人女鬼

元貞尚不知楚寰汐,被婢女逼宮而左右為難。出了塞州西門,便直奔西北而去。眼見路邊芳草茵綠,蔚藍如洗的長空下,官道迤邐向遠,不由得心情舒暢。

快馬加鞭,連行兩日,終於進入相州地界。

不同於孤零零的峽穀關,相州下轄十數縣,境內物埠民豐,軍民各安生業,互不侵擾。一路行來,隻見耕牛遍地,丘山隱隱,綠水城郭,一副炊煙嫋嫋的平和之態。

再行一日,終於到了相州都督府所在地。

時值亭午,街麵上人聲鼎沸,人 流如潮。元貞不想招搖,將馬拴在一旁,低頭鑽進路邊一個茶棚,點了些茶果點心,忽聽到一個人,嘴裏含糊不清的道:“畫像女鬼,殺人了,殺人了……”

元貞聽那人言語癲狂中,透著幾分癡傻之氣,扭頭望去,一個魂不守舍、目光呆滯的癡傻老者,麵上透著驚恐懼駭,踉踉蹌蹌,從茶棚前走過。

隻見那老者衣衫極破,蓬頭垢麵,滿頭汙發,還掛著幾根稻草,腳下趿拉著一雙開了口的破草鞋,口中兀自念叨著:“殺人了,畫像上的女鬼殺人了……”

旁邊幾個茶客搖頭歎息,一個個頭矮小之人,嬉笑道:“這戴老頭,著實可憐,想是天天跟屍體打交道,被鬼魂纏繞,活生生被折磨瘋了!”

另一人道:“要說這戴老頭也不知命好還是不好,給義莊搬運屍體,雖然是一件極為賺錢的差事,可天天跟死屍打交道,連個婆娘都娶不上,銀子雖然賺了一大把,卻有個屁用?”

“這位兄台可說錯了,”一人滿臉堆笑,“雖說戴老頭年紀一大把,連個婆娘都娶不上,可搬屍體是極有錢途的差事,這幾年,相州城勾欄李,快被戴老頭逛了個遍……”

眾人提起這等風月韻事,頓時來了興致,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一個粗大嗓門忽然說道:“那戴老頭為何會忽然發瘋,我倒是聽到過一些內幕。”

眾人興趣更濃,紛紛讓他說來聽聽,那嗓門粗大之人說道:“這裏頭,牽扯的事情可就廣了!一個月前,馬王幫的邊幫主,帶了一千匹上好駿馬,來相州和我們大都督做買賣,不成想卻死在我們相州。我們大都督憐他多年為相州提供軍馬,差人將他遺體送到戴老頭幹活的義莊,並著人好生照看。

“那義莊專用於停放客死相州的行人屍體,而且以人屍為多。據傳,一些無人認領的死屍,因為無法魂歸故裏,魂魄停留在義莊內。時間久了,心生寂寞,便出來四處害人生事。幾年前,一位大師為安撫亡靈,在義莊停屍房,留了一副惟妙惟肖的女鬼圖。

“那天,都督府的一個年輕參將,將邊幫主屍體送到義莊後,發現了那美輪美奐的女鬼圖,見圖上的女鬼青衣飄渺,仿佛活了一般,唯獨少了一雙眼睛,少了幾分神韻。

“一問義莊老板,才知當年那位大師留下這女鬼圖時,再三叮囑,萬萬不可為女鬼點上雙眼,不然那女鬼就會活過來。那青年參將,聞言哈哈一笑,說道:‘老子從軍十數年,殺人無數,就是沒見過鬼!’不顧義莊老板反對,提筆在女鬼眼眶中點了兩筆。

“那之後,戴老頭在幹那搬運死屍的活兒時,總覺得有一雙詭異的眼睛在瞧著自己。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戴老頭走進停屍房,驚訝發現,畫像上的女鬼,忽然不見了。而更詭異的是,死了好幾天的邊幫主,忽然張開了雙目,嘴角掛著一絲嫵媚之極的笑容,那眼神、那表情、那笑容,和之前畫像上的女鬼,可說一般無二!

