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盈舞

元貞心頭狂喜,有了這本賬簿,再加上元貞向相州催討錢糧兵械的書信,大皇子暗中招募私兵之事,就將坐實,屆時就算無法將元恒拉下馬來,也足以讓元烈父子之間生出嫌隙。

但他也知,隻憑這本賬簿還不足以對付老大,而孟祥全、鄒德明也不會輕易將元恒和相州都督府來往的書信交給他。

想了想,笑道:“兩位向我告密之事,這會想必已經驚動司馬大都督,相州兩位肯定回不去了。小王一介閑散之人,也無法安置兩位。不如,小王修書一封,兩位前往峽穀關,投到戚瀟天,戚大將軍帳下如何?”

兩人麵露喜色,雖然戚瀟天手中就一座孤零零的峽穀關,勢力無法和薛州的薛王、相州的司馬倫等相提並論,但若以聲望、戰功而論,當世無人可出其右。況且戚瀟天一直想要滲透相州,他二人前去投靠,必能得到戚瀟天重用。

送走孟、鄒二人,元貞直奔甜水巷的月香閣。經過劫鏢之事,元貞更加認定,拂春絕不是勾欄歌女那麽簡單。

然而等元貞急匆匆的趕到月香閣,卻被老媽子兒告知,拂春已經脫籍而去,不知去向。元貞好生失望,滿麵懊惱之情。

“先生不必沮喪,”老媽子兒見元貞如喪考妣的表情,掩嘴一笑,說道:“拂春姑娘離去前,告訴老身,先生一定會再來找她,因而給先生留下一副錦囊,還說,先生一定會為甜水巷所有姑娘贖身!”

元貞眉頭皺了一下。

他知道甜水巷有十多家勾欄瓦舍,從業女子數以百計,其中半數是官家經營,部分是賣身勾欄的貧賤女子,然而不論官私,大多數女子都渴望棄娼從良,拂春做出如此巧妙安排,使元貞對她的敬佩,又多了幾分,心想:“拂春姑娘自己脫離苦海,不忘落難姐妹,真乃風塵俠女也!”

微微一笑,對著老媽子兒道:“那就有勞媽媽稍待!”

這兩日,元烈賞賜給元貞的財寶玉帛,已經先行送到塞州王府,元貞命人將父皇送來的金銀珠寶裝車送往甜水巷。同時又跑了一趟塞州太守府,為官娼贖身,須得官府同意。

很快,一大車珠寶金銀和官府釋放官娼的文書,被送往甜水巷,老媽子兒一個個笑的合不攏嘴。她們都知道,自家院中姑娘中,不少人已經養成懶散的性兒,離開了勾欄館子便沒了謀生的能耐,因此,即使元貞肯為甜水巷所有女子贖身,仍將有一大批女子留下,屆時這些留下的女子,皆成稀有奇貨,可隨意漲價。

轉眼過了數日,千裏之外的京城瑞王府中,沈清白臉色漲的通紅, 再沒往日的從容淡雅。

沈清白氣哼哼的道:“此等大事,王爺竟然沒有和我事先商量,王爺可有將沈某視為心腹、謀士?”

元恒皺眉道:“先生行事,太過謹慎小心,可能不會同意此事,所以一直瞞著先生!”

“王爺大謬!”沈清白拭去額頭汗珠,“ 眼下京畿兵權,半數掌握在王爺手中,王爺何苦再蓄養私兵?皇上何等精明?羽鱗衛爪牙無處不在,王爺能瞞得了幾時?”

元恒長長歎了口氣,“京城衛軍,皆是父皇一手打造,半數將領,又是老三提拔,我手中沒有一支隻聽命於我、旁人無法滲透的家軍,本王如何安寢?況且,相州的司馬倫,和本王離心離德,本王唯有如此,才能將他和我拴在一根繩上!”

