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請罪

盈舞蹙了蹙眉心,柔聲道:“皇上可否容臣妾說一說我的想法?”

老皇帝神色寬鬆了許多,“愛妃直說無妨。”

盈舞將秀發攏好,說道:“若大皇子真有謀反之心,應該調兵入京,控製梁京,以逼皇上禪位,或挾持皇上,號令天下,而不是耗時勞力,勾結邊將、蓄養私兵!”

元烈眼中一亮,“那戚嘯天和向宗的奏疏又該如何解釋?難不成,他們會和老三一起,陷害老大?”

“戚嘯天何等桀驁,為何會借兵給端王,助端王解塞州之圍?”

元烈眸光寒意閃爍,他向來最忌憚的事情,便是皇子結交邊將,元恒和相州都督府之間的往來,固然為元烈所忌,但同樣容不得峽穀關倒向元貞!

見老皇帝有所動容,盈舞不失時機的又往下說道:“大皇子私養兵士,或許有之,若說謀反,卻有些過了。據臣妾所知,端王一直視大皇子為眼中釘、肉中刺,瑞王養兵之舉,或許,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元烈歎了口氣,“朕一直希望,他們兄弟能夠兄友弟恭,不想卻兄弟鬩牆。朕雖能夠平定天下,卻無法止息他們兄弟之爭。”

盈舞柔聲寬慰道:“古來聖君,皆無法平息皇子之爭,皇上又何必憂心?”

“或許是朕過於求全!”

第二天清晨,元烈整肅好朝冠,推開偎翠宮宮門,就見已經加封為瑞王的大皇子元恒, 直挺挺的跪在殿門前,臉色頓時拉垮了下來,“你這是何意?”

元恒聲淚俱下,一臉悲戚之情,“兒臣向父皇請罪!”

元烈老臉陰沉,“隨朕來!”

祥明殿,老皇帝高居禦座,“說說看,你罪在何處?”

已經在偎翠宮外,跪了整整一夜的元恒,顫巍巍的再次跪倒:“結交邊將,蓄養私兵,罪同謀反!”

“既知死罪,回家等死去吧!”

“父皇容秉!”元恒淚如雨下,“兒臣此舉,也是逼不得已!”

元烈目光陰狠,冷冷一哼,說道:“難道,還是朕逼著你謀反不成?”

元恒做痛心疾首狀:“父皇明鑒,端王還是太子之時,對兒臣百般壓迫,兒臣日驚夜怕,生恐太子突然發難,終於被手底下的奴才和邊將蠱惑,做出這等糊塗事來。但兒臣隻為自保,不敢謀反,更不敢與父皇為敵……”

“太子果真想要害你?”元貞臉色有所緩和,卻仍有所懷疑。

“端王還是太子時,視兒臣為儲君之位最大威脅,因而明槍暗箭不斷,兒臣實在是逼不得已而為之!”

元烈目光陡而銳利,凜然道:“那老三被廢太子之後,你為何仍要派人去塞州,將他刺成重傷!”

“兒臣糊塗!”元恒身子猛烈顫抖,“兒臣被家奴教唆,想要、想要斬草除根,才會做出這等鬩牆之事……”

“斬草除根?”老皇帝臉上青筋暴跳,“是不是連朕也要斬除?”

“兒臣萬不敢有此念!”元恒驚恐萬分,身子顫抖,如同風中紙鳶,腦袋緊貼著地麵,大氣也不敢喘。

元烈見他如此驚恐,知道震懾目地已達,麵色緩和下來,語氣平緩了下來:“你起來吧!”

元恒鬆了口氣,緩緩從地上爬起。他跪了整整一夜,此時雙腿酸軟,又痛又麻,膝彎處抖動不止,額頭上汗珠密布。

“朕也知道你沒有謀反之心,”元烈歎了口氣,“隻是朕沒想到,你們兄弟之間,竟然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皇家出現如此人倫慘禍,實在令朕痛心。”

“令父皇憂心至此,兒臣百死難贖!”

“哼!”元烈翻了翻白眼,說道:“此事就此揭過。你蓄養的所有私兵,即刻拆散並入狼騎營、左武衛。你手底下,那些挑撥你們兄弟不和的謀士、奴才,全需重罰。”

“……是!”