“戴老頭嚇得魂不附體,頭暈目眩,唬得他想跑抬不動腿,想喊張不開嘴,身子軟軟的,倒在了一旁。而當天晚上,義莊之中忽然來了一大批武林高手,對著邊幫主的遺體上下其手……”

“這可真奇了,”一人舔著臉,笑嘻嘻的道:“那位邊幫主我遠遠瞧見過幾次,生的五大三粗,就算這些好漢爺就算有特殊癖好,也不至、不至於……”

眾人一陣哄笑,那粗大嗓門白了那人一眼,說道:“你亂說什麽?據老吳我所知,那幾位好漢爺,是要在邊幫主身上,找一件極為緊要之事。可最後,都一個個死在義莊,第二天,被人發現時,那幾位好漢已經被掏心挖肺,眼珠子瞪得老大,露出莫名的驚恐。而更讓人驚恐的是,邊老幫主雞爪一樣幹瘦見骨的手,沾滿了血。也就是從那時起,戴老頭就徹底瘋了,到處嚷嚷‘畫像上的女鬼殺人了’!”

“吳老六!”一旁的茶博士道:“你的故事確實有趣,但不像是真事。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連細枝末節都清清楚楚,好像自己親身經曆了一般!”

“這可不是故事,”吳老六麵露尷尬之色,“現在相州城,很多人都在這麽傳!都說是那畫像上的女鬼活了,借屍還魂,到處殺人!”

那身材矮小之人說道:“就算你吳老六說的是真的,可這邊幫主死了都一個月了,馬王幫的人,還不將他遺體迎走?”

“怎麽沒有?”吳老六臉色凝重,道:“這事,奇就奇在這上頭,馬王幫人來了好幾撥人,想要將邊老幫主遺體運走。誰想,邊老幫主的身體就像是和咱們相州地界長死了一般,馬王幫的人無論是搬、拖、拽,邊老幫主的屍體就是紋絲不動。就這樣,邊老幫主的屍體,在相州停了一個月。而且這一個月來,邊幫主遺體都不見腐爛之象,栩栩如生,就像剛剛閉眼一樣。”

元貞聽的有趣,暗想:“女鬼殺人,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隻怕又是有人作怪。”隱約覺得,女鬼殺人之事,隻怕馬王幫脫不了關係。

正自沉思,街麵上忽然混亂起來,人嘶馬鳴之下,行人四處避讓。一頂四人抬的綠尼大轎,扈從的寒甲銳士,綿延半裏有餘,皆人彪馬健,麵罩銀盔,銀衣鐵甲,迎著正午烈日,散發出溶溶冷意,彌漫出一股肅穆殺意。

元貞心道:“這司馬倫好大的陣仗。”心知在相州地界,隻有割據一方的二皇帝司馬倫,才會有此儀仗。

倏地,長街上驚呼聲又起,一浪蓋過一浪,元貞聽那驚呼聲中帶著莫名驚恐,眼光從街麵上掠過,但見一口黑漆漆的巨棺,越過無數行人頭皮,所過之處,狂飆卷地,掀翻行人無數。

巨棺來勢極快,眨眼間,從寒甲精騎中急穿而過,最後落在司馬倫轎前。四下氣勁激**,戰馬紛紛受驚,甩蹄長鳴,卻驚而不亂,陣型依舊嚴整。

巨棺橫飛而至,抬轎的轎夫,立在當地,眼露驚恐,豆大的含珠,順著麵頰往下滴落。

負有護衛之責的衛士長的沈長林,眸光中透出幾分嚴峻,這等不吉之物,衝撞了都督車駕,作為護衛長,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有失責之處。

“你們倆,將那不祥之物移開!”沈長林聲音喑啞,麵容罩在銀盔鐵罩之下,看不出他麵上是何表情?

兩名兵丁,躍下馬背,去搬那口巨棺,然而兩人用盡全身氣力,卻如蚍蜉撼樹,棺槨紋絲不動。沈長林眸光越發峻冷, 一招手,十數名兵丁,掄起胳膊,去抬那巨棺,卻仍舊無法撼動分毫。

沈長林露出一絲不耐,揮起手中的長斧,將巨棺劈成兩段!

幾在同時,煙塵漫天而起,沈長林人等,眼中一片迷蒙。元貞在一旁看的分明,女子一身白綾,從棺材中彈身而起,手中長劍,氣貫長虹之勢,朝轎門後刺去,出劍奇快,亦且狠辣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