他怕沈清白繼續指責,話鋒一轉,說道:“事已至此,還是想著如何善後。據塞州傳來的消息,孟祥全、鄒德明已經投奔峽穀關,戚瀟天一直想要擴充勢力,定會借機落井下石;向宗也定會將在塞州所見所聞,如實報給父皇,父皇那裏,肯定是瞞不下去的!”

“為今之計,隻有王爺向皇上當麵哭訴請罪了!”沈清白喟然長歎,“皇上雖然一直忌憚著幾位皇子,但也十分看重親情,想來不會重責殿下。”

元恒有些擔憂,“父皇不會治我得罪,或者趁機奪我的權?”

“嫌隙在所難免!”沈清白歎息搖頭,“因此宜早不宜遲,如果等到皇上認定殿下有不臣之心,那就全晚了!”

“好,”元恒眸中閃過一絲堅決,“我現在就進宮麵見父皇!”

換過朝服,直奔宮門而去。

在這主仆二人商議如何應對眼前危機之時,寒煙薄霧籠罩下的偎翠宮,卻是另一番景象。

當朝最受寵的貴妃盈舞,此時正一臉倦容,憑欄獨立。皎皎月輝,透過小綺窗,落在她刻滿憂愁的麵龐上。月光點亮了她灰暗的眸光,卻掩蓋不住那濃重的哀愁。

窗外,月照金屋,宮苑深深,盡顯禁宮繁華之後冷寂。盈舞暗暗哀歎,世人隻知她寵冠六宮,誰又知那冰冷的宮闈之苦?

一人珠簾閑不卷,終日誰來?

自從那天,她按照和大皇子的謀劃,陷害了元貞之後,老皇帝便不再踏足她的偎翠宮。

自然,那個人也不曾再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這真的是她要的嘛?

“皇上駕到!”

太監的通報,將盈舞縹緲的思緒來了回來,眸光粲然一亮,嘴角堆出嫵媚的微笑,瞬間恢複了往日神采。

“臣妾見過皇上!”盈舞一臉哀容,她深知,在發生了那種事後,如何把握住老皇帝的心。

果然,她一臉哀戚之情,在搖晃燭光映照下,更顯得憔悴,深深觸動了老皇帝內心最柔情所在,先前因為接到向宗密報而燃氣的怒火,逐漸平息,當即挽起盈舞纖軟柔荑,“愛妃請起……”

盈舞舉止僵硬,盈盈粉淚,潸然而下。

元烈憐愛之心大起,伸手拭去她眼見淚痕,說道:“朕知道,全是那逆子無禮,隻是,此事畢竟關係到皇家顏麵,朕也不好將那畜生處罰的太重!”

“皇上能相信臣妾清白,臣妾已經萬分感恩。”汩汩清淚,不絕如縷,不知為自己而流,還是在為元貞感傷。

元烈挽著盈舞,坐到粉紅羅帳下,“老三那天的所作所為,確實可恨,可這次也為朕立下大功,朕想將老三從塞州召回,愛妃覺得如何?”

盈舞身子顫了一顫,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此事皇上定奪即可,妾身置喙朝堂政事!”

這時,內侍太監嚴家威,弓著身子走進殿來,在元烈耳邊耳語了一陣,元烈勃然色變,“請罪?他還有臉請罪,就讓那個畜生在殿門口跪著!”

嚴家威嘴角抽搐了兩下,似是有話想說,但見元烈臉色陰沉,不好再說什麽,隻好告退。

“皇上,何以發此雷霆之怒?”盈舞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不是因為老大?”元烈嚴重寒氣凜冽,“數日前,朕在乃蠻人中的耳目回報,乃蠻大軍新添了一批鎧甲。向宗暗中調查才發現,這批鎧甲本來是相州司馬倫獻給老大的。戚瀟天也在奏疏中提到,三年來,老大利用相州都督府提供的錢糧甲器,暗中蓄養私兵、培植勢力。哼,他這是要造反不成?”