“朕聽說你手底下有一個叫做沈清白的幕僚?”元烈目光再次狠戾起來,“你對他言聽計從,你所有的壞主意,都出自於他?”

元恒不敢否認,嚅囁到:“……是!”

“你去將他殺了,提他人頭來見朕!”

元恒悚然一驚,“不、父皇不可!”元恒長吸一口氣,說道:“沈先生從未有離間我兄弟之語,我派刺客往塞州,沈先生曾極力勸阻;我蓄養私兵,沈先生也毫不知情……”

“別說了!”元烈拂袖道:“所謂謀士,先謀己身,更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而挑動你們皇子失和,最是可恨!”摘下掛在一旁的一柄掛須長劍,說道:“用此劍斬下沈清白的狗頭!”

見元恒仍有猶豫之色,老皇帝有些不耐,“你要麽提著沈清白人頭來見朕,要麽你就別再出現朕的眼前!”

“……兒臣、遵旨!”

塞州城西。

清晨,在薄薄霧氣籠罩下,山勢崢嶸、峻拔巍峨的翠微山,多了幾分柔和之氣。

初升的旭日下,元貞從一片光輝中走來。

那日,他按照拂春意思,為甜水巷中的女子贖身後,從月香閣老媽子兒手中拿到了拂春留下的錦囊。神秘的錦囊中,是一副山水圖。在請教了很多塞州本土人士後,才知,圖上所繪,乃塞州城西的翠微山。

這幾日,他一直思索,拂春留書之意,卻百思不得其解。昨晚終於決定,要往翠微山中一行,以探明究竟。

山中道路險阻,去也風景奇幽,花草蔥翠,佳樹成蔭,行走於山間小道,香花拂打腰身。這等綺麗景色,竟讓元貞忘記山中險峻。

正午之時,叮咚流水之聲從群山之間傳來,如佩環相擊,清脆悅耳。元貞正覺迷茫無措,聽到水聲,心頭一喜,當即循著水聲而去。轉過一座小山頭,邀見三峰聳峙,突入雲霄,兩道山澗,自三山之間,曲折外流,在山前穀地中匯成一道小溪,片片落花,逐水而去。

元貞尋水前行,前方水麵漸寬,流水漸急,淙淙之聲,不絕於耳。前麵三座險峰,隔水相峙,山與水錯落相依,景致獨特,獨具意蘊。

不多時,元貞來到搭訕之前,岩壁上,刻著“天地歸藏,盡入穀中”八個蒼勁大字,鋼建淩厲,透入岩壁數寸,氣勢磅礴,字裏行間透出一股睥睨天地的狂氣。

“好個‘天地歸藏,盡入穀中’!”元貞被這八個字中的無匹氣勢所動,忍不住讚道:“隻怕非是進入其穀,而是入其‘轂中’。”當下加快步子,進入山穀之中,他倒想見識見識,自稱穀藏天地萬物之人,是何樣風采?

山穀占地極廣,穀中奇巒疊岫,奇花佳卉,景意獨到。元貞穿花過海,約摸半個時辰,花遮柳護間,現出飛簷一角。複行二三裏,一處綠竹搭就的精致閣樓,矗立於一片粉花疊豔的杏林前,閣樓上,掛著一塊匾額,上書“聖手醫天。”

杏子林中,影影綽綽,聚了約莫百餘人,盡都麵帶病容。閣樓前,支著一張青木小桌,男子郎眉星目,素衣白袍,清逸絕俗,此時,正一手捧著一本一書,一手搭在一個麵色灰暗的中年男子脈搏上。

倏地,男子突然翻手一掌,重重拍在中年男子心口,那人本就身受重傷,猝不及防下,挨了這一掌,頓時口吐鮮血。然而這還沒完,男子放下手中的醫書,揪起那人衣領,一連數掌擊出,下手極為狠辣。

幾個勁裝大漢,紛紛嚷道:“薛慕白,你這是何道理?你就是不肯救人,也不該下此狠手!”幾人搶上前,想要救回那中年男子,卻還未近身,便被薛慕白掌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